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春華紅著臉跑掉了。
「喲,你心氣還不小。」
「聖人祖先,皆是長壽之人,何必擔心壽數?」
池之道:「聖人速去,臣告退。」正思如何打聽消息,沒走出大正宮,又被蕭復禮給叫了過來:「有事要勞尚書。」
對於這個問題,最簡單的一個解決方案就是分撥奴婢了。然而宮中已經沒有奴婢出身的宮女了,如果要分撥,要考慮到公主的感受,最好是從小帶到大的,那宮中就要再次接收奴婢。「沒官之奴婢,或心存怨恨,窺視帝視,是重蹈平固之復轍。」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聖人慾有成就,五十年猶嫌短,萬毋操之過急。」
「才不!阿娘在我這麼大的時候就在阿翁書房議事了。」
蕭復禮道:「先生辦學將有十年,才出來那麼十幾個人,天下之大,還是缺人。」
原來,徐瑩哭完女兒,靜了幾天復又想起伺候過她女兒的人,把人叫來:「為何二娘身邊只有一人?其餘人呢?都死了嗎?」
池春華眼珠子一轉:「我明白了。世人不說趨炎附勢,總是會審時度勢啊。可總這樣也不好,太小家子氣了,器小量窄,難成大格局,縱成事,也誤事。」
蕭復禮比較樂觀一點:「寒士終究越來越多了。」
大家都不懼得罪一個沒什麼力量的皇太后,更不懼一個已經亂七八糟的杞國公府,卻必須思考一點:暗中來的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必須懲罰,否則就是縱容,這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所以,根本沒有人提出「是平固長公主有錯在先」。
「和*圖*書呸!手都拉上了,他還呆?你還在做夢呢!蔣家旁人不好說,他爹與他親伯父,絕不是獃子,養出來的孩子,自然也是不呆的。」
蕭復禮撓撓桌子,意識到池之還坐在對面,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好,等就等,我……好好吃飯,好好活長些。」
她要是死了倒好了,這一沒死,還痛快地招供了,這事就鬧大了。徐瑩恨不得把三娘親戚九族全生啃了,蕭復禮卻不能答應——這不合律法,他說理又說不了徐瑩,只好讓池之去。
池之對此也持贊同意見:「還是慢慢來吧,做官這種事,忽然來了許多生手,於國不利啊。本朝開國之初,好些將門粗人立朝,笑話倒鬧了一堆。」
皇太后病了,對國家大事並無影響,連小事也沒什麼影響。因平固長公主一案,又引出了一個問題——隨公主出嫁之宮人的身份問題及其服役年限與到期后之歸屬。延伸下去,就是隨嫁宮人服役到期之後,就意味著分配給公主的使喚人手統統沒了,需要對公主進行補償——這要怎麼辦?
池之還受命親自判了三娘斬刑,家人倒是沒有連累。
守夜之人名為三娘的道:「回皇太后,長公主暴戾,她們都不敢近前,我已經值了四天的夜了。」
「阿昭是個獃子,我得有些作為才好啊~」
蕭復禮道:「然則世家,終究有些拘泥。」
鄭琰祭起杜氏親傳鐵砂掌,一巴掌拍了過去:「你懂什麼?這是阿元母子最可貴的地方,雖則未必喜歡,總還有一絲情www•hetubook•com•com面。做聖人的,本就有些孤單,再養成個決絕的性子,你要他自己把自己冷死嗎?你記住了,只要阿元做事不因私廢公,他有情義就是好事。你要為他出頭,也不要總用陰的。」
又嘀咕:「為了她這一件事,聖人許多正事都耽誤了。阿爹的條陳都只跟聖人講了一半又被打斷了。」
法律上沒有官民相毆有什麼不同,講究的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在判決上,是平等的。只是在執行的過程中,權貴們可以「八議」,庶民沒有。法律上只有良、賤之別,也許良民里也分個三六九等,但是,大致上身份相當。殺人,只要不是殺的皇帝,罪止及自身。誅連之罪,向來為人所詬病。哪怕不得已而用之,也不是都殺掉,還要分辨一下,多半是流放,還有一小部分會無罪釋放——這,就是律法。
朝臣們也堅持這一判決,這是非常難得的,雖然法律是一回事兒,通常,這裏面如果涉及權貴,還是會重判那麼一點的。眼下蕭淑和雖然討厭,眾人卻沒有一個希望在這個內情被揭發的時候,公然袒護兇手——包括鄭靖業。
言畢,觸柱,未亡。
三娘昂首道:「正巧了,方便了我!」她當著徐瑩的面,說了怎麼把人家閨女給捅了,「這等暴戾之人,死了正好。我等皆是良家子,入宮服役是本份。被打殺卻不是本份!我等可不是奴婢,便是聖人、是娘子,也不能恣意殘虐百姓!」她開始是想隱瞞的,不過被敲了幾板子之後覺得,憋在心m•hetubook•com•com
裏太不舒坦!
蕭復禮不好意思地笑了,君臣和諧之時,外面見了鬼似的跑進來倆小宦官:「聖人,大事不好了,皇太后被氣昏了。」
德妃下面的楚美人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五月前後就要生產。顧皇后看得眼熱,急忙別開了眼去。蔣美人坐在夏美人下手,她倒是沒有身孕,可是萬事不操心的,總覺得她比自己活得輕鬆,人也顯年輕。韋美人是這些人里最衰的一下,不聲不響地坐在楚美人下手。
「我知道,這不是看聖人難過,不好意思說得太過嗎?」
夏美人對面是德妃,德妃漸漸長開,也許是經歷的原因,性格並不像皇太后那樣爽朗,另有一種溫柔的樣子。蕭復禮努力對德妃保持著距離,卻又因為皇太后的面子,以及德妃自己確實表現得並不討厭,而漸漸破去了些冷漠的外殼。
池之很嚴肅地告訴徐瑩——
池之道:「有錢就照有錢的辦法來辦,沒錢就照沒錢的辦法來辦。崇道堂讀書的都是什麼人?奴婢也吃飯、百姓也吃飯、官員也吃飯、聖人也吃飯,都是吃飯,都是活命,吃的東西會一樣嗎?讀書亦然。臣幼時吃的不如現在,也長到這麼大。」
「大人的事情,你就別操心啦~」
「正是,世人皆非十全十美,聖人用人,揚長避短就是最好了。」
宮女是良家子,在宮裡做服侍人的工作完全沒問題,但是一旦隨著公主出宮了,再讓她們「操持賤役」就不可以了。此外,還有顧皇後向蕭復禮提出的:「公主長與宮中,與宮婢朝夕相處,一
和_圖_書朝出降,宮人不得相隨,其情何堪?又新配之奴婢從何而來?」
再遠些就是諸王了、公主了,朝臣們的新宴要在明天以後再領,今天大家也要回家跟家人團聚。徐瑩走了之後,氣氛明顯好了不少,承慶郡王一脈略尷尬,其他人都挺歡快的。
「你還知道什麼叫太過?學會因勢利導才好。看看娘子,什麼也沒親口說出來。」
保慈宮裡固然氣氛壓抑,大正宮裡也受到了影響。蕭復禮在多方開解之下,去蕭淑和的去世糾結之情漸去,至新春就脫下了素服,換上了禮服,宮中的著裝風格跟著他走,年前著顏色素淡的衣服,新年大宴一開始,就花枝招展的出來了,然後一直招展下去。哪怕是徐歡,也要服色艷麗,她品級還高,首飾還多。
池春華不服氣地道:「我就是看不慣聖人為她傷神,小時候她沒少藉著皇太后親女的身份壓著聖人好嗎?對太夫人也是,好歹是長輩啊,那麼好的人,她想搭理了就說兩句,還不很恭敬,不想搭理了,連招呼都不打。聖人和太夫人都是實在人,讓著她罷了,忒欺負人!」
徐瑩氣得發昏:「竟有這等事!」一疊聲要把其餘人問罪,被出賣的人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三娘。
徐瑩本該出現在上首,然而坐不多會兒,她看著底下蕭復禮的一群妻妾,想到二娘本也該出現在這裏的,心如刀絞,一刻也坐不下去,推說頭疼,要回去休息。蕭復禮起身親自把她送上了鳳輿,自己卻留了下來——下面還有一些儀式需要皇帝親自參与。
蕭淑和的葬禮大頭已經和_圖_書過去了,只剩些後續,君臣二人心態都比較輕鬆在地大正宮裡聊著天兒。蕭復禮對於人才的培養十分用心,他也讀書,也去學校看過。對於池之的官方廣辦學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怕花錢,這是有益的事情,只怕,沒有那麼多的錢花。」
顧皇后心裏舒了一口氣,她稱得上是一個樣樣周到的女子,心智年齡比絕大多數同齡人都成熟,現在的心理壓力也挺大的。她手邊兒坐著的就是夏美人,夏美人身邊還帶著快兩歲的皇長子。皇長子身體有些弱,危危險險活到了快兩歲,為了讓他能夠健康成長,蕭復禮為他取名阿松,希其松齡鶴壽。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愛,蕭復禮縱使不過於親近阿松,卻也忍不住會把柔和的目光往他身上放。
問題雖然複雜,鑒於目前宮中一個公主也沒有,倒不是很急迫,可以「緩緩商議」。新年將至,這樣並不著急的問題就留到年後再討論吧。
新年很快就到了,除了宮中與杞國公家,其他地方一切照舊,甚至還添了幾分歡喜。城裡的爆竹放得震天響,新春三日,照例是燈火不禁的。京中家家飲宴,處處高歌。
池春華的消息也挺準確的,池之確實在做條陳,說的是學校與科考之事。雖然人民群眾有讀書識字的迫切願望,但是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高素質的人還是不太多的:「多出自縉紳之家。」
徐瑩病倒了,從此不出保慈宮,只看著二娘的遺物發獃。只有蕭復禮,又或者是徐歡等人過來的時候,才能打疊起精神說幾句話來,脾氣也越發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