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女子又道：「對了，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君勉，你叔叔說，因為他曾經擔任穹蒼學院的院長，身份比較特殊，不能隨便出國。需要從Angel Holy主系統中列印一張證明函才行？他的賬戶登錄密碼是XXXXXXXX，證明函的調取方法是……」

「只可惜，天妒英才，你的父親還沒有到四十歲就因勞累成疾去世了。『墮天計劃』的成果被席家、慕家和艾斯萊爾家族瓜分，謝家被排擠出核心圈之外，如果不是謝鈺的餘威猶在，謝家甚至連一個東院院長的位置都保不住。」

謝君勉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那我要調取他剛剛查閱的東西，這總可以吧？」

謝君勉越說聲音越大，甚至帶著神經質般的尖銳。

謝君勉被逗笑了，「想，叔叔當然想靜靜。馬上就是十一假期了，叔叔回去看你好不好。」

謝岩口中的大哥，就是謝君勉的父親謝鈺，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謝擎和謝岩幾乎是謝鈺看著長大的，所以兩人雖然關係不佳，但對謝鈺卻都非常崇拜。據謝擎所說，謝鈺是個能媲美Gallant的天才，謝家如果一直有他帶領，一定能走上巔峰。只是謝鈺的身體太差了，不到四十歲就因病去世。

謝君勉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陣暈眩感在腦中爆炸開來，讓他的身體輕微搖晃著。

「不好！」小姑娘立刻反對，提高了聲音，「叔叔，你不要回來，我去看你好不好？我聽說，冰朔哥哥已經回學校了哦，嘿嘿嘿，我去看叔叔，順便也探望一下冰朔哥哥。」

謝君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聲音嘶啞的近乎破碎，「所謂『墮天計劃』就是剛剛我看到的視頻里的場景？」

謝君勉獃獃地看著屏幕，良久良久，身體都僵硬的無法動彈。

時間一點點過去，其實Angel Holy調取資料也只用了一分鐘，可謝君勉卻覺得過了幾個小時那麼漫長。

穹蒼學院中向來都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可那終究只是少年孩童之間的競爭，輸了也頂多是被送進後進班，或驅逐出學校。

「查詢中……滴，馬智友，和圖書男，初級教師，但已獲得院長附屬許可權，可啟動主系統，並擁有查詢和監察許可權。」

謝君勉的目光緩緩望向Angel Holy主機的方向，久久的久久的，腦中有無數的畫面翻騰席捲。在這一刻，他前二十年熟悉的世界和認知，徹底崩塌了。

是的，這個人的表皮，無論是頭部、臉還是手腳，皮膚統統皸裂開來，血水不停地從傷口中滲出來，而他的力氣也越來越大，指甲不知道什麼時候伸長了一倍，瘋狂地抓撓著牆壁，那堅韌的消音棉，竟被他一塊塊扯了下來，而隨著他更大力的撞擊，房間也開始劇烈搖晃。

謝君勉調出虛擬操作台，很快，寂靜的房間中傳來清脆悅耳卻機械化的電子女聲：「身份驗證中，請稍後……滴！謝君勉，五級精英，東院學生會會長，身份驗證完成……查詢許可權獲取成功，監察許可權獲取成功，三級防禦許可權獲取成功……」

謝擎出發去尋找失蹤的諾博會會員和冰朔，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可是卻一直沒有回應，而自己無論是撥打手機，還是通過Angel Holy調取定位，都是無法連接的狀態。雲山冰川之上，昨天突如其來就席捲了一場暴風雪，他和謝擎都是猝不及防，那群被困在雲山中的人更是生死不知。

也只有在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女面前，謝君勉態度才會顯露出不一樣的情緒。

「唉，你都看到了啊？」身後突然傳來馬智友輕微的嘆息聲。

謝君勉身體緊緊靠在背後的牆壁上，身體微微顫抖著，額頭上也冒出細密的汗珠。

謝君勉把她的話一一記下，才掛斷電話。他又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往窗外停機坪上看了好幾眼，依舊沒有飛機降落的跡象，於是起身去了W教學樓。

「姐？是有什麼事嗎？」謝君勉聽出了女子聲音中的疲憊，立刻直起身問道。

謝君勉眉頭緊皺，馬智友只是個初入穹蒼學院的教師，連實習期都沒過，按理說是絕對沒有許可權接觸Angel Holy主機的。

小叔叔，冰朔，他們都沒事吧？

謝君勉有些心ｈttｐs://ｍ.hｅtｕboｏｋ•coｍ.ｃom神不寧地坐在院長辦公室中，不時抬頭望向窗外的停機坪。

Angel Holy主機室中，再度寂靜下來，奇怪的是，剛剛馬智友明明在這裏吸了煙，可此時房間中卻沒有半點煙味，只剩下無邊的寒冷和驚惶包裹著他。

謝君勉原本焦躁的心在這樣稚嫩柔軟的聲音中慢慢平復了幾分，語聲溫和道：「靜靜，你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如果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謝君勉真的希望，自己再晚來一步，沒有看到從這裏出去的馬智友，也沒有好奇的命令Angel Holy調取回放場景。可惜，世間沒有如果。

「你知道嗎？墮天計劃真正的創始和主導者，根本不是什麼Gallant，也不是席家那囂張的家主席貊，而是你的父親謝鈺。十幾年前，無論是席家、慕家、艾斯萊爾家族，都要唯你父親馬首是瞻，何家連進入墮天計劃外圍的資格也沒有，穹蒼學院更是謝家的一言堂。你覺得Gallant能成為東西兩院學委會的總長很厲害？呵呵，你父親當年可是東西兩院獨一無二的校長，不是東院院長，而是整個學院的總校長。」

謝君勉獃獃地看著虛擬投影中播放的視頻，視頻里是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人躺在手術台上，被人注射了一管銀紫色的藥劑。那人一臉驚恐，在藥劑注射進去后，全身蜷成一個蝦米，瑟瑟發抖的等待著。

他不像Gallant一樣對Angel Holy有主控權，想要調取主系統資料，只能去核心機房。

緊接著，電話被另一個人接起來，那是個溫柔的女子聲音，「君勉，是我。十一假期的時候，我想送靜靜去你那住幾天，不知道你方便嗎？」

謝君勉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雙目一瞬不瞬落在虛擬屏幕上。

電話中傳來小女孩咯咯的笑聲，有些不好意思，又充滿了童稚的歡快。

謝君勉一愣，隨即沒好氣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其實是來看哥哥，順便瞧我吧？」

馬智友毫不猶豫地點頭，隨即嗤笑一聲，「你覺得我們殘忍？我們是殘忍，可時代的進步，犧牲和流血是必不可少的，更何況，那些實驗體不是死囚，就是簽署了自願協議領取大筆補償金的志願者。君勉，如果你知道了這『墮天計劃』的來歷和目的，你就不會只看到他的血腥，而會明白，為什麼我們謝家m.hetubook.com.com那麼多年，都會孜孜不倦地研究他，甚至被席家他們如此羞辱背叛，都從沒有放棄。」

他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血淋淋的殺人場面，不，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殺人，而是虐殺。

還沒到主機室，謝君勉遠遠看到一個人影從主機室里鑽出來，匆匆往樓上跑去。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個人應該是謝擎身邊的馬智友？

馬智友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掏出一支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才答非所問道：「其實我從前並不是跟著謝擎的，我真正的主人叫做謝鈺。沒錯，就是你的父親，那個謝家最才華橫溢的天才。」

「可是，保住了又如何呢？東院院長，卻沒有Angel Holy的主控權。整個學院，無論老師學生，都要聽一個少年指揮。Gallant甚至囂張到，把五年級的捧上神壇，讓一個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踩在謝家頭上羞辱人。現在，我們謝家想要參与到『墮天計劃』中，竟然還要對著席貊搖尾乞憐，發誓效忠，甚至連席貊一個手下，都能對我們頤指氣使。」

一系列的許可權被激活，電子音繼續問道：「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

他二十年的循規蹈矩的人生，他的原則，他的信念，都讓他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謝君勉猛地抬頭，慌亂之下，甚至碰到了Angel Holy的電源，虛擬屏幕馬上熄滅，重新進入待機節能運行狀態。

終於一個個被打開的界面出現在謝君勉面前，裏面播放的是一個個的視頻，還有兩人的文字聊天對話截屏。

「揭發？」馬智友哈的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你父親說的對，你就是太天真單純了。所以他才沒有選擇讓你繼承他的事業。可是，現在謝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謝擎和謝岩，根本沒能力繼承你父親的遺志，就算勉強參与也只能被席家和艾斯萊爾家族的人耍的團團轉。君勉，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你能奪回你父親該有的一切……」

「什麼？！」謝君勉一臉震驚，「院長附屬許可權？這不是要學委會總長才有權利賦予的嗎？難道是Gallant給了馬智友院長附屬許可權？」

「請求審核中……滴，雖侵犯隱私，但謝君勉擁有特殊許可權，允許查閱。請稍等！」

謝君勉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啞聲道：「墮天計劃，到底是什麼？小叔叔他，為什麼要參与這種非人道的實驗？那些……那些實驗體，都是哪來的？難道你們不知道，私下做和*圖*書人體實驗是違法的嗎？」

正想著，謝君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迫不及待的接起來，可是聽筒中傳來的卻不是謝擎的聲音，而是小女孩軟軟糯糯的童音，「叔叔，我是靜靜！」

馬智友微微眯起眼，吞吐了一口煙霧道：「你覺得我們做的事情很骯髒？呵呵，可是難道你沒發現，你崇拜又親近的朋友，那個蕭冰朔，也懷著和我們同樣的目的進入穹蒼學院中的嗎？君勉，我再說一次，你實在太天真了，天真的讓人覺得可笑。」

「滴……該問題屬於機密，無法回答。」

謝君勉從走偏的思緒中回過神，立刻應道：「可以的，姐，你把靜靜送過來吧。就算我自己沒時間，我也會找人照顧好她的。而且，穹蒼學院中有Angel Holy保護，也不需要擔心安全問題。」

進度條被拖動，大約是一個小時的間隔，那人突然從手術台上蹦起來，整個人宛如瘋癲，不停撞擊著所在房間的牆壁。可這個房間明顯是特質的，只有十平方米的大小，牆體上包裹著消音棉，那人無論怎麼撞擊，都毫無用處。

謝君勉原本想直接調取謝岩的證明函，可是鬼使神差的，他開口道：「五分鐘前，是不是有人進入過這裏？他應該是沒有許可權啟動主系統的，Angel Holy，你為什麼會放他進來？」

用指紋和虹膜打開主機室的門，主機室中依舊一片寂靜，沒有灰塵，也沒有機器運轉聲，當房門關上，這裏就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外面的紛紛擾擾都與這裏無關。

緊接著，那人突然張大嘴，應該是在發出尖叫，只是這個視頻沒有聲音。所以謝君勉只能看到他臉上扭曲的痛苦，還有……體表上慢慢出現的裂紋。

鮮血，白色房間中到處都是鮮血，還有那越來越脆弱，彷彿隨時會被踹開的門。然後，謝君勉就看到白光一閃，有什麼東西打進那個人的腦袋，他雙目滿是血絲的凸出來，張著嘴似乎在發出叫聲，最終不甘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聊天的兩人用的是德語，謝君勉本身就是學霸，精通英語和法語，德語也略通一二，所以勉強能看明白兩人的對話內容。

謝君勉抬起頭，發紅的雙目看向馬智友，「就算有再光鮮亮麗的目的，那也是犯法的事情，你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難道是想要我認同你們，或者害怕我去揭發？」

謝君勉看到自己向來溫和從容的小叔叔滿是懊悔，一直說，如果這些人真的出了事，那他就是罪魁禍首。後來更是不顧暴風雪的威脅，親自坐上直升機前往冰川上尋找那群人。

接下來的幾個視頻，幾乎每個都是一樣的凄慘下場。只是他們身上注射的試劑不同，藥效發作時間和反應也不同。唯一相ｍ•ｈetuｂoｏｋ•ｃom•ｃｏm同的是，他們最後都是被一槍爆頭的結果。

謝君勉卻對自己的父親沒什麼印象，小時候最深的記憶就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在一大堆保鏢的簇擁下回來，丟給母親一張卡，檢查一下他的學習進度，就匆匆離去。反倒是小叔叔謝擎，在出國前一直陪著他，照顧他，對他來說，謝擎既像是父親，又像是哥哥。而謝鈺，反倒只是個符號罷了。

「你放心，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女子的話語中帶了幾分甜蜜的笑意，「阿岩的病，在這個月終於有了起色，他還提出想去我們當初定情的港灣度假。心理醫生也說，讓他多一點甜蜜的回憶，而不是記得難過的事情，會對他的病情有好處。可是偏偏，這段時間我爸媽都有事，抽不出空照顧靜靜。」

謝君勉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顫抖的雙手，將視頻統統關閉，放大了那段聊天記錄。他不敢用語音，他怕一開口，就泄露了自己的恐懼。

「我言盡於此。」馬智友掐滅了香煙，把煙蒂往口袋裡一揣，轉身出去，平和的聲音從半掩的門后緩緩傳來，「如果你想了解真正的『墮天計劃』，想知道你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就自己啟動Angel Holy查詢吧。你的許可權，你父親和兩任謝院長，從沒有刪去過。」

「君勉，如果你父親還在，他們敢這麼做嗎？他們敢不將謝家放在眼裡嗎？不！他們不敢！」

謝岩那次開啟S級擬真絕境的事情，對整個穹蒼學院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差一點導致Angel Holy崩潰。雖然後來證實他是被人精神控制，可是卻也要承擔連帶責任。而且，從精神控制中脫離出來后，謝岩心理徹底崩潰，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思考，口中每天念著：不能讓Gallant掌控學院，大哥說過，東院是謝家的，東院必須是謝家的。

此時是中午時分，W教學樓中靜悄悄的，大廳和樓道中都一片昏暗，明明外面陽光明媚，卻彷彿被什麼阻隔了，照不進這個區域。

「因為靜靜想叔叔了啊！」小女孩理所當然道，「叔叔，你有沒有想靜靜？每天想多少次呀！」

謝擎，BOSS，實驗體，墮天計劃，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什麼？在學院強大而超脫時代的智能超腦Angel Holy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秘密？

馬智友溫和地看著他，「其實你叔叔就是了解你的性格，所以才一直不想把你捲入這些事情中來。」

「閉嘴——！」謝君勉聲音陡然拔高，「你想讓我跟你們一樣去做違法的事情？想讓我也沾上滿手的血腥？我告訴你，不可能！」

一段時間不見，小女孩的語言能力又提升了不少，講話還特別甜，簡直跟抹了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