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笑了一聲，道：「只是他們再喜歡你，也不能跑到唐朝來替他們口中的刁民服徭役。就算當世百姓被罵作』刁民『又如何？他們該反還是會反，該動搖大唐統治根基還是會動搖大唐統治根基。」

李玄霸爭取讓閻立德的繪畫摹本也流傳下來，好給閻立本競爭「畫聖」的稱號製造難度。

「哇哦，他徹底放飛了！聽上去就很開心。當昏君確實是有點開心。」

「嗯。」

於是勤儉節約愛民如子虛心納諫的唐太宗，勸諫也不想聽了，大房子搞起來，徭役征起來，開始享受。

李玄霸臉上開心的笑容瞬間消失，高昂的心情變得索然無味。

李玄霸的笑容再次消失：「你知道貞觀年間有多少次天災嗎？」

阿玄真是壞心眼啊。啊？這主意我出的？是的，我也是壞心眼。

李世民這時候才明白，弟弟當時為何要說他最好別去看王薄處死隋煬帝這一幕。

李世民抬手打斷：「等等，前面的評點還算客觀，後面一句話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說這樣惡毒的話？」

斯事者，吾之深過，勿以茲為是而後法焉。」

——《帝范》，唐·貞觀二十二年，李世民撰。

宇文愷的族人中雖然有些能工巧匠能幫忙， 但如宇文愷一樣的建築家卻是沒有。將來大唐的大型建設都要由閻立德這個史書中已經認可的「建築家」牽頭，閻立德將來會很忙。

犬馬鷹鶻，無遠必致，此非節心也；

雖然大唐還有許多地方百廢待興，還有許多國土待開發，還有許多朝堂上的問題需要梳理，光是繼承人問題就足以令唐太宗頭疼。唐太宗綳了十幾年的神經還是鬆懈下來，「朕當了十幾年的皇帝，還不能享受享受嗎」。

李玄霸道：「那你跑什麼，又不是你做的。」

貞觀十八年，唐太宗又命閻立德在驪山腳下建造湯泉宮，也就是後來著名的華清宮。同年，唐太宗開始準備親征高麗，又是大舉徭役。閻立德不僅要修建湯泉宮，還要督建大船；

李玄霸看出他哥是認真的，劇透的樂趣頓時少了和-圖-書大半。

「哈？」

李玄霸嫌煩，幾次想走，都被李世民拖了回來。

雖然這噩夢結局不太差，弟弟突然跳上來，和王薄說砍錯人了，你仔細看看，王薄一拍腦袋說真的錯了，幫自己鬆綁，然後自己就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王薄。

李玄霸豈能讓他跑出去？當然是追著李世民在東宮不大的庭院里繞圈子。

「看吧，我就說你肯定能做到。」

數有行幸，以亟勞人，此非屈己也。

「有，他說……」

李世民回宮后沒有第一時間住進大興宮， 仍舊住在自己原本的太子東宮，以表示對太上皇李淵的尊敬。

「冰凍非一日之寒，王朝覆滅的根本除了昏庸的皇帝，還有讓百姓活不下去的土地政策。每一次民亂之後都是嚴重的土地兼并和朝堂信譽的喪失，每一次民亂都縮減了王朝的壽命……」

「寫給我。」

李玄霸：【沒什麼，就一邊平叛，一邊減輕徭役，平息民怨唄。】

不用捋其他人的記載，只捋一捋閻立德這個歷史中並不出名的人的傳記，就可以看到唐太宗晚年時動用了多少徭役。

現在閻立德就已經赴任湯泉宮監工了。

現在自己剛當了皇帝，居然就做了個荒誕的噩夢，真是麻煩。

別說史書，閻立本已經在腦海內構圖了。

李世民：「……你開心就好。」

李玄霸道：「後世人比你我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離當世的貧苦百姓更遠。你更有魅力，著名少年將軍美強慘，千古明君白月光，他們喜歡你，自然千方百計為你說話，給你添麻煩的百姓自然都是刁民。」

李世民站起來，衣服上的灰塵都懶得拍，拉著弟弟往屋裡走，並高聲吩咐早就避得沒影的宮人添炭火。

貞觀二十一年，唐太宗在四月命令閻立德在太和宮的基礎上新修翠微宮，在七月命令閻立德在仁智宮的基礎上修建玉華宮……

李世民點頭：「你說什麼廢話？我怎麼會不知道？我還要給他冊封楚王妃呢。該成親的時候就回來，成親后帶著王妃和-圖-書一起去。」

李世民咧嘴笑：「這不是還有你嗎？除了你，我還有小五可以用。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這就把小五派出去監督官吏賑災！」

李世民一邊跑一邊回頭罵道：「和我什麼關係！我又沒做過！」

李世民在坐榻上捧腹大笑，笑得東倒西歪。李玄霸滿臉嫌棄。

他絲毫沒有猶豫地把自己的噩夢告訴李玄霸，並抱怨王薄那一手斬首隋煬帝，對歷朝歷代皇帝而言，大概都有點過分刺|激了。

他才及冠沒兩年，沒人教過他如何當一個好皇帝。說實話，他心裏真沒譜。

【根據記載，貞觀十六年天下戶口一千六百萬，你修個宮殿都要征一百萬。又要修宮殿，又要打高麗，哪那麼多百姓給你造？劍南道的百姓在因為服役錯過秋收，「民至賣田宅、鬻子女不能供，谷價踴貴」，民亂來啰！】

李玄霸還未說完，李世民接嘴道：「那我們按照你的口頭禪，』先定個小目標『，爭取貞觀年間一次民亂也別發生！」

李世民已經把腿往外跑，試圖拋出弟弟的心聲範圍。

李世民欲言又止，不想說話。

奇麗服玩，錦繡珠玉，不絕於前，此非防欲也；

「畫聖」雖然不一定是吳道子，但也不一定是閻立本， 那才有趣。

閻立德繪畫的名聲在當世本是和閻立本齊名， 甚至在原本歷史中的唐朝皇室那裡， 更欣賞閻立德的繪畫。

「記得。」

李世民無奈道：「誰當皇帝都會興奮過度，和小孩子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倒不是興奮過度。」

李世民震驚：「你居然不替小五說話？！你居然同意了？！」

所以閻立德的繪畫多是政治任務，比如西南少數民族領袖面見唐太宗，文成公主入西藏。因此改朝換代后連摹本都很少流傳下來， 才在後世名聲不顯。

「哈哈哈哈！」

李玄霸道：「王薄早就已經乘著一葉扁舟自我放逐海外，就當是被流放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哥終究還是對他的劇透免疫了？這怎麼能行？他的人生還這麼長，迫害不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哥不高興。

就算這個時空自家二哥不會修太多沒用的豪華宮殿，但城池修繕、水利道路基礎工程等營建，李玄霸的「計劃書」都排到十年後了，何況二哥真的很想住豪華的大房子。

「滾！」

李世民拉著連頭髮絲都透著沮喪勁的李玄霸去找李智雲，告訴李智雲接下來的重任。

於是他開始銳評隔壁唐太宗政見得失，並一邊銳評一邊詢問弟弟細節。

李世民把失去興緻的弟弟拉到對面一起坐在地上：「別跑啊，繼續繼續，接下來呢？繼續在心裏告訴我。」

「說來我真的喜歡打獵，你再幫我想個法子，不勞民傷財也能每年至少舉行一次大型狩獵。」

小五啊，你已經長大了，要替兄長承擔重責了。二兄相信你！

死掉的前朝廢帝很多，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砍頭的皇帝還是頭一遭。

等天氣轉暖，李世民才會給李淵舉辦一個隆重的搬家儀式， 住進這座從隋文帝開始， 就屬於皇帝的宮殿。

「你以後要多說說隔壁的事，讓我開心開心。」

另一個時空的唐太宗文皇帝，大唐新帝李二郎在這一方時空，虛心受教了。

李世民本來當了這個民意推上去的皇帝壓力很大，聽到隔壁唐太宗做得不完美也能被稱為什麼千古白月光明君，他壓力頓時就沒了。

貞觀十四年，唐太宗動用一百多萬勞力，興建翠微宮。不過，翠微宮位置沒選好，住著不舒服又廢棄了，閻立德也因此被免官；

但另一方時空那個已經走完一生，有得有失但仍舊被稱為千古明君的自己，或許能成為自己的「帝師」。

李世民抱著手臂道：「確實挺可怕，也很生氣，氣得我想把綁錯人的王薄流放！」

【群臣當然勸諫了，以前虛心納諫的唐太宗這次不納諫了，說出了千古名言，「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唉，可惜聽過這個千古名言的人很多，知道出自「水能覆舟」的唐太宗之口的人卻不多。】

李世民翻白眼。是是是，王薄沒了，現在活著的是琅琊王氏的王雲大儒。

大hｅtuｂooｋ•ｃｏm.cｏm唐新帝登基， 百姓載歌載舞喜極而泣，這過程註定是史書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玄霸認真地問道：「你知道小五下月就要成親了嗎？」

「吾在位以來，所制多矣。

那時自己還不是皇帝，總覺得弟弟小瞧了自己，這有什麼不能看，難道還能比戰場血腥？

李玄霸見二哥居然不接自己的話，好奇道：「你難道剛繼位興奮過度，沒睡好？你是小孩子嗎？」

當不把弟弟口中的「唐太宗」當成自己了，李世民聽到隔壁的「唐太宗」幹得不好，還饒有興趣指指點點。

回長安后， 他的兄長閻立德也被李玄霸託付了繪畫的重責。

李世民尖叫：「閉嘴！」

李世民拉著弟弟，視線望向遠處，目光幽深。

【知道「福手福足」嗎？百姓為逃徭役自折手腳，這是貞觀十六年你發的勅令，「今後自害之人，據法加罪，仍從賦役。」第二年你就修湯泉宮，準備征討高麗了。】

「呵，這昏君給你當，你當嗎？」

「說來你』看見『的唐太宗，最後有反省錯誤碼？」

李玄霸才不閉嘴，細數唐太宗晚年興修的宮殿。

李玄霸露出和李世民剛才一模一樣的認真表情：「當然。我們都這麼忙，憑什麼小五還能有婚假？再說了，你不是允許他把弟妹一同帶去嗎？就當是結婚旅行，遊山玩水了。」

還好李世民心大，就算做個噩夢都有個滑稽的結局，倒是沒有真的造成心理陰影。

李玄霸不僅沒有安慰二哥，還笑得喘不過氣：「居然還有我出場？什麼叫綁錯人了？你這算什麼噩夢？」

「哦。」李世民也感到索然無味。

不過李玄霸也認為閻立德爭奪「畫聖」稱號有點困難。因為閻立德不僅是個畫家，也是建築家。不僅唐高祖的獻陵和唐太宗的昭陵都是由他設計修建， 唐太宗晚年如大部分皇帝一樣開始「累了一輩子我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沉迷修建的豪華離宮別苑，都是由閻立德主持修建。

至於唐太宗修了宮殿又有點後悔，把一些宮殿荒廢不住或者開放給百姓——徭役都已經服過了。m.hetubook.com.com

「哈？怎麼變成我的工作了？」

李玄霸等李世民笑夠了，才平靜道：「對於你晚年的怠政，很多人為你辯解，說皇帝多修個宮殿怎麼了，比其他皇帝修的少，你還是明君；劍南道是被官員逼反的，和你沒關係；百姓逃徭役是租庸調製整個稅制的錯，換誰當皇帝都一樣；四川百姓都是一群懶漢懶婆娘，二十天的徭役就受不了，要賣兒賣女，就是一群巨嬰欺負你是好人……」

或許還是以後都別見面了，他看著膈應。

李玄霸想了想，切換心音：【不過你晚年時，也興修宮殿、親征高麗。可惜沒有重修大運河，也只征了一次高麗，只激起一次民亂，所以肯定不會被百姓砍頭，別害怕。】

李玄霸：「我們非得坐在冰涼的地上聊這個？」

「哥，你是不是有病？別給我安排奇奇怪怪的任務！雖然我確實已經準備好上書，每年和外夷在草原上會獵一次，彰顯君威，聯絡和草原部落的感情，但這和滿足你的狩獵需求沒關係！」

李世民還真停下腳步。他一屁股盤著腿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上：「有道理，你繼續說。我和你一起嘲笑他。」

雕楹刻桷，高台深池，每興其役，此非儉志也；

他被沸騰的民意驚得做了一宿的噩夢，夢見了當初江都隋煬帝被王薄砍頭那一幕，台上的人變成了自己。

這些宮殿都是在廢舊的宮殿遺址上新修，還不提擴建已有宮殿修築的離宮別苑，比如從仁壽宮擴建的九成宮。

簡單來說，唐太宗花了十年時間差不多平定了周圍的蠻夷，成就了「天可汗」的成就，又花了三四年時間休養生息，恢復民生，讓當世長安城中的糧價差不多達到了漢朝文景時期。

「我有阿玄你幫忙，不用太苦也能當好明君，我才不當昏君。你這不就藉著父親的名義以工代賑，給我修湯泉宮了嗎？以後也交給你了。」

李玄霸：「……你開心就好。」

「你記得《帝范》全文嗎？」

「雖然隋煬帝自登基后， 大興宮一年難得住一次人， 挺荒涼的。」李玄霸道，「父親真好，先幫你暖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