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的時候,城內的民夫就在唐軍士兵的命令下生火造飯,要多備千人的口糧。
章白羽驚愕了一下,但卻很快坦然接受了歡呼,章白羽走向了他的士兵們。
瑞德城。
瑞德城內飄滿了熱食的香氣:麵餅、烤肉、諾曼濃湯、布爾薩辣湯、安息熱蜜、尼塔軟糕、羅斯燉菜。唐人以驚人的速度吸收了移民們帶來的新菜,但唐人並不是烹飪的好學生,他們毫不尊重老師,異國的飯菜經了唐人的手,立刻就會被唐人改良,他們往諾曼濃湯裏面加了一種香氣古怪的菜葉、他們往布爾薩辣湯裏面加碎麵糰、他們往安息熱蜜裏面加果乾、他們往尼塔軟糕裏面加鹽、他們往羅斯燉菜裏面加雞內臟,簡直褻瀆,異族人經常會這樣評論唐人的菜肴,但是吃了幾口之後——他們發現味道的確還不錯,然後感嘆其實改一改也挺好。
「回家了!」
碼頭上,瑞德軍民翹首以盼。
萊赫共和國內,各個商人家庭聽聞了風聲,對布爾薩地區的新商區都很感興趣。被烏蘇拉人封鎖了東方航路之後,萊赫人一直在尋求更東方的貿易點。這次戰爭之後,如果唐人徹底地倒向萊赫人,那就不是烏蘇拉人封鎖萊赫了,而是萊赫依託唐人的海岸線,直接掐斷烏蘇拉人的香料貿易。
在尼塔行省,唐軍則開始「廢帳立寨」。騎帳官們不再對帳民享有過去的權力,數帳併入一寨,按照唐人的習慣設立鄉老,完全聽從所在城鎮調遣。放在平時,尼塔的騎帳官們必然會聚眾反對,但是面臨強敵,這些騎帳官們也知道,如果拒絕併入寨中,一旦遇到襲擊,唐軍必然難以救護。戰亂中的土地難以經營,非但不能增加財貨、繁庶人口,一旦遭遇敵人,小小的家底也會被人奪走。瑞德城外已經有大半騎帳被廢除,改為唐寨,魯瓦城外幾乎所有的騎帳都已經被廢棄——那些拒絕改制的騎帳,已經被塞米公爵的軍隊消滅了。戰爭結束之後,唐軍對尼塔東部的控制,會變得更加深入細緻。
不久后,城門外一名游騎抵達了。
萊赫人能看出來的事情,烏蘇拉人同樣能。如今萊赫人最擔心的就是烏蘇拉人與唐人講和:對烏蘇拉人來說,這隻不過是一次決策上的失誤,他們有多餘的錢財進行彌補,但對萊赫人來說,這卻是最近幾十年來,共和國翻身的最好機會。
昨天,有一艘來自西部海域的烏蘇拉大船抵達了近海,並且向城內派出了小艇通報消息。如果在平日,瑞德城守或許通傳城內,說「咱們不爭氣的伏波郎官回來了」,可是由於校尉艦隊的返航,一切好消息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城內的居民明顯受到了這種情緒的感染,他們做什麼事情都心不在焉,就好像在重大的慶祝活動之前,所有的人都只不過在假裝忙著,實際上內心都在等待著盛典的到來,已經沒有心思想別的了。
騎帳官們在姓氏的選擇上,大多聽憑自選,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唐姓,歸義官會將他們的姓氏按照發音替換成唐字,這樣的妥協是唐人和歸義人都能接受的。
在萊赫的造船場中,三艘散發著新木料獨特香氣的船隻正在和-圖-書修建之中,這三艘船中,有一艘已經接近完成,一些老水手正在船體內外仔細檢查,過幾天它就會被拖到碼頭做下水試航,第二艘正在進行最後的維修,甲板已經鋪就而成,一群工匠正在檢查船殼的弧度,這些工匠都是極為苛刻的行會領袖,一有不合意,就會下令返工,第三艘的進度稍慢,如今還能看見船骨,端坐在船艄頭的學徒們用手帕捂著鼻子,正在使用刨子從木料上擦下雪片一樣的木屑。
對於遙遠的盟友,普通萊赫市民總會生出無限的好感,尤其在面對共同的威脅的時候,這種好感甚至比對同胞的親近還要深——這種虛構的親切,往往在兩國居民真的見面之後,就會煙消雲散。
校尉站在船頭,把劍杵在身前,兩個安息水手划著船,小船航行極穩,輕輕一碰,就停靠了下來。
萊赫人對於唐人的舉動非常感興趣,他們看出來了,唐軍雖然作戰艱苦,但真正的精力卻是花在庶務之上,各地城守雖然頻頻告急,但卻對「唐化」更為上心,彷彿讓領民們改換姓氏,是比募兵殺敵更為緊迫的事情。萊赫商人們有時候不禁納悶:莫非唐軍並不擔心如今的戰局嗎?
唐軍艦隊駐泊在了很近的內灣。
在萬眾歡騰的時候,章白羽卻扭頭對著惶恐不安的工匠難民們說:「你們也回家了,到了瑞德,你們不用再逃了。」
誰還會在意羊群?把它們修剪乾淨?
上千柄劍在旗幟之下抽出,戰士們紛紛呼喚著。
士兵們將章白羽舉了起來,把他扶上了白馬,簇擁在他的身邊。
已經到了下午,城門終於關閉了。
在瑞德城,哈桑被人們取了外號,叫做「刮骨刀」,只要發現唐軍沒有注意到新生意,哈桑一定會想辦法為唐軍賺錢,就像刮骨刀一樣,遇到鮮肉總要去割上一刀。商人們對哈桑大多痛恨,但卻掀不起反對哈桑的浪潮來,因為唐軍免除未來十年的糧稅也是哈桑的主意,這讓哈桑在平民之中的聲譽很好,即便是城鎮市民,也知道哈桑此舉會讓糧食變得便宜起來,對於商人們的挑撥,市民們雖然會聽,但卻不一定會信。瑞德城的貿易變得繁榮之後,唐軍的收入大多依靠各地礦山、場稅、貿易,貿易則是唐軍收入之中的大頭。萊赫人也欣然讓尼塔地區的貿易航路以瑞德作為轉運點,每次萊赫商船過境,唐軍就能得到一筆收入,當然,這些收入看不到金銀的,唐軍全部把它們預支來換取萊赫人的糧食等物資了。
瑞德城門。
雖然大多數唐人依然不相信單靠貿易就能供應國帑,但哈桑正在讓他們逐漸適應這種生活,哈桑的理想正在一點點地變成現實:總有一天,唐地會變得莊園密集、田畝肥沃、糧食便宜如水、移民紛紛來投、商路繁忙,工匠們走進作坊,生產的貨物只要裝上了船就能獲利十倍!等到城鎮繁榮、村莊人口繁庶之後,唐人領地甚至不用依靠西部世界的城鎮,只需滿足自家的城鎮就能立足。今天的哈桑也離開了內堡,在碼頭邊上翹首以盼,有許多事情,唐人領地的任何人都做不了決定,只有艦隊中的校尉能夠裁https://www.hetubook.com.com
決。哈桑相信,校尉會贊同他的想法的。
難民們一陣陣目眩,許多人喜極而泣,他們回憶著恐怖的戰亂——他們想起了那個率領納斯爾人的好心將軍、他們想起了諾曼南部的屠殺、他們想起了那個為他們奔波求助的修女、他們想起了西部海岸上如同救世主一樣出現的唐人大船。他們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疑慮和排斥,瑞德城張開了雙手,歡迎著他們,就如同歡迎著瑞德城自己的戰士回家。
瑞德城外有十七寨,魯瓦城外有十四寨,大多散布在土地肥沃的水澆地上。騎帳官們各自得到了補償,那些被主人拋棄的莊園、果林,都被贈送給了失去帳民的騎帳官們。
瑞德城一時之間沸騰起來,平時戒嚴的城門,這天也允許農夫入城。
騎帳官們終於明白了唐軍的治理習慣:對於偏遠難以控制的地區,唐軍會給予自治,並且允許騎帳圈佔土地,但對於腹心的土地,唐軍或早或晚,總是要以州—城—寨的慣例進行統治的。騎帳官中間自然有不服氣者,他們倒沒有覺得唐軍背叛,而是對唐軍任命的官員不服:前來接管各寨的都是年輕人,被唐軍上下稱呼為備官,這些備官在軍中各有袍澤,前來主事之後,立刻推行歸義、分配物資、推行唐化,他們年輕氣盛,自然得罪了許多騎帳官。
瑞德城數千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如同一陣風暴一般的嘆息。
唐軍還宣布了一種榮譽,如果某個姓氏的歸義人作戰極為英勇,對於唐人領地立有大功,那麼他的姓氏會被唐人納入唐名冊,作為唐姓存在。托利亞的阿普、科爾卡的列布,如今都成了唐人承認的唐姓,不過列布家族的穆拉迪,卻主動要求以單字作為姓,這個要求得到了同意,穆拉迪的家族從此就成為了「列家」。
水手之中,不乏皮克島來的移民,皮克島的造船傳統可以追溯到海盜時代,許多皮克島船夫本身就是海盜的後代。皮克島的船夫在造船的時候,總會唱起皮克諸島西部一個圓形小島上的民謠。這種民謠的曲調悠揚神秘,皮克島的少女們唱起來更是如同天籟。
艦隊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有好幾次人群會沒由來地發出歡呼,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因為喊得嗓子都疼了,除了引來周圍人的訕笑聲什麼都得不到,艦隊依然在不緊不慢地靠近著。
守城的士兵不知道他們來自托利亞,便好奇地問道:「哪個韓家娘?」
「萬歲!」「萬歲!」「萬歲!」
造船場內一片忙碌。
唐軍在尼塔的政策與布爾薩不同,在布爾薩地區,唐軍依然在扶持騎帳,並且允許騎帳官、遊俠兒各自圈地,只需要提供士兵服役,唐軍就承認他們的治權。
塞滿別人的嘴巴,只是唐人的第一步,這之後,還有許多東西會逐漸融合,直到有一天,唐人領地的居民模糊輪廓、融為一體為止。
碼頭上的軍民和艦隊上的士兵們都在扭頭看著,看著艦隊縫隙之中,滿載乘客的小船靠近了碼頭。
可是這一次,他們沒有呼喚校尉,而是用更加喜悅和崇敬的心情喊出了一個新的字眼。
比如來自托利亞阿和圖書普村落的居民,他們入主了一個寨子之後,寨民便大多改姓為阿普;王仲提拔的兩個騎帳官,入寨之後改姓為王,寨民們也紛紛改姓為王;魯瓦城外一個農人出生的騎帳官改名為田,那個寨子中的寨民便大多改姓為田。各城的城守在備官的配合下,調配起各個寨子的時候變得輕鬆了許多,許多寨子被正式繪入了唐軍的地圖冊頁之中,簡稱為阿普寨、王寨、田寨。當然,各寨之間還有許多騎帳無法歸靠任何城鎮,對於這些地區,唐軍則照舊例維持騎帳,只不過希望他們儘快改成唐姓,騎帳之稱也在變化,逐漸改為村或者庄。
「準備開門!」游騎喊道:「韓家娘來了!」
艦隊的士兵們默契地等待著校尉第一個踏上瑞德。
很快,碼頭上的唐人們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情——艦隊竟然將那艘烏蘇拉來的戰船列為首艦,艦隊逐漸分列兩側,任由伏波郎官的大船前行開路。
校尉的船太大,無法入港,他是乘坐著小船抵達碼頭的。
終於到了!
萊赫人也沒有閑著,唐軍每一次取勝,不論大小,都給了萊赫人信心,這種信心傳回了萊赫之後,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援助。
在托利亞的唐人或許不知道,他們在萊赫的名聲已經變得越來越響亮。只不過,萊赫市民聽到的唐人形象與唐人真正的樣子相差太遠,許多萊赫商人巧妙地將唐人和一個諾曼傳說聯繫了起來,他們說唐人是那位神秘的諾曼祭祀王的子嗣,流落在遙遠的東方,維持著遠古時期的純潔教義,是諾曼信仰諸族的一支。這種浪漫的傳說或者不如說是謠言,讓許多萊赫的苦修士都想出發去唐地看看,如果唐地真的保持著上古時期的諾曼教義,那麼許多神學家是願意花費一輩子去研究這個神秘的教會的。
瑞德城的選址很好,碼頭出海便有天然良港,中小型的船隻甚至可以直接靠近碼頭。
為了籌錢,萊赫共和國的商行出現了一種兌票,十枚銀幣就能購得一張、這筆錢將會被用來支援唐人作戰,等到戰爭勝利之後,這些兌票可以用來購買唐地貿易的貨物,一張兌票可以提走十一枚銀幣的唐貨。萊赫人並不清楚唐貨有什麼,甚至萊赫本地的商行也不太清楚,但是只要說一說唐人在布爾薩地區,這些萊赫人就會恍然大悟,他們想起了香料、象牙、絲綢、駿馬、布爾薩彩磚、安息掛毯以及那種越來越昂貴的鬱金香球。萊赫的執政官在一次宴會上當眾購入了兩千份兌票,萊赫城內的貴族、商人甚至體面的市民也紛紛效仿,他們或許並不相信唐地的貿易會賺錢,但是他們願意藉此討好親近唐人的執政官。
瑞德郊野的軍寨、莊園、村莊提前得到了消息,他們派人朝著瑞德城輸送了一批糧食,準備進入城內兌換急缺的貨物,比如鹽、鐵器、藥材等等。他們攜帶的糧食,大多是牛羊牲畜,入冬后牧草稀缺,許多牲畜都是要宰殺的,如今聽聞瑞德城開成,這些地區的牧民都想搶先入城,晚了就賣不上好價錢了。烏蘇拉人撤走後,瑞德周圍曾經掀起了「糧荒」的謠言,可是不久之後,萊赫人就開始替代了烏蘇拉人的www.hetubook.com.com
角色,雖然萊赫人的糧食並不像烏蘇拉人那麼豐足,但是看見糧路並未斷絕,各地的謠言也逐漸平息,瑞德城守擊破西部來犯之敵後,瑞德城周圍軍民士氣更是旺盛起來。
萊赫人卻清楚得很,烏蘇拉人已經在尼塔行省募集了六千多傭兵,雖然大部分傭兵都是臨時武裝起來的諾曼農夫,但是這個人數還是很恐怖的。也怪烏蘇拉人一開始猶猶豫豫,沒有全力支持塞米公爵,如果戰亂剛剛開始的時候,烏蘇拉人就徹底倒向塞米公爵,直接雇傭六千傭兵增強塞米公爵,現在的烏蘇拉人早該和塞米公爵商量怎麼分配土地的事情了吧?
這首民謠是唱的皮克諸島與托萊人作戰的故事,不過到了萊赫人這裏,歌詞很快變成讚頌唐人少女的故事:唐人少女獨自操持著家務,她的情郎已經提著長矛參軍,去對抗卑劣無比的烏蘇拉執政官去了。
艦隊已經很近了。
各寨居民大多是歸義人,他們很快就發現,等待他們的是『二次歸義』。孤立城外的寨子即便有木牆土圍,遇到戰爭依然會恐慌不已,各寨的備官趁機宣揚「親唐者,唐軍必救」,幾個月內,尼塔各地的歸義人寨落紛紛集體改姓唐名。過去那種聽憑自願的「歸義」正在變得嚴苛起來,畢竟戰時不同往常,親唐背唐,皆在一念之間:要得到唐軍的信任和救護,沒什麼比改為唐姓更有說服力的了。
「誰來耕耘?誰來播種?
第一批抵達瑞德的上百萊赫傭兵就位之後,萊赫的布爾薩商會立刻找到了唐軍,要求唐軍拿出五枚金丸作為抵押。如果唐軍能夠支付這些金子,萊赫人將會為唐軍雇傭價值二十枚金丸的傭兵。唐軍當初為了阻止烏蘇拉人劫掠戰區的金銀,不得不收繳了大批的金銀器,將之熔為巨大的金銀丸埋入地下,這些金銀現在成了唐軍最好的籌碼。萊赫人最開始還以為這就是唐軍的習慣,他們看見唐人領地上流通的貨幣大多是布匹,還以為唐人自古以來就是以布匹作為貨幣的,當他們知道唐人推行布錢是為了對抗掠奪,為此不惜一夜之間改換貨幣,不由得對唐人更起好奇之心。
沒想到,與章白羽同船的,除了兩個水手和一個執戟郎外,都是洛克珊娜號上的難民。
瑞德的菜鍋就和瑞德城一樣,是一巨大的熔爐,唐人正在和諸多異族人一起,被熔煉成為嶄新的居民。
來自伯尼的少女,就寢時滿帶悲傷。
哭聲、笑聲、詢問聲、驚嘆聲此起彼伏,船上船下的唐軍士兵彼此對拋著禮物,船板一放下來船舷,船上的人還沒有走下來,碼頭上的士兵們就一擁而上,與船上的戰友歡慶團聚。許多士兵還被戰友舉起來丟進了水裡,如今的海水冰涼刺骨,被丟進水裡的士兵一開始還在笑著,笑著笑著就凍青了臉,面部僵硬想笑也笑不出來,狗刨幾下上了岸,哆哆嗦嗦去烤火了。
風笛手回到家中,在火爐邊鼓起了他的風箱。」
城牆上的士兵輪值守城,紛紛大罵運氣不好,他們都很想去歡迎校尉的。
面對敵軍來襲,尼塔地區懸而未決的土地劃分變得順利了。
碼頭上吹響的號角,已經能夠聽見隱隱約約地回應。和-圖-書
布爾薩地區的萊赫商行,終於脫離了羅斯地區的萊赫商行,成了共和國最新的貿易商區。
因為瓊尼已經出發去對抗卑鄙的托萊王。
騎帳居民大多喜歡抱團,這樣的話他們會感到安全一些。
在瑞德居民之中,諾曼人的情緒屬於比較平穩的。他們羡慕其他居民親近唐軍士兵的樣子,但是他們知道,在瑞德城內,他們依然需要小心謹慎,並且他們也有自知之明,即便他們想要加入慶祝者的行列,城內的唐人和歸義人也未必會接納他們。當居民們紛紛湧向碼頭的時候,諾曼人則開始磨製麵粉、烹飪食物、接替歸義人的工作讓城鎮維持運轉。瑞德城內的諾曼人的身份不再敏感了,唐軍如同許諾的那樣,只要諾曼人遵守規矩在城內老實活著,唐軍就會保護他們。甚至在諾曼人的行會重組的時候,唐軍也欣然同意,但是唐軍廢除了過去行會獨立於城鎮治理之外的傳統,如今的行會都需要接受城守的調遣:行會要遵從城守的安排生產貨物,作為回報,城守會補償他們在貿易中的損失,並且替他們和商人們討價還價。對於這種改變,諾曼行會很快就接受了,行會能夠恢復,未來讓諾曼人成為與唐人毫無區別的市民並不是難事。
諾曼人組建行會的時候,歸義人也在組織社區,不過歸義人明顯是受到了唐人的影響,他們一開始就放棄了行會,而是以各個工場作為紐帶團結起來。烏蘇拉人、萊赫人都在城內資助了工場,瑞德城的工場的賺頭極大,唐人的財貨全部經由瑞德吞吐,只要工場開工,就能賺得豐厚的回報。但是凡事都是有好有壞,哈桑很快就針對工場制定了高昂的場稅,場稅之高,讓許多家財不豐的商人望而卻步。與此同時,唐軍卻免除了糧稅,約定十年之內只需繳納按畝額定的貢糧即可,十年之後,糧稅十抽其一,損耗自擔。果園、麻圃、桑園、魚池,則例收園稅,例以三十抽一。場稅卻非常苛刻,除了要繳納定額的征貨之外,得利與官家平分。城內的作坊、工場主對於唐軍近乎苛刻的徵稅極為不滿,沒有一個自由市或者共和國會徵收這麼高昂的場稅的。沒想到哈桑告訴這些作坊主,如果不滿可以將產業移到魯瓦城甚至布爾薩,那些地方的場稅很低,得利不過八抽其一。抱怨歸抱怨,作坊、工場主卻明顯沒有內遷的意思,瑞德城是唐地貿易的樞紐,在這裏消息靈便、貨源充足、商旅輻湊,即便場稅高昂也極有賺頭,如果去了魯瓦城,除非內陸城鎮恢復繁榮,不然生產貨物是賺不到錢的。
那些來不及出城的居民今天晚上就要在城內落腳了,校尉回來后,瑞德城內一時人滿為患,很多人要擠在酒館、拳室、倉庫之中過夜了。
桅杆上高高飄揚的唐旗,如同紅色的流雲追隨著唐人的艦隊一般。
他們談笑著,猜測那些膽敢進攻唐人領地的人,如今該是怎麼樣的一副哭喪臉。
一個萊赫人掏出了牛皮手札,記錄了瑞德城當日的盛況:「唐人領主返回的時候,領民們歡迎他如同歡迎一位國王。」
穀物未曾打過,便在院中堆放……
游騎卻理解錯了,他喊道:「兩個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