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花兒、什麼你娘,韓阿六已經犧牲了,你現在姓龐,是龐百戶的遠房侄兒,直隸永平府人!給我牢牢記住了!」殷部總嚴厲地教訓了一陣,見韓阿六垂下頭去,語氣放緩了些:「沁州你不用擔心,鼠疫爆發之前沁州就已經在準備防疫之事,之前城外的流民營被改成了防疫營,染疫的人員都被集中在那裡,沁州三城和黎縣、沁水、運城等地都在組織百姓撲殺蟲鼠,咱們治下的情況還算良好。」
「三日後行動,我們會與之前扮作流民而來的兄弟們合作,刺殺反對楊嗣昌最烈最凶的那些言官和高官!」殷部總一掌拍在桌上:「這是明面上的目的,暗中還有一個目的,只有你我等少數幾人知曉,那就是藉此次刺殺行動,捧你上位!」
山東兵變、山西和陝西的賊亂,北地各省的災荒,似乎都影響不到大明京師的繁榮,朝陽門大街上依舊是車水馬龍、連綿不絕,第一撥漕糧和夏糧由此入城,https://m.hetubook.com.com囤入附近的一個個大倉之中,五城兵馬司護衛的兵丁用木棍矛柄打開一條道路,周圍的百姓不時伸長著脖子觀望著,看到這一車車運進來的糧食,他們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洪承疇,一貫都會當官,他這種善於明哲保身的聰明人,在哪都能吃得開!」韓阿六也跟著冷笑一聲,看著街上徐光啟陪著孫元化的囚車往詔獄大牢而去,問道:「那咱們到底要做些什麼?」
韓阿六點點頭,看向窗外,糧隊已經走了個乾淨,緊接著幾輛囚車進了朝陽門,一名緋袍大官忽然出現在街上,走到一輛囚車旁,抓著囚車欄杆眼淚汪汪地和車內一名披頭散髮的男人交談著。
「徐光啟不黨不群,他和周延儒不同,周延儒要保孫元化,是因為招撫山東叛軍之事是他出的主意,他當負首責,保孫元化就是保他自己,而徐光啟則純粹是為了往日友情,天子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
裏清楚!」殷部總冷笑道:「更別說徐光啟如今還在為大明編修新曆法,天子也不會遷怒於他。」
「沒錯,山西爆發鼠疫,洪承疇的奏報說,疫病而死者十之七六,街巷為之一空!」殷部總聳了聳肩:「大同、太原尤為嚴重,越往北越嚴重,州府大城比縣城鄉野嚴重,洪承疇猜測,鼠疫應該是之前與蒙古的『市賞』,自蒙古傳入,在大同率先爆發,隨後又因流民和戰事傳入各地。」
「更別說這背後還有人在推波助瀾了!」殷部總自斟自飲了一杯:「楊嗣昌恨周延儒阻撓其施政,搭上了內閣次輔、武英殿大學士、戶部尚書溫體仁的線,兩人在暗中謀划,欲從孫元化下手,牽連周延儒,順勢扳倒他。」
「楊嗣昌的先內而外之計,前提便是與東虜停戰,此策被周延儒泄露出來,引得朝野震動,都察院不少言官都在痛罵楊嗣昌是在勾結東虜、賣國求榮,不管是真心還m.hetubook.com.com是假意,至少不少人罵得挺有水平、罵得怒火升騰。」
「如此說來,周延儒豈不是危險了?」韓阿六好奇地問道:「若非孫元化大意無能,登州也不會那麼輕易就丟了,登州不失,叛軍也成不了勢,萬歲爺恨不得將孫元化碎屍萬段,周延儒這首輔之位,恐怕是要讓給別人了。」
「可周延儒就不同了,楊嗣昌煤山召對之時就獻策天子,趁山東叛軍立足維穩抽調遼鎮精銳迅速平叛,天子信了周延儒的鬼話,沒有採納楊嗣昌的意見,結果鬧到如今這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天子最好臉面,結果臉都被抽腫了,天子如何能忍?」
「那倒未必,周延儒手裡還有一張保命的底牌!」殷部堂搖了搖手指,往西邊一指:「山西巡撫洪承疇,剛剛主政山西便『收復』沁州等地,如今在朝中那是炙手可熱的紅人、平靖天下的大功臣,連楊嗣昌都得拿他做文章,說什麼『若非洪撫台為東虜所困,必可乘勝追擊,和*圖*書賊寇如何能安然遁入河南?必盡剿之!』借洪承疇的聲勢來推行自己先內而外的策略。」
「咱們就要往這火堆里再扔上一包火油,讓楊嗣昌與東虜勾結的謠言坐實了,把整個朝堂都點起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也是人,不是神仙,面對滿朝的怒火他也只能退縮。」
「那就是孫元化?那個緋袍的就是徐光啟了吧?」韓阿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他倒是不避諱,萬歲爺發了那般大的雷霆之怒,這孫元化是必死無疑了,這位徐部堂還敢來朝陽門迎接他。」
殷部總頓了頓,擱下酒杯:「吳帥和武將軍已經進兵河南了,咱們也得儘快行動了,你安下心來先做好眼前的事,沁州那邊有人照顧,你護好自己的身份,才能更好地保護她們!」
「那沁州如何?」韓阿六急忙問道:「花兒……還有我娘和大媽她們……」
「當年洪承疇之所以能接任三邊總督,就是因為與周延儒勾結,下黑手扳倒了楊嗣昌的父親楊鶴,說洪承疇是周延儒扶www.hetubook.com.com起來的也不為過,以他如今的聲勢,只要他上封奏疏,天子就不會嚴懲周延儒!」殷部總嘿嘿冷笑著說道:「但洪承疇至今還沉默著,哼,說是為邊情和山西大疫所困,無暇顧及朝堂之事,依我看,他是在等兩邊開價再決定支持哪邊。」
朝陽門附近的一棟酒樓,二樓臨街的一間雅間之中,一名穿著深黑曳撒的錦衣衛靠在窗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山東大戰未止、運河中斷,北地又連年遭災,哪來的這麼多糧運入京師?這些糧車裡頭,有一半以上裝的是沙土,戶部今日大張旗鼓地搞這些事,是為了安定人心。」
坐在他對面身穿青色貼里的韓阿六沒有附和他的意思,凝眉看著手中的書信,喃喃念道:「殷部總,山西……鼠疫?」
「京師朝堂如此熱鬧,咱們也得插上一腳,把水徹底攪渾!」殷部總哈哈一笑,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畫著圈:「若是讓楊嗣昌上位,對咱們不是好事,所以我們得幫周延儒一把,給楊嗣昌狠狠來一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