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她總是晚上溜出去,你就睡那兒吧。」祝安安在上鋪說。
第一次睡在店裡的感覺還挺奇妙,隔間沒有窗,因為怕黑,許珍貴把外面的一個小檯燈挪進來代替了夜燈。
「嗯。」
「她跟她老公在離婚,她老公追到她家裡來,所以才要躲出來的。」
一家人都被他吵醒了,鄭家悅湊到貓眼上看,被鄭前程拎開。「姐,你躲屋裡去,我就說你沒在。」
「……好玩。」許珍貴說。
「……這兩碼事。你讓我跟她說,我跟她解釋清楚,行不行?咱都是親人,不用鬧成這樣,我們家的人是有不對,我回去說他們,但是你總得讓我親自跟我老婆道歉吧?」李楷不依不饒。
許珍貴想了想,說:「你要是不嫌棄,可以陪我住在店裡,我今天正打算下課之後回家搬東西。」
等她進了屋,鄭前程開門。李楷以為是鄭家悅,下意識上前,結結實實地挨了鄭前程一個拳頭,反身退出好幾步,撞到樓道牆上,疼得嗷嗷叫。
「余多?」
「商量?我看他那態度不像要商量,就是欠揍。」鄭前程沒有解氣,恨恨地說,「沒事,他來一次我揍一次。」
回到店裡開門的時候,她看到和*圖*書門上多了一個可視門鈴的攝像頭,說明書夾在門縫裡。
黑暗裡余多沒吭聲,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我還是先躲一下,看樣子,他並不想爽快離婚,我也不想讓他以為我這裏還有迴旋的餘地。如果他看我確實不在家,可能就會走了,畢竟他北京的工作又不想丟,他耽誤不起的。」
「那你們兩個女生住在店裡,太不安全了。」一直在旁邊聽著沒吭聲的鄭前程突然說。
「上次去了她又不見面。」
「這是我的床。」
下午鄭家悅去許珍貴店裡的時候,鄭前程陪她一起過去,許珍貴順口問道:「怎麼今天還要護送啦?」
鄭家悅也翻了個身:「我們找個時間去祝安安家吧。」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跟我回家,就咱們倆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等到許珍貴把兩個行李箱挪出門的時候,她媽才把她拉住,悄聲問:「你真要搬出去住店裡?」
許珍貴還坐在床上,只聽宿舍門輕開輕關,人已經不見了。
一大早鄭家的門就被敲響了,旋即鄭家悅的手機又不間斷地響了起來,是李楷打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從貓眼看出去,他痛哭流涕的臉被變形成一個可笑又奇怪的形狀。
許珍貴挪著另一個行李箱,沒有接話。
「對,是我從小恐嚇他的成果。以前我就總跟他說,如果我這輩子嫁不出去,他就必須負責保護我。」鄭家悅無奈笑道,「嫁是嫁了,你看現在,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還不是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回家裡?」
「你沒有老婆了。」鄭前程說,指著樓梯,「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嗯。」許珍貴答道。
「沒有,考研的時候租過只有半個窗的地下室。你呢?在上海的時候。」
余多從嗓子眼裡哼了一聲:「那你玩吧。」她伸手往枕頭底下摸了下什麼,窸窸窣窣幾聲,然後就悄無聲息地站起來走了。
「哪有這麼誇張?」許珍貴瞪她一眼,「你在北京賺得那麼多,還付不起酒店的錢?就直說吧,到底是你摳門,還是你故意想跟我睡一張床?」
「你要住到店裡來?為什麼?」鄭家悅問,「你家那麼近,回家住多舒服啊。」
「……那怎麼辦?」鄭前程問,「我今天還有事,萬一他趁我不在家來呢?爸媽都在和-圖-書呢。」
「租過,但是因為蟑螂,沒住滿一個星期我就嚇跑了。」
「見不見面是她的事,去不去是咱們的事。」
她把消息給鄭家悅看:「你這個弟弟啊,從小沒白教育他,現在脫胎換骨了。」
兩人擠在小隔間里,用手機下單了一張摺疊床。
兩個人相視大笑。
下了課,鄭家悅跟許珍貴回家幫她拿東西。許媽媽對鄭家悅沒太大印象,許珍貴就說是以前來咱們家吃包子的姐弟倆,她媽就想起來了,還笑著問了兩句鄭家悅父母身體怎麼樣。
她媽沉默了兩秒鐘,壓低聲音說:「不是我說你,都這麼大人了,你還是成天在多管閑事,還嫌你每天忙活的這些事不夠多?」
「沒事的,」許珍貴笑了笑,說,「這樓里本來也有住人,樓下飯店那些小工,還有的老闆自己都是住在店裡的,沒關係。」
鄭家悅就講了李楷過來的事。
「你怕嗎?」
「不怕啊,這有什麼可怕的?」
「……我不想在家住了。」許珍貴說,「我今年回來之後,一直住在家裡,劉叔叔其實不太樂意,我不想讓我媽為難。」
許珍貴忐忑地躺下,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覺得床鋪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有點嗆鼻又和_圖_書有點香,像是在哪兒聞到過。想了半天她想起來了,前陣子她爸干重活的時候手腕受了傷,醫院開的雲南白藥就是這個味兒。
許珍貴翻了一個身,盯著牆上檯燈照出來的影子出神。
「我還能什麼意思啊?我的意思就是,你別老操心別人的事,萬一惹禍上身呢?」她媽看了一眼正幫忙把大行李箱挪下樓梯的鄭家悅說。
「不記得了。」鄭家悅說著就困了,睡了過去。
「你知道,我清明去掃墓的時候,遇到誰了嗎?」
鄭家悅嘆口氣,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吧,我倆還沒離婚,是法定夫妻,我沒有辦法一直躲的,就算去民政局離婚不也得一起去嗎?你能打他一次,是他心虛;你再打他,萬一打出個好歹的,事情鬧大了,咱們就得不償失了。他和他們家的人,一點虧都不願意吃的。」
「你又不是住校的,來這兒幹嗎?」她淡淡地問。
「這是我家,怎麼沒我說話的分兒?」鄭前程仍然擋在門前,「我姐都說要跟你離婚了,那這就不是你們兩口子的事。你們家都能為了生個孩子坑她,我們家怎麼不能給她撐腰?」
李楷捂著臉試圖把他推開,推了一下沒有推動:「你瞎摻和什麼?這是我m.hetubook•com.com們兩口子的事,我跟你姐說話,有你說話的分兒嗎?」
「床沒到之前我就只能跟你擠一張床了。」鄭家悅一邊支付一邊說,「謝謝你收留我。」
「我給她留了聯繫方式和地址,不過,我不知道她會不會來。」許珍貴說。
「記得下載App。」手機里是鄭前程發來的消息。
「你在北京的時候,租過沒有窗的房間嗎?」
李楷想了想,估計是覺得打不過,捂著臉罵罵咧咧下樓去了。
「我姐不在。」鄭前程擋在門口,說,「離婚協議你簽沒簽字?沒簽字之前她都不在。她說了,協議的事電話商量,不想見面。你別找了。」
關上門,鄭家悅憂心忡忡地從屋裡出來,說:「他不可能走的,他回來就是想跟我商量離婚的事,沒見著我他不可能走的。」
許珍貴一下就意識到她坐的是余多的床,她心下忐忑,立刻就要站起來,但腦袋砰地撞到上面床沿,疼得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她呢?她是為什麼?」她媽問。
「媽你什麼意思啊?」許珍貴問。
兩個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上學時的事,說到深夜。許珍貴記得在迷迷糊糊睡著之前,她們剛剛說到當年許珍貴偷跑進宿捨去住的那晚睡的到底是誰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