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人的聚落，被設為南海城的衛戍區，這些小小的衛戍區基本保持著土人傳統。
所以，在離開南方之前，章白羽需要狠狠地警告南方諸城一次。
這一下，不光是城守，就連章白羽也頗為吃驚了。
比如一種叫做煙草的東西，就是南部某些城鎮的主要收入來源。
讓章白羽欣慰的是，南海城四周已經豎起了瞭望塔，瞭望塔周圍，簡陋的村落正在形成。
有利之處在於，南海城能控制更多的人口，只要唐軍繼續強大，這些土人也會逐漸歸義，最終與南海城融為一體；壞處就是一旦唐軍衰落，這些地區就會從南海城周圍分崩離析。
正在這個時候，漢弗萊皺著眉頭，抱著一疊信件走了進來，他正準備詢問歸義人名冊的問題。
為此章白羽在南海城南部劃分了許多土地給土人，任命其中的歸義人成為首領。
章白羽在伊爾胡姆城扶持了一批安息人，隨後就啟程返回南海城。
南海城的居民訓練的日期並不長，每個人最多只接受二十天的訓練，就要回到地頭去幹活，只有最優秀的居民得以長期訓練下去。
「校尉，」城守神情頗為落寞：「我們河陽人有句話，『去鄉一百里，桑梓不埋郎，去鄉三百里，終不見爺娘』，那是說離家一百里，死後就很難埋回去了，離家三百里，一輩子也很難見到爹娘了。我十二歲被賣到蘇培科，就老是想起我娘說這句話，我老是想著，我怕是埋不回河陽了，一輩子要是能回河陽就好了。我是校尉的人，追隨校尉去哪裡都行，只要讓我回家一次就好。回了家，爹娘活著我是萬幸，爹娘沒了我也算了卻心愿。校尉帶我們唐家兒郎起來，轉戰各地縱然艱難，離家倒是越來越近了。我又起了念頭，跟著校尉，有一天一定能回家，有一天一定能見到爹娘。最近，我老想起章郎官。我跟章郎官是一個帳篷出來的兵。他老跟我說，要回家，要回家，結果他在托利亞就沒了。我不想留在南海城，哪是怕苦怕難呢？就是死在這裏，我也不懼。可是校尉啊，」城守眼淚簌簌地流著：「在這裏一落腳，我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南m.hetubook.com.com海城看上去已經有了新生城鎮的朝氣。
他訓斥著城守：「你說得什麼狗屁話。留你在這裏做城守，四五年就有人來調任，你怕什麼？烏蘇拉人都知道調人換任，我們唐人比烏蘇拉人還不如？我跟你說，五年之後，你就能回瑞德城，你死了要是不埋在河陽，你埋在哪裡，我埋在哪裡。我們總是要回唐的，我從來沒忘掉，我答應帶你們回唐地，就一定會回去。」
唐軍開始召集鐵匠冶鍊礦石，並且武裝南海城的居民。
輕便的軍隊很快就變成了臃腫的遷徙大隊，所有的城鎮都懼怕這支「流民」，紛紛提供糧食，只求唐軍趕緊帶他們離開。
「對不起對不起，打攪了，我等會再來找你。校尉，你們繼續。」
為了修築這間大屋，唐軍士兵砍倒了周圍一整片樹林。美中不足的是這些木料都有些發臭，不知道是木質問題，還是木料沒有干透的問題。還有許多士兵擔心木料不夠結實，需要在周圍支撐起三十根長木料頂住牆壁，不然有朝一日這大屋一定會垮掉。
唐軍弄清了南部海岸的情況，接下來，就是穩固南海城的問題了。
這些使者開始命令沿海的各個城鎮，要求它們交出一定數量的船隻，並且為船隻配足水手，將船駛往伊爾胡姆城。
南海城出現土人歸附居民之後，食用煙草的風氣也傳播開來。
這個烏蘇拉人曾經只是一個抄寫員，現在他是南海城烏蘇拉人的首領之一。他有一頂考究的假髮，隨時隨地挎著一柄劍，看起來極為自信，應該是個了不起的劍客。這個烏蘇拉人見到南海城守，就說了一堆催人上進的屁話。
實際上，唐軍並沒有恐嚇這些叛亂居民，唐軍只是告訴他們，如果不跟著走就會陷入飢荒而已。
城守的嘴巴抽了抽：「你知不知道養活兩千人，要多少糧食？」
章白羽只派出了騎兵追尋他們的蹤跡，並沒有派出軍隊前往追討。
這幢混合了北海和唐式風格的大屋在布爾薩不過普通之物，在南海城卻顯得鶴立雞群。
返程的時候，唐軍行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一來是路途之中不wｗｗ.ｈ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m必連續作戰，士兵們不必處處停留，另一方面則是沿途的城鎮懾服於唐軍的威名，會沿途提供補給，這省下了唐軍大量的精力。
章白羽給南海城制定了秋操制度，每年秋天，南海城的士兵們就要著手訓練居民，教會他們使用武器只是開頭，更重要的是將居民編練成伍。
南方大陸的奴隸與城鎮隔絕得更遠，大多都是烏蘇拉小貴族們經營的莊園在蓄養奴隸，他們不種糧食，而是種些亂七八糟的作物。
這樣做有利有弊。
然後，漢弗萊看見章白羽摟著城守的肩膀，而城守正在哭泣，氣氛非常詭異。
南部大陸的烏蘇拉人素來有謀反的傳統，如果不懲戒他們，那麼一旦離開南方，南海城恐怕不得安生。
稍有反抗的城鎮，立刻就會被唐軍替換掉城主，並且將舊城主捉往南海城敲石頭做苦役。
章白羽聽完，眼睛也紅了。
烏蘇拉人畢竟見多識廣，他立刻對校尉道歉。
章白羽每說一件事情，南海城守的臉色就蒼白一份，到了最後，南海城守乾脆自暴自棄，說還是追隨校尉回布爾薩好了，這個城守誰愛當誰當，他反正幹不了。
「事在人為啊，閣下！」烏蘇拉禿頭竟然用字正腔圓的唐話勸說道。
南海城的規模正在擴大。
南海城的城守得到了章白羽的命令，接下來幾年的時間裏面不可興兵，要休養生息做三件事：首先是維繫和土人的貿易，除了糧食之外，還要想辦法恢復烏蘇拉人荒棄的貿易站，將皮革、寶石、香料貿易儘快恢復起來；其次是修築城牆，加固南海城的城防，在城外則要擴大耕地，從南方部族遷來適應本地的莊稼；最後，則是廣募移民，可歸義者安置城內，不可歸義者遷往外圍。
烏蘇拉平民看著這種景象，總是驚嚇不已，他們以為這是靈魂出竅的儀式。
土人部族更加懼怕起唐軍來了，超過一千五百人的大隊使得土人部族感慨不已：那麼多人想必都是唐軍俘虜的奴隸了，這麼多奴隸追隨著唐軍士兵，竟然沒有反抗的跡象，真不知道唐軍是怎麼恐嚇他們的。
在耐心地等待中，章白羽大張旗鼓地和_圖_書派出了使者。
在大屋中，章白羽任命了城守，併為城守配足了備官，又提拔了三丞：農丞、工丞由唐人擔任，水丞由烏蘇拉人擔任，三丞各設輔員，大多是本地的烏蘇拉人，也有幾個頗為聰明的土人。
有些叛軍城鎮遵從唐軍的命令，焚燒了駐地，攜帶著全部糧食財產追隨唐軍西進，有些城鎮居民則違約了，他們逃向了南方，進入了荒蠻的原野。
最後，章白羽只能找來了一個烏蘇拉人，讓這個烏蘇拉人來勸說城守。
每天晚上，都有許多土人圍在篝火邊上，輪流將一隻中間鑿孔的木棒塞滿煙草，再將煙草點燃，輪流享用。
土人成為唐軍的輔員之後，立刻作為唐軍使者南下，他們要長期巡視在南海城周圍的獵場，關注那些土人首領的動向，幾個烏蘇拉人被派往更南邊的耕種部族，維護唐軍與南部土人的糧食貿易。
不久后，南部城鎮都開始傳播一個消息。
這些煙草是一種可怕的植物，並不能直接食用，而是用炭火點燃，讓人嗅聞它們冒出的黑煙。這種享受是土人發明的，酋長們很喜歡這樣的享受，一些前往南方貿易的水手也喜歡這種植物。水手們一般將煙草晒乾，經過一些處理之後就放在嘴中咀嚼，直到嘴中發苦為止。
唐騎兵沿著海岸穿行。
南海城。
接下來，章白羽對城守時而聲色俱厲、時而輕聲細語共話家常，最終讓城守打消了返回了布爾薩的念頭。
說罷，烏蘇拉人一溜煙跑掉了。
唐軍準備經由安息人的航路，返回北方了。
東進的目的已經達到。
烏蘇拉人規劃的城鎮範圍已經容納不下源源不斷遷徙而來的居民了，好在南部的耕種部族聽聞克雅克部族覆滅之後，立刻派人前往南海城表示馴服。
唐人在無人關注之中，成了第三個在南部海岸擁有固定據點的勢力了。
若論及裝備，許多土人士兵的鐵器很可能超過南海城的居民，但是在訓練上，南海城的居民就遠超土人了。
章白羽返回之日，南海城第一幢大屋也終於封頂。
章白羽沒有禁止煙草，只當這種東西是一種草藥。
唐軍的統治終於穩定下來了。
「校尉，」城
和_圖_書守擦了眼淚：「歸義人都說，您是要作布爾薩王的，不會回唐地的。」
這幢大屋足有三層之高，層層內縮，遠觀如同一枚巨大的木錐樹立在地面，其中足可容納一百居民。
唐人領地的範圍，終於覆蓋到了這片小小的土地上。
又過了一個月，等夏日的炎熱氣息稍稍褪去的時候，唐軍大隊終於返回了南海城。
只花了十多天，唐軍就返回了烏蘇拉人的地區。
訓練南海城居民的都是唐軍的老兵，有些時候章白羽還會親自參加訓練。
騎兵之中，唐人的使者對各地的城鎮下達著命令。
烏蘇拉禿頭說完了話后，挺著胸按著劍，綳得如同一張弓，驕傲地走掉了。
這之後，唐軍行進的速度反而下降了。
「誰這麼跟你說，你讓他來跟我說。」章白羽臉色鐵青：「你好好地呆在這裏，把小命保住，找個好婆娘娶了，別等幾年之後還要讓我給你說媒。」
每路過一個城鎮，就會有大批居民加入唐軍的隊列。
南海城很快就變成了一個軍營城市，不論男女，只要身體健康，就會被唐軍武裝起來。
烏蘇拉人或許只會好奇地前來拍拍打打，看看牆壁是否結實，土人們則用欽佩的神情前來觀望著。
南部海岸成了更為遼闊的蘇培科。
唐軍對各城鎮提出了苛刻的兵員的要求：每個城鎮，都要提供三十名士兵供唐軍調遣，如果不提供士兵，就要支付一千枚銀幣作為兵役錢。
很快就有不少唐軍士兵學著土人和烏蘇拉水手的樣子，開始享受煙草的黑煙了。
屋內，只剩下章白羽和城守一臉茫然，不知道漢弗萊發什麼瘋。
在城鎮外圍，已經有兩批失去獵場的土人部族前來歸附，他們就地搭建著帳篷，每日都有土人攜帶著獵物、植物塊根前往南海城，與當地居民進行貿易。
在土人的傳統之中，有順從強者的風俗，但是這種風俗的另一個說法就是：一旦有新強者，拋棄舊主就是必然之理。
第一批接受訓練的南海城居民有一百四十人，一百二十多男人，十多個女人。訓練完這一批人之後，第二批居民立刻替補了軍營的空位，開始接受訓練。
每次訓練結束之後，章白羽都hｅtuｂook.ｃｏm•cｏｍ會親自送他們離營，併為這些民兵裹上唐式頭巾。
在這樣的苛政下，大批城鎮不得不釋放了一批批奴隸，讓唐軍帶走。
對於南方大陸的城鎮來說，唐軍實在是一支古怪的軍隊：唐軍士兵絕對不會超過一千，這是各城鎮的共識，加上依附唐軍的部族，他們的總人數也不會超過兩千人，許多刺探了唐軍情報的哨探更是斷定，唐軍人數實際上只有五六百人。
章白羽勸了半天，城守都表示還是當虞官更好，南海城城守他不幹。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釋放奴隸大多是土人，他們比起唐人和布爾薩人更難訓練，也很少能夠成為合格的士兵。
章白羽聽聞了各地城鎮陰謀反叛的消息，但他沒有做出回應，他等待著變動。
「城守閣下，」烏蘇拉禿頭說：「我曾經以為，我只能拿著鵝毛筆管為校尉大人效力，但是我錯了。我一個人，只有校尉賜給我的一柄劍，周圍都是不懷好意的叛亂居民。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知道，不論我身處何種困境，只要唐軍還有一個士兵，我就不會有危險。我將三百多居民籍冊，又帶領他們清點家財，焚燒聚落，最後追隨校尉前來南海城。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就做成了過去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您是唐軍之中最精銳的戰士，又熟悉軍務，為什麼不能接受校尉的安排呢？」
章白羽倒是不太在意這件大屋是否修築妥當，他興緻勃勃地住進了大屋，並且將南海城的城府遷入了屋中。
可就是這樣一支軍隊，卻在南方大陸顯得遊刃有餘，唐軍不像是以往的傭兵大隊，唐軍行進的速度更快，入城之後也不會劫掠，每佔領一個城鎮，唐軍都會保留各地的統治者。
唐人居民和烏蘇拉居民最早得到武裝，這些南海城的士兵的裝備很差：藤條編造的頭盔、牛皮蒙的盾牌、草鞋以及長矛。士兵身上唯一的鐵製品就是長矛上面那一截小小的矛頭。
「就你這慫樣，有個土人女子看上你就是萬幸了，還想娶唐女，你算了吧。」章白羽拍了拍城守的肩膀：「出去把臉洗了，你這樣真是丟唐軍的臉。」
「校尉這是什麼話，」城守一時不知如何說了：「南海城又沒有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