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房間的時候,伽帕諾斯回頭看了一眼公爵的幼子,他發現那個年輕人盤腿坐在父親的頭顱對面,一言不發地看著那顆碩大而恐怖的人頭。
公爵的幼子下達了命令。
「公爵大人,」伽帕諾斯說:「請您快些出來主持局面,馬上要去西部了,請打點好一切。」
俘虜們關押得早的已經麻木,他們漠然地看著塞米公爵,許多新俘虜的唐軍軍官還會面露憂色或者怒意。
接著,公爵的小腿一痛,他的半條腿被釘死在了木床上。
諾曼歸義兵被城樓上的安息老兵激怒,他們找到了郎官,說諾曼在和安息海軍作戰的時候,曾經使用過一種火油,這種火焰甚至可以浮在海面上燃燒。
諾曼人回答,當初林中人提出火攻的時候,諾曼兵都是極為反對的,當然不會把火油的事情說出來。
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聲音悠悠地傳了過來。
衛兵們越過了幼子,走到了塞米公爵的身邊。
「洛泰爾皇帝回來了,唐軍在城下被擊潰。」塞米公爵有一次洗凈了面龐,換上了整潔的鎧甲,像是一個得勝的將軍一下對著俘虜們說道:「唐人首領的腦袋被掛在馬恩吉的城門,四周的領主都來向我效忠。」
安息老兵們一個挨著一個地坐在內堡的石道中,唐軍每一次撞擊城門,老兵的頭頂都會簌簌落下灰塵。
塞米公爵已經不再關注士兵們對他的惡評了。
有幾個老兵憂慮過,說唐軍可能會用火。
「古河酋長剛剛與我歡宴,我們用章白羽的頭骨喝酒!」
唐軍要想做什麼呢?
在內堡的壕門邊,唐軍一天之內就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這樣嚴重的死傷,沒有讓唐軍氣餒,安息老兵明顯能感覺到,唐軍士兵越打越瘋了。
塞米公爵痛苦地喊叫了起來,對面的男人擺弄著一隻小巧的弩。
「你本來可以自己投降的。」伽帕諾斯說,然後他對衛士下令了:「殺了他,他已經瘋了,要害得所有的安息人一起死。」
這些諾曼人大多都是在安息人入侵之間早早地加入的效忠者。許多人甚至在安息大軍內部擔任著職務,安息人如日中天的時候,這些諾曼人都在各個軍官身邊效力,如果沒有唐人的崛起,這些諾曼人現在應該是各地安息領主親密的夥伴和得力的助手,他們會協助領主進行稅收,他們會利用手中的小小權力報復過去的仇人,他們會聚斂一筆財富,領主知道了也不會過問。這些諾曼人本該成為尼塔地區的新貴的,但是現在,因為托利亞山區的一群奴軍走出山脈,他們的一切夢想都破碎了。
「投降吧。」
「衛兵!」塞米公爵大聲地喊叫道,他扯住了一隻矮腳桌擋在身前,那個男人只要敢靠近,他作為安息高原數一數二的勇士,輕易就能將其擊退,只要等待衛兵來了就可以了:「衛兵!」
在塞米公爵的地牢之中,關押著他的俘虜伽帕諾斯,在伽帕諾斯的身邊,還有一些圍城以來被俘獲的唐軍囚徒。
塞米公爵被一個俘虜詰問得啞口無言,最後自顧自地說了幾句話,離開了牢獄。
郎官們離開派出了一批諾曼人和熟悉諾曼城鎮的官員,讓他們跟著這些士兵去南部的城鎮,要儘可能多地搜羅那種諾曼海軍使用過的猛火油。
面對塞米公爵最後關頭流露的軟弱和放棄hetubook.com.com的樣子,安息老兵們絲毫不領他的好意,反倒有許多安息老兵當面咒罵他:「當初勸你西進,你把說這種話的人都殺了!現在,你假惺惺地勸我們出去?唐軍殺得眼睛都紅了,我們出去就是死!你個膿包,與你一同戰死,你都要噁心我們!」
「對不起,唐人的玩意,用得不是很熟練。這裏還有許多安息老兵,這裏還有你的小兒子——你最後一個兒子。」那個男人說:「如果你不投降,他們都會葬身火海。」
在倒下的唐軍士兵身邊,越來越多的唐軍士兵開始攀爬而上,雖然一次次被打退,但唐軍士兵依舊在仰攻著石堡,片刻不息。
現在有些老兵還在事後感嘆,當初就讓那把火燒死所有的諾曼人就好了,反正馬恩吉守不住,也是便宜了唐人。
男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你本來可以自己投降的。」
公爵幼子面對談判失敗並不意外,順從地被唐軍的執戟郎捉住了。
這句話引起了其他老兵的嗤笑,內堡之中幾乎純粹是石造建築,安息老兵們連生火都要去劈諾曼人留下的傢具,哪裡有什麼東西能讓唐軍用來火攻的?
「唐人的男爵們都來了,他們在我的大廳,跪在地上求我原諒!」
幾個安息俘虜被拉過來指認,那些安息人一直都是硬骨頭,任唐軍士兵怎麼打罵也總是詛咒不停,但當他們看見木盆裏面的腦袋后,卻好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地癱軟在地,還有一個人嘶聲裂肺地哭喊,還撲向了公爵的幼子,如果不是執戟郎拉開,估計他會把公爵幼子扼死。
塞米公爵抓住了身邊的一隻板凳,奮力地朝著那個男人投擲而去,但是那個男人卻機敏地躲開了。
正在布置拋石機的唐軍士兵停下了手中的活,忙著清理街道的民夫也被唐軍士兵吆喝著去休息,在各地修養的唐軍士兵被召集到了內堡周圍。
安息人又嘗試了火箭,依然無功而返。
一千多安息老兵擁擠在這裏,再加上兩三百被裹挾在一起的諾曼人,這裏的每一間屋舍中都擠滿了人。
洛克珊娜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軍前。
塞米公爵的幼子,一個十六歲的兒子帶著六個衛士走了進來。
安息老兵不得不擁擠在石堡圍牆上與唐軍士兵作戰,但是唐軍的弩炮卻會接連不斷地轟擊著安息老兵密集列隊的地方,每一枚石彈,都讓幾個安息老兵非死即殘。
章白羽抬起頭來,看了看那高聳的石牆。
公爵幼子將他的腦袋放在了矮桌上,命令衛士和伽帕諾斯離開。
每兩次呼吸之間,內堡上下都能聽見沉悶的撞擊聲,這聲響是所有安息老兵的喪鐘。
在唐軍攻城最凶的時候,塞米公爵會帶著他的貴族親衛參与作戰,但在平時,他卻變得行蹤古怪起來,人們看見塞米公爵對著空氣說話,又看見他跪在一面石牆邊上祈禱,有的時候他看著火焰流淚,看起來像是一個虔誠的火仆,有的時候他有憂慮地看著諾曼人的十字架,這又像是一個皈依了諾曼信仰的教徒。
「沙伊大人,」公爵幼子再次開口了:「您說過,要與我出城談判,我現在就隨您出城。」
「不必了,我相信你。」
可是所有的俘虜都只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既不回答,也不憂https://www.hetubook.com.com慮,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安息人滅亡的那一天。
最後一個俘虜離開了石堡的木門之後,木門又快速地合上了。
可是刀鞘被甩出去的時候,塞米公爵發現手中的重量不太對勁——太輕了。
幼子走到了塞米公爵的身邊,蹲跪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撫摸了塞米公爵的傷口。
就連塞米公爵本人,此時也明白,他最後的時間已經到了,如果佔據著馬恩吉城牆的時候都不能與唐軍議和,到了現在的關頭,唐軍是不可能再放過他的。
塞米公爵如今唯一的樂趣,就是去嚇唬這些俘虜了。
唐軍士兵不再使用攻城槌敲打內門之後,安息老兵們慶幸了兩天,但這之後,他們卻更加地憂慮了起來。
衛士們怨氣極大,他們暴怒地劈砍著塞米公爵,把多年來戰戰兢兢侍奉在他身邊受到的恐懼和屈辱全部發泄了出來,他們怒號的聲音就連伽帕諾斯也感到背後發涼,公爵的幼子卻好像冰塊凝結的人一樣,只是靜靜地看著父親被殺死。
塞米公爵嘆了一口氣,立刻恢復了戰士的本色,他抓住了身邊的一柄彎刀,用盡全力甩出了刀鞘,準備把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砍成兩半。
經此一戰,內堡之外,安息人再也沒有了一個據點。
唐軍開始清理內堡周圍的民居了。
塞米的幼子看著父親小腿上的弩箭,眼中絲毫沒有露出痛苦,反倒露出了一種恍惚思索的茫然表情。
塞米公爵的腦袋很快就被割了下來。
塞米公爵在入夜之後尚睜著眼睛,在黎明到來的時候,他才勉強入睡。
小小的內堡人滿為患了。
洛克珊娜站在章白羽的身邊,面露複雜之色。
在夢中,王冠落在他的頭上。遠方的洛泰爾皇帝為了徵募他王國的士兵,不得不寫信前來暢敘情誼,洛泰爾的長公主來到了他的宮廷,如同一個盪|婦一樣地勾引著他的大王子,他如同一個睿智的老人,在爐火邊上交代著自己兒子人生的經驗:「永遠不要相信女人,如果一定要相信一個,那也不要相信諾曼女人」。在夢裡,尼塔翠綠的尼塔平原遍地都是祥和,安息貴族們橫行各處,他們英俊又善戰,會懲戒那些拒絕納稅的諾曼僕從,安息男人們都擁有至少兩個妻子,他們齊聲地祝福著全布爾薩沙阿長壽。在夢裡,馬恩吉城迎來了再一次擴建,他年事已高,卻不得不到處舉債,為了應付那些共和國的債主,他這個國王真是吃盡了苦頭,可是他能說什麼呢?國王,本來就是這般的不容易呀。在夢裡,他也經歷了死亡,他身邊聚滿了兒子和孫子,有些人他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兒子還是孫子,男人總會風流一些的。年邁的國王榮歸火神,或者是天國?沒關係,反正是個很好的地方就對了。唐人奴隸在皮鞭的抽打下,埋頭拉著他的靈車,這些該死的奴隸會拉著又笨又沉的靈車繞行整個尼塔,該死的唐人奴隸,鞭子打得再響些!在夢裡,國王的英靈幾乎要把棺材頂翻。
「憑我身後的石堡。」公爵的幼子說道:「裏面還有一千多士兵,三個月的口糧,您要強攻它,會損失成倍的士兵的。」
「你絞死母親的時候,我都沒能去看她。」塞米的幼子說道:「今天,至少有一個兒子為你送葬,和-圖-書你比母親的運氣好。殺了他。」
衛兵們抽出了劍。
「衛兵!衛兵!殺了他!殺了這個叛徒!殺了伽帕諾斯!他怎麼跑出來的!」
幼子站起了身來,後退了幾步,離開了父親。
當天夜裡,塞米公爵的士兵前來把俘虜們狠狠地揍了一頓,殺掉了那個多話的郎官。
塞米公爵用了最後的力氣,別過了臉,用手蒙住雙眼,不願意看見他的幼子。
「你?」塞米公爵最為驚愕的不是俘虜離開了監獄,也不是衛士們反叛,而是他的幼子竟然出現在了這個地方。「你為什麼——」
在她腦海一片空白之中,無數枚點著的火油彈,飛入了石堡之中。
「我的士兵,正在洗劫唐人領地!昨天,四百個唐人女子被販賣為奴!」塞米公爵過了幾天,又去找俘虜們大肆宣揚。
唐兵越戰越哀,最後,幾乎每一個唐兵都有袍澤犧牲,他們在腦上纏著白色的布條,在血紅的唐旗之下奮勇向前搏殺著。
在城鎮各處,至今任有安息人的漏網之魚,但安息人再也不可能奪取成片的石堡或者民居了,他們都躲藏在馬恩吉城內的各處,只敢在夜晚出來偷襲落單的唐軍士兵。當唐人將諾曼居民編入巡夜隊后,安息藏匿者的末路到了,他們只要敢露頭,立刻就會被聞訊而至的諾曼巡夜人抓住,往往等不及被交給唐軍士兵,諾曼人就會將他們撕成碎片。安息藏匿者幾乎是被諾曼人徒手扼死,然後諾曼人就會用石塊、削尖的木樁、匕首將安息人折磨成一堆爛泥。
但是,安息人的火箭卻讓唐軍士兵之中的新兵感到了驚慌。安息老兵即便身陷絕境,依舊有很好的素養,他們射出火箭的時候,都是按照軍官的命令一起拉弓放箭。沒有經歷過陣戰的唐軍新兵們看見漫天落下火箭之後,即便心裏知道大多數火箭傷不到人,卻也感到驚恐難當,蟻附在牆下的時候,許多新兵竟然掉頭逃走。
唐軍錘門的聲音規律地回想在內堡的上空。
有一群安息老兵看見,為了架設好一具長梯,幾個唐軍士兵死死地按住梯腳,直到被活活砸死,他們也沒有挪動分毫。
唐軍士兵們默默地攙扶住了那些逃出生天的袍澤,將他們帶到後方去了。
人們搞不清楚塞米公爵究竟在弄些什麼,人們只知道,塞米公爵估計是瘋掉了。
在一陣發自內心的笑容中,塞米公爵慢慢醒來。
再後來,塞米公爵又故態復萌,去找俘虜宣揚他的勝利。
「你來做什麼!快走!」塞米公爵想起了夢中的長子。十多天前,那個英俊的年輕人被唐人的步兵戳下了馬,被當街斬首,想起大兒子,塞米公爵對於這個幼子更為憐惜起來:「快走啊!這個人很危險!」
烈火正在燃起,那種火,是極難撲滅的。
這扇鐵門後面,只剩下了普通城鎮用來防禦盜賊的橡木大門,林中兵絲毫不給安息人修正的時間,他們肅清了兩扇城門之間的安息守軍之後,就對準內門架起了粗碩的攻城槌,開始一次次地撞擊安息人的屏障。
曾經的塞米公爵會因為士兵們議論他而割掉他們的舌頭,現在,塞米公爵反倒像是一個安息部落的酋長一樣,即便知道部族之中有人對自己不滿,但卻沒辦法反擊。
塞米公爵最後一次安排了防務之後,就不太過問周圍的一切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的前鋒抵達托利亞了!」
唐軍在內堡外各處架設了軍鼓,徹夜擊鼓之聲不絕於耳,就連擊鼓的唐兵也被這枯燥駭人的聲響弄得精神恍惚,更不用說城門內的安息人了。
木盆之中,是塞米公爵滿是血污的腦袋,雖然裹著一層蠟,但看上去依舊能辨識清楚模樣。
安息老兵們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塞米公爵了,他們也不知道為何而戰,他們深知內堡的陷落是早晚的事情,他們現在更多的是為自己而戰。支撐他們繼續防禦的,可能就是安息老兵骨子裡面的傲慢了。許多安息老兵甚至有了對於更遠的想法,他們聽別的老兵說過,如果真的當自己是個安息人,遇到惡劣的戰境,一定要縱死不退,這樣即便是死了,也會讓敵人深深地畏懼安息老兵。未來敵人在與安息人作戰之前就會膽怯。
公爵的幼子走到了章白羽的面前,跪了下來,打開了木盆。
「已經全部釋放,您可以派人進去查看。」
第二天上午。
看著幼子身後的衛兵竟然絲毫不攻擊伽帕諾斯,塞米公爵又急又氣:「殺了他!你們傻了嗎?」
安息老兵曾經在教堂的頂端安排了十多個弓手,日夜不停地攢射唐軍士兵的弩炮手,但唐軍士兵卻用碎磚、木板、盾牌等東西一夜之間製作了一道擋箭牌,讓安息人的箭矢毫無用處。
內堡的城門緩緩打開了。
很奇怪的是,在安息人失敗的時候,大多數諾曼人都感到慶幸,可是這一批諾曼人卻感到比安息人還要痛苦:他們已經背負了叛徒的名聲,而唐人,卻又拿走了他們作為叛徒的報酬。
洛克珊娜沒有料到,章白羽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如此果斷。
安息老兵的軍哨傳去了這個消息,唐軍士兵正在將內堡周圍的木頭建築逐一清理,就連樹木也不放過,唐軍徵發了馬恩吉的居民,在內堡周圍開掘出了一道寬闊的空地。這倒空地最開始不過有馬道寬窄,後來就被唐軍士兵拓展到了大道的模樣,接著,就連站在石堡上面的安息老兵也能看見,唐軍幾乎在內堡周圍挖出了一片隔絕內堡與城鎮的碎石地。
內堡外。
公爵幼子端著一隻蓋起來的木盆走了出來,在他的身邊,是一大群剛剛從地牢之中釋放的唐軍俘虜。
馬恩吉城如同爛開的膿皰,只剩下內堡這一處膿血還沒有擠盡了。
章白羽則親自站到了內堡的外面。
「你一個人出城沒用的。」章白羽點了點頭:「就在這裏談吧,我現在就告訴你答覆,」章白羽看著公爵的幼子:「我拒絕安息人投降,你們沒有資格投降。抓住他!下令投火!」
在派出歸義兵尋找猛火油的同時,林中兵則展示了他們的勇悍,他們依舊在唐軍的旗幟下拚死地進攻著城牆。
塞米公爵看著那些衛兵:「殺了他!等洛泰爾陛下——殺了他!」
「唐人沒有男爵,」一個唐軍郎官俘虜嘴唇抽動了一下:「你嘴裏的話,都是假的。你要死了,我已經聽見『殺賊』號了。你知道『殺賊』是什麼意思?就是把你們所有的安息崽子,統統殺掉。」說完,被俘郎官那瘦削而乾枯的臉上咧開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還不敢殺我,你心裏曉得,你要是殺了我,那你說謊這事就坐實了。那你是殺,還是不殺啊?」
好消息終於傳來了,周圍城鎮和*圖*書的諾曼人很配合,開始將許多殘留的火油彈加速運向了馬恩吉城。
這個高個子的安息人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內堡已經傳出了消息,伽帕諾斯成功了,洛克珊娜功不可沒,沒有她,公爵的兒子不會這麼容易地聚集起不滿者。
門后的安息老兵正在發了瘋一樣地壘砌矮牆,準備守衛城門之後的狹窄通道,一旦那處通道被拿下,安息老兵就真的無處可退了。
「校尉有令!投火!」「校尉有令!投火!」「校尉有令!投火!」
唐軍前幾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不惜死傷地進攻了內堡的石門,渾然不顧頭頂的飛石和箭矢,前赴後繼地推進到了城門下。在那裡,兩個石堡的安息老兵激烈地抵抗了半天,最後終於全軍覆沒。
「我乞求和平。」公爵幼子的額頭沾著灰塵,匍匐在地上。
在塞米公爵痛苦的嘶鳴中,大門被推開了。
章白羽連續兩天沒有合眼了,雙眼布滿了血絲。
「你憑什麼跟我談。」
內堡的大門被林中兵的攻城槌砸出了裂縫,半扇門轟然垮塌。
這種想法一會讓人振奮,一會又讓人泄氣,振奮的是安息老兵孤城守衛馬恩吉城,已經留下了美名,未來會有許多戰士說起他們的故事,泄氣的是,這種美名非得他們戰死之後才會傳出。人總是想要活命的,在偉大和偷生之間,大多數人的選擇都差不多。
「石堡內可還有唐軍俘虜?」章白羽問道。
唐軍士兵們肅立著,目視著地獄在眼前誕生。
郎官們詢問諾曼兵,為什麼不早些說。
每天入夜之後,諾曼民夫都會去收撿屍體,堆積起來的林中人屍體讓人觀之心驚,這一下,原本對林中人的頗為不滿的唐營官兵也不由得咋舌,林中人傳說之中「輕生死」的剽悍作風竟然是真的。
本來所有的安息老兵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和唐軍在內堡的街巷之中搏殺至死的,但是唐軍現在這般作態,卻讓內堡的安息老兵們摸不準唐軍想要做什麼。
在內堡中,許多安息老兵已經精神崩潰,一個眼神、一道光影、一聲喊叫,都會引起安息老兵的不安,他們既亢奮又絕望,又時常陷入麻木之中,只有一半不到的安息老兵還能聽從指揮,他們還在徒勞地收集雜物,修築那道矮牆。
塞米公爵瞥了一眼,發現手中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刀把,刀鞘中的刀已經被人折斷了。
塞米公爵有的時候精力充沛,開始神秘地對某幾個還未對他死心的軍官說,唐軍就要完蛋了,有些時候,塞米工具又喝醉了酒,大喊大叫,讓唐人首領過來和他決鬥。
這之後,隨著內堡周圍的戰事穩定,唐軍士兵也停止了密集攻城,開始清理石堡周圍的空地,塞米公爵幾乎每天都會去見一見他的俘虜玩具們。
塞米公爵反倒不再欺騙安息老兵們了,這個時候再撒謊也已經沒有太多用處,他甚至對安息老兵說,如果他們願意離開,就自己離開好了,他不會加以阻攔。
有天早上,他拿起筷子的時候,發現手指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以至於他最後乾脆用手抓了兩片肉胡亂地塞下,又喝了幾口涼水,就抱著劍走向了內堡。
年輕的公爵點了點頭,伽帕諾斯關上了房門。
慘叫的聲音從石堡內傳來了。
唐軍佔領了石堡之後,就架設了兩架拋石機,居高臨近下地轟擊著城內的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