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野貓打落的,散落也不會散開太遠。如果有不確定的,可以向你詢問嗎?」
便如我的猜測,圖書室內書架的格局並未大變,倒是那一帶的書已經散落得一塌糊塗。這個情形對我來說顯得十分不利:我必須在圖書室開放的第一時間進入那裡,否則天森倘若報告給她的集團,那張紙便有被取走或毀壞的可能。然而,我是圖書室這段時間唯一的常客,當班的幾個圖書委員也都對此有所認知。圖書委員有三人,並不會連續排班,所以今天要公開進入的話,面對的圖書委員定然不是見證了昨天事件的那位。在這一情形下,面對狼藉的書本,不知情的圖書委員的第一聯想,自然不會是什麼對我有利的結果。所以,我還需要為天森的破壞尋找一個不會惹上我的理由。
當然,從不知情的人理解來看,前因後果很容易便能理解為這樣:上一班圖書委員離去時沒有檢查,以至於忘記鎖上那個現在依然敞開的氣窗;於是在這一班到來之前的某個時候,一隻野貓竄了進來,並且在各個書架上胡亂奔跑,將書籍撥弄得散落一地。這雖然和實際並不相符,但這是身為知情者的我,正想讓不知情者得知的「實情」。
「咿呀——!」
想到這裏,我拿出了我準備在手提袋裡的第二樣工具,繩索和手套,然後來到了那個敞開的氣窗下。隨著我的一番操作,圖書室內大概有了一個能成為借口的理由。不過這個操作也頗為費時費力,等我提心弔膽地操作完畢,已經不時可以聽到來往的腳步聲。我匆匆將工具收回手提袋,裝作平常的樣子回到了教室里。
於是,我也加入了收撿。這個數目,就算是我趕早拋了一隻野貓進來,破壞力也絕不至於如此。唐土的荀子有言: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親自收拾,不知破壞之嚴重也。我感和_圖_書慨著天森當時的驚人行動力,藉機湊到了散落最嚴重的一帶,也就是靠著那扇打開的窗,並且掉落了天森的那張紙的書架那裡。
我在清晨進入學校的第二項工作便是把野貓丟進去。要為狼藉的現場尋找解釋這一節,在昨晚便已想好,所以我今早特地帶了些魚料理的殘羹。我提早許久登校,一方面是為了能有更多實施伎倆的時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繞路去一些荒園,碰碰運氣去引誘一些野貓。果然,魚腥味的確吸引了野貓跟來學校。我走到一面圍牆邊,先將一袋殘羹用摺疊衣叉掛在一處高樹梢上弔住野貓,然後正常進校后,又取下那袋殘羹,將野貓誘過圍牆,引入校內。直到野貓跟到那扇窗下時,我戴上手套,一面餵了一點給它先做穩定,一面將剩下的幾塊用細線系好。待到野貓因為進食而稍顯溫馴時,我一手抄起野貓,另一手將細線甩出去,借用離心力將綁得並不牢的魚塊甩進窗內,同時將手上的野貓向上送。野貓自然也藉此發力,一躍而進入了窗內。之所以不用手,也是為了能將魚塊甩得更深入圖書室,以免野貓在窗沿吃完后又跳出來。
想好了這些之後,我定下了幾個方案,並且準備了一定必要的用具,裝在了一個手提袋裡。第二天,我比以往提早了不少時間出門登校。剛到開放校門的時間,我便編了個繪製黑板報一類的理由,混過了門衛進入了校內。
「真是的,昨天那誰也是,走之前也不確認一下窗子關好。現在搞得這一團亂七八糟的……」現在當班的圖書委員顯然是看到了室內散落得一塌糊塗的書本。她在牆上確認了昨天當班的人之後,便在背後憑著她想象中的理解抱怨起來。
不得不說我有點不自量力。雖然我對書本的感覺超于常人,但圖書室的書本擺放自有一套規矩,我也必須按照那個來。和*圖*書午休說來也短暫,投入收拾工作感覺沒過多久,下午課程的預備鈴便響了起來。那點陣圖書委員本就比我更熟悉圖書室,而且在我投入到這片重災區后,她轉而清理著那些受損並不嚴重的地方。兩相對比,我和她完成清理的區域,相去不可勝計。然而圖書委員卻也沒有對我看似延宕的行動多加指責,畢竟一來手生,二來我是主動分擔了她的負擔,雖然不能稱得上臂助罷了。於是,她在向我點頭示謝后,我們又一次結束了寂靜中的一次圖書館休憩。和昨天傍晚同樣,圖書委員徑自回了教學樓,而我則又一次來到了那個能從打開的氣窗觀察到圖書室室內的走廊上。
我確認了左右無人後,開始辨讀起紙上的字跡。
之前也有推斷,那張紙不可能是書架上脫落的書頁。所以,這張紙掉落應該是出於天森的動作。天森在動用一張紙,加之對她動機的判斷,一個很容易得出的推論便是天森在做著監視我的記錄。常言道,知己知彼。作為長期處於被監視方的我,也頗有著打探那群人究竟在意我哪些方面的好奇心。在一些偵探小說中,偵探往往通過觀察一些關鍵細節,便可以推斷出本來需要詢問才能獲知的情報。打探這些人監視的關注點,我也希望能藉此得知,與我敵對的人究竟將我掌握到了何種程度。
天森的跌傷雖然有她咎由自取的成分,但我卻一直脫不開自責的疚囿。即便奈惠在聽聞這段故事後曾開導於我,但我仍對故事中的某些事耿耿於懷。比如說,天森掉在圖書室書架下的那張紙。
「但……這裏的書,要歸位在哪裡,未必……」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午休時分,是圖書館今天的第一個開放時段。為了不被可能的對手搶在頭裡,我甚至在最後半節課裝病去了離圖書室不遠的保健室,而由早已串通的奈惠將午餐帶到了https://m.hetubook.com.com
那裡。匆匆在保健室解決午餐后,我便趕到了圖書室的大門前。差不多同時,因公務而同樣早退的當班圖書委員也到了這裏。由於幾天來已然熟悉,她對於我出現在那裡並未詫異。確認我的在場之後,她拿出鑰匙,打開了上鎖的圖書室大門。
圖書室內部是和其他地方的同類場所類似的布局:倚靠牆壁有一圈書架,空間中間也有排成數列的書架。昨天天森選擇潛出的氣窗一帶,那裡的書架上,書本布局應該已被破壞得一片狼藉,因為就算天森在潛出后沒有破壞自己搭好的書梯,但書梯也並非完全牢靠,一夜的時間很大程度上會使這個架構崩塌。不過雖然那一帶書本散落一地,但書架的擺放應該不會為這些衝擊而移動。從響動的位置看,紙張掉落的書架,便在天森潛出的窗口附近。
「可以……」這點陣圖書委員似乎也不是太堅持自己的初衷。
一道黑影瞬間從門縫中竄出,轉眼消失在樓道里。倏然而出令我們猝不及防,直到我們定神細看,才發現,那道遠去的黑影,似乎是一匹野貓。
基於這樣的想法,我在監視事件發生的那個晚上,便獨自躺在床上思索著拿到那張紙的辦法。那張紙如果沒有意外,現在理應還躺在那個發生騷動的書架下。傍晚,天森利用各個書架上的書壘成了書梯攀上了兩米高的窗沿,雖然書籍因此散落了一地,但笨重的書架倒不會因為這般動靜而搖動。也正因為穩固,天森憑藉一人的力量,要移開書架,取回那張紙也非常困難。雖然有個很簡單的辦法——用簡易槓桿把那個書架放倒,但這樣勢必會造成非常大的響動,而且也會對校方資產造成極大破壞。倘若如此,我在那個地勢較高的走廊上觀察到這些動靜后,便會為了自保和洗清嫌疑的需要而將天森扭送到校方了。
倘若紙張有邊角落在書架外www.hetubook.com.com面,自然早就會被圖書委員或天森回收。所以紙張自然是完全掉進了書架下方。書架覆蓋的底面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而且紙張能夠順利地滑落進底部,說明底面還是有一定能夠轉圜的空間的。昨夜想到這裏,我也做了兩手準備:
雖然有所機杼,但我也裝作面無表情,應和著圖書委員的揣測。眼見她一邊抱怨,一邊無奈地開始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書籍,我也拿出了幫忙的態勢,開始從地上撿起書籍。
在定下了公開進入,伺機下手的總方案后,我開始回想圖書室的地勢。圖書室位於一樓,可供人出入的入口除了正常的一扇大門,便只有開在兩米多高的牆上,白天天森藉以脫逃的幾扇氣窗。氣窗雖然開在三面牆上,但天森沒有選擇的其他兩面,一面窗下種著密集的灌木,從這些窗口跳下去,後果估計並不止摔傷筋骨。而另一面則正對著人流密集出入的大門,在非靜校時段通過這個窗口出入,基本可以肯定會被他人目擊。所以,排除這些更危險的出口,能夠用來出入窗口也只有天森之前選擇的那個。不過想到這個高度,我也放棄了將之列入考量的打算。
於是,我肯定天森翻窗潛出圖書室時,沒能將她帶來的紙一併帶出來。然而現在,我自己站在了「要帶出那張紙」的立場上,卻發現自己的處境和天森一樣:圖書室是對帶出物品異常敏感的地方,在進入那裡之前要先存包,為的也是不令公共圖書被藏匿遺失。可以設想,我進入圖書室,也有公開和潛入兩種渠道,如果公開,我也得空手進入,頂多在口袋裡裝一點或許派得上用場的小道具,但對於沉重的書架而言,無異於蚍蜉撼樹;如果和天森一樣潛入,工具雖然能多帶一些進入,但我也需要像天森那樣一面嘗試取出那張紙,一面規避著可能到來的圖書委員巡查。想起天森最後不得不跳窗而出www.hetubook.com.com的窘境,我對於潛入這條路實在提不起興趣。
「不用了……」或許是因為我的確在校內並沒有什麼好名聲,所以這點陣圖書委員的聲音有些遲疑,我肯定她知道我的姓氏,但似乎是由於疑懼,並且散落的書籍客觀上也的確為數不少,她雖然提出了謙讓,但並沒有明確地顯出拒絕的意味。「我自己來就行了。」
現在,校內的人影依然稀少,我站在了昨天觀察天森潛出的走廊上,從那個手提袋裡拿出了第一件本不該帶到學校的工具——袖珍望遠鏡。天森昨天跳下窗戶之後,也沒有正常的手段能鎖上那扇氣窗了。所以到現在,那裡依然敞開著。早上視線並不如午後清楚,而且我需要打探的是尚顯昏暗的圖書室內狀況。於是,相對於昨晚肉眼就能看清的天森跳窗,我必須用望遠鏡才能確認圖書室內的現狀。
我的手裡,拿著一張沾滿土灰的紙。不過,紙色尚白,邊角也沒有被水漬侵蝕的痕迹。看來,這張紙掉落在那裡並沒有多久,聯想到之前的猜測,我很願意相信,這便是昨天天森遺落在書架底的那一張。
我從家裡帶出了幾根縫衣的細針,並且在針鼻上穿好了線。中午時,我則在針頭上串上了一些便當里的米飯。然後,將這套小工具藏在了衣袋裡,然後進入圖書室。我主動整理那片重災區,倒也並非完全的不自量力。在整理的過程中,我不斷嘗試著這樣一項工作:用手指彈射發射出帶著細線的針,針穿過書架底,停留在一個位置。過了一陣子,本來濕潤,具有粘著性質的米粒便會幹燥並吸附住地面的東西。我試著回收細針時,便能從手感中感覺到是否粘住了東西。由於地面已經是一團散亂,此時的一張紙,定然不會像書籍排列整潔時那樣引起圖書委員的注意。最後,只要趁著她不在,將它藏進口袋裡帶出就行了。
「這個工作量的確很大吧?我也還是來幫一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