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髮紅眼的智者
第七章 展轉不相見

「為什麼?」
「為什麼?」我甚至不用轉頭,便能感受到旁邊的好奇心又重了幾分。
於是,我把這個我節外生枝加上的前提告訴了奈惠。「我只能在這個假設下做出我的判斷。如果神路同學的家裡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線索,那我可無從猜起。」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神路同學的家裡也不會安排,並且她也不至於會去做什麼趕著要做的事情,從而證實我這個額外的前提吧?」
按照常理推想,見到計劃內的行進方向綠燈閃爍,慢下腳步才應該是正常的反應。因為這種情形,無疑是一個最漫長的等待周期。在明知趕不及,又需要長時間等待的情況下,自己又走了比較長的一段路,按理說便應該慢下腳步,讓身體得以適度放鬆才是。然而,神路反而加快了腳步,說明還存在著這個推理未曾考慮到的地方。我回想起神路的動作:抬起頭,看到信號燈綠燈閃爍,然後腳步就加快起來,甚至沒等到把視線調整回平直的前方。
放學后,我和奈惠走出了友江的校門后左拐,朝東踏上了一條筆直的幹道。我出於想得知後續發展的衝動,向奈惠探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不用看也能知道,奈惠又一次因為不經思考的率答被我問住而無言以對。同理,從站位角度而言還可以排除一種可能,那便是南北向的右轉燈。行人不能斜穿馬路,只能利用兩個直行來達到右轉的效果。而且兩個直行,東西向的直行綠燈方才切換。倘若神路要利用東西直行,只要慢慢走就行了。所以,剩下的唯一可能便是,她要利用南北向的直行燈時間過馬路。然而,為什麼要小跑呢?答案也是時間。這是一位國中生的放學路程,幾年下來,道路的路況早就有了一個把握,這其中就包括各個路口信號燈切換的長短。
「淵子你也知道,神路同學家的家教很嚴格的吧。要說趕門和_圖_書禁,現在時間還早得很,要說其他,家教很嚴的家庭里做什麼事大多早就有了規矩,這個時段,一般來說都是正常的放學時段而已吧。」
「自然不是。她可是走在人行道上。按照方向看,我們出校門直接左拐,踏上了這條幹道,也就是說,我們在這條東西幹道的北邊沿。她在我們對面,就是南邊沿。在南邊沿的人行道上,向東行走的人右拐,還需要過馬路嗎?」
「誒?奈惠知道神路同學的住址嗎?」
「錯訛什麼的絕對沒有,絕對沒有。」奈惠誇張地搖著手,語氣信誓旦旦。「你看,馬路對面不就是神路同學嗎?你看她一臉喜色,腳步輕快,哪像你說的有心事的樣子?」
「一切順利啊,挺好的。」
「這個怎麼樣都好啦,大不了明天向神路同學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奈惠對這一點倒是毫不介懷,相比之下,我都覺得在這一點的證明上也可以做一篇文章出來。她又不斷地催促著。「那麼,她到底為什麼加快了腳步呢?」
「不過走到這一帶,附近也都是住宅區吧。」我環顧著四周。沿著我們行進的東西向幹道,兩側都是密集的高層建築。沿著幹道排列著店鋪的門面,其後則是高聳的公寓樓與住宅小區。各個片區的大門自然朝著幹道開,而片區邊緣間的間隔,也被開闢成南北向的小型馬路。雖然偶有車輛駛過,但比起幹道的車流,似乎不值一提。我與奈惠的目的地,是比這裏更遠一些的兩個地點,那裡是獨立住宅的兩處集中分佈地。從這樣的格局來看,奈惠說「神路同學的家就在這一帶」,恐怕也是有失寬泛。
「那麼,神路同學是在趕那個?」
「看來奈惠你說的是對的,我的擔心又多餘了。」
「在現在的假設中,神路同學已然完成了繞路的目的,現在已經處於返程。如果她還沒有完成繞路,那麼就回到了我和圖書之前『西北角北側才是目的地』。然而,如果神路同學的終點,也就是她的家在這條路上的話,她便需要一個進入住宅區的門。然而這裡是幹道,開在這裏的門只能是正門,不止進人,還要行車。所以要開門,就必須把門前墊高的人行道剷平,這也和形成交叉無異。現在,我們沒有發現交叉,就說明神路同學不可能以此為終點。」
「雖然事情大體上是按我的步驟進行的,但總難免會發生點什麼。而神路同學又是那種悶葫蘆的性格,就算出了什麼錯訛,她恐怕也不會說出來吧。」
「這樣的話,神路同學何必過馬路到對面,然後又再繞一個圈子過馬路回來,再折返到她的目的地呢?像我們一樣直接出校門左拐不就行了?」
「然而,這也不是非要親眼看到才能驗證的猜測。」我回過頭看著引發了我們的討論,又隨即被我們無心走過的十字路口。「方才,神路同學從這個路口的西南角走到了西北角。所以,她的目的地應該是西北角再往北,也就是剛才那條南北向的小路的靠西一側。」
「啊,對啊!」
奈惠與我的眼神交流似乎也有了一定的默契。當我露出疑問的眼神時,她的神色馬上會轉換成好奇與求問,即便是我對她自己的話有疑問亦是如此。在我以向眼神向奈惠表達關於她方才表述的質疑后,她馬上報以「那麼請你來解釋」的信號,並且,迫切得令我無法像之前那般保持互相注視的狀態並肩而行。因為她的湊近,我不得不轉過了頭,而此時,我正看到之前留意過的神路的身影。此時的她也依然在行走,不過她正抬頭看向了什麼。
這個十字路口,東西是一條幹道,而南北只是住宅區之間修建的次要道路,車流顯然不能同日而語。這樣的路口,倘若把每個信號燈都設置成一樣的長度,必然不合理。所以,這裏信號燈的和-圖-書長短是根據實際車流設定的。神路之所以小跑,自然是她清楚,現在東西直行的信號燈熄滅,轉眼就要到東西右行,然後就是她需要的南北直行。東西右行,便是由幹道切換到次要道路,從這條南北小道上分佈的建築物猜測,以這條道路兩邊的門戶為目的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意味著,在這個路口選擇右行的車流規模很小。因此,根據科學配置,右行的時間也分配得比較少。同樣的道理,南北直行的分配也不會很多。所以神路的概念是:只有在南北直行燈亮起前來到路口,才能勉強用一個直行燈的時間穿過馬路。而現在,東西直行燈閃爍,留給她的時間只有一個短暫的東西右行燈了,所以她才會顯得著急地跑起來。
「她從西南角過來,西南角的兩個方向可以排除;如果她的目標在東側的四個方向,勢必需要過一次東西方向的馬路,也就是不需要急著趕南北方向的燈,所以那邊的四個方向也要排除。如果是西北角的西方向,就是我們剛剛過來的那一側,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在那裡過馬路呢?」
掌握信號燈的狀況只需要一瞬間。我的視線落回神路身上時,她似乎又改變了方才的的舉動:她的步伐明顯加快,似乎就要小跑起來。然而,離十字路口還有相當一段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行走的正常速度來算,這一輪信號燈僅剩的允許通過的數秒鐘,無論如何是沒法供神路搶在這個當口過去的。然而,神路卻在這個時候跑了起來……
「雖然我們一路走來,對沿路的建築用途或許會有個大致的把握,但具體而言終歸不甚清楚。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到那個十字路口前是一口氣走下來的。也就是說,這一段路沒有道路與道路交叉的間距,是連貫的人行道。
「我們放學后,是徑直出校門左拐,然後一路走過來的對吧?」
和*圖*書「不過,我還不知道,原來神路同學和我們也住得挺近的啊。」
「於是,神路同學的目的地就像淵子所說的那樣,確定在剛才那個方向?」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我發現她關注著的是不遠處的街口。說得具體一點,則是信號燈。這個街口,東西和南北向各有直左行和右行兩組信號燈。根據我平時過馬路的記憶,信號燈按照東西直—東西右—南北直—南北右—東西直的循環輪流亮起綠燈。現在,神路和我們一樣,走在東西向的幹道上,方向是朝東。她此時抬頭的視線,看到的便是控制東向車輛的信號燈。我看向信號燈時,發現信號燈的直行綠燈在閃爍。也就是說,馬上要切換到允許東西向車流右拐的時段吧。
這樣似乎可以確認,信號燈是她加快腳步的唯一影響因素。不過她如果因為閃爍的綠燈想起了什麼,比如說家裡還預約了什麼節目要錄製而急著趕回去,這種可能性便不是我能窮舉的量級了。所以,還是只能假定,她做出加快腳步的決定,只限於信號燈的綠燈閃爍。
「為什麼不能是其他可能呢?」
想明白這些只要一瞬,而我把這些解釋給奈惠卻需要很久。由於我們就處在神路即將到來的這一側,面對快跑起來的神路,我反而拖慢了腳步,更像是停著一般把這些思考轉述給了奈惠。在這個時間里,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對話上。此時的神路,應該早已穿過了馬路並消失在人群里了。
「那麼淵子要怎樣解釋?」
「不知道。不過我們現在不是回家嗎?都走到離學校有不小距離的這裏了,還能和我們同路,說明她家也就在這一帶吧。」
「問題只和信號燈有關,自然也只能從信號燈著手解決。因為信號燈而加快腳步,也只能是趕某個即將出現的信號燈吧。這裏的信號燈有四種,神路同學抬頭時,正是東西直時段結束,即將進入東西右的www.hetubook.com.com時候。」
或許是我的策略起效了吧,我暗中感慨著。前些日子,奈惠在冰淇淋店問我「是我該如何做」的時候,我便隱隱有這種感覺:奈惠似乎想藉此為神路同學搬救兵。而她最後讓我去幫襯說情時,我更加印證了這個想法。於是,懇談會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在某個課間把我全程監聽,並未發現神路的家人追問英語成績的好消息告訴了奈惠。她應該會隨即找個機會,把這件事轉告神路同學吧。
「不過,就算如此,也可以解釋為神路同學本就打算繞路去路線上的某個地點一趟。雖然神路同學家家教很嚴,但假設繞去的是某個糖果店,而且額外的路程也不遠,這也是完全可以被情理解釋的事吧?」
「是啊。」
我順著奈惠說話間伸出的手指看去,果然那邊的正是神路同學。她與我們隔著馬路並排前行。馬路是東西向的,而且因為是幹道,隔得很寬,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要不是奈惠眼睛尖或是有意在那邊搜尋過,我們也很有可能沒注意到她。我長期埋首經卷,視力下降得比較厲害,因而在沒有眼鏡時看不清馬路對面的神路的神情。不過,從身影的移動上判斷,她的步伐的確如奈惠所說的一般輕盈。
「你注意了我分別使用的『目的地』和『終點』嗎?」
「可惜了。本來神路同學不是正好要過來嗎?就算不直接問,悄悄跟著她也能驗證淵子的猜測啊。」奈惠倒是一臉惋惜。
本來,考試都是安排在和懇談會接近的時候舉行,但由於文化祭,所以林老師的那次英語測試不得不提前了一個比較長的時段。即便如此,一些家長依然把它們聯繫得非常緊密。比如神路幸名的家人,他們在懇談會上可謂異常熱切。這令因為被預定進行經驗介紹而坐在教室後排的我都不禁無奈。不過,似乎神路的家長並沒有糾纏成績的問題,而且她地下創作的問題也沒有被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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