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內地形複雜,唐軍的人數優勢難以施展,為此,唐軍花了整整半天的時間去清理城北的軍營。
地下傳來了一股糞便的騷臭氣息,幾個唐軍士兵被熏得連打噴嚏。
「這——,」一個歸義的諾曼兵驚呼:「難道是魔法?」
城東,忠於塞米公爵的士兵填死了城門,毀壞了武器,殺死了駿馬,燒毀了糧食,然後便開始屠殺諾曼平民泄憤。諾曼人死傷無數,城內水壕都被染成了紅色,這些諾曼人距離被唐軍解救只有一步之遙了,不料卻在最後時刻被安息老兵連帶著拖進了地獄。
「魯瓦城。」女人回答道:「我是在去埃辛城的路上被擄走的,我不知道,一年多了兩年,搞不清楚。」
唐軍士兵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易下去。
另外一個唐軍士兵踮起腳,扯下了一副安息人用來遮陽的白棚布,他用劍將布割裂,從其中撿起了最大的一塊裹住了諾曼女人。
林中人摸到了一個石柱,在石柱上,他又摸到了一個碗口模樣的東西,在碗口中,林中兵的指尖感到了一陣油膩。
「波傑克。」
在雜貨倉庫之中,唐軍士兵遇到了一群安息士兵的家眷,其中有許多是從高原追隨士兵丈夫而來的安息女人,還有一些則是安息士兵進入布爾薩后找到的姘頭。最年輕的一個女人只有十四五歲左右,懷裡抱著一個混血崽子。唐軍士兵行走在家眷中間,從裏面揪出了幾個傷兵。
唐軍從來沒有攻陷過像是馬恩吉城這麼大的城市。
唐軍士兵們離開這裏的時候,發現那些諾曼女人既不遮住胸脯,也不遮住下體,好像她們已經渾然不在乎羞恥了一樣,她們只是遮住眼睛,害怕被多日不見的太陽刺瞎雙眼。這些白生生的諾曼女人如同布偶一樣站在空地之中,即便被刷子刷破皮也不吭一聲。
城外,第一批食物、藥材、箭矢在夜幕降臨之前補給到了城內。
老兵的身軀顫抖著,血如同覆蓋皮膚的紅色絲綢一樣流淌而出,林中人揪住了安息老兵的頭髮,放了他一會血,然後把他推倒在地。地面一片狼藉,唐軍士兵隨意撿拾了一些看起來很不錯的武器,隨後便離開了這裏。
「唐軍兒郎!隨我去殺了塞米!」
城外。
「這是誰?」陳粟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定城的執戟郎:「哪有時間見這個外鄉人。」
「殺賊!」「殺賊!」「殺賊!」
不久后,一個唐兵在漆黑之中踢翻了一個桶,頓時陳久的尿味撲鼻而來,林中兵和另外幾個唐兵叫罵個不停:「你娘命苦,生個崽子踢夜壺。」
唐軍將這幾個傷兵推出了門外,抽出了繩子,將他們絞死m.hetubook.com.com在門庭之中,接著,幾個歸義兵被留下來看管這些安息人家眷。
一個不速之客卻請求拜訪他。
可是馬恩吉這樣的城鎮,卻讓章白羽生出了一陣寒意,據說諾曼人擴建了馬恩吉城六次,每一次都不遺餘力地將它原本的城牆、塔樓、衛兵室保留下來。馬恩吉城最早只是個布爾薩人的村落,後來在約翰王時代才有了像樣的城鎮規模,到後來,一次次的內戰、動蕩、農民起義、貴族叛亂,馬恩吉城總是會在戰爭結束后迎來擴建。諾依曼家族曾經將馬恩吉城視為最後的堡壘,對這裏傾注了無盡的心血,如今,偌大的城鎮卻成了唐軍的夢魘。
直擊賊巢,縱然會遇到許多損失,但卻讓塞米公爵再也無法轉戰各地。唐軍部署在各地的郎隊就可以逐一清理掉那些失去援助的據點,一點點地紮緊口袋,將塞米公爵徹底困死在一片狹窄的要塞之中。
林中兵回頭,衝著那個拿著火折的唐兵說:「把著火的老二拿來。」
「他說,埃蘭國王準備在東方尋找盟友。」
過去不論是瑞德還是魯瓦,城牆被攻破之後,就進入了掃蕩殘敵的戰鬥,雖然還會出現死傷,但比起城牆上的搏殺來說,只能算得皮毛傷了。
地面留守的唐軍士兵很快就發現,明明幾個唐軍士兵走下去,卻變成了幾十個諾曼女人走了出來。
拿火折的唐軍士兵沒有聽懂:「啊?」
陳粟正在緊張地關注著馬恩吉城內的戰鬥。
數十郎官按著劍,在他們的身邊,還沒有投入戰鬥的唐軍精銳們已經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就在唐軍士兵以為兵營被清理乾淨的時候,一個赤身露體的諾曼女人走到了唐軍的眼前。這個女人用一塊破氈布裹著身體,她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唐軍,但卻不太害怕。一個唐軍士兵用諾曼話對這個女人伸出手,一邊揮趕一邊用生疏的諾曼話說道:「躲起來,在打仗,躲起來。」
這個時候,站在一邊的林中兵卻已經吹燃了一枚火折,將它拋入了漆黑的地下通道,士兵們圍看著,過了好一會,也不見那火折滅掉。
定城的軍營之中。
城內的喊殺聲響徹蒼穹。
唐軍士兵趕緊把火折遞給了林中兵,下意識地將手在肚子上擦了擦。
「他娘的命苦。」林中人說:「原以為端了金銀窩,沒想到端了個窯子。」
「嘴巴乾淨點。」
「什麼國王會派人到布爾薩來,」陳粟不快地說道:「又是諾曼那一村半鎮大小的邦君?」
城南,一群黑皮兵煽動了該地兵營的嘩變,他們打開了城門,出城對駐守城外的唐軍士和*圖*書兵投降。
城西,三個安息老兵營為了是否出起了內訌,最終有兩個老兵營返回了城中心與塞米公爵共存亡,另一個老兵營出城對定城軍投降,陳粟殺了老兵營的首領,接受了普通老兵的投降。
「魔法個屁。」另一個歸義兵說道:「這是安息人的安樂窩。」
對合的鐵門終於發出了咯吱的聲響,唐軍士兵立刻用木棍卡住擴大的縫隙,隨後更多的唐軍士兵找來了木棍卡住鐵門,合力將它猛地掀開了。
唐軍士兵看了看,發現地下是新土,就從旁邊找來了一枝安息人留下的草料鏟,這鏟子是用木頭做成的,松垮得很,但是諾曼女人腳下的土地卻意外地好挖。不一會,唐軍士兵就碰到了鐵器,幾個唐軍士兵感到事情出了變故,就去招來了更多的幫手。片刻后,十三個路過此地的澤口城的士兵被招了過來,他們接手挖掘著那塊可疑的土地。很快,唐軍發現腳下原來是一道對合的鐵門,澤口兵不知從哪牽來了一匹挽馬,給它套上了繩索,一頭勒在它的胸脖上,一頭拴在一根短小的鐵棍上,唐軍士兵合力將鐵棍插|進了鐵門之間的縫隙,仔細地將它塞入,等到鐵棍完全沒入門縫后,澤口兵跪下來小心翼翼地抖動著繩子,將它卡在了門后。本來屏氣凝神的唐軍士兵立刻轟趕著那匹挽馬,那匹馬幾乎被勒死,但是挨不住唐軍士兵的鞭子棍子兇狠,只能一步步地朝前邁著步子。
這處兵營的建築師是尼塔建築學派最輝煌時期的產物,它有一種復古的傾向,也就是建築不管從什麼地方看過去,都沒有很明顯的直角,即便是牆角,也不惜工料地修築成了弧形,它所有的甬道和門廊都被修築成了優雅的半圓形。兵營的底層是馬廄和堆積雜貨的倉庫。唐軍士兵在這裏找到了六十多匹剛剛被割斷了喉嚨的安息駿馬,這些馬匹睜著眼睛,很長的脖子伸向前往,嘴裏流著血泡沫,潔白的牙齒被染紅,看起來格外陰森恐怖。唐軍士兵跪下來用手探向了馬腹,發現馬屍尚溫熱。安息老兵在撤回城南的時候,屠宰了這批昂貴的坐騎。
「他想見就見么?」
唐軍士兵走進來的時候,安息老兵嚇哭了,他一邊哭,一邊繼續舉起鐵氈,不斷地敲打著地面。
三個唐兵也跟著林中兵走了下去,林中兵走在最前面,看見唐兵跟過來,就從地面撿起了火折,將它交給身後的唐兵。
「他說——」諾曼執戟郎回答道:「他說,他想要您引薦他去見校尉。」
接著,唐軍士兵圍住了那個諾曼女人,詢問她下面有什麼。
林中兵猜得沒錯,這是一枚油碗,和*圖*書
他點燃了油碗中潤足了油脂的火芯,一豆幽晃的火苗緩緩亮起,如同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樣,一睜開,就照亮了地倉。
「他叫什麼名字?」
幾個躲在民居中的諾曼人被唐軍征來幫忙,他們從井底打起了成桶冰涼的井水,用刷馬的粗刷子給這些滿身狼藉的諾曼女人清潔著。
諾曼女人好像已經不會說話了,她乾脆敞開了裹住身體的白布,用雙手托住了乳|房,臉上諷刺地一笑。
一個林中人的郎隊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被安息老兵憑藉地形消滅了。城內大片橫亘的石牆又讓唐軍士兵無法選擇繞路,許多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陷阱的關口,唐軍士兵也只能拿命去填。唯一讓唐軍作戰順利的,就是大批的諾曼人會為唐軍指點通途。有一個處望塔被三座石樓掩護,唐軍士兵怎麼也沖不下來,最後甚至準備拖來柴捆去燒死守軍。還是一個諾曼小孩把唐軍從乾涸的排水道帶到瞭望塔的後面,唐軍發起了進攻后,終於將望塔內的安息老兵擊潰。那些安息老兵被憤怒至極的唐軍士兵逼到了城牆邊緣,在唐兵長矛的戳刺下,安息老兵一個個地墮下瞭望塔,摔成了肉袋。
清理了兵營之後,唐軍士兵繼續朝著南面清理而去。
二十個郎隊分成兩列,如同兩柄尖刀,一左一右地朝著城內延展而去。
幾個唐兵彼此抱怨著,終於走到了一片開闊的地方。
狹窄的地形下,雙方的士兵只能咬牙堅持到勝利,雙方決戰的意志開始交鋒了。唐軍士兵這個時候甚至還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他們背後是安全的城外,塞米公爵的老兵的背後卻只有死亡,唐軍士兵必須紀律更加嚴明才能挨過安息老兵的拚死反抗。
「他說他是一個國王的特使,背負有那個國王的使命。」
說完,唐軍士兵找了找周圍,看看有什麼能給女人蔽體的東西。不料安息人竟然沒在地倉裏面放任何布料,所有的女人都如同蒼白的蟲子,不著寸縷。她們的身下,稻草床已經被汗水濡濕,板結成了一整塊,女人們的背後倒還有許多被稻草割出的傷口。那些稻草床鋪不知道吸取了多少汗水,酸臭難當,諾曼女人蜷縮在上面緊張地看著唐人,唐人試圖將她們拉走的時候,這些女人哭喊了幾聲,卻又極為馴服地閉了嘴。
有好幾個唐軍士兵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春申城,諾曼奴隸販子也是這樣刷著唐人奴隸的。
進入兵營第二層的時候,唐軍士兵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只聽到一陣叮噹作響的敲打聲。唐軍士兵循著聲音走進一個武器室的時候,看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安息老兵,在他的身邊和-圖-書
,有兩個女人和一個孩童已經被刺死,看起來都是高原人。這個安息老兵手中舉著一隻破損的鐵氈,在他的腳邊到處是碎裂的武器,安息老兵正在拼盡全力地毀壞武器庫中的兵器,唐軍士兵趕到之前,安息老兵已經砸壞了二十多柄劍、十多枚精緻的諾曼劍、六把安息刀,許多武器被攔腰砸斷,還有一些則被砸得彎曲了。
一個林中士兵吸了吸鼻子,從地上撿起了一柄幸免於難的匕首,他走到了安息老兵的背後,用近乎溫柔的動作左手環住了老兵的頭,右手握著匕首,割開了老兵的喉嚨。
唐軍士兵逐層地清理著兵營。
站在野外彷彿無窮無盡的唐軍士兵,進入了馬恩吉后,卻如同一杯水潑進了海中,完全看不清蹤影了一樣。
後續的唐軍士兵湧入的時候,林中兵正在與安息老兵劍斗。
唐軍士兵說:「贖金你家裡人估計是交不出來了。」
戰場的搏殺,又到了最為枯燥和血腥的時候。
這個人來自一個唐人很少聽聞的國家,這個人已經遊歷了許多國家和領地,這個人在布爾薩呆了幾個月終於弄清了此地的局勢。
「就是你攥著的,別他媽當個寶貝,快給我。」
章白羽在城北清理完畢之後,便入城了。
「臭死人。」
唐軍精銳們喊出了他們熟悉的軍號。
唐軍郎官看見士兵和一個女人說話,站在遠處呵斥著,士兵們則把郎官叫了過來,他們覺得這個女人是不是有話要說。這個女人又和郎官比劃了一陣,不知怎麼說服了郎官,郎官派出了三個唐兵跟著這個女人,看看她要去什麼地方。
唐軍的火把一個個地照亮了這些女人的臉,諾曼人本來就是皮膚蒼白,如今更是如同鬼魅一般,有些唐軍士兵甚至看了眼窩深陷、眼眸發藍的諾曼女人驚呼為鬼。一個看起來還比較健康的女人聽懂了唐軍士兵的諾曼話,她說這裏的女人都是安息人從尼塔各地擄掠而來的,如果唐軍士兵送他們回家,她們的家人會繳贖金的。
弓手在前、長兵壓陣、短兵接后,唐軍聚集了一股勢不可擋的武裝,朝著塞米公爵最後的巢穴蜿蜒而去。
最後一批探路的林中兵終於返回了,他們不光救回了那批城北老兵的殘餘,也將城內的大致情況摸清楚了。
入夜之前,一支一百二十人的諾曼市民武裝北上對章白羽效忠,章白羽給了他們武器和食物,讓他們留下,但不久后,這支諾曼人不顧唐軍的勸阻,返回了城東,第二天,唐軍士兵在城東發現了那些諾曼人的屍體。
唐軍跟著這個女人走到了兵營的後面,女人走了走,然後站在一塊枯木葉的上面,像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隻刨食的母雞一樣用腳踢著腳下的土。
唐軍士兵在第一扇門后找到了堆積如山的鐵錠,在第二扇門后找到了滿地的諾曼盾牌,每一隻盾牌上都繪製著圖案,在第三扇門後面,唐軍士兵找到了成箱的銀塊和小半箱的琥珀幣,在第四扇門后,唐軍士兵發現了一個更加開闊的暗室,照亮了這裏后,唐軍士兵看見了六十四張床,每一張床邊都有一隻尿桶,每一張床上都蜷縮著一個諾曼女人,按照諾曼人和安息人的審美習慣,這些女人都是姿色頗美的姑娘。
「下面有風,怕個鳥。」林中兵說著,便丟了盾牌,手持兩柄匕首慢慢地走入了地下。
「塞米公爵不死,」章白羽對身邊的郎官們說:「城內的老兵是不會喪膽的。」
林中兵清理了一個塔樓。
周圍都是幾個虛掩的門。
諾曼人坦然接受了這個禮物,然後她對唐軍士兵招了招手,示意唐軍士兵跟著她走。
「你家是哪裡的?」有個唐兵問她:「被擄走多久了?」
諾曼人設置兵營的時候,修築得格外用心,它使用方厚的白石築成,總共有三層樓高。
明明已經進入了城鎮,章白羽站在城北的塔樓望去的時候,卻彷彿感到他才是那個被圍困的人。
馬恩吉城內如同罩著一層漆黑的氈布,唐軍士兵每次掀開一寸,都能看見諾曼人的地獄。
章白羽最初以為城內會爆發惡戰,最多四五天的時間,安息老兵就會被清洗一空,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樂觀了。塞米肯定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進入城內后,唐軍遇到的不是一潰千里的殘軍,而是一群決心赴死的老兵。
林中兵時常感到快樂,唐軍士兵卻更多地感到厭煩。
已經有兩千四百多唐軍士兵被派向了城南,不時有捷報傳來,說某處塔樓被佔領,但不一會,又有士兵回稟說,那個地方又丟了。
唐軍的主營設在了城北的軍營之中,殘存的諾曼人被唐軍征來修繕了安息人破壞壁壘。
兵營的最上層有一群喝醉了酒的安息軍仆,他們打開了大桶的美酒,不用杯碗,而是把腦袋探進酒桶裏面去痛飲,在唐軍士兵抵達之前,有一個軍仆已經把自己溺死在了酒桶裏面了。唐軍士兵用長矛一個一個地挑死了這些安息僕從,有個唐兵用手指伸進酒桶里蘸了酒汁,然後抽出手指吸吮了一口。
唐軍士兵發現這裏的氣味竟然不那麼濃烈,仔細環顧,還能看見地面的微光射下。
「不是。」執戟郎搖著頭說:「是埃蘭國王。除了諾曼帝國,埃蘭國王是西部最強大的國家了。」
「哦?」陳粟沒料到竟然是這麼個人想要他引薦去見校尉:「他的國王讓他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