「與其說這種病症是詛咒，倒不如說尼塔海峽附近盤踞的篡奪者是個詛咒。」
托馬斯皇帝召集的三萬多軍隊在諾瓦城外士氣低迷，糧匱馬乏。為了負擔這支目的不明的龐大軍隊，托馬斯父親留下的國庫變得更加空虛了。各地的軍團長們和貴族勾結，對皇帝的命令不聞不問，他們憎惡皇帝將他們調離，又不給他們打仗和建功立業的機會。在首都附近，帝國皇帝的軍隊中竟然出現了整隊逃亡的事情！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掌握了安息人的艦隊，而羅斯人的王公正在縫製諾依曼家族的皇旗，站在海灘邊等著迎接他。」
帝國會議上的諸侯們一臉莊嚴，但是桌子下面，人人的褲襠都被安妮用剪刀架著呢。
首都的確沒有什麼人敢和皇帝叫板了，這些諸侯都跑回了老家，在各個邦國首府秘密串聯。
諾曼帝國飽受外國干擾，所有的野心家都能在帝國內找到沆瀣一氣的人，諸侯小邦們一邊指望帝國的庇護，一邊又拒絕承擔對帝國的義務。
畢竟皇帝並不是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帝國是洶湧浪潮之中的航船。皇帝是舵，要掌握航行的方向；皇帝是風帆，要利用每一絲風；皇帝是船殼，要保護船艙內那些自視甚高的乘客們。
「醫師說從小注意的話，這個病是——」
到了後來，當選帝侯們已經半公開地談論起新皇帝人選的時候，托馬斯皇帝受夠了，他開始召集邊境的軍隊，要求他們返回諾瓦城待命。
「陛下，拯救帝國的只有您自己。您需要的是順從而感激的將領，您需要的是忠誠而可靠的軍隊。這個人倒是挺符合您的標準的。一個將領要順從，那麼他必須敬畏您的勢力，大貴族們都不行；一個將領要對您感激，生活太幸福的人便不行；一支軍隊要忠誠，那麼必須由您為他們支付軍餉，財產富裕的人便不行；一支軍隊要可靠，軍事才能太優秀的人便不行。」
「他不是這塊料。」安妮說道：「軍團駐紮唐地的這些年裡，他沒有清理唐人之中的貴族，等待軍團準備撤離的時候，他卻想起來動刀子了。要是他一隻溫和下去，唐人就不會反叛，要是他一開始就動刀兵，他早就加冕唐王了。我的哥哥和我是從同一個女人肚皮里爬出來的，這就是我和他全部的關係。今天我們談得是拯救您帝國的人，不是廢物。」
一位選帝侯希望托馬斯允許他吞併臨近的侯國；
最開始的時候，皇帝還會認真地考慮這些諸侯們的建議。
「你需要一隻聽話的軍隊。」
想起父親的時候，托馬斯時常感到委https://www.hetubook.com.com屈。
皇帝聽得雲里霧裡：「哦哦，那你去辦吧。只不過，組建一支新軍隊，我可沒有太多錢，大概招募三千人左右的錢是可以拿出來的，如果規模再大，我就沒辦法了。我聽說你和我的募兵官商量過這件事情，你們準備招募多少人？」
無奈之下的皇帝，再次找到了安妮女士，希望招募她做顧問。
在準備騎士大會的同時，帝國諸侯們得到了保證，皇帝將會逐步撤出外省的軍隊，帝國內部的事務會在議會中解決，而不是在戰場上解決。
皇帝的侍衛仔細盤問了那個北部諸侯，逼迫諸侯親自嘗嘗他帶來的土產。那位諸侯自認受到了侮辱，今天一早就帶著侍從離開了諾瓦，北上返回家鄉了，在他留下的空帳篷中，只留下了幾桶北海腌制的魚蝦，似乎在鄙視諾瓦人的招待不周。
帝國議會是為了整合境內的諸侯建立的，它是一個過渡，它會逐漸將貴族統治的鬆散邦國納入到帝國樞機控制下的帝國政府中去。
「你瘋了，我沒這麼多錢！」
那個時候，托馬斯對於安妮並無任何好感，他覺得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只不過是貴族爭鬥之中必然湧現出來的跑腿角色，貴族們有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就丟給安妮。安妮這種女人，對於情婦的身份毫不在意，對於放蕩的名聲談笑如常，對於一切詆毀都只是嫵媚地一笑，她只不過是個高級妓|女罷了！
七位選帝侯中。
帝國議會是不稱職的，但在通過對唐地出兵的提案時，帝國議會的高效和團結讓托馬斯皇子印象極為深刻：數十位主要的諸侯或者諸侯的外交官齊聚諾瓦，短短半個月的會議之中，就決定了募兵的數量、軍團長的任命、軍費的攤派、戰後的土地劃分，到了第二年，老皇帝就簽署了對唐王的宣戰詔書。
「我小時候，父親的醫師給我說過同樣的話，可是我還是得了。」托馬斯的表情顯得有些落寞：「這可能是詛咒。諾瓦城不是傳說嗎，這是諾依曼家族的詛咒。」
這是個偉大的設想。
腿痛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埃斯墨托利亞。」
托馬斯皇子還聽說，進攻唐土是因為皇帝某位情婦的哥哥需要一片封地，所以那位情婦遊說了許多貴族，最終在帝國議會上提出並通過了出兵的議案。
「籠絡的方法么，」安妮笑道：「他自己都準備好了。他帶著一位美人穿越了上千里，兩個人本該孩子都懷上了，但卻玩起了浪漫遊戲，兩個人的手都放在褲子上了，就是不脫下來，看得人好和*圖*書著急。這件事情我會辦好的，陛下。」
他的父親，上一任的帝國皇帝，能夠當眾誇讚一位表兄、能夠不顧皇室財政的拮据去資助一位遠親、能夠強硬地為某些親戚的不法勾當頂撞各地貴族，但是，父親卻從來沒有偏袒過他！
他感到虛弱和浮腫，每天早上起來，身上都會僵硬好一會。
「好吧，我們該怎麼辦。找個演說家，在騎士大會上講一講貴族的權力啊、自由啊，讓他們士氣高漲，立刻帶著軍隊去清剿邊境的叛軍么？」
安妮和她的助手們開開心心地去渡假去了，而托馬斯皇帝抽空了帝國的邊境軍團。
「兩萬人。」
接觸后不久，稚嫩的托馬斯皇子就有了一種眼界大開的感覺。
關於安妮的謠言幾乎立刻傳遍了首都：不要臉的女人，老皇帝的情婦又爬上了新皇帝的床啦。
安妮看著皇帝，默默不語，她等待著皇帝開口求助建議。
每當腿痛發作的時候，皇帝都會想念在烏蘇拉遊歷的時候遇到的那群醫生。
人們不知道這是什麼病，只能求助於皇家醫師。醫師照例希望為皇帝提供舒適的放血治療，皇家醫師們表示，這是皇帝的血液裏面有一種懼怕雨水的毒素，壞血污染了好血。治療方式則是將兩種血液一同放出去，然後按照周到的飲食調理，讓皇帝陛下身體之中的好血液逐漸增多，最後徹底康復。皇帝雖然不排斥放血，但是當他聽說治療階段需要放血四十一次的時候，皇帝退縮了，他討厭這種治療的方法。
使者說：「陛下知道，讓您這樣的人離開皇宮，比讓他退位都要痛苦。」
「更多的士兵，意味著更多的人手。更多的人手，意味著他們可以找更多的異教徒徵用補給。」安妮如同魔術師一樣突然從手中拿出了一枚金幣：「您不需要出一枚金幣，相反，您會得到整個世界的財富。」
皇帝的處境非但沒有變好，反而變得更加糟糕了。
「您的軍團和大貴族們會向東部進發，把篡權者攆下海峽；但是您的這隻軍隊，將會帶著您的命令，北上彈壓那些新教義派的邦國，罷免改革派的叛徒諸侯。」安妮的臉上露出了冷靜的表情：「篡權者會讓您的帝國受損，但是異端諸侯們，會讓您的帝國崩潰的。」
安妮女士自然是皇帝的情婦不假，但是這隻是安妮諸多「頭銜」之中的一個。按照貴族的話語來說，安妮實際上是個宮廷掮客。她收取好處，幫助貴族們渡過難關。她和她的哥哥出生下級貴族，但是因為她強大的外交能力，讓他的哥哥成了帝國勞師遠征中唯一的受益人和*圖*書，這不能不說她的手段高明。最讓托馬斯震驚的是，安妮毫無隱瞞地承認了那次帝國會議只不過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過場戲」，諸侯們在前往帝國議會之前，就已經被安妮捉住把柄，或者接受了安妮的好處，要麼就是從安妮這裏結識到了盟友，要麼就是從安妮這裏挖到了敵人的信息。
托馬斯熟悉歷史，他知道自己得到的支持，即便放在優秀皇帝的行列里，也不是很糟糕的——選帝侯是諸侯們的風向標，他們不可能毫無憑據地支持一位繼承人成為未來的皇帝。如果超過半數的選帝侯支持他，就說明帝國境內大部分的諸侯都歡迎他統治這個偉大的國家。
「我們怎麼籠絡他？」
三位選帝侯明確表示支持托馬斯；
短短几年的時間。
在年輕的皇帝看來，只要有超過三萬人抵達首都，任何諸侯都會懾服。
這個回答雖然不太好聽，但是安妮並不排斥，她很快就返回了皇宮。
托馬斯用責備的眼神看了看安妮，這個女人知道他現在承受著怎麼樣的痛苦嗎？還是說她知道但是根本不在乎？
「我有軍隊。」
「聽你這麼說，我什麼都不用做，大貴族們就會幫我鎮壓篡權者，為什麼我還要資助這麼個人組建軍隊？」
在諸侯們看來，這是對皇帝的一個不小的勝利，皇帝坐擁數萬大軍又能如何呢，最後還不是卑辭厚禮地邀請貴族們去參加騎士大會。
那些醫生偶然間聽說當時還是皇子的他飽受病痛，就給了他服用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藥劑，雖然大多數沒什麼用，但是偶爾也能緩解疼痛。即位后，皇帝曾打算招募那些烏蘇拉醫師，沒想到最近出訪烏蘇拉的大使回報說，這幫烏蘇拉醫師不知道犯了什麼瘋病，跑到布爾薩行省去了，原因不明。皇帝只能作罷。
皇帝的健康問題已經引起了近臣的警覺。
「什麼意思？」
安妮笑著說：「某個被唐人打得像狗一樣的男爵。」
「好些了么？」安妮在皇帝午間小憩之後，前來拜訪他。
「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選帝侯們態度曖昧，為了得到皇室更多的讓步，竟然背信棄義地表示他們並非絕對服從新皇帝。
在皇位繼承問題上，父親對布朗家族中優秀成員左顧右盼的態度，正是釀成如今繼承危機的主要起因。
皇帝沉默了一會。
托馬斯皇帝因此結識了父親了「情婦」——騎紅馬的安妮。
托馬斯布朗皇帝這個時候只感到疲勞如同潮水一樣上漲。他精力旺盛的時候，還會痛恨折磨著他的病症，到了現在，他連這個力氣都沒有了。
皇帝的腿疾越來越www.hetubook.com.com嚴重了。
「啊，」皇帝再次感到疲勞襲來，但是這種疲勞不是那種誘人睡眠的勞累，而是讓一種痛苦更加清晰的虛弱感：「羅斯人。」
昨天，一個北部諸侯從故鄉帶來了一桶腌貨，當真美味。泡在桶中的魚蝦都變成了透明的模樣，皇帝更多的是感到好奇，便嘗了一口，沒想到味道出奇的好。皇帝忍不住多吃了幾隻蝦，結果還沒有到下午，皇帝就感到腿部開始隱隱作痛，他堅持走回了帳篷，準備休息片刻就返回，可是腿部的疼痛讓皇帝忍不住額頭冷汗直冒，不久之後，安妮就帶著軟輦護送皇帝回到了行宮。
從剛剛繼位的時候，五個小時之後的一場雨，就能讓皇帝的膝蓋疼得如同針扎一般。
唐地叛亂了、奴隸諸島叛亂了、安息人入侵了、北海人和西部諸王國將帝國滲透得像篩子一樣、新教義派的諸侯們組成了聯盟、改革派的諸侯召集了軍隊、教皇對皇帝陛下感到失望、皇帝扶持的主教離他而去、宣稱者此起彼伏、諾依曼家族的餘孽佔據了邊省、羅斯人對帝國表裡不一、烏蘇拉暗中幫助帝國的敵人、萊赫人將貿易聯盟變成了軍事聯盟，這一切如同風暴一樣地吹響皇帝。
這與帝國議會的建立初衷大不相符。
可是宣稱皇位的人遍地都是，他的幾位同族就拉扯了大大小小的諸侯們，在新皇登基的時候耍起了把戲。
「或許我本來不該成為皇帝的，這是命運的懲罰。」
最後，在安妮的建議下，皇帝發布了召開騎士大會的命令。
「陛下自己就是個很好的演說家啊。」
托馬斯對安妮的作用感到吃驚，更多的是感到滑稽。
「陛下，」安妮說道：「您真正的敵人，是北方那些試圖分裂帝國的異教徒，而不是篡權者。篡權者以為他的敵人只有您的家族，這大錯特錯。篡權者的敵人是諾曼帝國內的全體貴族。如果貴族們縱容篡權者上位，那麼未來的日子里，各個邦國都不再有貴族秩序可言——任何對現狀不滿的貴族，都能理直氣壯地援引新皇帝的事迹，發起一場場叛亂。青年貴族或許會頭腦一熱，投奔篡權者，但是真正掌握權力的大貴族們，他們會袖手旁觀么？面對篡權者的時候，他們是您的盟友。」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繼任為皇帝之後，托馬斯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妮和她的那幫助手們從皇宮中掃地出門。
一想到騎士大會，貴族們就感覺脊椎尾端隱隱發癢，那種對未知的興奮感，就好像他們第一次睡了廚娘時的感覺。
人們曾經譏笑說，議會成員很快就會變成榮譽頭銜，最後htｔps://m•ｈｅtｕbｏｏk•cｏm.ｃom變成爵士一類的下級貴族頭銜。
帝國議會早就淪為了貴族們的遊樂場，只在儀式性場合上召開。
幾個月的漫長努力和籌劃之後，許多諸侯終於認可了皇帝的轉變，他們收拾了家當，選好了侍從和情婦，從家鄉志得意滿地朝著首都前進了。
聘任安妮的同時，皇帝也在著手與諸侯們和解，如果不能得到所有諸侯的諒解，他也要和選帝侯們保持一致。
「真是離譜，這樣的傢伙怎麼能拯救帝國。」
安妮打了一個響指：「完美人選啊。」
皇帝和安妮相處久了之後，當然明白對面這個女人的心思。
剩下三位受到新教義的影響，他們希望皇帝能夠先通過宗教寬容的法案，然後再對皇帝效忠。
「陛下，養活兩萬個士兵可比養活三千人便宜多了。」
皇帝仔細地理了理：「所以你給我找到了一個生活不幸、窮困潦倒、軍事低能的鄉巴佬小貴族？」
「都一個樣。」托馬斯皇帝說道。「我的父親就有這個毛病，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們能夠免此不幸。」
這是安妮很享受的一件事情。
從小到大，托馬斯都是布朗家族的黑羊，沒有人在意這個瘦弱的傢伙，即便他的皇父，也明顯傾向於他那些更為健壯、開朗的族人兄弟們。
在皇子時期，托馬斯就對帝國衰弱的統治力感到痛心。他不理解，為什麼坐擁世上最強軍隊的諾曼帝國，在過去五十多年的時間裏面，只吞併了小小的唐土，而且吞併唐土的計劃，也更多是因為貴族們之間達成了共識，而非皇帝本人下令。
托馬斯皇帝偶爾會生出這個念頭出來。
這種可憎的態度讓更多的諸侯們看到了機會，他們提的要求也越來越過分：減免稅款、吞併鄰居、主教任免權、擴軍法案、沒收教會財產——甚至還有一位老諸侯表示，皇帝的需要兌現老皇帝的承諾，安排皇帝的一位表妹與他家繼承人聯姻，可是皇帝的表妹才十四歲，那個家族的繼承人都五十九歲了，已經熬死了三任老婆。
皇帝吹了一口氣：「是哪個傢伙，得到了安妮女士的垂青呢？」
皇帝用古怪的表情看著安妮：「怎麼，這個時候，你想舉薦你的哥哥嗎？」
接到招募的命令時，安妮女士詢問皇帝的使者：「陛下憑什麼知道我願意回到皇宮去呢？」
「你需要一隻軍隊。」
對於這種謠言，安妮發自內心地伸了一個懶腰——這就是諾瓦城，回家的感覺真好。
「我聽說那個男人只有幾千士兵，他們準備游過尼塔海峽么。」
「告訴我該怎麼辦！」皇帝快要失去耐心了，腿部再次傳來劇痛，讓他的牙關都忍不住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