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列缺劍
第七十二章 轅門射戟

於是高順走了過來。
……哦是張遼。
當她發現赤兔馬開始跑時,她也策馬賓士起來!
但她的馬還沒有開始加速,呂布已經跑到了她的面前!
她感覺自己這一瞬間的表情一定特別精彩。
周圍的士兵越聚越多,呂布站在她身邊,慢慢地拉開了他的弓。
「巨野征戰時,我的弓被曹軍砸了一下。」他這樣喃喃地說道。
張遼喝了一夜的酒,自然也不會穿鎧甲。
「這也是你的弓。」
與「惡來」的手戟有些像,呂布的刀幾乎沒有刀風。
「那就來吧。」她沒什麼別的想說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後拔出黑刃。
那支箭再也尋不到蹤跡。
「……我怎麼就不能贏呢?」
在來到這個世界,真切地接觸了無數場打打殺殺之後,陸懸魚發現一件事:
連帶著那柄馬槊的寒光,也已經來到了面前!
但剛剛流過淚的眼睛似乎還藏了一小粒沙礫,不停折磨著她,她越是想要瞄準,眼睛就越是酸痛不已!
它在空氣中展露身體,並且興奮地輕輕顫抖,發出蜂鳴。
她穿著高順的鎧甲,感覺自己要不是騎在馬上,整個人都可以用腳趾再摳出一座小沛。
在一旁觀戰的高順和張遼互相看看。
她的心也好像跟著那支白羽箭,一併釘在了戟桿上。
但呂布收刀更快,快得好像上一刀勁未用老,新一刀又出!
「高將軍!」她瘋狂地伸出兩隻手在空氣中揮舞,企圖阻止他們,「你想想,我平時騎馬都不著甲,現在若是著甲,行動不便,豈不是更容易輸么?」
「不行!不能多看!看你穿高伯遜的鎧甲,我能從馬上笑下來!」
「不是我的本事不夠啊。」
四處有許多小兵跑來跑去,有幫忙固定長戟的,有看熱鬧的。
「不錯!」呂布驚嘆了一聲,「你也算得上是神射手了!只是還遜我一籌!」
「將軍也說了,和*圖*書要是我贏了,將軍以後就不提這事了。」
「我也可以換一把兵刃,」她有點尷尬地說道,「我們可以再來比過。」
……行吧,他說得也對。
她也反覆深呼吸了兩次,又嘗試著揮舞了一下馬槊。
又是要準備戰馬,又是要取馬槊,又是要穿戴鎧甲。
她遇到過許多敵人,大多數與她比起來是不堪一擊的。
如果說呂布的刀法如清風拂面,他的沖陣便如泰山壓頂!
「如何?沒傷到吧?」
但即使是對戰那樣的強敵,她也有必勝之心。
他弓馬嫻熟,騎馬時不需要手持韁繩,因此一手拎著馬槊,另一隻手騰出來,向她伸過去,做了個比量她身材的動作。
陸懸魚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年了。
不知道是篤定呂布這一場會贏,還是決定將一切交給天意。
高順將那條腰帶也扔在一旁,開始卸甲。
……這個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的場面,是不是有點太可怕了!
旁邊是有人從馬上跳下來的聲音,還有人跑過來的腳步聲,馬兒用鼻子噴氣的聲音。
她要仔細地瞄準,不能出分毫差錯。
白羽箭離了弦,帶著一道光,筆直地向著那支長戟而去!箭頭射在了戟桿上,引出了一片驚呼!
第三刀比前兩刀更快,而且用的力氣更大!
她聚精會神,調動起全身的精神力,慢慢將重心下沉。
這柄劍身光滑如鏡,凜冽雪亮的長劍握在她手中,輕如無物,但她又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她想了想,將自己手中的三石弓遞了過去。
那第一箭正射在小枝里!第二箭釘進了戟桿上!第三箭釘在第二箭的箭羽里,憑著這一股接二連三的力量,將戟桿射斷m.hetubook.com.com
陽光灑在營前的這一片空地上,剛剛跑馬而過的灰塵還在洋洋洒洒。
她是見識過呂布射箭的,哪怕喝得醉醺醺的,而且也沒特別瞄準,便能輕而易舉高出她一籌。
……這難道是天意嗎?
她調轉黑刃,以劍背擋了回去,環首刀與黑刃撞擊時,發出了金石般響亮的聲音!
她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比過步戰和馬戰了,第三局比什麼呢?
第一箭未至,第二箭又出!而後便是第三聲弓弦清鳴!
第一刀快,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快。
話音未落,他的刀已經劈了下來!
「沒事沒事,」她擺擺手,「就是你們軍營前這片土地,不下雨時塵土也太重了!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側身躲過,刺出一劍時,呂布以刀背將她的劍鋒輕輕盪開,而後借力將刀鋒推向她的面前!
高順若有所思,而張遼一臉不解。
「為何要換?」呂布很不以為然,「你我都要臨陣對敵,你既以『列缺』成名,我若想贏過你,自然要贏的是手持神兵的你,難道是赤手空拳的你么?」
這位高將軍到底是把鎧甲給脫了,張遼拿了過來,似乎有點沒臉看她似的,將鎧甲遞了過去,「馬戰並非兒戲,電光火石間便決出生死,你還是穿上吧……」
呂布一夾馬腹,已經跑出去了,於是風裡遙遙地傳來他的聲音。
「短兵相接,你的劍天下無匹。」呂布說道,「你甚至要有意避過,才能不損我的兵刃。」
她一夾馬腹,沖了上去!
張遼的表情也很微妙,但走過來開始準備幫他卸甲了!
有親衛自營中給呂布取和_圖_書來了鎧甲,她是過來吃飯的,自然不會穿什麼鎧甲。
還好她來下邳時是騎著馬的,三石弓也帶在了馬上,此時取了過來,拿在手裡,試了一試。
而後呂布走了過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嬌氣,」呂布的聲音裡帶了一點幸災樂禍,「你們誰給她舔一舔眼睛就好了!」
「這局是你贏了。」
「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她黑著臉。
呂布左右看看,揮了揮手,將自己那柄長戟遞給小兵,又指了指百步開外的營寨門。
呂布撇撇嘴,「你不能贏我。」
那些滿身酒氣,衣冠不整的狗子們也都出來了,圍在兩旁,探頭探腦。
……張遼好像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她坐在地上,感覺滿臉都是灰,「呸呸」了兩聲之後感覺還是不成。
這不是那種「我才是天下第一神劍」之類的口舌之爭,這是面臨強敵時,黑刃才會有的反應。
「我自年少時追隨將軍,大小經歷百余陣,有輸有贏,」高順說道,「但從未見過在馬戰上能贏將軍之人。」
這位「差點從馬上笑下來」的武將跑出百步開外后,調轉馬頭,調整了一下姿態。
呂布忽然收回了自己的刀。
溫潤,堅硬,藏著可穿金石的力量,她慢慢將弓拉開,弓弦發出了絞緊時的聲音。
何況是全神貫注下的此時此刻?
隨著對面那匹棗紅赤兔馬奔騰而來,呂布手中馬槊的寒光也越來越近!
那位文士沒有了昨天的焦灼與不安,他站在帳前,雙手攏于袖中,遙遙地望著。
……她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呂布伸手接了過來,抽出了一支箭,沒怎麼瞄準,便射了出去!
但她此時不太能左右亂看,因此不知道這人是誰。
「要是我勝了,就裹挾你去取下邳。趁劉備回來之前,逐了張飛。」呂布拎著一張弓,走了過來,語氣平淡,「到時你要是願意跟著我,我給和_圖_書你一個郡守;不願意的話,就帶上劉備家眷去尋他,我這也算酬答了劉備送我小沛安身的情分。」
「高將軍,這個就不必了……」她說,「我這人平時就不慣著甲。」
呂布騎馬自她身邊經過時,還很不地道的笑了兩聲。
面對呂布,她沒有。
他的箭終於離弦,帶著破開空氣的清鳴!
呂布望著手中的斷弓發愣。
在那一片人群后,她遙遙看到了陳宮。
呂布身材勻稱,身披鎧甲之後也並不魁梧,偶爾會讓人懷疑,他的力氣是從哪裡來的。
高順開始解腰帶,一邊解,一邊問她,「難道你還想贏過將軍么?」
「這是天意,」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走吧,回去喝酒!」
無論如何,呂布的箭已離弦,勝負已分。
「你穿我的甲。」
那張弓也在慢慢絞緊,而呂布的眼睛里沒有半滴眼淚。
【不僅嬌氣,而且還挺多變的,】黑刃突然說道,【剛剛你還覺得呂布挺不錯,為什麼現在起了殺心?】
「我摔下馬時,眼睛里進了不少灰。」她尷尬地說道,「你們誰帶水了?」
她用盡全力,只能後仰躲過那一戳刺,但呂布的衝擊與她想象中普通騎將的衝擊不同,他竟然速度極快地拐了個彎!
「還有,快把馬牽走。」她瘋狂地擺手,「它在用尾巴抽我!」
「我先來。」她說。
三局兩勝,第二局是馬戰。
當她避過了第二刀后,呂布的第三刀已經斜劈了下來!
士兵們不明所以的歡呼聲中,只有呂布一個人,望著那柄被他以箭射斷的長戟,露出了一個像是自嘲,又像是忽然輕鬆下來的笑容。
有人打了水,遞到她手上,她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臉,又洗了洗眼睛,現在她能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了,但還是痛得她不停地流淚,簡直酸爽。
近戰搏殺拚鬥的人,很少像武俠小說里那樣,高手過招,非二三百招不能定勝負。
但與和*圖*書此同時,還有一聲斷裂的響聲自他手中炸開來!
……雖然高順是個律己甚嚴的軍人,雖然鎧甲這東西也不是貼身穿的!但他那個鎧甲天天穿著!鎧甲這東西又幾乎不能洗!只能擦一擦!
但偶爾也有那麼一兩個能令她印象深刻的人,比如說高順,又比如說曹操麾下那位「惡來」將軍。
有人給她扶了起來。
……還好沒舔她的眼睛。
那個彎並不算很急,畢竟就算是赤兔馬,那也只是一匹馬,不是四輪驅動的跑車,但他是在接近她前就已經開始調轉馬頭,而赤兔馬加速又奇異的快!因此她剛從馬背上艱難起身時,呂布已經追了過來,馬槊也又一次地砸了下來!
但結束得就比近戰還要快。
他們總是在短短几招之內就能決出勝負,即使實力相差不過伯仲之間,或許因為一時疏忽,或許只是運氣使然。
在她終於慢慢將弓拉滿的一瞬,一陣風忽然平地而起!
……要說馬戰準備的時間就挺長的。
「你平時不慣著甲,沖陣時也是必須要穿的。」高順不為所動地將佩劍摘下來,仍在一邊,罩袍脫下來,扔在一邊。
「來。」
……還見面就叫弟弟呢。
……塑料兄弟情。
那個人身材壯碩,力大無窮,看身手又是久經戰陣之人,與她交手時,兩把手戟勾啄刺擊,極其靈活,她也差點吃了大虧。
因此《太公六韜》又說:設營而陳,立表轅門。
他現在未曾著甲,只將直裾挽起,掖進腰帶,抽出環首刀,放在手中比了一比。
那雙眼睛又冷又亮,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又或者他的眼裡只剩下了那柄長戟。
「第三局就比射箭好了,」呂布指了指,「咱們倆就站在這,誰能將箭矢射進長戟小枝里,誰就算贏了,怎麼樣?」
陳登以前曾經與她講過,古時營地以車為屏藩,保衛營地,出入之處以車轅相向,用以表明此處是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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