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真偽性情
第七章 雲開日現

「這個人是白石,給了我們這樣幾條信息:13分時,白石已經在沖回保健室的路上。而他在15分便能以平常姿態回到保健室里,說明以他的充沛體力為依託,保健室到教室只需要兩分鐘左右的時間。同理可以猜想,他在5分還待在保健室,完全可以在隨後潛出去,用兩分鐘趕到教室。這時的時間,頂多在8分到9分左右。此時,預留給他下手的時間還有三四分鐘,他在之前也擔任過保管款項的工作,便如我之前所說,只要在錢袋移交給古池之前在裏面放一個發報器一類的東西,三四分鐘足以找到它。」
「以下是我的分析。村前品行不端,所以在學校也並不招人待見,因此白石在打算動手之前,便定下了讓村前當這個替罪羊的計劃。所以,這條簡訊,應該便是在白石一個人在教室時發送的,而目的則有兩個,要麼是找到村前的手機,要麼是迷惑村前。」
「視頻里排除這兩組人的理由,是因為他們受傷,缺乏行動的時間。然而,他們的受傷,又有誰來證明?保健老師為古池做了十分鐘應急處理,這倒是可以證明古池的確受了傷,然而,白石的電傷誰來證明?」
「總之,白石發了這條簡訊給村前之後,便立即撤退,然後在13分時被工友目擊。此後,村前回到教室,取了手機離開,並在樓梯口被兩名女生目擊。至於這次目擊的時間點,倒也無關緊要了。下一步的分析,則是徹底為村前洗脫罪名。」
「嘉茂同學是認為,白石是假傷?」明石同學奇道。「但他也在保健室休息了一整天,這也是需要保健老師同意才行的吧?如果保健老師沒有查看過白石的傷勢,會同意讓他休息一整天嗎?」
「假傷?」
「13時5分,古池和高田到了保健室,目擊了白石。隨後,白石潛出保健室,並在同時,村前意識到沒帶手機而返回。10分以前,白石m.hetubook•com.com完成了行竊,並且用自己的手機給村前的手機發了簡訊。隨後,也就是11分左右,白石安排接下來的栽贓計劃:只竊走紙幣,留下零星硬幣的錢袋放在村前的包里,然後自己只帶著紙幣離開。12到13分,村前回到教室取回手機,白石則在教學樓門口撞見了工友。15分,白石回到保健室,古池和高田做完應急處置,村前則取回了手機準備離開。隨後,古池和高田準備返回教室,村前則在樓梯口撞見了女生。陰差陽錯的時間軸,竟然擠出了一個完全能抹消一個人存在的安排。」
「也就是說,那個人不是村前……對嗎?」奈惠試探地詢問道。
「電傷更多地算一種內傷,而古池是受了明顯的出血外傷。並且由於時間不長,傷口新鮮,所以不能偽裝。既然做出了這個判斷,那麼便只能認為,白石偽裝了傷口,並且是真正對那筆錢款下手的人。」
我現在所想的問題倒也簡單,一句話便可說明:
「迷惑村前可以理解,但為什麼白石要找到村前的手機呢?」明石同學依然繼續發問。「他潛出學校去上網,手機應該是隨身攜帶才對啊?」
「十分鐘?但淵子不是在之前說過,保健室和二年2班的教室離得很遠嗎?十分鐘哪裡趕得到呢?」
「接下來,我打算進行一個旁證。仁科在視頻里提到,他們在控制村前之後,搜了他的身,並且在他身上發現了打火機和香煙。身為學生,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自然是村前的不是,但這和主要的事件並無關聯,姑且予以略過。仁科在發現了村前的打火機之後,便構建了這麼一個聯繫——由於古池運動鞋的膠底被人用火燒過,進而導致他的摔傷,於是他認為這是村前用打火機做下的機關。然而,這個推斷是有疑點的。」
「什麼疑點?」
「十分鐘的確是很緊迫。但是,白石和-圖-書是假傷,而且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可以說他的體力非常充沛。這樣一來,我認為,可以相信他有迅速離開保健室並沖向教室動手的能力。」
「只是為了讓語言簡練罷了,終歸是會做解釋的。我的意思就是說,如果對火接觸得不多,在打算『毀壞古池的鞋底』時,便不會選擇『用火』這個下策。在事後,第三方的檢驗證明古池的鞋底有火燒痕迹,說明在古池的鞋底做下機關的人,必然是一個極度依賴『火』的人。換言之,他在生活中,對『火』接觸得比較多。對此的旁證便是,真正的行竊者在被工友撞見時,怒吼的那一聲是『燒死』。對於現在的不良來說,要對一個人動手,無非拳打腳踢,或者用些鋒利的器具,決不至於拿著汽油和火把去動手。」
陰霾散開,陽光終會顯現;潮水退去,礁石終能屹立。聽完我說明的霞高學生會眾人,雖然心下或多或少還都有些未曾想明之處,但終歸是懷著對我一貫以來的信任,對我的觀點表示了贊同。對應的,對仁科也不免聲討之聲。從言辭來看,不乏對其「智慮短淺」的攻擊。然而,即便是霞高學生會的同仁與朋友們,或許也沒能猜到我現在的想法。
「但是,被假定為責任人的村前不是有明確的目擊情報嗎?」明石同學拿出她整理的時間表問道。「如果是白石行竊,但村前也是明確地出現在教學樓里的。他們兩如果撞上,難道村前就不會把遇見白石的情節交代出來嗎?」
「13時5分,白石等三人被證明在保健室。15分時,三人同樣被證明在那裡。10分時,村前接到了簡訊。13分時,工友目擊到一個人影掩面跑離教學樓。22分,回教室的古池和高田發現失竊。以上是我們能夠確定具體時間的部分,但還有一個關鍵信息:村前被兩位女生目擊的時間點並不確定。如果將那個m.hetubook.com.com人影視作村前,那麼這個時間就必須在10到13分之間,而按照之前我推翻村前動手可能的推理,這個時間並不成立。也就是說,『人影是村前』這個假定並不成立。」
「所以,我們有了第一個關鍵結論:這個掩面逃離的是真正的行竊者——白石。」
「但是,白石不也和古池、高田他們一起在保健室里嗎?」由良崎同學指著解說詞道。「按照解說文檔的說法,高田和古池進出保健室時,都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石啊。而且他們都是同班同學,也不至於會認錯人吧?」
「淵子,你總是不把話解釋清楚……說『對火有正常認識』這種生造的名詞,我看你就是等著我們發問吧?」
「但村前是在10分收到這條簡訊的啊?」明石同學對照著自己的表格詢問道。「如果村前是冤枉的,那收到這條簡訊的時候,他應該也在教室里吧?」
「但是,這畢竟是再現當時的場景啊?」奈惠抗辯著。「總不能讓白石再去被電一次,然後讓古池再摔一次吧?」
「能解釋得更詳細一些嗎,淵子?」
「我也不敢肯定白石是否知道村前手機的狀況,但這條簡訊發送出去,對方無非是兩個狀態:一是他在上網遊戲,這時,遊戲聲必然很大,他只要正在興頭上,那便不太會注意到手機上的簡訊。二是像我推斷的那樣,村前把手機忘在教室里,白石發送這條簡訊,然後利用手機的提示音找到村前的手機。或許,村前有過經常落下手機的毛病,才會被白石別有用心地利用吧。總之,不管怎麼說,村前都是不會注意到簡訊的。這樣,無論事實如何,白石都能把這個罪名推給村前。」
「村前的嫌疑的確還不能排除……」由良崎同學則是拿著自己整理的各種線索在核對。當然,他也記錄了仁科推理出的結論。由於我的一些證明,這個推理的大部分已經被駁倒,接下來便和圖書需要對依然殘存的部分進行研究了。
「的確,人是不會認錯。但既然假設白石是假傷,那麼他的行動能力不就有了充分的保障嗎?一般來說,保健老師一個學校只有一名,既然在幫古池處理傷口,那麼肯定無暇顧及其他事宜。保健室的布局裡,擺放床位的區域一般也都用布幔虛掩著。由此可以證明,只有保健老師持續接觸的古池,其不在場證明才是充分的。剩餘的高田和白石,他們只在古池進入和離開保健室時的不在場證明,中間的十分鐘,是完全可以被利用起來的。」
「或許,這條簡訊的功用並非我們事先想象的那樣。」我在腦海中還原了一下我臆測中的事情始末。「之前已經判斷,簡訊的發送者必然是校內的同學,而且很可能就是真正對錢款下手的那個。並且現在,從『村前同學』這個頗顯禮貌的稱呼出發,也和白石在解說文字中『斯文守禮』的印象相合。既然白石是行竊者,那麼,沒來由地發這條簡訊給原本的局外人村前,便並非是指使村前去行動,而是將嫌疑加給村前。
「也就是說,真正的行竊者是因為生活中接觸的『火』太多,所以在古池的鞋底做手腳時,第一反應想到的是用火,是嗎?」
「這個視頻就是存在著這樣一個漏洞。」我將視頻倒回了開始的那段。「或許是仁科為了減少演員,抑或是增加他的個人戲份。總之,他將不少情節安排在解說文檔里,或是用字幕、旁白來交代。然而,這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以至於這兩組傷者中的一組,其缺乏行動能力的證明不能成立。」
「的確,讓膠底變得不牢,是可以造成使用者在穿著時摔倒。然而,運動鞋的鞋底是硬質橡膠,要用火熔開並非一件易事。溫度掌控得不好,很有可能便會把整個鞋底燒掉。如果是我來軟化膠底,毋寧直接用刀劃開鞋底,然後在裏面注射強酸。不管怎麼說,用火燒只能是個hetubook•com.com下下策。換做對火有正常認識的人,都不會選擇這個手法的。」
「既然明石同學提到了時間表,我們不妨也制定一個時間表。看看村前和假定能到達二年2班的白石到底會不會遇上。」我拿出一副紙筆,記下了以下信息:
「這段視頻里,對這兩個人的傷勢都只是敘述性地記錄吧?沒有實證,完全可以對其進行懷疑,不是嗎?」
「這就是假傷的道理?」
「之所以做出村前經常落下手機的判斷,則是因為他在樓道里被目擊。10分,教室里只有白石,22分之前,教室里依然無人。而10分之前的空檔又太短,不足以讓村前從校外潛入,進入教室再潛出。所以,村前只能是在13到22分之間出入了教室一趟。他既然不是為了錢款,那麼出入教室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所以我推斷,他僅僅是意識到自己忘記拿手機,而回來一趟取走而已。不過,由於白石對這筆款項下手的時機稍縱即逝,我更願意認為,是村前對手機是否離身不夠留心,白石編了一個理由借走他的手機,而他並未留意。進而,以此實現對村前的陷害。
「被裸|露的電線擊傷,特徵便是行動上的顫抖和麻痹。而鑒定電傷的明證,也只能是皮膚的焦黃或焦黑。保健老師終究不是專業的醫師,鑒定觸電時的電流和電壓強度,光靠皮膚上的傷痕自然無法作出結論。也就是說,白石完全可能用弱電流在自己身體上製造一些電傷痕迹,然後裝出麻痹的行動,這樣便能偽裝成嚴重的電傷。」
「沒錯。比如廚師、殯葬行業等。具體什麼職業並不重要,總之,這個證明得以推翻仁科的論斷。仁科武斷地認為,古池的鞋子有過火痕迹,村前身上帶著打火機,這便是因果的聯繫。殊不知無心插柳,竟又坐實了村前的罪名。接下來,是對這個事件整體的還原過程:
我雖然推翻了仁科的結論,但我的結論會不會被更高於我的人推翻呢?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