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雲踏九洲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龍

張入雲前番與祥草躲避這群妖龍時,便已知其性惡凶狡,且段驚霆此番說的並沒有錯,只是自己出言阻止其惡舉,卻是為了眼前少年少做殺閥,不要因心中業火,而蒙昧了心神,到時如為外魔侵擾入了魔道,以段驚霆的心性,只怕真要有一番作為,為禍一方呢!可眼前人功行並不在自己之下,真要相鬥張入雲實無必勝的把握,何況他自前番破了純陽,知自己淺薄難為天下事,且自己坐望峰一行還有大事要辦,張入雲雖不曾謀定,但心中隱隱已覺得自己今後行事也有借重段驚霆的地方,為此幾番一湊,到底隱忍退避於一旁。
再說段驚霆自將五龍捕獲心中狂喜,雖是仗手中寶索可以克制蛟龍掙動,但到底一次擒的這多妖龍,便是自己天生神力也難以持久,而對面青鱗老蛟已修有靈性,見相持之下段驚霆腳步已有些鬆動,雖也累得它筋皮力竭,呆此時是在掙命,不比平時,直拚命奮起餘勇苦苦掙扎,又將身旁三條小螭龍已漸漸為對方制服,再不敢相抗,氣惱之下,連聲鞭響,只甩動龍尾打的螭龍周身一陣亂顫,經此五龍合力,竟漸漸佔了上風。
而其身後二女,其中一人身著一襲白綾裙,一身清雅,卻又不失些許嫵媚,正是崆峒門下姚花影,而其身旁一女,卻是一身的黑紗服飾,連頭臉也都罩了嚴實,又兼長衣寬大,連個身形也看不得仔細。
到了此刻張入雲也是冷聲道:「今日教訓你,只為的是你前番將祥草棄至在荒野之中,你無故將人子女拐帶,我且不管,但即拐了人卻又將其于山野中遺棄,卻少不得要教訓教訓你!」說時想著祥草連中山間苦守他多日,以至餓的偷自己的食物,心中憤怒,已是立身起。
一句話說的段驚霆冷笑一聲,意似其為人羅嗦,但到底沒有與其再做周旋,而是將那銅鼎置於一地,于其下生生了,又將食囊內一口袋打開,倒出好些焦黑的肉塊,不久火勢漸旺,鼎中的肉塊也為其炙烤的散發出一陣焦臭。
聞太行夫人所言,三位女弟忙俯身作禮,各自均道資質不堪,難當夫人誇獎。不想太行夫人倒也直性,一時示意眾女起身,口中又道:「自家女兒,我自是最清楚的!你等也不用替我遮掩,今且隨我回宮洗塵略作休息,難得你三人都是一般的靈秀,如今怎樣也要略盡一些待客之道,再送上幾件見面禮,才見我這做主人的意思。」
葉秋兒與竺十八同門情誼,見狀忙閃身過去,欲將其救下,順便也防張入雲受困為敵偷襲。果然二人才剛掙動身形,就聞空中三聲厲嘯,一旁坐觀多時的飛猴已是瞧出便宜,紛紛舉起重兵刃殺了過來。葉秋兒惱其乘人之危,揚手將青霜劍脫手飛出,就見一記青芒似神龍擺尾,于空中驚顯,瞬間即傳來三記金鐵相擊的金鳴,三隻猴子已是各自抱定手中兵刃風車也似的箭退了回去。待駐身後,忙取視手中兵刃,見並無傷損,這才大鬆了一口氣,要知此三般金器俱是太行夫人所賜,若是有些疏漏,三隻妖猴平日雖得寵愛,但一條小命也一樣難以保全。
一時間沈綺霞將仙葉寶環兩般事俱都交待清楚,卻彷彿沒了主意,只在一旁空對,並不再開口。張入雲至此覺二人處境有些尷尬,他雖也是隨性,但總不能兩人一直與這林中靜立,何況此時天色已然不早,劉乘風一行人也該已起身,自己雖是不怕這位長輩,但到底自己身為後輩,不欲與其無謂爭執,且也省一些耳根清凈。又稍候一時,見沈綺霞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便行前一步,輕聲道:「沈師姐……」
到此時眾人才鬆了一口氣,竺十八嘴最快,先得喝采道:「乖乖!要不是張大哥出手,小弟這腦袋還不得要被這三妖猴砸個稀爛,大哥難道說的是真的嗎?這般猛惡的東西,也是太行夫人手下?」沈、葉二女也不想張入雲竟也能知道這萬里之外坐望峰的消息,心上疑惑也是在旁詢問。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就見空中一記鞭響,縛妖索一角已將張入雲左足扣住,瞬時間正漫天遊走的繩索如炸開了鍋來一般,如雲涌一般的向張入雲存身處抖去。被困少年起先眉頭凝處,還將雙手合十,只手中捏了一個法印,透身便得顯現金光,竟令妖索不能下墜。可稍待一時,又見張入雲眉頭一皺,似是自身法力不能與太行夫人久煉法寶相抗,一時金光掩息,少年旋即被遮天也似的縛妖索捆成了個棕子一般。再聽得砰的一聲,其人已是自雲頭跌落了下來,幸是地上綠草青青甚為柔軟,張入雲又是皮糙肉厚,倒沒將他摔成重傷,但跌落塵埃,鬧的一番灰頭土臉倒也是免不了的。
可未知才剛就口,還未入腹,便見眼前一道青光如靈蛇一般的躥出,陡時便將自己巨口鎖住,心驚之下,忙奮力掙扎,可那細索看似不過幼童手指般粗細,卻是仍憑自己如何發力也掙不得脫,且那細索古怪,只一經將龍口纏上便得收緊,幾下里為蛟龍掙扎已自深入其肉里,當下痛的那妖龍倒身翻滾,龍尾擺處,直打得岸邊飛沙走石,不過剎那間功夫,便已揚起漫天的煙霧,只將湖面打了個一片烏雲迷漫。
一眾圍觀的門人弟子,除沈、葉二女略知張入雲輕功底細還未見驚懼,其餘人等都是口底連聲稱異,劉乘風老道見這峨嵋後進,竟有這般經天身法,也是睜大一方眼睛,半日里說不出話來。
沈綺霞見自己這位師叔脾氣實大,雖覺好笑,但還是端聲回稟道:「稟師叔,確如張師弟所言,其餘的,我們也還沒問到,不過這小妹妹身體確是有病,還望師叔能讓這小妹妹先留在大夥身邊,綺霞也好為其安心診治一番。」
張入雲在旁看了猶豫,但到底經不得小女孩這般舉止,當下只得道:「我看這樣吧!你且先在這裏休息,你所說的那位段大哥我也認識,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尋他如何?」
可正在此時,遠處營地一聲金鳴,卻將焦急的沈綺霞與沉思中的張入雲驚醒。二人都是耳目聰明之輩,一聞金聲,便已聽出是兵器的撞擊聲,且其聲熟悉,又極沉重,知自己人馬已與勁敵。雖一時還不知營中事況緊急與否,但到底還是速速趕回去援助才是。他二人都為方才一問心生尷尬,如此眼前為外敵相擾,反倒正合了二人心思,當下只一對視,便各自拔動身形往營中奔去。
眾猴聞言心喜,已是紛紛躍身而至,待提了張入雲衣領就走,卻已為沈綺霞揚臂擋住,那猴兒性暴,見竟敢有人阻攔自己,立時便起了性,周身水油也似的皮毛盡皆倒豎了起來。不想沈綺霞倒只是笑著與其說道:「我並無意相阻眾位,只是有些小事與我師弟交待,還請諸位稍待!」沈綺霞說話時,面帶微笑,語聲輕和,面龐竟隱隱帶了些瑩光。柔光拂撒之下,平日那般兇惡的異獸,即時便止了聲色,且還當真退至一旁等候。
沈綺霞聞此也得一笑,只輕聲道:「如此也好,你能得物我兩忘,對精神心靈也是極有裨益的一件事!」
段驚霆聞他惡語相向,倒不見嗔惱,反又笑道:「怎麼沒有!要不然這紫老太婆,都已經近百歲的人了,還能有一副少女般的面孔!雖是知道的讓人瞧了噁心,但若不知道的,當眼之下,卻當真以為是位美嬌娘呢!」說完又接著道:「不過可能是女人天性,這惡婆娘將這藍田玉實看的甚緊,只一有結果便忙打下藏匿,再則這破果子又是多年才得結上一兩個,更是難以尋覓,我今只待你前去瞧一瞧,但若事逢不巧,那可就沒辦法了!」
段驚霆見他放走了飛猴還得在旁如此羅嗦,當時心中便得大怒,只狠聲道:「我不管它是人是獸,凡只要與我做對,就都該死!不說這三個畜牲平日為非作歹,害人無數,只是它凶頑奸狡,又得飛行絕速,我二人逃遁時若被其盯上,勢難逃過其追蹤這一條,我就要殺了它。方才你袖手放其逃走,我還未怪你,你竟先自與我說出這番大道理來!我不比你有天生的好運,能行這般對敵仁慈對己殘忍的舉動還能苟活到今日,自是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好。再不濟,等到下次我與那紫婆娘對陣時,其身邊能少一兩個膀臂助力也是好的!」
劉乘風聞言不樂,但到底口中還是道:「我就知道和這小子在一起的,就沒什麼正經東西,不過……」
劉乘風也是個著了火隨時要響的炮竹,當下見張入雲竟敢與自己爭辯,立時便已跳了起來道:「你這臭小子,幾年不見還是當年一般的目無尊長,蠻橫樣!今日一見便敢來頂撞我,我可不似汪師弟那般呆傻,上一回雷音洞一役,養了一年的傷才好的利落,沈師侄被你害的眼睛險些都瞎了!你小子就是個大霉星,和你在一起就落了不好,這小丫頭心智不好便是一例,不然好好的不落誰手,卻正巧讓你撞上!」一席話說的意氣紛發,連唇下兩縷長須都為其捋直了。
張入雲聞言更氣,只怒聲道:「可你知不道她精擅五行秘術,藏匿的本事甚大,于山間數日苦苦等你,卻是受盡你的連累!」
待長龍入水,段驚霆已招呼張入雲上來,又玩笑道:「你該不會怕走水路吧!」
張入雲聞言則道:「這也是我新近認識的一位朋友指教,只是又聞多位前輩曾說這太行夫人生性有些小氣,今番得罪了她手下的飛猴,恐他日要被報復呢!沈師姐方才出手救得小弟雖是為同門之義,可指不定那老夫人倒要算到峨嵋派頭上呢!」
至此時,三隻飛猴知自己難敵眼前難女,面面相覷之下,齜牙咧嘴一番,雖仍是憤憤不平,但還是駕了一陣陰風走了。
而一旁正在奮力的張入雲卻也笑道:「那段兄可得快些,小弟可不比兄有長力氣,若不甚將這蛟龍跑了,回稟至太行夫人可不太妙!」
而空中太行夫人見張入雲身法靈動,雖也得一驚,但旋即又是一聲冷笑,依舊從容與劉乘風道:「劉道長只說對了一半,這倒不是什麼捆仙繩,而是本座用來擒拿妖魔的縛妖索!」說著話的當兒,又將腦後紫繩抽出一絛,待將其拋出后,竟與先時一根連成了一氣,數畝方圓之地都被這紫光閃爍的縛妖索裹住。
而就在這時,一旁石后已自跳出一少年,當下見蛟龍為自己所擒,卻是喜的狂聲作笑,只不住的歡呼雀躍,雙手盡扯了五條繩索,雖任妖龍們如何掙扎,卻也脫不出其掌心。
難得這位高高在上的坐望峰主人此時竟也有些變了臉色,只是眼中如射出烈火,直射張入雲掌中金鐲。可全不想對面少年卻是一些也不領情,只嘻笑間懶洋洋的答道:「哦!這枚金鐲是崑崙派的法器嗎?弟子實在不知,只月前一友人好心相贈,倒曾有言是件防身法寶,今日晚輩才得一試,如今看來,真也算得上是一件寶物!」
待兩人上路時,女孩腳步迅速,盡也能更得上,張入雲連番加動腳力,只待出得五份勁力時,女孩終於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張入雲在旁照顧多時,見此早飛身將其接住,再見她小臉掙的通紅。撫動其手肘時其心已是跳亂的不成樣子,他本當之女孩家中有所真傳,不料卻是女孩一味支撐,一時暗道該死,自己近日怎麼連眼力都掉了。
張入雲也不知說了多久,祥草才于自己身邊慢慢睡著,他本想起身自帳篷中出來,可一來身上傷重,二來自己也為訴說往事,心神疲憊,再又祥草因害怕他離開自己身邊,雙手已然緊緊抓住衣角,掙脫不便,心上鬆懈,便也就地睡著了!
張入雲待將食物接在手,鼻下聞著自己一身自水牢中帶出的腥臊氣和手中油雞的香氣,卻是有些皺眉,當下先將包了荷葉的油雞反落,便多行了幾步,一時上行至水潭裡,便將衣履除去,從裡到外洗了個乾淨。
那後來兩條蛟龍想是年久修行深一些,已是頂上生了雙角,只是未分枝叉,背上雖也有青鱗,但也不見緊密。但只此一般卻已能克制的住那先來的三尾螭龍,當下一先一后已是上了岸,舉爪將銅鼎頃覆,長舌一卷便要攝食那烤燕肉。
果然待張入右掌抓實其左臂后,本是弓起的左足一個沉力,便將右膝摜起,勢如破竹一般,直裹著一團疾勁,急打段驚霆當胸。張入雲腳力沉重之極,這一擊如打實了,無論對方用何物封擋,定要將其打的骨斷筋折,且張入雲料的準確,知對手不擅自己所會的一類陰柔功力,只此一擊可謂十拿九穩。
張入雲知她受了連番驚嚇,問不出個所以然也在情理之中,可待二人回返時,祥草卻又怎麼也不敢再原來的地方歇息。張入雲知她害怕,只好連番勞動,直背著祥草搬家二十里,方才重又紮下營帳,可今夜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見明火。張入雲耳聞天空震雷,也是心有餘悸,只得依了她。過得一些時候,大雨終於頃盆而下,二人都是為之大鬆了一口氣。
只是沈綺霞行事縝密,只待兩人行至營地近前百丈時,卻與張入雲打了手勢,二人都得潛身斂形行近同門,以待觀察仔細后再做定奪。
不料沈綺霞卻是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是,實是心悅誠服的真心話!」一時又凝眉嘆道:「這數年來我功行雖也有進益,只是與諸般同門相較,卻是難望其項背,尤其你一身本領更是突飛猛進,雖或許我比你功力來的高些,但我自問卻沒有一些可勝得你的把握。」
女孩聞言大喜只不經的點頭,連聲稱好,竟一點也不懷疑張入雲的企圖,為此只叫張入雲啞口無言。可他到底自幼孤苦,見不得別家孩子也受委屈,一時便將營火又調旺了一些,待女孩坐定,還從食盒裡取出一些蜂蜜給她,果然吃的她花枝亂顫。
可是待他三曲奏畢,女孩已是將魚湯喝的點滴不剩,正嘆她好胃口,卻又見少女跌坐在一旁左右回顧,輕聲言道:「段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啊!我都已經吃飽了!」一時上已皺了眉,兩隻大眼連番掙動,面上委屈之色顯而易見。
張入雲此時正在出神,聞言驚覺只得緩緩搖了搖頭,祥草不由臉上一陣失望。張入雲見狀,心中一熱道:「那我再給你說個故事好不好!」祥草聞言自是連連點頭。
張入雲也聽出一些意思,他雖是在心理上從不涉及峨嵋二位女子,但終究不是笨蛋,往日葉秋兒待自己著實不惡,此刻沈綺霞又再提點,多少也能曉得些意味來,只是他從未敢與心中幾近仙子一般的人物相提並論,當下將頭一晃,已是就此揭過。再轉言道:「我本以為我數年來也有些精進,不料在二位師姐面前,終還是遜了一籌!」他本來想至這一處時,還有些愁怨,可為沈綺霞一句話沖抵卻又不剩的多少哀勞,為此上,張入雲有覺心上浮動,卻是眉頭立時深皺。
劉乘風不知自己一時不意,竟說中了坐望峰一樁隱秘,這祥草小宮主在為人拐帶之前,便已失了心智有半年之久。太行夫人為守隱秘,同時也為護自己顏面倒不能當眾說破,一時間正有些猶豫,卻聽身旁姚花影已開口道:「啟稟宮主,峨嵋劉師叔所言確有其事,這位張師兄為峨嵋上代長老記名弟子,其心性不致如此不堪,其中或有蹊蹺也說不定,還請宮主能暫時將其收押,待日後將事情審問明白再做計較也不遲!」說話時,其身後女子也在一旁點首,姚花影見之大喜,忙又道:「家師姐也是如此意思!」
沈綺霞見張入雲有點破自己一路追蹤至此的意思,臉上不由一紅,但終是不顧心中羞怯,仍開口問道:「只是煉功如此簡單嗎?以你方才那般練法,已是將體力盡都掏空了,若有外敵前來襲擾,只怕九死一生,實太過危險了!」
段驚霆見他目光瞬間便已與常日不同,雖不知一向做得和事佬的張入雲怎會生出這大的嗔怒。但他眉眼一作,也是同樣作傲放聲道:「這個主意不錯,兩年前我就想與你一斗!今日難得你改了性,有意較量,我自是求之不得!」同時也是雙拳前引,周身殺氣已是箭指一般插向對面敵手。
沈綺霞聞言忙道:「秋兒這兩年來功力確是大進,尤其她勁力精純,連我也不能相比,昨日又是氣頭上,出了大力所以才得嚇了你一跳,不過你也放心,她雖有些莽撞,但也絕不會將你打傷的!」一句話說到這裏,沈綺霞覺得有些失言,趕忙將話止住。
張入雲聽得少女有言段驚霆比自己行的還要快,一時額角上青筋一暴,只一作氣,便也帶那女孩幾縱之間上了林間蒼天古樹,雙腳蹬踏,只在樹冠上躥行,為嫌那女孩要取為自己攬帶,奔行時有些不得意,便臂間用力,就聽女孩一聲驚呼,已將她放在自己肩頭,當下腰跨間的力道也可使上,立時速度加快了許多,在女孩嬌聲稱讚下,只是越行越快,到的最後,竟如一條白線在樹冠上驚走。遇得懸崖峭壁,張入雲也不做躲閃避讓,一味的仗腳底功夫穿行,或是乾脆駕空而走,勉力飛出個一二里,全換得女孩聲聲喝采。
再待段驚霆欲取另一隻蛟龍精元時,卻是一觸之下手下精光便得掩蘊,為此張入雲正在奇怪少年怎會歇了手,不想其人已是一腳猛力踹出,將個剩下一尾青蛟龍首踢暴,口中仍自喝罵道:「不中用的東西!已修至龍身,卻是沒有一些精萃,真是廢物一般!」
可雖是張入雲一廂情願,但女孩卻是洗濯的意思,雖被其帶在小溪下,有覺那自上而下的清泉很是好玩,但要她自己脫衣她卻是說什麼也不幹,更別說單獨洗澡,到了這時張入雲才覺得艷娘也有艷娘的好處,此番行前哪怕是將白猿帶著也好過一些。
段驚霆聞張入雲還要不自量力掙脫枷鎖,正在不樂,欲開口相譏,不斷忽聽得水下一記悶聲,竟似是張入雲身上的青古鎖為其翻倒在水底。再看身邊少年,卻已是立起身子,伸了伸懶腰,再見他足下踏動,卻連雙腳也脫了禁制,一時徑往自己存身處走來。
今次晨曉間便來到這石樑下練功,張入雲倒不是起了彌補外功或是遮羞的舉動,而是每常里這般鍛煉折磨自己身體到了極處,心情反而能得平靜,他為自己見得二女心生惶恐很是猶豫,想趁此機會好好讓腦子裡靜一靜。
太行夫人也是識貨之人,當眼之下也不由驚叫道:「崑崙派的乾坤鐲!你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怎麼會有這樣一件法寶!」
張入雲見得精光乍現,心中就是大驚,但也不願示弱於人前,右掌連連翻動似蘭花狀打開,雖則是數十根柔發化做的鋼針,竟也被他一一用指力彈了出去,且手法快捷之極,看似前後有序,可待相及飛猴身體時,卻是同時射至。如此二人分別一剛一柔各露了一手,段驚霆百忙之中還是回眼瞅了張入雲一眼,也為他這般靈動的奇技暗自驚嘆。
張入雲聞言連聲搖頭,直抱拳道:「敢不遵命!」而一旁竺十八見張入雲不走了,自是高興,可又聞要將其交與太行夫人處置,又是有些擔心。
至這時張入雲好似有些明白,但仍口中不放過道:「只怕他受的更重些!」
張入雲臉色又是一變,問道:「此地便已要到了坐望峰嗎?」
張入雲笑道:「有勞師姐掛心了,這般練法雖拙,但卻能讓入雲心中寧靜,就便也好想些心事。至於若有敵人前來襲擾,入雲這多年也是一路履險過來的,自問該當沒那麼容易被敵人得逞吧!」
段驚霆只當他在強言遮掩,只鼻下一聲嗤笑,卻又與訊問其道:「我知你擅用暗器,此刻身上可有鋼針一類的東西,最好是鐵絲,不過能用一枚銀針也可湊和!」
那女孩終究是餓的很了,雖欲撲進張入雲懷裡,但美食當前,卻抵不過肚子里的饞蟲,到底安分坐下,一味的吃喝,只是好像連筷子都不擅取用,竟夾不周全,欲用手掏揀時,卻為張入雲在一旁看不過,先將其阻住,又取了一方木枝,運掌力匆匆制了一個木勺,再洗凈後方遞與她。
不想少女聞言,臉色卻是大變,當下竟抱著頭拚命搖晃,不敢作答。如此一來只令張入雲心上愈加寒冷,齒間一作,但到底還是往岸上登去。可女孩此刻害怕卻不敢放他走,等少年好容易將她稍稍安撫后,心裏嘆動,便取出自己的乾坤鐲與混天綾給她作耍。如此才令女孩轉換了心思,混天綾在水中其上紅雲如波浪也似的翻滾神奇異常,便是乾坤鐲也是為張入雲放大至金項圈般大小。可不想他一時心軟,卻將這池塘邊的山石糟了大恙。一時上少女提著乾坤鐲隨意亂砸,可哪裡有能擋其鋒銳的東西,不過片刻,那山澗旁的巨石都為那女孩砸成了靡粉,就連那小小的瀑布也險些被那女孩狠手給毀了。
張入雲這粒撼天雷威力不小,可不想被其中一隻妖猴,施金瓜錘敵住,雖是和_圖_書將它虎口震裂,但那猴子的力氣大的驚人,又得狠勁,手中金錘竟沒有脫手。可這飛猴素來毒辣,挾私必報,因在張入雲手上吃了虧,一個厲嘯,便已是將身投到,先後三猴,好似雲中燕子一般的敏捷,向張入雲撲來。
小祥草見母親生怒,反不敢回去,一時躲在張入雲寬背後,卻是不敢抬頭與母親對答,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惱怒。秀眉深鎖,幾是倒豎了起來,兩眼也如噴出火來一般,直怒視著張入雲,不想對面男子卻是目光清澈,一絲不為自己氣息侵犯顯得勢弱。冥冥之中,二人目光交接,雖太行夫人神目精光幾將張入雲焚化,但總是為對面少年一點清光及時撲息自己心頭業火。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發了大怒,雙目精光一泛,已是透出血光,張入雲見狀知其已修鍊了魔法,忙欲舉盡心力相抗,卻不料已被身後祥草按止。
張入雲聞言一笑,腳下點頭,也上了龍身,雖則手中沒有管帶,但他雙腿略一收力便端端正正坐在龍身上紋絲不動,只是不樂那蛟龍一身的腥涎,倒弄髒了自己一身衣服。好在旋即身體一沉,二人已是入了水中,已不怎現。入水不久段驚霆已自發覺張入雲可在水中呼吸,並不是自己先前忖度的要在水下閉氣,為此也得一驚,自此也覺張入雲一身本領深不可測,端地是不容自己小覷。
可他天生悍勇,只一落地便重又凌空一個筋鬥倒翻了出來,雖則他方才將臂略沉,挫了張入雲七分指勁,但其臂膀上依舊被其強勁的指力打出一記血孔,血水泊泊涌個不休。為此狂怒之下,段驚霆一聲狂吼,就見其自左臂起,已是青紋遍布,紫氣纏身,雙眼盡泛了赤色,氣息粗重,一步一踏只想張入雲走來。
而太行夫人見峨嵋三位弟子聽聞自己要斷張入雲足筋,已是各自取了兵刃在手,于其身前護持,也是同一時刻惱了色。正待開口,卻見劉乘風已是抱拳道:「還請宮主息怒,雖說孽徒不堪,但這張入雲與我峨嵋上代長老甚有瓜葛,以貧道意思,令千金今番似受了不小的驚嚇,不如還是暫切將這孽徒押送宮中監下,等小宮主心神恢復問清楚了再做定奪,如真要是這小子不知死活,做出甚好歹,我峨嵋也絕不敢循私,到時全憑夫人發落。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張入雲忙上前一步道:「啟稟劉師叔,這祥草小姑娘是小侄攜來的,但卻是受了腦傷,心神不大對,一時妄言冒犯,還請您老人家別見怪!」
可才說了一個祥草便嚷道:「不好聽!不好聽!要像段大哥說的那樣才有意思!」
段驚霆見他急欲將藍田玉實到手,只又笑道:「你這人好沒興緻,我只與你說笑幾句便要受你數落,你心思甚密只當我沒發覺嗎?先前你雖留手,但十余枚鋼針都打在那臭猴子的骨節要緊處,方才它為逃性命才掙力飛縱,我但保它飛不出十里,便要跌落雲頭。縱要回那紫老婆處,少說還得半個時辰!哼!當真那臭老太婆來了,惹我性起,便將她這坐望鋒剷平了!絕不耽誤還你的相思債!」
女孩聞言卻一臉茫然道:「原來還有這樣的道理,平時我都不用跑的,和段大哥在一起,也都是他抱了我飛的!」
只一待金龍退走,張入雲已是無力運作,立時從雲頭跌落,反被懷中少女將自己扶起。張入雲心中有很多懷疑,雖知少女不願意作答,但仍是避重就輕的問道:「如此這般的景像,以前有發生過嗎!」
段驚霆聞張入雲一言,才知其心思縝密,倒真不是能有意相瞞的,一時索性除將一兩處機要藏起,其餘卻都與其實說道:「我先時便與你說了這太行夫人是個瘋子,她家裡世代鎮守著一方火穴,其中有一條火龍,因其靈性才保得這坐望峰一方水土。可那妖龍早已修鍊有成,已可破穴飛走,卻為紫家幾代人施大法陣將其固守。雖是其中緣有我不知道,但數十年前先人留下的大法已為人所破,這金龍本該能脫身飛走,可卻被紫老婆子強行用崑崙奇石將火穴封住,運九地之下的石火約束那神龍。可那老婆子還不知足,竟不自量力要將火龍收伏,弄出好些醜態,最後連自己女兒也葬送了!我今入這后花院便是欲將這孽龍殺死,你若助我,那是最好,不然的話,能分其心也是好的,話都已說到這份上,且看你自己有無膽量吧!」
張入雲未想到一向溫柔體貼,行事為人俱都深藏不露的沈綺霞竟會在自己面前說出這等知心話,不由心裏竟生出些忐忑不安來,但他知這位師姐心細如髮,只有一絲馬腳定會為其看破,正尋思遮掩間,就聽得身後佳人笑著提醒自己道:「雖說晨起磨鍊筋骨,對身心俱有裨益,但如你這般行功后,即不收散勁氣,又不遮體祛寒,要知這靈山腳下寒露甚重,偶有些疏忽,縱不至生病,但你方才一番辛苦卻要打上一些折扣了呢!」
至這時二人施動的力竭方才跌落水中稍作喘息,段驚霆因得了龍臂,體質有異常人,一番運作之下,臂上的傷口便已是慢慢收攏,片刻之間便又恢復如初。而對面張入雲卻要比他狼狽一些,一時為自己強橫勁氣已是震得渾身上下十余處見了傷口,但好在他也是內外兼修,又懂得趨避,雖是呼吸沉重到底沒受得重傷。可如此一來二人到底也算是判了高下,倒叫段驚霆有些暢意,可回顧之下,卻又覺有異,原來張入雲雖是身上十余處受創,但也是旋即便自動止了血,身外傷中聚攏的雖慢,但細眼瞧處,竟也是如自己一般也在緩緩收動。
沈綺霞聞言臉上一紅,但旋即搖頭道:「不會的,你雖是有些輕狂,但大主意上卻不糊塗,又得為人正直,是絕不會做出這般事的!」
而此時空中堪堪及時的飛猴卻已被二人打了手忙腳亂,首當其衝一個已為段驚霆拳勁重傷,雖是稟天地靈性的惡獸,也一拳被段驚霆打了個骨斷筋折,就如此也是它在驚覺對方拳動厲害,略將身體錯過,避了要害之後,仍是受得一般重傷。而其餘兩個,只仗自己天生的銅皮鐵骨絲毫未用將張入雲擊出的鋼針放在心上,可事到臨頭,卻又覺每一枚鋼針所附力道實大的不可思議,一時間不查,群針已是透體打入妖猴的身體里。雖則因是猴身,張入雲不能射其身上要穴,但因每一枚髮針均附了其精湛的內力,至妖猴身體中后,一般的令其難以經受,頓時便從雲頭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這還是張入雲念在楚妃子面上,不好下得毒手,不然若取飛猴的雙目,此時群猴早已成了瞎子。
張入雲見其犯了大怒,臉色一凝,唇角亦是一番冷笑,雙拳一張,左手處即籠了一層寒光,右手一番變幻,本顯污濁的手掌卻迅速變得潔凈異常。左足向前一踏,身體顯了弓形,只靜待對主上前。
張入雲不料他此時心境大好,竟會與自己說笑,當下也只得笑答道:「段兄放心,小弟也無意指謫段兄的不是,只是我二人即如此地,還是快些尋覓藍田玉實要緊。雖則兄台行事緊密,但我二人脫難與擒龍時間耽擱已自不少,還是行事快捷才好!」
段驚霆笑道:「我當日什麼東西!原來你要問的這麼個東西,這物事只能令人返老還童,使美人青春永駐,縱是生的如癩蛤蟆一般醜陋的男女一經服下也便可化作金童玉女一般的美貌。難不成你也想要這等沒意思的東西不成!」說完眼珠一轉,又譏諷道:「或是你有甚醜陋的女伴,要靠這蠢物遮羞不成!」
竺、沈二人見張入雲飛退,自是搶身去迎,可方才一拳,已被葉秋兒試出張入雲內勁疏漏,當時便啐了他一口道:「下作的東西!真好不要臉!」又見師姐飛身上前,卻忙伸手將其阻住,又道:「師姐,你別理他,這下流東西自作自受,一拳打死他倒好!關切他做什麼?」沈綺霞見師妹臉色大是難看,雖不知仔細,但她心靈,也能猜到一二,為防其大嗔鬧,只得住了足。
眾弟子聞言不語,唯沈綺霞臉上更是一黯,張入雲見對方為見自己危急才出手相助,可自己卻說的這些冷人心的話,臉上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眾人面前,不知如何告罪。
待他睜開眼睛時,但見日光刺眼,顯已是日上中天。一時鑽出帳篷外伸了一個懶腰,雖是貪睡誤了行程,但到底一夜飽睡,讓他體力恢復不少,昨夜受的內傷,也恢復得七八成。
張入雲受其訓斥,並不見惱,反開口笑道:「這地方實是骯髒不堪,我也無意在此待久,你所說的鐵絲我身上倒有,你且稍等一等,待我從這枷鎖中脫身再取於你!」
此處是他昨日行路時便觀察留意好的,只一待到了地頭,便將上衣除去,腳下薄底快靴也一同脫下,又一縱二三丈,取食中二指屈指運力,將指尖插入頭上石樑,一時竟掛在石樑上只倚仗二指不停牽引提拔這般外門功夫中最基本的動作。只是張入雲煉動這門功夫方法極拙,沒有一點取巧倚仗,且張入云為求全功,並不運動一絲內力輔就。如此不過三兩次牽引,少年一身筋肉自背項肋下起,便得一覽無遺。他一身筋肉與輕身功夫的快捷本就是如此這般得來的,雖是只一炷香的功夫下來,張入雲通身便已是汗如雨下,但眉眼神色間反得一些安寧。鼻下的呼吸越顯粗糲,精神體力越得消磨,但其眼中神光,卻並不見一絲衰減。
可未料二人都是藏有絕技在身,段驚霆見自己勢弱,又是天生的火暴脾氣,不願勢弱於人前,一時上危急,通身都化了紫色,龍紋遍走全身,只聽得一聲狂龍嘶吟,空中精光如金蛇一般的躥走,已是將護身真氣盡全力迸出。交戰二人當下便為對方巨力震得電走,紛紛撞落在石牆上,再又跌落於水中。可二人勁氣太過強勇,雖各自帶了傷,但餘力仍有好些沒有消減,直震得連那水牢房與抖了三抖,這才歇了下來。
而至此時段驚霆才開口與張入雲囑咐道:「你別擔心,這青黃二色的皮索皆是用龍筋所制,任這幾條妖龍怎麼折騰也打發不了!且稍待我手腳制了這青蛟再來幫你!」
張入雲正在發愁,心中疑惑,段驚霆到底有沒有曾塗毒這少女,同時又覺自己笑的太多,許是這裏異域風情,女子嫁的早也不一定,但左看右看,也覺自己這點安慰有些纖強。一時聽聞女孩說段驚霆會吹樹葉,又問自己會些什麼。他此刻心神不寧,意氣煩燥,只覺憑空掉下來好大一樁麻煩,責無旁處,只能盡怪在姓段的身上。又聽那女孩還誇他,心裏不樂,動了爭勝之心,反手從革囊內將多日不曾演動的胡琴取了出來,一時上琴聲悠揚傳了開去,只樂得那女孩咯咯嬌笑。
沈綺霞見夫人見問,忙持了晚輩禮數答道:「晚輩沈綺霞,只為早入門幾年,為家師提拔方授了弟子這護法神光,還遠未提煉的精粹,一時在前輩面前妄動,實不自量力,令各位前輩見笑了!」說完又是持禮一福。
不想沈綺霞聞言,臉色卻是一黯,她性格溫柔,待人體貼,腹中一句「哪你又得些什麼好處?」這一句話終是沒能說的出口。略微思量,便將無相環收回,又道:「哪好!這無相環,我只當是你送給我的!」
張入雲見沈綺霞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也顧不得心上體味,只忙道:「沈師姐說笑了!」
因少女喜愛這處景緻,當天午後卻不願再行路,張入雲因一日間變故頗多,自己落下心事,且一路上出沒有行多少路,乾脆也就再此地臨水將帳篷支好。到了晚間自然還是自己露宿,可女孩卻喚他入帳篷里一同安睡,張入雲聽得心上一跳,自然不能如此,可少女又有些平日里段驚霆卻是夜夜與自己睡在一處,到了夜裡還要講故事給她聽。一番話把不由把張入雲激鬧,他雖已有懷疑這女孩的純陰不是為段驚霆盜取,但因其人行這等一般落井下石的勾當,卻更加自己不恥。
女孩見蛟龍遁走,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走出岩下拍手歡呼笑道:「好了!好了!終於走了!」再又回首與張入雲笑道:「我就說了,它們是看不見我們倆的吧!」只是待目光落處,又幾得數株古樹被蛟龍絞纏的不成樣子,臉上卻露出不忍之色,行近一些手撫在大樹之上輕輕安慰,全不顧其上腥臭的龍涎。
見此上,張入雲只得將收拾好的衣履連同其人一起抱上岸,那少女的衣服材質特殊,出水即將水珠抖落,至於身上的水漬,也被張入雲提動其手腕將她身上水份也蒸幹了。好容易待女孩自己將衣履穿好,張入雲穿空,已彈指射雀,打下一雙鳥兒來,洗拔乾淨,其外塗上鹽與辣椒粉,放在火架上慢慢燒烤。一會兒功夫,油脂溢出,香氣便飄了出來。少女爭鬧著想要,張入雲連連阻止,到最後大功告成,方才給了她一隻,剩下的依舊放在火架上。果然不久女孩吃一半丟一半,又來尋取,張入雲便又遞于了她。而他自己卻在思索女孩身上的火印,無心吃食。
那喚玉瓶的丫環聽得主人問詢,忙跪下回話道:「稟宮主,當日于紫英苑內擄走宮主的惡人,有些像是這男子,但又有些不像!」
無奈之下只得將胡琴抽出,哄女孩入睡,可好容易才剛將少女哄睡,天上卻又響起了驚雷,張入雲苦笑,看來這林區內,一道晚間可總要下雨,不料今日的雷聲卻是出奇的響亮,不過兩聲驚雷,便將熟睡中的女孩嚇醒,當時連鞋襪也顧不得穿,急送帳篷內投入帳外人懷中。張入雲只當此是少女天性,還不在意,因見她只穿的很少,過多坦露,眼神無處著露,忙將自己外衣為其套上。
一句話說過,反倒惹得段驚霆有些疑惑,他雖知張入雲言語隨和,但總覺得對方心慈但又不失城府,此番話說的太過簡潔,卻反倒讓自己有些忌憚。但他素性高強,只一念之間便不再理,一時手下加勁,便將那老蛟頭上的雙角硬生生拔了下來,遂拋于張入雲道:「今番你也出了力,這老龍角就歸你,就怕你作做不要!」
可那少女確是心智不周全,還分辯不得什麼鷹勾鼻一類形容,聞言依舊滿眼空洞,不知所意。至最後張入雲鬧的無法,忽的縮了些身子,捏了下巴,將眉扭動,又將雙睛一放。果然惹的那女孩放聲大笑,但終是開口道:「對!就是這樣!段大哥就是這個樣子的!」說完兩眼一紅,竟是一躍而起向張入雲懷中投來。
張入雲一日煩悶,「段大哥」,「段驚霆」這幾個字,已成其禁語,此刻又聽女孩道了出來,不由又得一陣怒火,心下又琢磨道:「如這般下去,自己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孩行不得路,滯留在這山中,還是承帶了她上路到底快捷的多!」他本就心思晃動,此刻自以為得了理由,一時也將女孩腰身攬了,加急快步而行。
張入雲此刻正在心虛,自是變了臉色,連竺十八與沈綺霞見了也是有些惶恐,一時行至張入雲身前,就待少年還當對方怎樣也不回動手的時候,佳人已是一拳含著霹靂擊出。意料之外,張入雲防其不備,只將左腕劃了半個圈子,堪堪擋住,可不想葉秋兒這兩年來功力精步神速,盛怒之下,當場便將張入雲擊飛了出去,他昨夜才剛受得重傷,此刻還沒好的利落,胸中一熱,險些又將一口熱血吐了出來。
可唯想那群蛟龍竟好似發覺一些自己的形跡,只不過片刻功夫便尋至二人身前,正在張入雲自己潛形術有缺漏時,卻忽聞得女孩身上傳來縷縷氣息,雖說不得臭,但也實在稱不上香,正在無奈,欲取出流星指與蛟龍一番惡鬥之間,不料女孩見張入雲動作,心裏嚇了一大跳,忙取小手掩住張入雲嘴唇道:「別動!會被它們發現的,你放心,只要我們倆不出聲,小心些,這些怪物是看不見咱們的!」
而另一邊廂竺十八才將張入雲扶起,祥草便也回身上前探視,見張入雲臉色一陣慘白,心上惶恐,小臉一紅,卻指著葉秋兒道:「你!你這姐姐好凶啊!張大哥又不是壞人,你打他做什麼?你看,一定好痛的!」
果然還在張入雲思忖之際,那貴婦人已然開了口,直對劉乘風一眾道:「就是你們這群膽大妄為之輩,將我女兒拐帶走的嗎?你等膽子倒真不小,擄我女兒后還敢在此地滯留,是想威脅叫戰本宮嗎?即是如此,也好,今日而等一個也別想生離我坐望峰下!」說完雙掌已是一合,但見四方天空瞬即便得雷雲顯現,沒想到這婦人竟是早生預備,已結了法陣將峨嵋一眾圍困在陣內。
當日無話,張入雲自隨了劉乘風一行,在林外近水邊的營地紮下,因是男女有別,雙方自隔了十丈距離安頓,竺十八自為有了張入雲可談天討論武藝開心不已,可卻讓劉乘風聽了心煩頭大,但偶有從張入雲的嘴巴聽得一些經談怪論,卻也讓其驚心,他也是畢生窮極武學,聞得也自己見解不對,不免就多了口。他脾氣又倔,又仗著身份,指望小輩讓他,不料張入雲連番禮讓,感覺這老傢伙,不只得寸進尺,還一副當仁不讓的意思,本換在平時還要禮讓些,可於武學上他也有倔性,當下為爭執三人不免就吵了起來,且嗓音越來越大,終惹得正與沈、葉二女合睡一處,正得香甜的祥草披了褻衣行了出來,一時皺著眉頭招喚張入雲道:「張大哥你還是過來和祥草一塊睡吧,這個老爺爺還有小矮子吵鬧死了!還是你一人給我說故事好不好!」
張入雲聞言先是一驚,只趕忙回顧四周,留意是何人與自己說話。直待他將目光催動,這才在左首三四丈處發現一個圓圓飽飽的巨石。其上正露出一顆人頭,一樣也是目露寒光照射著自己。張入雲先時聞聲已知對方是那喚作段驚霆的少年,可此時當真見了其人,卻也還是大露驚訝,又其他除頭首露在石外,周身都好似困在巨石當中,就如一尊佛像一般,甚是滑稽,當下又想著他剛才的譏諷,不由也是笑了出來道:「我當是誰,原來竟是你!這幾日來我處處尋你,不想反倒是太行夫人將你送到我面前。算來這老夫人倒也不是盡做壞事。只是蒙你指教,便尊駕自己也是一般與在下處境,還是不由再替我操心了!」
而張入雲聞得這般話,心裏卻是大驚,忙回首與竺十八求證,果然其人已是低了頭,在一旁默然點首。再看沈綺霞時,卻見佳人只是笑笑,又柔聲道:「張師弟不必在意,當時為師弟丹藥仙草治救及時,已是再無礙了,還為此綺霞目力遠勝從前,算來倒是因禍得福呢!」
張入雲向來沒有修道人這般的俗世的貪念,聞段驚霆利誘,倒是一些也不說在心上。尋思之下又笑道:「你即說了其龍鱗可制飛劍也難傷的金甲,如此說來這火龍便是用飛劍也是一般的難以傷害了,對不對!」
女孩點頭道:「段大哥經常這麼做,可他和你一樣,也打不過怪物,每次都要受好些傷!」
女孩看了張入雲空手運作,只當是在變戲法一般,一面拍手叫好,一面與張入雲道:「段大哥也會做好些東西,還會吹葉子,可好玩了!你呢!你還會些什麼?」
未想沈綺霞已是先自取手扶住一旁古樹顫聲道:「張師弟,你數年來遇得大小劫難無數,卻還在這俗世間闖蕩,論理定是勇氣過人才能得這般持之以恆。今日能在這異地相逢,也算有緣,我只想問問你,所謂勇氣膽量,該當如何解釋,是不是人生來勇氣膽量便就註定了的,無論怎樣強求也是無用?」
而當劉乘風聽到又是張入雲惹禍,主動動手,更是指著鼻子把他一頓臭罵,張入雲身量高些,只覺他一根黃黃的指頭總是不離自己鼻孔左右,只撩動的自己鼻腔一陣作癢,實忍不住,只得退了一步,施禮道:「即如此,小侄還是與劉師叔一夥分開的好,只是這祥草姑娘還請師叔照顧。」
而段驚霆聽得張入雲言語市儈,知他故意因自己前番言語與自己作耍,一時冷笑一聲,也不理他,雙手一番動作,便已將蛟龍龍筋抽取了出來,至於剩餘的龍鱗龍角,他卻只當是垃圾一般兩腳盡皆踢落入水裡。張入雲眼快,見他將龍筋收裹時,腰囊內一應的青紫二色大放光芒,於此看來,只不知其手中害了多少蛟龍的性命。
不料正在二人行的精神歡暢之間,卻忽見得西方遠處,有幾道銀線疾走,張入雲眼見已是當先看到是幾尾五爪蛟龍。不料那女孩也是眼尖異常,一時望見了,忙驚了神色,趕緊拍了拍張入雲的腦袋道:「快!我們快躲起來,這些怪物好可怕,都是要吃人的!段大哥見了也害怕,只都是找了地方隱藏的!」
太行夫人為葉秋兒違了自己意思,本實有氣,便到底劉乘風老辣,出口便點了此行與雙方俱都有益,才令其心思有些活動,且又再望葉秋兒生相俊美,一身傲性,眉眼之間尤其靈動,倒有些對了她平日和圖書心思,為此上難得轉了平日脾氣,竟和了聲音開口道:「道長說的也有些道理,難得貴方前來,本宮還未招待一杯水酒,便要懲罰起令足下高徒,也薄了我坐望峰顏面,即如此,就依道長所言,為此一事本宮也就不再追究了!」
張入雲聞言尷尬的笑了笑道:「哈哈,小弟本是想趁此想些心事的,不料多日不曾鍛煉早忘了傾力之下,一點心力精神全都用在練功上,只進行至一半,便已忘了要想些什麼了!」
此番說出果將段驚霆聞得眼光一黯,他素來驕橫,並不於人前服低的性格,但此刻略一思忖后,卻是低了聲音道:「如此說來,是你日後在山間遇到祥草了?」
張入雲不樂道:「那他都說的什麼?」
無奈之下,當中一隻頭戴鐵冠的一聲唿哨,左右臂膀便捨命向張入雲撲到,張入雲見來的兇惡,接住其中一隻猴爪,手腕翻動,便將其套住,轉身一擊左肘便擊在它猴臉上,再又趁勢扣住其腋下,一拉一打,雙肩發力,便其震出正撞著另一隻猴子。
可才剛張入雲將外服為其收整好,張入雲便覺身旁有了警訊,壓力大至異常,竟令他想也不想,便將流星指應上,但見金銀二色激撞在一處,濤天的巨力竟將張入雲打的飛退,正撞在身後的古樹上,兩廂受力,險些將他胸膛里的熱血炸了開來。正欲爭坐時,就覺撕心裂肺似的驚聲尖叫。再見眼見火堆中竟憑空鑽出一條火龍,張牙舞爪,兩耳下的鬃發竟有六七尺長短,一對金角上分十三節支叉,五指火爪正與少女雙臂間的灼印相合。
張入雲在一旁瞧的心驚,他本以為段驚霆在那燕肉下了迷香一類的藥物,不料他卻是用如此這般強橫的手法擒龍,目瞪口呆之際,又見身邊英俊少年已為生擒五龍,歡悅的一張俊臉已自扭曲,心中雖也佩服其能為,但也止不住的一聲嘆息。
果然就聽得身後不遠處有女子嘆聲道:「你這般鍛煉筋骨,幾已是在折磨自己身體,在你心中難道真有這麼多看不透的煩惱嗎?」說話間又見張入雲倒地之後,鼻息粗重,伸手揚處已是將一囊水袋拋了過來。
可段驚霆早有準備,見那老蛟狡猾,只一聲獰笑,卻是劈手將右掌中三條捆縛螭龍的繩索塞入一旁張入雲手裡,也不待對方答不答應,就已然將手收了回來。張入雲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將手一緊,頓時三隻螭龍竭力掙扎使出的所有力道均傳之自己掌心之中。這力量實在太大,雙方剛勁一觸,張入雲力不能及,手心一熱,險險將自己掌上一層揭落。但他功法精純,拳掌功夫卻在段驚霆之上,見不及換力,手下一松一沉,就勢松出不過一寸繩索,便已將妖龍的巨力化了一半,至此一個提力,待見腦後長發一緊,旋即也與妖龍僵持住。三隻螭龍不想張入雲也是一般的巨力驚人,心焦之下,更是發了狂的在空中亂舞,只想拚命鑽入水中,便可借水生力,逃之夭夭。
一待二人俯地,不過片刻,便見那本就幽深的深潭口,竟自起了數道漩渦,稍待,便已溶在一處做了一個巨大的渦斗,頓時間大地震動,地底竟傳來裂人心肺的嘶叫聲。須臾之間便見得潭底忽然探出一斗大的龍頭,只是頂上無角,空有四尺來長的龍鬚,且透體水滑,竟無多少鱗甲。稍待又見兩頭無角的螭龍自水中衝天而出,一時間張牙舞爪只在空中一番騰躍卻旋又落身於仍自在炙烤的銅鼎前。
待二人於密林中守定時,就見營中局勢果是驚人,昨日為張入雲驅逐的飛猴俱都在場,不但如此,更有數十名黃巾力士與四位奉香的待女盡皆于空中駐足,峨嵋弟子營帳當中已為飛猴重兵刃砸出一巨坑,葉秋兒性暴也與飛猴交上了手,竺十八一時提劍在手和眾人物對峙,唯有劉乘風尚在扯直了嗓子與對方說理探詢。可這一眾坐望峰門下俱都是心高無比,縱是這位峨嵋長老開動金口,竟也無一人答理,尚幸只是飛猴記念前仇率先動手,其餘門人倒是沒有上前相幫,不然真的要成水火之勢。
一時之下,張入雲雖還沒能看個通透,但也知此寶非同小可,當日峨嵋、武當、崆峒各持法寶仙術,最終還是為沈綺霞放出佛光才得制服,其時威力已是驚人,數年過後,又為峨嵋兩代錘鍊,其法力更是可想而知。他當日為連累沈綺霞險些失明,心上已大不安,今時如此能再取對方累番心思才得煉就的寶物。當下已推手將無相環遞迴于沈綺霞手中道:「師姐太過客氣了!當日小弟只不過是為防赤精石泄露小弟形跡,又不忿寶物被武當、崆峒兩派奪去,這才將其交與師姐手中,一為私心,二來也沒出甚力,最多不過只是個引子而已。師姐累年的辛苦才得這一寶物,已是其主,可今日卻還要大量見賜,只望師姐還能顧及小弟一些臉面,將此寶收回,入雲實是萬不敢接受!」
可當二人才在戶外立足,便聽得空中數聲厲嘯,原來三隻妖猴已是展動羽翼飛渡了過來。段驚霆見了飛猴,臉上施即露出一層殘忍的喜色,當下大笑道:「大好了!我心中正殺得不過癮,有這三隻猴子祭我業火,倒是著實暢快。」
張入雲見她雖有些痴傻,但卻天性純良,心中也是一番安慰,自道自己終是沒救錯人,為這善良的小女孩,便是再吃些苦頭,也是要將其妥當送回家人身邊。
張入雲本還見她身上邋遢,想請她去池邊洗個澡,但到底夜深,又防其不會水,太過危險,只得做罷。至安寢時,當然是將帳篷讓給了女孩,自己與樹下安睡。可不料只才剛到半夜,竟嚇起了細雨,女孩因帳篷頂上噼噼叭叭的落雨聲不斷,卻又淋不著自己而心上好奇,只拍手驚叫好玩。可張入雲哪有這樣的心境,只將篝火上方樹枝絞接遮掩住了,自己卻是存心卧于雨下,好好受用一番,以好讓自己冷靜冷靜。
且說張入雲一路顛波,忽的眼前一黑,辨地理,自己竟好似已為惡猴帶入一地穴之中,耳邊又冷又濕的氣流拂過,更是證明自己猜度的正確。而三隻妖猴因前番受了沈綺霞護身佛光照耀,心上戾氣被一時間吹散,方一路上未與張入雲作難,可此刻群猴一入地府,受此地陰寒氣侵襲,頓時往日凶性恢復了大半。一時間再不將少年好好管帶,而是提了其髮辮便是一路拖行,尚幸張入雲這一頭長發都是煉有功夫的,倒不見怎麼痛苦。
太行夫人聞此才得滿意,一時上那刀光旋即于空中不見,便又轉身與張入雲道:「怎樣!你可聽清楚了!如今我再誅你性命,該沒有話說了吧!」她這一句話出口,在場峨嵋、崆峒門人都得一驚,祥草雖是心神受創,但也知母親欲對張入雲不利,忙待上前伸小手阻止,卻早被太行夫人震退,玉指點動便將其制住。
而此刻正在空中作戰的飛猴見了張入雲,也是心有餘悸,手腳略有舒緩。劉乘風在一旁等候多時,見對方招式稀鬆,忙與葉秋兒道:「葉師侄,你且慢與坐望峰門下動手,快快給我回來!」因見葉秋兒臉色猶豫還在慎惱,怕她剛性惹了大事,忙一個招手,竟憑空將這位峨嵋大弟子自空中攝至地面。見此一狀,張入雲不由一驚,心中忖度之前自己倒當真把這位峨嵋長老瞧的小了。
峨嵋眾弟子只他即刻就要走,不由眼神中留出些遺憾,可未想劉乘風一句話已是喝道:「走!你這小子才剛惹了事,就想腳底摸油溜之大吉!門也沒有!你給我好好的守在這裏,等這兩日見了坐望峰主人,到時由其發落!先說好了,你可指望跑了,追上天邊我也能把你給找回來!」
張入雲聽得「段大哥」一詞時,便是一驚,雖覺沒有理由,但段驚霆的身影卻在自己腦間揮灑不去。一時忙問道:「哪個『段大哥』,是不是叫『段驚霆』?」
沈綺霞知他生性慷慨,為防其不受,早預備下說辭,正待開口,卻見張入雲已是爭先道:「師姐不用在周折了!不瞞師姐,小弟近日也得一件異寶,自忖也不在無相環之下。」說話間已將自己左腕間的乾坤鐲揚了揚又道:「再說這無相環平日只能作束髮使用,小弟戴了甚不爽氣,這乾坤鐲已是有些女氣,再戴了這金環,更是一介男子不稱。再說前番雷音洞若無師姐出得大力,小弟多半已是身死洞中,又險些害得你雙目失明,為此一役,怎樣也該得沈師姐得些好處,也好讓小弟心安!」
果然那群蛟龍尋了半日不見蹤跡,也只得作罷,可是生性猛惡,因尋不上人,心上嗔怒,為泄私憤,只將鱗身在數人才能合圍的古樹上絞動,一時上只見那樹木身上為其巨力划動的深陷了數尺深的傷痕,腥臭刺鼻的龍涎也是焦灼的樹木草葉,一片火星。爭鬧了好久方才一個彈身,箭躥向空中,待群龍聚首合在一處,又向他方巡遊去了!
再說張入云為惡猴攜起,只在空中一陣奔行,那飛猴生具天地靈性,雖是凶頑,到底也是世間靈獸,一路飛騰好似流星一般的迅捷。縱是他一身不凡的功力,但為其手腳被縛,周身困頓之下,也是顛騰了個七葷八素。張入雲本還想在空中辨認方向,可那三隻妖猴在空中卻一意求快,並不遁正規路徑,一路的周旋顛簸,頓時鬧的他自己已是辨認不出方向。要知他先時被縛妖索起縛時,本可仗賴和尚所授佛門密印掙脫,但一來那太行夫人縛妖索威力實大,自忖縱是掙脫自己元氣也勢必得虧損,且自己此時已為峨嵋弟子添了麻煩,若自己一走了之,恐坐望峰與峨嵋門下少不得有一場計較。
太行夫人見狀並不以為意,只道:「你這孩子倒是言語乖巧,不過你才只這般年紀便能修得無上佛光,真的算是近百年來罕見的佳弟子了!」說著又手指葉秋兒與身旁姚花影道:「不想今日倒讓本宮見著三位功行上佳的名門女弟子,但也著人暢意。只恨祥草生性魯鈍,比你三人可是差的遠了!」
葉秋兒對祥草倒是並無怨恨,見女孩責怪自己,倒也不惱,只是因她袒護張入雲,卻又不由的有些不樂,但仍耐著性子道:「小妹妹!姐姐打他是因為這人很壞!你別和他在一起了,到姐姐這裏來好不好!」說完便是向其招手,未料祥草卻是堅決的搖了搖頭,葉秋兒心情本就不好,為此更是心上惱恨,臉上作了狠色。
張入雲聞得內中詳細,果然祥草為其母親所害,臉上作色,半日不得出聲,至後方沉了聲道:「你即說了太行夫人不自量力,妄圖收服,那你又何來屠誅這妖龍的伎倆,不怕自己也葬生於那火龍之口嗎?」
張入雲見了來人,雖也是一陣緊張,但終好過先前那女子,一時忙介面道:「竺老弟,可還是像以前那樣沒見長高哦!」話說到此處,忽然手拍腦門驚訝道:「該死!該死!老弟那一柄龍陽短劍,被我遺留在異地了,多時也不曾有機會將其取來,可真叫我愧煞了!」只是想起龍陽劍還遺在香丘遺冢處,臉上不由便是一黯竺十八聞言一笑,見其變色,只當是心中過意不去,忙滿不在乎道:「龍陽劍不算得什麼,張大哥有空再取來就是,今日不想能在這西崑崙坐望峰山腳密林中能遇上張大哥,倒真是讓小弟開心極了!」
張入雲今晨才與沈綺霞一番深談,往日雷音洞一役,自己負累其門下甚多,今日情形又與當日略有相似。少年人為前事羞愧,如今卻再不想做出帶累旁人的舉動。何況他于這坐望峰還有好些疑問和計較,不舍就走,念頭閃動之下才收了印法,乾脆為太行夫人擒拿,到時自己只想法從牢獄中遁出即是。只是他近日來為祥草一事性氣漸高,有些將年少是性情勾動,又為不想惹得楚妃子與太行夫人師姐妹關係不快,是以並未言明自己是楚湘妃舉薦而來。
說完,又探動如煙如霧的明眸看著張入雲道:「張大哥你呢!你有沒殺龍的故事說給我聽!」
張入雲無奈,只得在收整東西的時候,還得預防其前來破壞,為此直花了平日三倍的時間才終於起身上路。只是臨行前,張入雲曾叫女孩仔細打量,見她相貌怎樣也是個極靈慧的女孩,可現在卻與叮氏姐妹倆有些彷彿,且還多了一層獃氣,並不是叮靈叮噹那樣的故意和人爭鬧。張入雲在樂長老人門下習藝,因手法不同,雖稱不上是醫道大家,但他以自身真氣身體做導一樣可替人治病,可眼前是一女子,且又年幼,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親近其身體,只是連番試探猜測,女孩該當是被驚嚇至呆傻的,倒不是天生就是這般模樣。
陡然間驚覺,即是一身的冷汗,再看其人眼色,也正惡狠狠的看著自己,可偏巧祥草此刻也從帳中走出,因是昨夜和張入雲一番說談,更加親近,也不避人便將他攔腰抱住。當時張入雲就覺一雙眼光好似熾熱了多倍,直打得自己眼神沒處擺放。
不想來人,卻開口道:「你這班小輩,出門就知道貪玩擅離職守,如今我等已在靈山腳下,太行夫人隨時會開府,我可不比汪劍秋隨和,小心回去告訴各家師長和掌門,罰你們一年不能下山!」原來,來人卻是東方文宇的師傅劉乘風,想是經此遠行,峨嵋眾小由他帶領,他在此地也已等候了一二日,但太行夫人總是不令往見,正在不樂,見門下弟子忽然離了職守,均自不見,他雖人物也不算惡,卻不似汪劍秋那般隨和,喚聲作嘯見眾弟子竟不立時作答,已是有些見怒,再見竟在這萬里之外見得他平生最不惱恨見的張入雲,其心裏嗔惡自是可想而知。一時也不做答理,卻將眾弟子都數落了一遍。
不料少女聞言,卻面顯驚恐,忙擺手與張入雲叫道:「我不要回家去!家裡好可怕的!家裡有妖怪!我只在這裏等段大哥來救我就可以了,段大哥說過了,只一會兒便回來,現在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他很快就能回來了!」
張入雲伸手欲接,無耐雙臂酸軟的厲害,終是慢了一步,眼看就要錯手,不想那水囊卻是划之其身前,已是拐了個細彎,輕輕巧巧落在其掌中。張入雲見了搖頭一嘆,他此刻體力消耗,身體水份不足,正是口渴的厲害,身上虛乏,也顧不得這水囊是女子應用的物器,拔了瓶塞便將口中灌去,果然水質清潔,細滑,不覺見已被他一飲而盡。只是待泉水盡滑落自己肚腹,口鼻之內卻又滿是女子唇腔間的檀香味,再落眼看處,竟見瓶口一點櫻紅。張入雲近來雖是謹慎持戒,也不由的胸中一浮,只是搖首之間,旋又皺了眉。
劉乘風在一旁見那紫帶恍眼便如化了神龍一般,匹練也似的襲來,因聞其間風聲有異,忙一個驚聲喝道:「這是捆仙繩!你這笨小子還不快逃!」
到的第二日清晨,不過寅時初刻,張入雲便已自營中俏俏起身,雖是劉乘風在內的一干峨嵋高手都是耳目聰便之士,但于如今張入雲的內勁輕功,卻也有自信不為眾人知曉查覺。起身後又向南行出五里,方與一巨岩下駐身。
劉乘風見這太行夫人明是個不講理的,且行事魯莽,雖將自己一眾圍困在陣內,但在其門下連同愛女也並未脫的陣外,卻已有意施動神雷,直視生命如草芥。再望對面,一干坐下門徒都已是灰了臉色,就連一向驕橫的飛猴臉上也做了嗔厲。當下雖不知其還有和秘術可保其愛女,但眼前陣勢顯是一待發動,便得腥風血雨,欲有心解釋,又怕這悍婦心燥不夠及時,想著各大弟子性命安憂,心亂之下,忙一聲高喝道:「張入雲!你給我出來!」
太行夫人先時還為沈綺霞心細,看出自己有思謀其乾坤鐲的意圖,而先行將張入雲一身法器盡皆解下。可待後來見對面峨嵋女弟子,竟可從容在自己縛妖索重重禁制之下,如遇無物一般,將寶物取在手裡。已是改了氣惱為驚訝,至此時才知自己將沈綺霞瞧的小了,不料她一身功力竟還在葉秋兒之上。太行夫人本就愛才,此刻心中稱讚,不由開口道:「你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小小年紀竟修的護身佛光,峨嵋一門二代弟只怕該以你功行為第一了吧!」
張入雲見他殺閥心思太重,不由又是一陣皺眉,但口中仍自問道:「有聞蛟龍喜食烤燕?你方才不是說那封鎖金龍的地穴乃是藏在太行夫人的后花院之中嗎?怎麼這會功夫卻在這水潭邊燒制燕肉?難不成眼前就要遇得那惡龍?」
一時間劉乘風雖沒有正面作答,但其下意思已是不言自明,竺十八被他一隻粗掌捂住,只覺味道怪怪的好不噁心,直忍耐了半天才從其手底放脫了出來,雖不敢在長輩面前作臉色,但也是苦著臉,胸腹間好一陣難過。
段驚霆也是識貨之人,當眼之下,已知張入雲精擅兩種絕技,且還可同時發動,僅此一項便不是自己可以輕視的。但平日與人爭鬥,盡佔了強勇的上風,可今日與張入雲一戰,就覺對方也是如自己一般氣重如山嶽,心中竟生出些沒有底的感覺,此是武家大忌,當時面色一作,已是臉犯煞氣,一聲虎吼,左臂揮出,已是夾帶著一朦紫氣襲到。
段驚霆聞聲惱道:「我知你一向廢話甚多,願意便說,不願意就拉倒!」
劉乘風得此空隙,忙上前解釋此一樁事都是張入雲手筆,與自己峨嵋一眾無關,三位弟子聞言雖是有覺不夠仗義,但到底劉乘風是自己長輩,自不能當面喝止。再待夫人喝問張入雲意圖時,少年自是將當日野宿中相遇祥草一事告至。
為此沈綺霞也是有些乍舌,卻又面帶欣喜的與張入雲道:「看來這金鐲當真是無堅不摧,如此倒真要恭喜師弟得了這一件極上乘的防身法寶!」說完,已將其拋回。
而只一待將青蛟收服,段驚霆便又取出一條龍筋,再一抖動便將張入雲相制的三隻螭龍做一處縛了,他左臂本是得自孽龍的殘肢,神力當真驚人,只還未待張入雲牽制,便已抖手將群龍收在腳下,也不待問詢,雙拳揮出便將其中兩尾龍首打了個稀爛,連哼都未哼便已了帳,留下一尾驚恐之下,只掙大龍眼,一身無鱗的蛟身只在白沙灘上狂扭掙扎,可段驚霆手中龍筋都是得他祭煉過的,堅韌異常,越是掙力越收縛的緊,不多時已是深深嵌入肉里,可段驚霆卻只在一旁冷眼相觀,見其終於知曉厲害,這才收了目光,回首又朝青蛟處行去。
可祥草因方才一番與張入雲親近,又兼心上害怕,卻怎生也不放他出帳篷,硬要他陪自己,還要張入雲說故事與自己聽,這可讓他頭大了百倍,可縱是張入雲怎樣說理明義,祥草也不肯聽從,至后若急了,竟如玩童一般的厲聲尖叫,她是女生,又帶童音,細嘯起來,直如萬箭撕摩張入雲的腦髓,無可忍耐之下,只得投降認輸,搜腸刮肚的想著童年時的有趣故事。
張入雲自是知道這位峨嵋劉長老的難處,但見平時那般氣傲的老人家此刻也化了滿面的驚恐,心上作樂,趕忙躍眾而出,一時抱拳道:「弟子在!但憑師叔吩咐!」可一旁祥草對他卻甚為倚戀,見其拔身,忙也蹦跳著從后趕上。
正在張入雲心上鬆懈時分,忽覺身旁氣流有異,也不待他做出反應,便覺腰間一浮,自己身體已是為一陣清風帶起,輕輕將自己放落在地,那人甚是好心,特意將張入雲放落在朝陽一面的乾燥枯葉之上,張入雲不但未觸得石地陰涼,身上還籠得朝霞餘輝,身體甚得乾淨爽潔,且張入雲鼻下嗅動,但覺對方掌風略帶了一些蘭香,一時動念,雖不曾回頭,但已知曉來人是誰。
到了第二日清晨,女孩竟還主動與張入雲問早,晨光輝映之下,愈顯得那少女清麗脫俗,秀美絕倫,讓人見了打心底里喜歡。張入雲見之,也是展顏一笑,只是心上又為之多了一層煩惱。待兩人起身時,女孩倒是挺熱心,想上來幫襯,可張入雲卻瞧出她只是覺得好玩,在為此一舉,果然,只待她一動手,便是亂七八糟,還險些被固定帳篷用的銀錨刺傷。
一句話若得劉乘風連連咳嗽,又整理衣襟,自覺自己怎麼也不算是老的樣子!
張入雲聞其言,心裏也有些惴摩,但並不願說破,只又道:「師姐說笑了,以峨嵋一門年輕弟子之中,功行最精純的,該當就是師姐您了。且貴門長老高人俱在,真要有甚魔劫也定能相助得安然渡過。且沈師姐平日與同輩弟子之中也是人緣最廣,一脈的溫柔體貼,至時眾弟子絕不能坐觀,定也會前來相助的。有聞峨嵋歷代弟子中,除二代弟子中俱絕大法力的四大弟子,多是同門同道幫襯才能修得正果的,師姐想來也不外如是,所以也不用太過煩惱,算來也終是我等的劫運也說不定呢!」
張入雲只是無心一問,他因見沈綺霞功行愈法的精深,且上一回與雷音洞和_圖_書一役,又見其得授上乘佛門功夫,只當日後定能大造。不料沈綺霞心虛卻只道他看破自己心境,一時漲紅了臉,卻不知怎麼回答。張入雲見其臉色有異,忙驚問道:「師姐是怎麼了!怎麼一會兒功夫臉色便又變的這般凝重起來!」
但張入云為一番事都是自己招惹的,無論如何不能再袖手旁觀,一時間也不待與沈綺霞商量,便自林中跳了出來。口中生叱,便將在場眾人俱都震得一驚。唯有祥草見空中打鬥心中害怕,此刻見張入雲回身,忙投身在其懷裡,一邊手指空中飛猴,滿面的驚惶失色。
張入雲聞言笑道:「師姐只要能收回這法寶,只盡任您怎麼說就是了!」
可是因見少女身上邋遢,指甲、頭髮上的污垢尤其不能令人容忍,前路漫漫,也不知何處是個止歇,張入雲因從隱娘已落下愛潔凈的習慣,何況對方身為女子,更是讓人看不過眼,是以最後終究決定,到底還是要給這女孩身上洗濯一番,為此張入雲度量了好幾番水源都不得滿意,直到尋得一處從上而落的細小瀑布,又兼有白沙灘的小溪這才覺得有些滿意。但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他于大半日之內不過才行出不到百里的路程。
可待張入雲將睡眼揉開,忽得見遠處樹冠上有一人影,他自如這麼森林以來,除祥草自動找上門外,還未見得一絲人跡。雖不知是友是敵,卻也忍不住的有些心喜,只是定睛看處,又覺來人身影有些熟悉,當時心裏便得猛跳了一記,等再抬頭看看天,卻見艷陽高照,一絲也不見昏暗,耳畔風吹綠葉沙作響,也生生告訴他自己不是處在夢中。
不想張入雲卻笑道:「這蛟龍是段兄殺的,其生的罪業與小弟何干!既然段兄見賜,小弟怎敢不要!」說話間袖袍展動已將雙角接在掌中,因那龍角足有三四尺見長,收裹在袖中不得方便,便遂將其與腰間交叉縛了。原來張入雲此時一應的兵刃都已被沈綺霞防太行夫人窺伺盡皆收走。他雖一身本領盡在拳腳上,但到底能身邊多一件鋒銳尖利的龍角,總是有備無患。
段驚霆也是身具夜眼,待見張入雲將鐵絲遞過時,雖是從其口中取出,但卻不見一絲口涎,知他連口中藏物,幾是江湖把戲一流的小術竟也精擅,倒不由真的有些要另眼相看其人。只是他向來自負,自不能示弱人前,當下也不理張入雲,只屏唇一吸,便將鐵絲銜在口裡。再一垂首,已然丟至項下巨石縫隙之中。不過剎那間的功夫,就聽得其胸前傳來一小串細碎的金屬聲。還未待張入雲回過意,但見其胸前元寶一般的巨石已是轟然倒下,原來那巨石乃是前後兩半,正好合成一副連枷將內中人四肢均牢牢固住。
而張入雲在其身旁,知自己兩人手無寸鐵,那三妖猴的兵器極為沉重,雖不見得會落下風,但只一纏住,卻要犯再有人前來救援,太行夫人紫嫣秋的縛妖索,他已是見識過的,一時上為快速止了戰事,擺脫飛猴的追擊,卻是探手將在腦後取了自己一根頭髮,一隻又將其切成兩寸來長的碎屑,右掌勁氣吐出,施出鐵研針的內力,瞬即便將一莖柔軟的長發,化做了數十根鋼針。
未想他這裏口快,劉乘風那邊已是披風似的將他嘴給捂上,又拎著他耳朵罵道:「你小子給我小聲點!有傳太行夫人坐望峰百里之內一草一木的動靜都能知曉,雖不知是真,但我們也不能當它是假,這幾日想是那夫人正在閉關連個山門都不開,萬一要是今天就開了山呢!我等此次前來只為求寶,不要多惹事非,你等沒事惹人家守山神猴做什麼?」
張入雲一見之下便得大怒,可那火龍見自己一擊不能得手,便復又來奪其手中的少女。當下張開血盆似的巨口,直取二人而來。張入雲正在盛怒之際,此刻也不退讓,待火龍襲近,陡然便手舉乾坤鐲奮力砸下,就見兩團金光暴現,張入雲顧是被震的飛退,而那毒|龍也被痛的大聲嘶吼,掩痛退了回去。可又因不甘心,臨退時還口噴赤火,向兩人射到。張入雲見狀,手起雲嵐便將混天綾翻起,此寶他此時雖不能妥善運用,但知其五行避火,幾是火器中的首領,果然一番攪動之下,便將那純陽赤火攪揚了一個乾淨。
少女聞言,口裡還在嘟囔著張大哥與阿雲,見有問她姓名,便就口回答道:「祥草。」
張入雲見其手辣,知自己勸說不動他,為此只得暗自一聲嘆息。而一旁段驚霆聞其語氣,卻笑道:「你這人真是酸氣重,我殺一條也是殺,現今都已取了四條性命,趁早送其了帳也好讓這妖龍魂歸地府與自己兄弟相守,你莫忘了,你腰間也收著龍角,我雖手辣,沒有你幫襯也難成這事,若論我手毒你也逃不得干係!」
不料沈綺霞卻甚在意這一點,一時輕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不過你可要將你那金鐲給我瞧一瞧!」話音未落,就見張入雲已是甩手將腕上金鐲送出。沈綺霞觸手便覺其極有分量,已知不是俗物,再注目覺其上龍紋翻滾,更是有些驚心,當下忽然出其不意,將腰間紫炎劍抽出,左手拿定,猛力將仙劍向其斬去,就聽得一陣龍吟,瞬時紫金二色大作,只將二人神目也晃得有些暈眩。再待兩人仔細看時,就見那金鐲上連一絲絲細小的劍痕都沒能留下。反倒是沈綺霞持定寶劍的右手,為金鐲上的金光震的長劍險些脫出手去。
張入雲答道:「久聞太行夫人坐望峰中有移植九天之上的靈藥藍田玉實,不知可在這后花院內?」
果然劉乘風已然發了怒,指著祥草道:「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怎麼一點規矩也不懂?」
張入雲起始時尚怕葉秋兒不敵群猴力大招沉,不想三四年不見,葉秋兒一身本領大為改觀,一柄青霜劍在手,雖是不見其施展劍術,但一般的劍起寒光,將飛猴一招一式封擋了個乾淨。且她精擅飛遁之術,未駕劍光,也一樣的飛行絕跡,縱是飛猴背生雙翼天生的靈性,與其相較也不見落的下風。
空中太行夫人見愛女對張入雲這般親近,心中作惱,也不待劉乘風解秋,已是高聲喝叫道:「祥草!你快給我回來,今番這般調皮,迴轉宮中后,定不得饒你!」
可不料張入雲方才一般話已觸了太行夫人大怒,一時道:「你以為你是峨嵋弟子,我就不敢殺了你嗎?當真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說話時,便揚掌舉天,就見空中銀蛇疾走,竟將空中雷雲中的神雷接引,再待伸掌探動,便有一枚燎天也似的金雷打了下來,直奔張入雲而去。勁雷奔走出,立時便將所掠處的草木盡皆化為焦炭,一眾門下更是驚呼四起,忙循身躲避。
張入雲聞聲輕笑道:「好說!好說!兄也是一般詭異的本領,在下也深自佩服的緊!」說完已取手將當年隱娘所賜,口中藏得經年的鐵絲遞于其唇邊,又笑道:「不知兄卻要怎麼將這鐵絲接下!」
聞此太行夫人冷笑道:「你倒賴的乾淨!」便又轉首與奉香四女中一人道:「玉瓶,這男子可是前番掠走小宮主的惡人!」
未想少女竟連連點頭,心有餘悸道:「是啊!他每次都要吐好多血,和大哥哥你可有些不一樣!」
段驚霆本以為自己這隻臂膀本是采自孽龍的殘肢,便是飛劍一流也是難傷,自忖就任張入雲功行怎生精進,也定能抵擋的住。可不料那白虹精光乍現,虹光至純,竟是白的異常驚人,至此段驚霆才有覺自己太過大意,欲待變招也已不及,咬牙一作將臂膀略偏了一些,就聞一聲驚暴,其人已被張入雲這驚神一指擊得重重倒在水牢石牆上。
張入雲聞言皺眉,卻只回首輕笑道:「縱是如此,吃飯也是一正經事,你我二人在髒水牢里一番折騰,食前凈身沐浴總也不算過分吧!」
沈綺霞見張入雲有此言,知其並不是當真知曉自己心上想法,不由心氣一松,但仍舊遮掩道:「我雖比你與內勁上精鍊一些,今後的造益實也難說,修道者向重因果,如心中存了芥蒂,只怕日後難免墜落,如今思來也著實可慮!」
段驚霆冷笑道:「我行事只問能不能暢意,何耐這許多生死的煩心事,何況我只一心絞殺這孽龍,自比那紫老太婆有心收服這惡龍來容易的多。放心!這惡龍一身是寶,且不說它一對十三節的金角,便是其滿身的金鱗,若拿來祭煉成甲胄就是飛劍也難以傷害,至於什麼龍皮龍筋我也全都不要,俱都歸你如何!」
劉乘風一行在旁雖有心相救,但無奈那神雷威力太大,傖促之下不及救應。正口中交待張入雲速速退避。不料身旁少年,卻反一個迎身而起,左腕震動,已是舉起一枚金環與其相抗。就聞一連串噪耳的金鳴雷動之聲,雖則狂風驚顯,愁雲慘淡,但雷陣正中的張入雲卻是未退的一分一毫,再待風雲掩息時,就見其左手擎了一枚赤環,其上電光疾走,竟生生將太行夫人威力絕大的子母神雷接了下來。
未料張入雲竟不見懼,未有事先運出彈指神通,而是右手一迎,已將來拳接下。段驚霆見此大喜,滿以為這一擊少說也可將張入雲一臂震碎,可就覺左臂間一陣輕柔膩滑,臂膀上的勁力竟是運作不出,原來張入雲一路手法變幻竟可在二人拳掌相交的一瞬,已曲指將自己手臂間點了十多處,這般絕技世所罕見,段驚霆一時大驚失色,心知要糟,趕忙雙拳一封將自己上身護住,以防對手偷襲。
段驚霆不料張入雲平日看起來和善,疑心倒重,當下也止不住笑道:「看不出,你這人雖是荒唐羅嗦,但也有防人之心,倒叫我有些驚訝呢!不錯,如你所疑慮的,這后花院一行,實藏了兇險,我因見你手腳靈便,二人一同前往也能多得些助益,實在不行有多你一人,也可令敵手分心。我也不與你欺瞞,到時你我二人各憑本事,且看誰都佔多些便宜吧!」
而那水牢雖是佔地頗廣,但到底不如平地可以拔力,段驚霆又見張入雲一記來的猛烈,知對方也是極擅近身格鬥,只一為其佔了先機,這場比試便已輸了八成,當下竟不避走,而是左臂一橫,已屈臂封擋張入雲這可洞穿金石的一擊。
太行夫人聞言,轉眉側目,見身旁姚花影也與自己點頭,知其所言不假,一時上臉色稍轉和了一些,但仍自道:「原來是峨嵋劉道長,道長為坐望峰小事不辭萬里路程,本宮實為心感,只是初入靈山,卻大胆冒犯我坐望峰禁地,將我女兒擄走,我一族坐守此間數百年也沒有落得如此有傷顏面的事,雖是有勞你等奔波,但即犯我愛女,實也不能輕饒!」說話間,空中雷雲又已一陣翻滾,剎那間竟將半天遮避,本是清晨陽光明媚,瞬時竟別作了陰天。
果然太行夫人待姚花影與其同門不比眾人,她本就知其事究里,方才不過是性高,想趁勢將張入雲重殘出一口氣心頭氣而已。今見兩派門人俱都求情,而自己也有求人之處,雖是面色不悅,卻仍是將手一揮道:「即如此,就依眾位所言!」又對飛猴叱道:「還不快將這人押了下去!」
葉秋兒向不輕易服人,此時一見,也是自愧弗如,想著對方乃是姚花影師姐,只怕功行還要比其師妹精進的多。而一路上峨嵋女弟子偶有與姚花影敘舊,卻總見其有些支吾。二女只當其門下長幼有序,有師姐於一旁,姚花影自是不好與二姐妹言談,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終也不見其師姐開過口,沈綺霞心性恬淡,見其不主動答禮,自然不會逾禮探詢。
張入雲嘆道:「也許吧!雖說內力精鍊吐納是修道人的本份,但如此這般苦練外體,到底才是最適合我的法門!」
祥草自是不知這些長幼尊卑的道理,但見來的中年道長,一上來便將一旁好心的姐姐也數落了一遍,不由指著道人鼻子說道:「壞人!壞人!」卻趕緊為葉、沈二人將其嘴巴堵住。
可一群人來的甚是不巧,此刻段驚霆心氣實在不佳,見了這群平日里看守自己的惡徒,更是心喜有了撒氣的對象,當下只一個清嘯,已是自水中躥出,不知他運動的什麼秘法,只有小兒才能堪堪鑽過的鐵牢,竟被他如靈蛇躥走一般的將身渡之鐵欄外。一個振拳揮出就見一土著的腦袋如被敲爛了的西瓜,給打了個粉碎。一時上土著驚恐萬狀,有機靈的,已是吹響腰間攜著的號角,號角聲音悠悠傳出,顯是在召集救援。而段驚霆卻不見懼,竟沒有溜走的意思,而是留在當場,依舊雙拳相互擊出打爛敵人腦袋,看情形竟是要將一群土人盡皆打死,他才肯上路。
小祥草樂道:「段大哥說了,從前有個小男孩,一出生時,爸爸媽媽就都不在了,可他很走運,在路上流浪時被好心的哥哥姐姐收留了,從此以後好多人生活在一起開心極了!可後來遇上一隻妖龍把小男孩的哥哥姐姐都給吃掉了,連他自己的臂膀也被咬掉了,到最後只剩他一人活了過來。等把傷養好了,他就發誓要把所有的龍都給殺了!每天晚上講一個,可好玩了!」
張入雲自是不笨,見狀便知這軟兵刃襲來,自己至剛至陽的乾坤鐲絕不能抵擋,他一身逃行本領縱不是天下第一,也是世間數得著的,見那捆仙繩威力,也不及將身勢躥奪,已是右腳一跺已是憑空不見。
不料沈綺霞見此,錯以為他心氣剛毅,又因童身被破犯了大煩惱,忙合聲道:「沒什麼,師弟這番話,只是動了些意氣而已,真若打鬥起來,定還是你會得上風,昔日沙灘一戰,秋兒就難以勝你,自其後,再戰,她也只會是你的手下敗將!」說到這裏,不由嘆動道:「便是我,也一般的只有認輸的份了!」
張入雲見了眼前貴婦倒還不見怎地,后見連崆峒姚花影都得現身,一時上眉頭便是一皺,雖不自覺,但隱約間已是覺得此番坐望峰一行,又是一場極難相遇的事。
一句話便將太行夫人惹惱,怒聲道:「沒有的東西!宮主被擄本就該治你的死罪,如今你連劫擄宮主惡人的面目都記不清楚,還留你有何用!」說話時分玉臂上便得起了一道寒光,一飛經天已是欲往玉瓶當頭落去。
再見沈綺霞已從腰囊中取出個翠綠色的果子遞給她道:「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個果子!」祥草正才剛身醒,肚裏空空,見了青綠色的果子自是愛不釋手,當下也顧不得張入雲傷勢,伸手便將果子取在懷裡。因見祛了怯意,沈綺霞方將其攬入懷中,祥草見其人物和善,但不見拒,只任其為自己梳理蓬亂的秀髮。沈綺霞趁此際為女孩把理脈息,果然見其心智有障礙,不由也是皺了眉頭。
如此,張入雲總算是與眾峨嵋匯合在了一處,劉乘風雖與其制氣,卻並不為此在大節上失義,又見祥草根氣不凡,一身的穿戴也不同凡流,更令沈、葉二女細心一些。葉秋兒愛潔,雖是祥草昨日已洗濯過,但仍顯其一身太過髒亂,強拉她與水源處清洗,一面又取密梳為其收整頭髮,雖祥草不樂意,但無奈她一來性作有些威嚴,二來葉秋兒外冷內熱,倒與其有些相投,時間不長兩人倒是樂在了一處。卻拖帶張入雲與竺十八兩人在池塘邊做看守。
張入雲聞言笑道:「只容你有些異能,便見不得別人也有些伎倆嗎?不過有些叫我意外的是,難得你倒也能低了口氣,問起別人相犯你的原因來!」
太行夫人這句話雖輕,可聽在眾門人耳里卻如擊了一聲驚雷,沈、葉二女自是一聲驚呼,便連其身旁的姚花影也是聞聲周身一晃,而其身後蒙面的女子見狀卻是行前一步將其扶止,姚花影受其攜帶,立時便駐了身子,但滿眼還是驚惶失色,但一時卻又不得發作。
而一旁段驚霆,已是置身於湖畔樹林,從一巨岩縫隙中掏摸出一方銅鼎,內里打了兩個包袱,打開來一看,卻分別是食物和衣服,一時拋于張入雲一隻油雞並一壺酒道:「且先吃飽了才有力氣辦事!」說完自己已將一隻羊頭撕開,左右開弓頃刻間已是吃了大半,揚脖又是半瓶酒灌下,旋風般的便將手中食物吃了個頃盡。他人雖生的標緻,但吃喝起來,卻又透著一股狠勁。
因二猴力道太大,雙手終究把持不住,虎口迸出鮮血,手中兵刃提攜不到終是落了下來。張入雲見二猴也為對方震攝,反覆兩腳又將兩隻猴子也踢下雲頭。不料三隻猴子只一落地,便重又整頓旗鼓,空身飛縱了上來,此時棄了手中器械反更顯其迅猛如飛。但張入雲穿行其間,卻極顯從容,且他此時手狠,只一發力便是力重千鈞。
張入雲此時聞得這一潭髒水,腥臭無比,再左右四顧,水牢之中竟只得自己一人,連個探問的對像都沒有。一時上眼觸離唇邊不過三寸的渾水,不由皺眉苦笑一聲,只在作想故意示弱人前的舉動,倒真讓自己好生狼狽。待雙臂運力欲將那石鎖掙開時,竟是連用了三次勁力也不見寸功,他未想到這青玉石這般堅固,苦笑之下,又待施法。
待太行夫人言畢即是揮手招攏僕從,又回首與眾人示意,當先開路向林中煙霧深處飛去,劉乘風一行自是緊跟其後,因竺十八劍術尚未煉成,排雲馭氣又有些不周全,劉乘風只得伸出袖袍攜其一同進身。反觀沈、葉三女自是沒有一絲妨礙,而姚花影身旁那位師姐舉止則更是從容,肩未搖,足不頓,竟是憑空煙嵐直上雲霄。
他不料張入雲此時想起一事,滿心俱是驚惶失措,哪還有一些心思與其鬥口,當下只隨性答道:「男女之事,只有身墜其中的人才有資格參与,小弟縱是修行有限俗不可耐,但還不至無理狂妄到要染指段兄自家事。只是說來莫姑娘與兄相處從來都是一片熱心,兄縱不受,也不用說出這般冷人心的話來吧!」又見段驚霆欲開口,忙阻止道:「天色已然不早,此處險地我二人多留無意!段兄即有意今日會那金龍,也請趁早帶路吧!」
張入雲聞得沈綺霞語氣哀動,不由回首探望佳人,果見沈綺霞,正襲了一身長衣,白紗似雪,正倚著一株參天古樹,身後古徑深幽,更顯得她人物哀愁淡雅周身只彷彿能散出光彩來一般。雖是人間仙子,但卻更似這山谷間的精靈。當下眼見心驚,一時清了清嗓子,方大了膽子道:「可你也看到了,我先時已是被破了童陽,要不然葉師姐也不會這般生氣!」
正說話間,自在遠處避了女弟洗浴的劉乘風,聞的這裏震天似的打鬥聲,已是遁身飛縱了過來。竺十八嘴快,只一待其落地,便趕忙上前問道:「劉師叔,您老來的慢,幹才我們才和一幫會飛的猴子打了一場,哪真叫精彩!不過張大哥說是坐望峰主人太行夫人的手下,您老知不知道有這回事!還有張大哥還說那太行老夫人生性小氣,此一次動手,多半要被其報復,您老見多識廣,是不是真的?」
張入雲見他這般快速便將四肢石鎖解下,正在心驚,再此時水牢中髒水飛濺,不風又惹得他一陣皺眉。而此刻段驚霆已然從石籠中跳了出來,揚手寒光掠過,已將鐵絲還於張入雲,並道:「這鐵線蛇的背筋當真好用!不想你竟有這多玩器一般的細緻物事!咦!……」他雖是性高,但到底一時為張入雲相助才得脫困,言語之中確比方才和宜了一些。可未料到一語投地,便覺對面少年氣息陡然間化了嗔厲,他是煉武之人,頓時已將勁氣放出護住身體。
可這邊張入雲可不似數年前那般好心情,尤其劉乘風語及祥草痛處,一時更是將他惹惱,腦中想也不想,便已高聲道:「劉師叔!您這是什麼話,不肖張入雲雖然不肖,但這祥草小姑娘與您老有何相犯,怎能當您這般言語!」
果然張入雲也是寒了色點了點頭,只問道:「看來你倒知道的清楚!」只是他不願見人痛處,其中緣故,卻不開口問詢。
且二人只一落地,便將自己一身氣穴盡皆閉住,不使自身有一點生氣外泄,恍眼之下兩人便如化做了兩方石塊,再不易為人發覺。而段驚霆還於落地前,自新換上的衣服袖籠內一陣抽動,頓時手上便已多了一條如玉筋一般晶瑩透亮的皮索。
幸得此刻對面女子身後忽然又躥出幾道身影,其中一人,人甚和藹,見著張入雲便得大喜,一路飛奔已是口稱張大哥,向著張入雲奔來。等到了張入雲面前,便已高聲笑道:「果然是張大哥,幾年不見您長高了好些,我就說你福運大,不會在雷音洞中身死的,日後又聽得你在江湖上的傳聞,更是開心極了!」
張入雲聞得坐望峰下果然是有這異寶,心裏已是大喜,雖聞段驚霆有言這玉實難以尋覓,但卻又不放在心上,只道:「即是這坐望峰內有存這玉實,就不怕不能到手了,若是那花院內沒有,我也只好當面向太行夫人索取了!」
沈綺霞見狀忙拍了拍師妹的肩膀,輕移蓮步,已和-圖-書是行至其身前柔聲道:「小妹妹你別害怕,我們都不是壞人,和你張大哥也是朋友,方才這位姐姐只是和他玩呢!絕不會傷了他的!」說完張入雲已是在幾息之間面色漸漸平復,祥草才得些心慰。
但話音剛落,卻又開口道:「只是這野蠻小子,卻不得輕饒!今日有貴客臨門,本宮即已開了口,自不願再動血光,只是……」說到這裏,太行夫人又對著張入雲狠聲道:「只是你這小子太過狂妄,你是不是自負輕身本領不錯!哼!我便挑了你足筋,看你這輩子還能施展這野猴子一般的身法!」
只聽得張入雲皺了皺眉,看了看帳頂上激濺的水花,方對著身旁香草道:「從前也有一個小男孩,他出生時父母都在,而且都很愛他,一家人生活的可開心了。可有一天……」
沈綺霞向觀人心理,又因前番雷音洞一事,雙目受青鬼毒血浸潤,眼力大異,已能看出先時的張入雲早無一些體力,真有敵人偷襲,卻如嬰兒一般的無力周旋,一番話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但她不是會說破別人心思的人物,眉間略皺了皺,便又換言道:「哪!有想到什麼了嗎?」
張入雲見其手段毒辣殘忍,忍不住皺眉道:「它不過是只猴子,雖得了些靈氣,但到現在連個人形都還未修得,你又何必與其一般見識,下這毒手取其性命!到底能得今日氣候也是曠日持久的事了!」
當下只聽得空中一陣雷雲翻滾,數道烏雲竟得潑風似的顯現,待定身為眾人看定時,原來是三隻背生翼翅,渾身甲胄齊全的三隻妖猴,其中或提了金杵,或握了金鑽,都是舉了重兵器。想是趁隱身術向湊近竺十八身前,施以毒手,不料卻被張入雲神目看出。
張入雲見段驚霆一脫得石籠便能凝聚其一身勁氣,觀其行色,雖在水牢中困頓時久,卻又瞬間便又生龍活虎,直是神氣完足,沒有一點疲累的跡像。只此一觀,便知其有長力,又極擅戰,心中也不由有些佩服。當下亦贊道:「段兄倒是鍛煉的一身好筋骨,實令小弟有些佩服!」同時再又伸了一記懶腰,正在腳尖提動,好似渾身庸懶無力,卻只聽空中一記脆暴,但見白虹驚走,竟是難得他偷施絕技,一上手便動了彈指神通一般的狠手。
沈綺霞見張入雲這般舉止,閃念之間,已是隱約猜到張入雲的心思,當下見對方誤會,雖有些失望,但到底免了自己一番尷尬,心中一寬,面上桃紅也得就此退去。一時也不答言,便將自己束髮的金環解下拋于張入雲道:「張師弟太過客氣了!此是無相環,為師弟當日于雷音洞所得的赤精石與冥玉石煉化,當日若不是師弟將赤精石交與我手,冥玉也一定不會得到。今被我採的玄鐵精英,又得師傅教授終煉成了這無相環,論本求源,這無相環理當是你的。這無相環可納五行精氣,更專擅提取玄門寶物,又經家師祭煉,威力實在不小,有此一寶防身,對你四海巡遊而言,確是一大助益!」
張入雲雖是仗生平功夫,但也快不過那疾風,一時間已顯敗相,正待欲將混天綾取出將火龍擊散時。就見一旁沈綺霞已將系發的銀環解下,當時祭在空中,就見銀環閃爍,忽然生出赤青二氣,一陣吸取,盡將那火龍收入環中。而法螺中的疾風同樣也逃不那赤青二氣的拔動,堪堪也要為其攝走,正在飛猴憂急處,卻見銀環已是滴溜溜滾落,重回沈綺霞手裡,原來她不願為此解怨,只一佔得上風,便將那妖猴放過。
可段驚霆行事卻沒有張入雲這般仁慈,一但行勢,便是凌空躍起,將為自己重傷飛猴一拳又是打得撕心一般的慘叫,可因他留力,不能妄動先時那般的拳勁,反倒沒有將對方擊死。因生恨妖猴呼痛聲音可憎,已是左臂拳出,瞬時將妖猴脖項攬住,失其失聲,欲將掐死。不料再看為張入雲打落在地的二猴已瞧出自己二人厲害,再不敢相戰,已是翻身欲抖動翅膀遁身飛走,而一旁的張入雲卻是擺明了袖手旁觀仍二猴逃走的意思。氣惱之下,左臂扣住懷中飛猴腦殼,左手伸手三指掰得猴口,上下一運勁,便將妖猴猴首撕做了兩半。
就在幾人往還問訊時,卻見遠處一怕清嘯,樹冠頂上又晃出一人來,眾峨嵋弟子都得眉間一皺,便是沈綺霞也不見例外。張入雲抬頭看去,遠來也是位老相識,當下忙抱拳與其請教道:「劉師叔,多年不見,入雲給您老請安!」
而段驚霆卻已是喃喃自語道:「這太行老不死的,就是個瘋子,她一家上下皆都是瘋子,連帶著那小丫頭也已失心瘋了,我將她帶走,也是想趁早還能救得她一二而已!」
沈綺霞不想張入雲竟得直言不諱,也是眉頭一皺,過了半晌方搖首道:「我二人雖不知你近日有何遭遇,雖令人痛惜,但秋兒倒並不是因這般事才生你大的氣,只是因見你身旁那位小妹妹,錯以為你自甘墮落,連這般年紀的孩子都有染,才得有此誤會的!」
一番話說的張入雲有些猶豫,但段驚霆見此還不滿意,一時一拳打在一土人胸腹之間,將其腸胃掏出,于張入雲眼前掏出,竟從中取出一節骨節,又與張入雲道:「有聞人的手掌烹食起來最為鮮美,這般雜碎自是不肯放過,你先今可瞧清楚了!」當下他又將那土人屍體如敗草一般的扔出,只三兩下便將獄中殘餘的數人盡皆打死,這才踱出牢門外。
見此,段驚霆又是一陣冷笑,但因已殺紅了眼,卻也無暇與張入雲理論,二人直在山腹地穴之中行走了近兩里的路程,這才出的山洞,一時上天光大亮,看天色,也不過才過了午時而已。
正在太行夫人驚愕之際,卻見更不可思議的卻是沈綺霞已自在自己兩重縛妖索之下將張入雲腰間皮囊與腕上金鐲齊都解了下來。一時再見張入雲與其輕語,那女弟子竟還臉上帶了些羞紅,探手將少年懷中一副紅綾也都盡取在了手,待諸寶落手,齊歸入寶囊內方才與群猴點首示意。那三隻飛猴此刻倒聽話的很,受其佛光熏染,卻改了平日戾氣,輕了手腳將張入雲提起,躍至空中,徑自向空中飛去。
張入雲因聽得有這般緣故,這才沒了話說,一時只將油雞剛剛吃完,便有覺潭底傳來些微異動,段驚霆與其一般的耳聰目明,當下也已發覺,立時棄了銅鼎便起身往林中退去,等他欲相喚張入雲也隨同自己趨避時,卻見身旁一陣清風,張入雲已是躥身與自己一同退守,一時見了,雖是口中不說,但自覺其人倒是堪稱機敏,與其一同辦事,倒不用自己多費唇舌。
段驚霆曬笑道:「我原來還當你確是有些見識,原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燕肉只能逗引那類惡蛟與螭龍一般的蠢物,真遇神龍怎會看上這點東西!我在此燒烤燕雀,只不過是因為前番我探行太行萬香園時,不知其有五條惡蛟守衛,不查之下才被那死老太婆發覺,今番再入這園中,還是趁早先收拾那幾條惡蛟,不然的話到底惹厭!」
反倒是張入雲心上作嘆,又沉聲道:「想不到兩三年不見葉師姐的功力竟有如許長進!昨日一擊,真的險些將我打的元氣潰散,骨斷筋折!」
沈、葉二人見飛猴勢猛,不禁有些為其擔悠,不料張入雲可沒想和這掛了翅膀的畜牲鬥力。只一待接觸,便是翻身滾過,足尖勾處,已將妖猴脅下拉過,就勢旋身,便是一腳反撩端端正正踢在其素囊上,雖是那猴子長相雄狀兇猛,也禁不起他這一腳,頓是如殞石一般栽落在一旁密林深處。再看張入雲已是擰身而起,一趟招式端地是漂亮!
張入雲知他多口,當下見他胡亂猜忌,卻趕忙伸手封止了他的口道:「兄弟別誤會!這位祥草姑娘是為兄路上遇見的,好似受了驚嚇,心智有失,不知其來路,只得將其先收留在身邊,今能遇上你們真太好了,峨嵋派相有靈藥,沈師姐又精醫術,如此這孩子可有救了!」說完話,便對著竺十八身後的紫青雙姝就是一揖。心性溫柔的沈綺霞故是還禮,但親見張入雲與祥草的同寢的葉秋兒卻是睜大了一雙秀目氣惱了半天。一時間張入雲與自己作禮,心上莫名火起,卻是大蹋步向前,一路朝張入雲徑直走來,氣勢洶洶,竟有尋釁滋事的意思。
張入雲搖著道:「我倒是沒這個意思,這惡龍即能行惡壞人名節,要我殺它倒也沒有一絲欠疚。只是我還有一事,要向段兄請教,於此事前,倒是想順手辦到!」
段驚霆聞其也來調笑自己,正待還口,卻又見張入雲一臉的異樣,通不似是在熱辣嘲諷自己的意思。心中雖有疑惑,但只以當對方是在施動古怪,仍自照直道:「她自己自作多情,關我什麼事!你這人也是沒一點性氣,只一有女子求情,便俱都應承下來,如此一番是你憐香惜玉的心理作祟呢?還是有意想瞧我一些笑話,才勞動此舉?」
果然還不待張入雲怎生思忖,就見沈綺霞已是揚手將一荷包丟入自己掌中。待自己接過,只覺其中所藏的物事極為輕巧,正在思量,已聞佳人笑道:「這是前番你于雷音洞中治我眼傷所用的婆羅葉,不想自當日一別時光匆匆,竟過了三年時光,今日總算是物歸原主,也了我一樁心愿,說來還未謝你當日助我料理毒傷呢!」說完即是盈盈作禮,只是不知怎地,一向溫婉淑雅的沈綺霞,此刻竟是漲紅了一張面孔,她本就生的白,一時間面紅耳赤,臉上卻如火燒起了一般。
就如此這般,直過了一個時辰,身下汗水已積成一座小潭,張入雲右臂終於力竭支撐不住,一個失神便將身落下。可空中人一待醒覺,便又還了左臂上揚,轉瞬間本已下滑的身子,卻被其臂膀憑空長了數寸,又得勾住石樑上的指縫之中。只一個運氣凝神便重又動作起來。雖是交換了臂膀二次舉力,但此今一番卻要比先時吃力的太多,自頸項至足趾無一處不使盡了力道,身體也難以提拔。
張入雲聞言還在猶豫,可忽見自己身形竟是同那山石合成一體,轉瞬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便連體內的心臟也是跳的緩緩的,幾不可聞。他本是武學行家,知這女孩昨日就是憑此一技行近自己而未讓自己發覺。
段驚霆惱道:「你有就拿出來,哪來的這許多廢話!先和你說清楚,那太行老賤人心思毒辣,日後必要取我二人性命,那群猴子能將我倆獨囚禁於此便是證明。這髒水溝里臭氣熏天,你有意於此長住,大爺我可沒這耐性!」
劉乘風多年修鍊自是識貨的,但見烏雲翻滾深處,其間勁雷直如鐵子一般的碰撞激躍,便知是子母絕仙陣。雖不堪玄道正宗,但威力實是大至不可思議,自己峨嵋一眾身陷其中幾無生理。當下連忙憑空躍起與來人施禮道:「貧道峨嵋劉乘風,今奉掌門之命萬里奔波,前來造訪坐望峰主人,不知尊駕可就是太行夫人!」
可此時那戴鐵冠的終究掙脫出戰圈,稍一得空,便從甲胄中提出一紙黃符,雖是個畜牲,但竟也知道念動咒語,一時間那黃符便得縱火燒了起來,合手握住,便望張入雲打來。葉秋兒見狀,忙驚呼道:「小心!這猴子會雷炎術,它要用神火燒你!」
張入雲聞言笑道:「兄一番話雖還未吐實,但僅就最後一句,倒也足見肝膽,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請段兄先於明顯吧!」
張入雲皺眉尋思,回首欲找剩下的二猴抵擋,不了那兩隻猴子倒都機靈,被打的怕了早閃回鐵冠猴身側,其中一隻還將腰間一隻海螺取下,只將塞口打開便又一道勁風從中鼓出,當下火借風勢,更是燒動的越加旺盛了。
張入雲見他言語刻薄毒辣,又因他話里有相衝隱娘的意思,頓時間平日火性也被其激起,劍眉凝處已顯了張厲,只冷聲道:「你怎麼也變的羅嗦了起來,有就有,沒有的話就別說這許多廢話!」
張入雲聞他言語行事狠毒,倒真與太行夫人不相上下,不由也是一笑,待想起自己雖脫離此地,但卻不知這坐望峰究里,又見段驚霆雖狠,但行事之際又多沉穩,知他於此間事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當下只不在意與其先時的閑隙,反開口相詢道:「小弟初來乍到,尚不知此地深淺,段兄行事如此沉穩,定比小弟多識這坐望峰內外詳略,若不見棄,還望告之一二。」說完已是抱拳施禮。
不料段驚霆心氣實高,便是理論時也不願輸口,當下又冷笑道:「我這樣子不堪,你的處境難道就好!再和你說,這水牢內的臭水,一日有兩次起落,到時只要再上漲個五寸,你連呼吸都不能夠,且看你能敝氣多久!」
因二人都有水下行走的本領,雖則地徑幽長,但也不過晃眼功夫即至,待蛟龍出水時,張入雲才發覺已是身處一座蓮花池內,睜眼過處,滿眼都是翠碧,耳畔鳥鳴獸語,各色珍禽異獸盡都置身其間。張入雲本來雖不懂這多異樣,但自在樂長老人門下習藝半年,又常繪錄老人秘藏的經典,已算的是多有見聞,每每將異草靈獸收在眼底,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當下只恨不得腰囊在手,可取經典對應,為此不覺又想起艷娘,其聰明靈俐勝過自己百倍,就沒有經典在手,只要艷娘在身旁也定可認出十之八九。
正在張入雲思忖之際,段驚霆卻已馭龍上了岸,待二人下了龍身,為防張入雲與自己羅嗦,已乘其不意又是一拳將那螭龍擊死。只是此一番為防其走了形跡,卻改用了陰手,生生將其震死,不使龍血潑散,遂又踢其入了蓮池內,那水池雖不大,但卻極深,妖龍屍身瞬即便已沉入水底再不能見。
葉秋兒也是急性,見狀抖手便將青霜劍抽了出來,欲上前一同迎敵,不料張入雲驚聲叫道:「葉師妹不要動手,此是太行夫人手下飛猴,小心出手為峨嵋招惹麻煩!」說完話,已是揚起流星指化了光盾與妖猴迎面而去,因是對方手中都得重器,看意思竟是有心要以硬碰硬。當先第一個便是那使金錘的。
可少女卻一臉迷茫,只搖頭不知。而張入雲卻有些心急,只為他方才只一伸手,便知眼前少女已失純陰,她衣著顯赫,卻又一身襤褸,只怕已在這密林之中打熬了多日。且其心智好像也有些不周全,萬一是被歹人遺棄在此處,自己自然是要將她攜出這密林,但只怕到時遇上其家人,卻有百口莫辯之嫌。他雖與段驚霆有過一番聯手,但知他心性狡毒,真要是遺棄幼|女的事,也不定能做出來。一時情急,只得站起身子,比劃著自己肩膀道:「是不是這麼高,臉瘦瘦的,鷹勾鼻,一雙眼睛亮亮的!」
張入雲看他面色猙獰厲,知還要再傷青蛟的性命,腰間一挺已是上前一步,未想段驚霆已然驚覺,當下已是將手狠命一揮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這類惡蛟若想成龍,還不知道要傷多少性命,你若再如婦人一般與我羅嗦,且先與我惡鬥一場再說!」
到了此刻段驚霆才作了色,不奈問道:「你這是哪裡來的異術?今日卻又為何無故與我鬥氣!」
張入雲見他果然心細,雖一直未說,卻早已看出自己喪了純陽,當下只笑道:「兄說的是,確實是小弟多話了!」
太行夫人在這坐望峰近千里方圓內坐威坐福近一甲子,此時張入雲口中略帶調侃,如何能讓這位心比天高的老夫人按捺的住。當下已是連聲冷笑道:「你只當有了昔日崑崙煉魔法寶便能在我坐望峰境內橫行了嗎?當真可笑!」說話間,已伸手將系著腦後髮髻的紫色綵帶抽出了一條來,繞指之間,已是捍了法訣,只覺紫光一縱,那本是隨風飛舞的綵帶竟是陡時間抖的筆直,精光縱出,旋即向張入雲倒卷了過來。
一時張入云為其所阻,頓時通身如墜炭爐,雖是一身衣裳俱是蕭清雅相贈的靈物,但頃刻間竟也蒸騰起絲絲白霧。沈、葉二女事出關心,見此忙欲上前衛持,不料其近身的小姑娘已是雙手連劃了兩個十字,便見空中一團白濛濛的氣霧散出,瞬時便解了張入雲的急難。再見祥草垂手一旁,已自跪下,太行夫人這才稍斂嗔怒,取手將女兒招至身邊。
可是張入雲一身輕功當真非同小可,雖是陸地飛騰,卻也一般的不落人後,任的段驚霆幾次加力也未借其拋得多遠。何況二人只在坐望峰左近活動,一時不過飛縱出二十余里,段驚霆便已在一廣大幾近是一汪鏡湖的水潭前駐了足。
心上有些歉意,忙和聲道:「下次若跟不上我時,只需和我說一聲即可,可不要再這麼掙力飛跑了!」
張入雲連日來都是心上苦自自責煩惱此一事,今見為沈綺霞撞破,卻並不顯特別頹唐失意的模樣,心上略有些安定,不由又問道:「那師姐你呢!怎麼就不以為這祥草小姑娘是我毒害的呢!」
如此稚拙苦修的方法,張入雲自鍊氣精進以來,已是少有舉動了,尤其自二雲觀與樂長老人處兩次精修,每日里都是提煉吐納元神精氣,更是少有。可自得與艷娘一會,點破純陽,總覺內勁有了疏漏,初這多日來都是心灰意懶,提不起精神。但自昨日見得沈、葉二女,知兩人一眼已看出自己童陽被破一事,雖是他向以為自己通達,但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晃動起來。
張入雲雖又為其譏諷,但因段驚霆只是嘲笑自己,便不曾在意,只提醒他道:「此刻已近未時,我二人也已逃出這地穴有一會兒功夫了!那受創的飛猴飛行迅速該當已將我二人消息稟報其主人。段兄性高只與小弟玩笑,縱是無意今日入那太行夫人後花院,但再怎麼不計較,我倆也該早離此險地才是吧!」
張入雲腦海中電光一閃,不由衝口而出道:「這兩道傷痕是哪裡來的?」
而張入雲見這太行夫人竟這般草菅人命,於人前生逼死勒就能判人生死,他雖是依楚妃子命前來,身份多少不同,但性氣發了,也就不管不顧,只縱聲笑道:「當真是少有的悍婦,弟子此番前來,多有長輩友人照拂要小心奉侍宮主。不料還未得拜見便已將夫人千金冒犯,如此算來倒也當真該死。只是夫人這般判定他人生死的手法,也算得的弟子生平僅見,即是如此草菅人命,只不知夫人還有什麼別的嗔怒也一併罰在張入雲我一人身上,日後也請將夫人的千金看管好,不要再為其被人擄走,又多害的一條性命!」說話間,又對那跪在一旁的女侍玉瓶輕笑道:「也免得你一眾家奴連帶著受苦!」玉瓶兒本為逃得性命誣賴張入雲心中有虧,此刻見對面少年依舊談笑風生,心中羞愧,更是將臉垂了下去。
張入雲不料他竟會說出這般為人心善的話來,心裏一動,本是積怨數日的戾氣也已消解的差不多。正待開口相問坐望峰內中詳細時,卻聞得牢外一陣腳步聲,知看守苦牢的侍衛已聽得水牢中異響前來探查,當下不由的禁了聲。
段驚霆正在旁催火,聞言冷笑道:「看不出,你倒知道的不少?不錯,正是我行前跑了八百里于昆崙山澆雨峰腳下採的百十隻渡秋雨燕,這小小燕兒飛的著實是快,為了這些小東西,幾乎花了我三天三夜的時間。」
可雖則張入雲行經天身法,展疾速將身隱去,但空中捆仙繩卻是並未因失了人跡而有所收斂,反倒隨之暴漲,一時間本只六七尺長的細繩,竟伸展至百丈開外,直將這一片平原內圍了個嚴密。
可如此一來又惹得妖猴不見暢意,三猴聚在一處,頓時獸語大作,顯是在討論如何折磨這掌中落難的少年。一番計較之下,到底在鐵冠猴的授意之下,將張入雲扔在一處水牢之中,且之前卻又用一方兩頭如意的青玉石鎖將張入雲雙手雙足困連在一處,將太行夫人縛妖索換下。待將其摜入水中時,因是手腳被困,只能免費掙扎著將頭恰恰露出水面之外。遠比尋常凡人還要多受折磨,群猴見張入雲在水中掙扎狼狽,竟如人一般在岸上高聲作笑,可到底它們均懼怕太行夫人法嚴,只能這樣取軟手法折磨,並不敢真的動用刑具摧殘少年,直待三隻飛猴在岸上笑了個飽,這才勾肩搭背,于嬉笑聲中走了。
葉秋兒也是一樣的心氣好高的嬌女,見為夫人喝聞,臉色便是陰了一層,揚首正要與坐望峰主人對答,卻早為一旁劉乘風上前將其攔阻,一時已是持禮合聲道:「宮主教訓的是,葉秋兒是我峨嵋後進弟子,年幼無知,不和在坐望峰主人面前掙動兵刃,實是不該,還望夫人見諒。貧道此番稟承掌門師兄所託,萬里奔程,只為雙方交好,各得助益,也請夫人能看在他一輩後進,此一番辛苦奔波多多擔待!」
不想張入雲聞言苦笑,也是頭一低,一時也是將胸中鬱血吐出,原來他方才不意首擊便受了重傷,其後又兩番運功,更是將內傷引動,此時再聽少女說段驚霆也是每次受和-圖-書傷吐血,不知怎地,竟如釋重負,暗道:好在沒被其人比了下去。可口裡與少女道:「我姓張,不用再稱呼我大哥哥了!你要是願意的話,就叫我阿雲吧!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誰知少年人自行至青蛟身前,卻不一掌將其擊死,而是左臂伸出,取手撫在蛟龍額頭上,當下就聞他一聲低喝,便見其掌下一陣精光湧現。那被點動額頭的惡蛟,卻如臨滅頂之災一般,先還有些力氣做掙扎,可時過不久便已全身萎迷了下去。而身處一側的張入雲,耳目聰便,細聞之下已聽得少年掌心如抽動的涓涓細水,豁然醒悟頓時便了臉色,而再見段驚霆額上青筋卻已暴出,雙目盡皆沖作了紅色,時隔不久待其神色恢復時,掌下老蛟已是癱軟成一團,已不成龍形。
段驚霆聞言冷笑道:「你倒算的准!不錯!這金龍確是飛劍難傷,動手起來實是艱難費事,你若害怕,只管明說就是!」
張入雲見他果將祥草看的甚重,一時輕哼了一聲方道:「差不多吧!是她主動找上的我!自此後不但要日日伺候她吃喝,到了夜裡還要熬盡腦汁說故事與她聽,實是煩人的厲害!」
那婢女見狀驚的面無人色,忙伏地連連叩首道:「婢子瞧清楚了!就是這惡男子無疑!方才賤婢一時失智觸犯主人,還望主上收回法刀,饒了婢子元魂!」
張入雲將那金環取在手上,見其不過比拇指粗大一些,雖是白亮,但內里又泛了一層赤色,其上分鑲有一赤一青兩枚不過豆般大小的玉石,但一經注目,又覺二石雖是鑲嵌在金環上,卻又如兩尾靈魚于銀海中翻滾遊走,心神恍惚之下又見那金環上遍布如魚鱗一般的密紋,正待把眼細看時,卻見一陣金光浮走,銀海靈魚已是恍然不見,正又歸整為一枚金光閃爍的鐵環。
果然片刻之後,牢門大開,已是鑽進十余名只在腰腹下掛了皮草的土著,周身均塗摸了五色油彩,形象十分怪異。
張入雲此時正在進食,聞之不免略皺了皺眉,但他五感靈動,聞的那惡臭之中又有些異樣的香熏味裹在其中,又在先時見那肉塊的形裝都是大小一般,忽地回想起什麼,不由開口問道:「你這鼎內烤的是什麼東西?莫不是燕子?」
張入雲見此異像,只當她少有受人恩惠,外表雖和,但內里心氣實高,一時禮下於人,反讓她不得意思。當下只將手中荷包揣在腰間皮囊內,忙抱拳回禮道:「沈師姐說的太客氣了!當日若不是小弟魯莽,怎麼也不會連累師姐受得重傷,現今回顧仍是好生有愧,師姐如此這般客氣,反倒讓入雲羞煞了!」說完已是一揖,持禮間極是恭敬。
正待那惡龍痛的渾身打顫,欲召喚手下群龍上前相助時,卻見眼下又是四道青黃不等的精光湧現,一時上便將五條蛟龍盡者鎖住。俱都如先時老蛟一般,被封了龍口,連有心想召喚主人救授都辦不到。
段驚霆冷笑道:「我自有我路走,不用你與我說這般大道理。何況你久日說這些假道學還算有些持仗,可兩年不見,你與當日相比已是喪了純陽,怎還有這般做作。你又修的是玄門正宗,不比我自幼便是左道旁門,我觀你氣像,若想今生有些造化,少不得到時也得從我這一般粗劣的舉止呢!」
待得他略將真氣運轉,周身骨骼一陣收攏,此時得了力氣,方將水囊回拋于身後人道:「小弟已有多日不曾經歷這般鍛煉了,前番又因身邊一直帶有祥草,不得空閑,今日有了沈師姐與葉師妹幫襯,才得有心於此處晨煉,不料我自以為輕功有些進益,但還是被師姐發現了,說來當真慚愧!」
張入雲雖不曾與其深交,但卻能體會得其心性,此時段驚霆雖口中輕狂,但卻有心相試自己身世來歷,自己與對方雖有幾次交往,但每次都或多或少為其負累,可說惡感多過好感,一有警覺,自是不能將真心泄露。但張入雲到底年少,行事不願落於人後,尤其是這般心思本領都與自己伯仲之間的少年,當下也忍不住開口道:「兄之盛情,小弟實感!只是內中詳細實不足與兄道也,何況段兄也是一身的風流債,卻不知上一回琅琊谷小弟受人之託,莫姑娘奉贈的荷包,兄可有曾收到!段兄也是明眼人,只一觀其綉功便當知莫姑娘心意。」可話到此處,張入雲忽然腦里電光閃動,竟陡地睜大了眼睛,臉上一副驚恐不可思議的樣子。
段驚霆見他做作,直打了個酒嗝方與他道:「你這般洗了身子,只是多費手腳,不時下我二人便要入這水潭,你洗了也是白洗!」
金龍見自己一番無功,又待再逞別的威能,卻被張入雲早起腳將一截樹枝踢飛,當即便將金龍存身的火堆打滅,妖龍雖急的嘶吼,但也無可奈何,轉眼間便是將龍形化了個烏用,只是雙眼狠毒,竟如人類一般一瞬不瞬的看著張入雲。如此惹的張入雲立時還以顏色,左手連環兩指彈動,白虹驚起,將其僅余的一點形跡掃動了一個乾淨。
竺十八回答:「正是,只是入峰還得要等候些時日,大哥也是要去坐望峰拜見太行夫人嗎?太好了,如此我們正好結伴一同前往,大哥不知今回出行,東方師兄沒來,一路上只我一個做小的,悶都悶死了,今有張大哥在,正好敘談敘談!」
張入雲沒想到沈綺霞竟會在這密林之中問出這般古怪的問題,但見對方神色凝重,不似在與自己玩笑,他素來敬重沈綺霞,為此少不得打點精神認真思量。可到底這類問題因人而異,不是一時間能揣摩的仔細的,又見對方臉上焦急。當下只長大了口,又撓了撓腦後方道:「沈師姐這般詢問,倒讓小弟有些作難!所謂勇氣膽量這般事體,入雲還真沒有仔細體諒過。而且師姐說笑了,小弟生性膽小,哪有什麼勇氣可言。」話說道此處,張入雲忽然回憶起往事種種,竟默了口,真自深深思忖了起來。
可就在這一時,卻聽眼前有人譏諷道:「不用再這般多做手腳了!這困龍石受過牢獄外龜蛇澗內萬年鬱積的陰寒濕氣浸潤,造制刑具最是堅固,尤其對付你這類陽剛勁力更是擅長,連我都掙不開的枷鎖,你指望憑你這點力氣便能脫的開嗎?當真不自量力!」
祥草卻是將頭連搖。
張入雲略一思忖便知其精擅開鎖的法門,禁不住問道:「原來你不但喜歡強掠別人寶物,還精擅偷盜開鎖,這倒真可是術有專攻了!」
段驚霆心上正在不奈,見其又來羅嗦,只不耐煩道:「你我二人話不投機,多說半句也是浪費大爺我的時間,何況縱有內中詳細也是我自己辛苦打探到的,憑什麼要告訴你。你有本事自管自己去打聽,卻別來拐帶我,再說大爺我現在正忙,也沒有閑心與你……!」話到這一處,段驚霆忽又想起什麼,再看看張入雲,卻又道:「要我告訴你些內里也行,只是我馬上要入紫婆子后花院一行,你若想知道,且隨我同行,我就開金口告訴你一些!如何?」
半個時辰后,張入雲終是體力不支,手指鬆懈從石樑上掉了下來,此時的自己已是再無一點力氣掙扎彈躍起來,雖然身下都是亂石,但張入雲自負已此時筋骨,縱是跌的重了,也不能見傷。反倒是氣儘力竭自樑上落下一瞬,心中倒有舒適放鬆的意思,他腦中動念本快,雖只兩三丈高矮的石樑,但在他加意體會之下,卻又覺得過了良久。
要知段驚霆也是聰明絕頂心細如髮之輩,雙目精光生處,留意的張入雲手臂與平日略嫌瘦小,卻又在片刻之間恢復如初,當下已自明白,再抬起頭與其冷笑道:「縮骨術!哼!看不出你一身玄門正宗功夫竟也能煉有這般古怪的異術!倒是我一時眼拙了!」
張入雲知道他話多,只一開口便難再閉上,雖是有些嫌麻煩,但卻終好過與別人往答。可偏巧竺十八此時看見祥草于張入雲背後正在親熱,他雖是個極愛開口說笑的,但遇上男女事,卻立時變做了鋸嘴的葫蘆,一時呆指了祥草半晌,眼珠亂轉卻不知說個什麼好,到最後方才鼓足勇氣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姑娘,啊!不,這位小姐,是張大哥什麼人?難不成是……」
段驚霆在旁大笑道:「看不出,為了紅顏知己,你這人倒肯拚命!雖是平素假仁假義諸多偽善,但論起貪花好色起來,卻不比奸惡之輩來的差,也算是還有些男兒生性了!」
段驚霆本就曉的對方氣力不如自己,但聞得張入雲奮力之下依舊是字正腔圓,並不顯乏力的跡像,知他功力卻比自己精純不少,聞其言笑,倒也有些佩服。此時他單臂相敵二蛟,已是輕鬆了許多,至此得了空,卻又從腰間取出兩條龍筋,抖手放出便將如靈蛇一般,將兩尾青蛟四爪連同龍尾一併鎖了,一時手上再一加力,連將二蛟在沙灘上摜了兩下狠的,這蛟龍離了水又遇上段驚霆這煞星一番折磨,自是再無力相抗,雖還未死,卻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香草?」張入雲疑問道,「哪姓什麼?」
張入雲聽得沈綺霞這番言語,心中一放,卻將才剛掙起的身體,又倒入浮葉中嘆道:「我也曾是這麼以為的,可終是一失足,成千古……呵,且不說這些,我只一山中頑石耳,今後自有其去處,沈師姐你呢!可已有了日後的方向?」
就在這時段驚霆已將三尾螭龍中唯一的存活的一條,取龍筋縛了脖項,地上龍屍更是看都不看,又是一腳踢落入水,雖跨步上了龍身,當先就是一擊將蛟龍打得抖做一團,方與其道:「快帶我二人經地徑入萬香園!」說完也不待其答服,已是將龍筋收束,只留得一點點空隙與其掙命,再又長臂一帶,竟將龍首憑空拽起往水中栽落。平日那般威勢的妖龍,此刻在其手底卻如一尾癱軟的泥鰍一樣不濟。
果然三隻妖猴欺張入雲二人手無寸鐵,竟是不識死活,紛紛揚起手中重兵刃前來相犯。段驚霆火氣極大,前飛猴小視自己,早已趁對方還未近前,已然隔空揮左拳擊了出去,就見空中一道赤光疾走,如電矢一般往其中一隻妖猴當胸打去。
可張入雲聞言卻笑道:「這倒不牢尊駕煩心了!我張入雲自有自己的辦法!」
可張入雲此時已然想起當日沈綺霞為毒血將眼睛浸瞎時的驚恐萬狀,心上已是虛了,當下轉身與劉乘風賠禮道:「萬般事,確是入雲的不是,方才衝撞還望劉師叔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只是這小姑娘確需人救助,入雲一介男子,常帶其身邊實是不方便,還望師叔大量收留!還有師叔方才多少話里有些不嚴緊,還望不要再加罪祥草!」
葉秋兒見祥草洗凈之後人更可愛,心裏自喜歡,可又聽她嫌水太冷,爭鬧昨日已洗過了。待沈、葉二人仔細問時,原來還是由張入雲擺布的,本才見得些喜色的葉秋兒,柳眉立時倒豎了起來,好容易將其身上腳下都洗滌二凈,又接過沈綺霞整理好的衣履時,卻聽見遠處張入雲忽然呼嘯奔襲而來。因見其不顧男女避忌,正要作惱。不料張入雲已是翻身一個掌心雷竟是投向遠處竺十八坐守的上空。
張入雲聞言,這才想起自己此時還是赤著上身,雖是自己與沈綺霞也算得是同門,又未涉男女之私,但如此到底太不雅相,連忙將衣履收拾整齊。只是他此次晨起練功,為的是外出散心,不成想卻被沈綺霞打攪,雖有些皺眉,但細想起來,對方為人體貼周道,晨訪自己也是極不平常,只是他生來性懶,也不說破,主動問詢。
正待其中一隻膽大的欲取爪勾動那銅鼎,卻忽聽得水下又是嗖嗖兩聲清吟,已是又躥出兩隻蛟龍,因見螭龍欲搶先爭食美味,當即犯了凶性,闊口一張已是將其一口咬住脖頸,待其自知無力相抗,擺尾示弱,這才揚首將其摜倒在一旁林中,頓時十余株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樹便被其撞倒。尚幸方向摔的甚巧,倒沒落身於張入雲二人身前,不至露了形跡。
張入雲雖是心仁,但並不是笨蛋,見其將自己打量一番,雖改了語氣,但內里顯然另有一番隱情,於是笑道:「有聞太行夫人坐望峰內多移植諸般仙草,若這后花院內便是其修值靈物的所在,小弟也是極願去的。只是!咳!咳!不瞞段兄,小弟觀你眼色有意,話里藏著機鋒,只怕拖帶小弟前去,卻沒有兄說的如此簡單,如不見疑還是先與小弟說個明白才好!」
張入雲見狀知她多半將自己錯認了人,一時連忙將其雙臂擒住,旋又不顧其掙扎將其放落在一旁木樁上。因怕她與自己糾纏,連忙舀了一碗魚湯與她,又將無刺的魚腦和菌菇給她裝了好些。
張入雲見那方湖水雖是清純,但除前灘一地可見潭底外,不過三五丈徑深,便是一片青幽,他修的一雙神目,見此便知那水潭多半連著地徑,雖則不算多寬廣大,卻是幽深無比,一時見目注于湖水深處,但覺其好似一深不可測的黑洞,隨時便可將自己吞沒。張入雲雖是多年來修行精進,但終究人力有限,一時已這大自然的威力雄奇相比,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段驚霆問道:「什麼事?」
果然事到後來,少女也覺身上衣裳累贅,不堪負重,已隨手亂扯將衣服解下,張入雲見了一喜,但隨之頭皮一乍,卻忙提了足往岸上登去,可女孩卻不願意,只叫他留下。張入雲只覺一旁白光刺眼,哪敢停留,只得胡亂應承,說上岸取火,可對方仍不願意。正在拉扯中,張入雲忽覺眼前有異,好奇心下,回首側目,就見少女赤|裸的雙臂上竟有兩道五爪灼痕,呈淡金色,在少女白晰晶瑩的玉膚上尤其扎眼。
張入雲本為他過於兇殘,還想出言阻止,但到底說不出個什麼,只得跟隨其身後,也是出了門外,而此刻前往援救的土人已是越來越多,段驚霆當先不讓,一路上斬殺的土人不計其數。而一群人實在太多,卻俱不畏死,同伴雖被段驚霆手切雞子一般的殺戳,但仍是奮勇上前,不見一些示弱。為此上張入雲也少不得不出手,他雖也用了重手法,但因心底與段不同,出掌雖也打得對方骨斷筋折,但只令其不能行動,卻沒有取了土人的性命。
至最後不得已,只得將其帶至泉水下,淋了她一個水濕,先將其髮辮散開清理一番,不料那女孩頭飾眾多,丁丁綴綴竟不下十多樣。張入雲雖是手法靈動,但也不慣女兒家這些穿戴,折騰了半天才將其盡皆解下,因又要防備與對方太過接近,等將其秀髮清洗乾淨,直比打了場戰還累。
剩餘兩隻妖猴見狀,倒未被張入雲身手驚怕,仍是如踩風似的撲了過來,張入雲將身一潛已是近了二猴的身,右手如綻蘭花般的在持金杵的飛猴臂上一串點動,斜手一拍以將其掌底巨棒趁勢推過,正迎向另一持金鋒砸下的妖猴,當聞得空中一金鳴,好似巨鐘相撞,直險些將林下數人震的跳將起來。
段驚霆本不欲張入雲口角上占自己上風,但因其一口提及金龍,心中一作,旋也睜大了眼睛,眉間皺動,只低喝一聲道:「且隨我來!」說完,雙臂一展,即已是憑空而起,電矢一般的向前縱去。張入雲見他兩年不見果然已精擅起排雲馭氣的本領,而自己卻為純陽已破,輕功打了折扣,心中不由一嘆,腳底一點,也是平步邁了出去,只是一縱數十丈便要與樹冠上借力,相行之下到底被對方比了下去。
不料劉乘風卻嗤著鼻道:「我沒問你!綺霞!這小丫頭是個怎麼回事!」
沈綺霞聞得張入雲言中有自苦之意,因是心上關切,不忍開口傷其心理,一時雖是百般玲瓏的人物,但也不知拿些什麼話來安慰對方。
果然女孩見自己不用出力,便有人承帶自己在草間如飛一般的穿行,大叫好玩,只與張入雲道:「原來你也會!早知道就讓你帶了我一同飛了!可是還沒有段大哥飛的快,要是能再快些,再高些就好了!」
張入雲見他這般殘暴,忙也施縮骨術鑽出鐵欄外,上前便將其拳腳架起,怒聲道:「你縱是心煩生怒,也不該拿這班牢子性命撒氣。」
當下飛猴一腔鮮血噴得他一身,白花花的腦漿也多濺在起頭臉上,可他依舊不做一絲晦色。又是腳下一蹬堪堪將一隻振翅而起的飛猴雙翼拽住,雙手一分已毀了它雙翅,再提首將其摜在地上,趁其頭暈目眩之際,一足踏處其腦門上,腳底運勁,頓時也將其踹了個腦漿迸裂。可終是因費了一番手腳,耽擱了時間,被其中頭戴鐵冠的飛猴趁空隙逃走了。
段驚霆聞張入雲言道要與祥草說故事哄睡覺一節,心裏即是一驚,防自己身世已被張入雲就祥草小丫頭口裡探知,但到底對方能知道的幾成,自己實在不便相聞。心煩意亂之下,不由脫口而出道:「這麼說來,你夜裡二人多半也遇得那條金龍了!」一句話說出,段驚霆語氣便已化作了冰冷。
張入雲見其動了狂性,卻在一旁勸慰道:「段兄竟有這一門奇技,當真叫小弟刮目相看,只是如兄這般,雖可將蛟龍精血龍陽吸動,但不免其體內惡質也為段兄採擷,如此一進一退,內中厲害還請段兄三思才是!」
果然便見得張入雲已是舒松雙拳,直發出聲聲指節間骨暴之聲,且又換平日和色冷笑道:「既然段兄已然脫困,且舒動舒動筋骨,與小弟較量一番吧!」
果然沈綺霞見張入雲靜聲不語,知他頗能體諒人,已察覺自己心意變化,雖有些羞怯,但如此一來到底讓自己省些煩惱,且清晨靈山秀氣籠身沐浴,極是清潔靜雅,而此間又只自己與張入雲二人相對,心上趁意,柳眉籠處,秀目又得一些寒色,卻又透出幾許堅決。一時間已是輕輕搖首低聲道:「哪是你誤會我了,我並不是個溫柔的人,人前一些作為只是虛以做作而已,不要以為我是很輕易就對人溫柔的!」
不料段驚霆聞言只將張入雲手臂震開,喝罵道:「你這笨蛋知道些什麼,早和你說過那姓紫的老婆子是個瘋子,這些土人平日都以食人裹腹,這牢獄中的囚徒不知被這些土人吃了多少,你我二人關在這水牢中身份不同才不被其窺伺,不然的話,只待你少了手腳之後,你就知道這般土人的狠毒了!」
張入雲聞言心中犯疑,論理段驚霆欲躲避的東西,自己倒是不一定就該害怕,何況只幾條蛟龍,也不見得就能將自己傷到。可尋思之間,少女已是越來越驚惶,連連催動之下,也惹得張入雲心軟,一時忙跳落了樹冠,與一巨岩下藏匿。
就在戰事剛剛分開,就見遠處一陣黃雲翻滾,頓時里已是風馳電掣一般疾流入眾人跟前。當先由八名童男童女各奉法器開路,及后卻是跟了三位女子,其中一人不過二十歲上下,卻身著滾金直袖小衫,腰跨高腰錦緞寬鬆長裙,頭梳寶髻,腳蹬翅頭屐,一副貴婦人打扮。雖則儀萬方,生的極美,但眉眼中有見煞氣,直令人不敢與其對視。
不料沈綺霞聞言卻將冷了眼色半日不語,張入雲見慣她平是里臉色祥和,可今晨氣質卻與往時有些不同,他人較累心已然是留意到了。可又為生性恬淡,卻不說破,一時也在一旁靜默,只留待對方開口。
果然妖猴掌心放處,便是一溜火光,如一條火龍,徑往張入雲而走,也是張入雲腳地摸油的功夫高絕,見勢不對,一個旋身便橫移出七尺,硬生生躲過。可那妖猴所燃符紙不獨一枚,二次掌心入出,又是一徑火龍涌到,與前一道合了一個大圈子欲將張入雲擒在其中。
不料張入雲話音出口,卻換得段驚霆大笑道:「我當是什麼原因,原來你是為了那個小丫頭髮了這大的脾氣!呵呵!不錯,當日是我拐了她!那姓紫嫣秋老太婆確是法術強橫,為了奪回女兒,片刻便將方圓三百里境地封閉,我一時自忖不敵,方才將小丫頭棄置在山野間,反正她娘法術高強,手下又是那多門人,不上多少時間便能將其追回,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飛猴在太行夫人門下驕縱的慣了,多年沒有吃過如此大的虧,一時間雖仗著皮糙肉厚,還能支撐,但此起彼伏的護痛之聲,卻是不絕於耳。到的最後張入雲見其當真兇頑,也不再留力,他腿勁天下罕有自不必說。一時又將流星分折了一個于右拳戴上,頓時上下其手,打的那三隻猴子實在遮掩不住,欲逃又怕主人知道受重罰,又留下又不敵眼前這兇猛的漢子。
而駐身空中的太行夫人見峨嵋小輩竟敢在自己面前施動劍術震退門下,已是開口與其道:「你這峨嵋小姑娘倒好大的膽子,竟敢縱劍光相犯我門下!卻不怕受我懲罰嗎?」
劉乘風正為張入雲服低,有些快意,不料他話鋒一轉,又變回了從前,一時唇間喜色又化了嗔惱,當時黃牙一作,便又罵道:「噯呀!我看你這小子是劣性難改,才剛好一小會兒,就又重萌故態,教訓起我來了!」說完想上前教訓,但又知道張入雲近年來功力大進,不得,只好又是一陣數落。好在峨嵋小輩常見慣如此,好言相勸一番,終將這位師叔大人勸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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