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幫?」
我一百次地想說,太晚了,我得掛斷了,卻只是說了一百個「嗯」字。不禁深深沉浸在對這種優柔寡斷的自責里。
「我說完了。」
「可是,你真的這麼敏感嗎?」我忍不住問到,我感到晚上這通交流實在不像是來自於一個在乎對方想法的人。
碰巧這時C換了新的工作單位,並搬到了東五環外居住,兩人從各自的住處出發,見上一面需要穿越八條環路,這距離在歐洲都能出趟國了。慢慢的,我們也就很少聯繫了。
同學自稱參加過電視台舉辦的「斗地主」比賽,牌打得也著實水平挺高,和他正相反,我打得很爛,既不會出牌,也不會記牌,所以他自己叫到「地主」、我和B配合的牌局全都被他贏了,他也因此總是能連續叫到地主。牌一直打了一下午,我和B一直在輸錢給他。最後一局可能是同學做「地主」做膩歪了,便沒有叫,B終於做了一回「地主」,而我的手氣也頭一遭好到逆天,抓到了兩個王和四個尖。說來也巧,這局牌三個人共打出了四個「炸彈」,總之這局玩完之後,B身上帶的五百多塊錢終於都輸光了,皮膚黝黑的她癱軟無力地坐在椅子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十分難看。太太看到后連忙打圓場,叫我把贏的錢退還給B。我據理力爭說,我只是贏回了自己輸掉的一小部分錢而已,是您先生贏了B的錢,一定要退還的話,也是由他退還才對!
「倒也是應該得到些幫助。」
「不能說是狡辯,我是真心的。」
我試圖安慰她:「噯,你沒事吧?」
讓我意外的是,這件事不僅僅以相親失敗而收場,L竟然還跑到我的單位控告我非禮她。一時間,我發現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原本默默無聞的我在他們眼裡簡直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流氓。
可我仍然不確定這隻是出於當天心情不好的一種發泄,還是身在異鄉的獨身女性對冷漠的大都市生活的一種抱怨,但更納悶的是她為何要把僅有一面之緣的我當作說這話的對象。
「你既然學過那句英語,遇到這種場合,就翻譯成中文說出來!」
「你真是心不在焉!」
「呃,你指的是回家后嗎?看電視、刷牙、洗腳,就這些。」
「我就說嘛,你可真是不學無術!高考英語是150分滿分,你才考了一半,沒及格。」
她還說了很多,我現在已經記不很清楚了。
去陶然亭公園溜達那回,是我們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走到湖邊時她又拉住我的手,這讓我覺得超級尷尬,就像摸了電門般地不自在。我幻想著自己塗滿黃油的手像泥鰍一樣從K的「魔爪」中抽出,並像博爾特跑百米那樣一溜煙兒跑出公園,叫她望而興嘆。
「不好,不好極了!人與人之間就像堅冰一樣冷漠!」
唉,還好現今是個信息日新月異的時代,過了沒兩周,單位的一位副局長因為腐敗問題敗露被紀委帶走協助調查,大家的視線馬上就被這新的熱點給吸引走了。與其費盡唇舌地解釋我的事情,加深大家對於此事的印象,不如還是隨它去吧。
不斷揉著耳朵的我發現L的喊聲引來大量附近的行人駐足觀瞧,便也慌了神,為了避免自己和L像兩隻猴子般被圍觀,我連忙拉住L往人行便道裏面拽。沒想到L的身體竟是如此輕盈,一下子就栽倒在綠化帶的灌木綠籬上。我趕緊去拉她,腳下卻絆了一下,意外地失去重心,與她一同以倒栽蔥的姿勢翻入灌木裏面的草坪,並重重地壓在了L的身上。那一瞬間,我發現L緊閉雙目,牙齒緊咬下唇,兩手死命向外推我,同時驚恐地抽泣,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我覺得吧,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我有位中學同學就是心理諮詢師——」
她繼續哭著,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而酸疼的後背。
就在我準備關機睡覺的一剎那,K的電話號碼啪地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面,她把電話打了過來。
L愣了兩秒鐘后,突然花容失色,用尖細的嗓音喊叫起來,分貝高得就像調試麥克風時發出的那種刺耳嘯叫,瞬間引起了我耳膜的共振。我覺得自己簡直要失聰了,趕忙堵住耳朵,不由聯想到了小時候吹著玩的響鼻兒,慨嘆她如此嬌小的軀體里竟然蘊藏了這般巨大的爆發力。
這讓我頗有些吃驚,我的手直哆嗦,想從她手裡面抽出去,卻又不太好意思,腦袋裡面飛快地琢磨著她是什麼意思,下一步想幹什麼。我可從來沒拉過同齡女人的手,幼兒園時和女孩子拉著手推搡打鬧除外。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因為打瞌睡而誤讀後,思考了有一頓飯的工夫,才憋出幾個字:「早些休息,晚安。」
我家就住在一號線的沿線,往來於這種長安街上的所在,乘地鐵還是很方便的——五十年前全北京只有一條地鐵時,我家那裡就有一條,可誰知五十年過去了,連15號線都貫通運營了,地鐵線路圖上早已是星羅棋布,布滿了我聞所未聞的、比外國地名還叫我感到陌生的站點時,我的家鄉還是只有一條地鐵通過,當真是被北京遺忘的一片土地啊——最主要的還是省錢。
「他,什麼他?誰?」我感到摸不著頭腦。
她還語無倫次地講到,她開車手很潮,總是停不進側方車位。有一次在餐館邊上的馬路旁,愣是停了十幾把,還是停不入車位,不是離馬路牙子太遠,就是近得致使車頭無法入位。在一旁的男友看不下去了,他那時還沒有駕照,而且因為踢足球而摔傷的右臂上還打著石膏。不過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請她走下車,自己坐到了駕駛席,只一把就把車完美地停進了車位,完美得就像他的側臉一樣,叫她痴迷不已。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麼想法或者意見就說出來?」她認真地看著我說。
「繼續?我這種情況,你不覺得應該給予些關心和幫助嗎?」
後來,我們又見過兩次,都是應K的要求。一次是去看喜劇電影,一次是去陶然亭公園玩。
L的工作是在動物研究所里研究犰狳,就是那種長著鱗片狀的甲殼、遇到危險時能縮成一團的奇怪動物。犰狳生性膽小害羞,可能是平時接觸犰狳比人還要多的緣故吧,L給我的感覺和她的研究對象屬於同一類型。
「你不覺得,從皮夾里揀出一張五十元,為一位女士付車費,有失風度嗎?」
「對不起,我沒懂你的意思?」
「你聽到別人的不幸經歷,即便不感到悲傷,也不該表示安慰嗎?表示震驚做什麼?!」她詰問。
「嗯……」我的腦袋昏昏沉沉,貼在手機聽筒上的耳朵熱辣辣地發麻,左右耳交換了很多次,肩膀勉為其難地支持著攥著手機的手臂。她說的話,已經不再能聽進大腦去了。
不過,我時常會上C的https://m.hetubook.com.comQQ個人空間,因為她經常在裏面分享一些暴力犯罪電影的下載鏈接。她尤其喜愛昆汀·塔倫蒂諾和科恩兄弟的作品,什麼《低俗小說》、《被解救的姜戈》、《冰血暴》、《老無所依》等等,都讓我看得大呼過癮。總之就是拔槍短暫對峙后,開槍爽快的電影,不像那些俗套的作品里,一群人用槍互相指著對方腦袋,羅嗦了一大堆長篇大論,最後誰也不開槍。她喜歡的電影里,只要把槍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定是會很快扣動扳機的。我記得看《無恥混蛋》時,一位片子里花了不少筆墨介紹的正面狠角色,出場沒一會兒居然就在這種對峙場面下,雙方乒乒乓乓一通亂打,大家直接同歸於盡了。我看后忍不住連連驚呼「這也行啊!」在正常的片子里,這樣隆重介紹的傢伙,一定會活到很靠後才對的!
「幫助?」
而我恰恰是那種沒用而叫人生厭的傢伙,見到比自己內向的人,就變成個話癆;而遇到比我能說會道的人,則就馬上慫了,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有當聽眾的份兒。
在K之後,財務處大媽在下半年又給我介紹了L,小巧的鼻子上頂著小圓眼鏡的小個子姑娘,小家碧玉的,身體周遭散發著洗衣皂的味道,怪好聞的,純凈而叫人踏實。
「什麼?」
不過,很多事都是雙刃劍,鬧出這個亂子后,財務處大媽痛罵了我一頓,說她自己的臉都被我丟光了。我對大媽說,您以後千萬再別給我當媒人了,我還是獨身終老算了。於是她咬牙切齒地發下毒誓從此再不給我介紹對象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也樂得再不用認識大媽引薦的奇葩女子了。
上小學前,我們曾搬過一次家,當時壯壯被打包、裝箱收了起來,可到了新家后,它卻就此失蹤了。為這我還大哭大鬧過,急得爸爸媽媽把所有箱子和包袱都拆開了,也沒見到壯壯半點兒蹤跡。他們告訴我,壯壯丟了,並安慰淚眼婆娑的我說,再給我買個一模一樣的壯壯。我卻任性地嚷,只要之前的那個長耳朵壯壯,不要新的。後來,此事不了了之了,但壯壯的離去,卻讓我自此落下了入睡困難的癥狀。
除去這事,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有,我們見面是在阜石路邊上的喜隆多,一個並不高檔的綜合購物中心,約的是看電影,片子是《親愛的》。講述的是黃渤和郝蕾飾演的離異夫婦,孩子被人販子拐走後,艱難尋子的故事。電影倒真是個好電影,情節曲折但合理,人物塑造也飽滿,同時深刻地反應了不少社會問題。不過本來衝著片名,我們以為是愛情電影呢,結果因為電影實在太感人了,除了熒幕里的演員,我周圍有很多觀眾也都在抽泣。坐在身價超過15萬元的「崔健」身旁,聽著此起彼伏的哭聲和擤鼻涕聲,你知道,那氣氛糟透啦!
開啟相親之門的頭一位,是個高大威猛的姑娘A,是三舅媽給介紹的,見面地點是A單位附近的一家粥餅鋪。A的姥爺據稱是國企的高幹,A的媽媽自然心高氣傲,總嫌老公沒出息,後來帶著A離了婚,一手把她哺育得人高馬大,目測比我還高出一個腦門。A畢業之後也挺爭氣,進入了某國有報社從事記者工作,並在西三環買了套房。我呢,對健壯的姑娘可沒什麼感覺,不過第一次相親覺得挺新鮮刺|激的,再加上我從來沒見過網友之類的陌生女人,就多聊了一會兒。聊完結賬時,A邊喊著「我的地盤兒我做東」邊和我搶著掏錢,並大義凜然地把一張綠色的「毛爺爺」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服務員的手裡。
她接著又講她第一次發工資后,把儲蓄卡插在ATM里,輸入密碼並點擊查詢按鈕,在看到那個餘額后,仔細檢查了10遍之多,才確認工資真的到賬了,並且金額正確。她給父母轉賬了兩千元后,便用卡把所有整百的錢都取了出來,數了三遍,裝進了書包。然後,來到一家自己仰慕已久的甜品店,買了一杯三十多元的草莓奶昔。她說她對那裡的奶昔覬覦很久了,上大學時就想來喝,但苦於囊中羞澀,一直沒有勇氣邁進店裡。
後來,還有對韓劇明星如數家珍的I,和一直念叨北京房價太高、空氣不好,要回成都老家發展的J,我和她們之間均僅有一次短短的會面,印象都逐漸模糊了,甚至連她倆的樣子都混淆不清了。
「分手吧!」
但這小畜生,完全不吸取教訓,只要我不在家,就把壯壯擄走。慢慢的,我也不和它較勁了,對皮皮妥協了,默許了它把壯壯從我的身邊奪走。還安慰自己,既然壯壯對皮皮來說,更加有用,何不成全它們呢?
「什麼叫『我的媽爺子』?」
「喂,喂,倒也不是你想象的這樣的。」
「你說什麼?大點聲音,我聽不清!」
第七位,是個比我還大三歲的大齡剩女G,約的是下班后在國貿附近的一間星巴克見面。我本來不想去見的,但無奈她是三舅媽給的介紹的,估計三舅媽主要是給女方那邊幫忙,面子我總得給,只得硬著頭皮去了。誰知這位外資律所的女律師,剛見面就說我的髮型像個nerd(書獃子),藍色T恤真low,並追問我是在哪買的,看著實在讓人不comfortable,不符合她理想里的style,叮囑我回去馬上改頭換面。
我們是約在一家涮肉館子里見面的,L吃得不多,話也不多,喜歡笑。她頗有些羞怯,大多數時間都微微低著頭。我們的談話像是預審處的幹警在提審犯人,一問一答。說實在的,我喜歡不多話的姑娘。安靜的人能叫我平靜,更多地找到自我。相反,聒噪的人叫我心裏產生浮躁,失去對自己內心真實的感知。另外,和絕大多數見面前交換過照片的相親女不同,她本人比照片上要漂亮,僅憑這兩點,我覺得自己幾乎就喜歡上了她。
「我說的就是……那個……我同意你說的,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徹底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我相親都相到心理諮詢師那裡去了!多失敗啊?你這不是擠對人嗎?」
大混混兒見到小混混兒紋了身,就把他叫過來,指著文身問:「紋的嘛?」小混混兒:「二龍戲珠。」話音未落,大混混兒就打了小混混兒一個嘴巴子,又問:「紋的嘛?」小混混兒捂著臉不知所措地看著大混混兒重複:「二龍戲珠。」大混混兒又一個嘴巴扇過去,仍然問:「紋的嘛?」這回想明白了的小混混兒趕忙回答:「倆皮皮蝦玩球兒。」
後來K又講了她的家裡很貧困,在大學食堂打飯時,二兩米飯要分開兩個一兩去打,這樣得到的米飯可以多一些,加起來有三兩那麼多。
「真不好意思www.hetubook.com.com聽你說那玩意兒。」
皮皮這小畜生,在家總是一副淫|盪像,出去見了別人家的小母狗,卻不為所動,君子一樣地邁著四方步和它們一一擦肩而過,眼不斜視,絕沒有任何亂聞亂蹭的不軌行為。不單這樣,它甚至對翹起後腿撒尿做記號的活計都沒興趣做。鄰居們都誇讚它,皮皮好文靜呢,真像一個小紳士!
我耐心地聽著,起初還「對」、「是的」、「沒錯」地應和著。前不久,和三舅媽介紹的一個姑娘相親失敗后,姑娘向她反映我不會聊天,而且聽對方說話時一點也不專註。我解釋說,這位額頭黑痣上頂著一撮毛兒的姑娘,從見面一開始就向我佈道,傳講福音。三舅媽便教育我說,即便不愛聽對方說話,也要跟隨著做出些許回應,不要面無表情不吭聲,一來是出於對女性的尊重,二來是表示自己在用心傾聽。
這把年紀了,在相親這種事上也算不得菜鳥了,對於冷淡的回復,及其預示的下文欠奉,不說習以為常,我也算是見怪不怪了。就像男性可以發起針對任何女人的一段自由追求一樣,女性也有權終結一次安排好的相親。嗯,這些姑且都算作公序良俗吧。
後來,大概過了有20多年的後來,我早已參加工作了,單位要求給災區捐衣捐款,媽媽在家幫我翻騰舊衣服時,意外地把壯壯找了出來。多麼邋遢的女人啊,讓一個兒童命|根|子般的玩具熊在舊衣服里躺了這麼久才重見天日!
「我算知道他為什麼總失聯了。」我小聲嘟囔。
「喂,你……還好嗎?」
第五位,是從事日語工作的姑娘E,也住在石景山區,我們便約在古城那家歷史悠久的麥當勞里見面,她還才藝展示了一段日語。我想和E說的話搭上沿兒,回憶起前一晚剛看的日本動畫片里女主角的台詞,便問她「雅蠛蝶」到底是「要」還是「不要」的意思。E認真地打量了我半分鐘后,突然噗地笑了,把嘴裏的可樂都噴到了托盤裡的油炸薯條上,說你們男生怎麼都愛看A片?我撓了撓頭說,我要是愛看《馬克思選集》,你是不是會更加吃驚呢?總之,這是一次短短的、不疼不癢的相親。E問了我住哪裡,我如實告訴她,我和父母一起住,還沒有第二套房子后,她便談興索然。我便也知趣地沒再聯繫她。
我承認自己直接認慫了,被H的微信朋友圈直接嚇退了。拿著北京平均水平六七千元的月薪,我甚至沒有勇氣約她出來見一面,介紹人過問時,我還瞎編最近忙得不行,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實在沒空。
「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我一點也感受不到你在意我。」
人生若只如初見,除卻巫山不是雲。重新面對長耳朵壯壯,我雖然不肯丟掉它,但我們的舊情卻再也難以復燃了,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它,良久,才把它安置在了牆角里的床頭柜上。
第四位姑娘,是位外地富家女D,自稱她爸爸開了座規模不小的煤礦。D並不像那些典型的暴發戶家的富二代,她學習的專業是歐洲藝術史,和我念叨過一次她的畢業論文的題目是《文藝復興弗朗索瓦一世時期楓丹白露派的裝飾藝術》。按理說這麼拗口的題目我本該左耳進右耳出才對,可我居然偏偏記住了,想必是那一刻「楓丹白露」和「煤二代」在這兩個字眼兒,顏色上的巨大反差鬧的吧。D很有上進心,她大學畢業后在一家美術裝飾雜誌社擔任編輯,利用周末時間還讀了個宗教學的在職研究生,同時還是學校裏面易經和風水學社團的成員。說起來,我和她的共同語言還是頗多的。比如我們爭執過女媧到底存在不存在,討論過明朝皇帝朱由校木工活兒的流派以及水平究竟有多高之類的,她每個話題都能喋喋不休地說上半個多小時。和她在一起交談時,她頭腦里的東西還是很讓我感興趣的,不過,她的相貌總讓我能輕易在眼前勾畫出煤老闆的樣子,可能是交叉遺傳的作用太厲害了吧。有一次,D在給我講完茜茜公主的軼事後,突然很認真地問我,她自己長得好不好看。我想了想,覺得也許她的腦海里存在著自己和茜茜公主相貌能夠比肩的錯誤判斷,這樣對她不是很好,便很認真地建議她去韓國遊玩時順便整容,反正那點錢對於她家來說就是毛毛雨,多賣兩車皮煤就行了。誰知D突然就不說話了。後來嘛,也就沒什麼後來了。
「小時候,媽媽也老這麼說我。」
我說我暫時不想改,這好歹是上周末剛剛讓樓下髮廊的「趙總監」給拾掇的,洗剪吹要38塊錢一位呢。話說十年前,我上大學那會兒,「趙總監」還是嘴唇上長著一圈黑絨毛的小趙,那時剃個頭只要10塊錢。這兩年可倒好,價格漲到了20塊錢一次,而且從洗頭開始,各個工種就展開營銷轟炸,沒結沒完地說服你辦卡,說vip卡能打八折。我當時就是被他們推銷得頭暈腦脹,花500塊辦了一張卡,結果剛辦完,他們就開始裝修,一裝就裝了多半年,重新開業后,理髮員的頭銜,也變成了「髮型設計師」、「總監」、「督導」。連小趙都混了個「總監」,理髮價格也從裝修前的20元一舉躍升至38元。我只得大呼上當。況且,除去髮型,我這身衣服也是光聽名字就顯著高端洋氣的「傑克瓊·丹尼斯」牌的,買了兩件,櫃檯滿599減100之後,再疊加商場里發的滿300減60的購物券,也摺合200多塊一件呢!
「我……」
後來,我覺得此事就以我不再聯繫A而結束了。誰知,過了兩周,A給我打電話說,最近工作太多忙不過來,讓我幫忙「扒」採訪錄音,並丟給我一個七百多兆的MP3文件。誰讓我臉皮兒薄又吃人家嘴短呢,只能硬著頭皮接下活兒,戴著耳塞沒黑沒白地足足扒了兩天兩晚,才整理好一份上萬字的採訪稿件發給她。副科長王二看到我坐在辦公桌前成天塞著耳機,還批評我上班聽歌,工作態度有問題呢!
她沒理會我的問題,自顧自地又說:「後來,爸爸死了,大學沒畢業的時候。他在建築工地上班時,碰巧有一天沒帶安全帽,在建樓房的頂部掉落了一個用於連接腳手架的卡子,正好砸到了爸爸的頭上。」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異樣,她停下來不走了,也不說話,只是巋然不動地站在岸邊。
L的笑讓我產生了遐想,覺得我們之間很有希望,同時也給了我巨大的勇氣。我覺得,這回一定要聽取介紹人的意見,對女性主動些才對。想到這裏,我便猛地攬住L纖細的腰肢,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親吻了她的額頭。
第一遍讀完這條簡訊時,我承認自己沒有完全看懂,只得又重新看了兩遍。
「你的簡訊和你說的話,都顯得冷www.hetubook.com.com
冰冰的,很冷酷!」
讓人欣慰的是,這次我入睡慢的老毛病沒有再來襲擾。我瞬間就香甜而深沉地睡著了。
「是的。」
身邊的好心人看我如此不走運,都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我們單位財務處的大媽就給我介紹過不少,今年相的兩次親,都是她給搭的線。
如果你問我,相了這一打的親,對相親這事兒怎麼看?我能給出的比較中肯的意見是,這種事也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頭三次帶著新鮮感,籠罩著唯心的、「緣分」、「茫茫人海中相遇」之類的神秘主義色彩褪去后,還沒成功的話,後面的若干次就變成了互相例行公事的碼條件、談判、比較、抉擇、退而求其次、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你在做什麼呢,悉悉率率的響?」她哭著問。
「你可真會狡辯!」
「七八十分吧,具體的忘記了,也隔了十幾年了,這陳糠爛穀子的事兒就別提了。」
皮皮除了蹭我的小腿,和喝我的洗腳水以外,還有兩大愛好。一個是見到我就耍賴般地躺倒在地,用肚子衝著我,我心情好時就用腳底輕輕踩踩它的肚皮,它便莫大享受般地扭動著身軀,搖著兩個前爪兒,眯縫著眼睛,發出咕嚕咕嚕的歡愉叫聲。奇怪的是,它從不找我媽,只找我。「我說,你不會是gay吧?」在它蹭我時,我曾千萬次地問著它,它一直沒給出明確答案……它的另外一個愛好就是非禮壯壯。
「好什麼?」K在電話那頭問。
接下來,K在電話里斷斷續續地講了她和大學時的初戀男友之間的故事。她說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失去他,沒能和他走下去。他的出現,曾讓她一見鍾情。確切地說是他的側臉,把她迷住了。後來她發現他的正臉其實沒有側臉好看,但這也並不妨礙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初戀男友是美院學習雕塑的學生,有些神經質,創作作品時,經常玩失蹤,往往一失聯就是兩三個月……
去報銷外出開會的打車票時,財務處的大媽叫住我:「我說,上次相的那個女孩不是挺好嗎,長得不錯,工作也挺好,一個月掙一萬多塊呢!」
第三位是我參加系統內舉辦的單身聯誼活動認識的C,一聊天發現兩人還是差了幾屆的中學校友,班主任居然是同一個老師。這層關係也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QQ和電話當場就都交換了。我和C一共見了大概有三四次面吧,隨著了解的加深,我發現她很喜歡爆粗口,特別是「死」字在她的話語體系裡發揮著不容替代的作用,哪怕是情緒不賴時,「你給我死過來」,「你快死開」,「死鬼」,「我踢死你」之類的句子也從不離嘴。雖說我也是個唯物主義者,不太介意談論有關死的事情,但這種頻率也還是讓我頗有些不適。
「我怎麼覺得你沒心沒肺的。」
「你中學學習英語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說『I'm sorry to hear that.』嗎?」
「所以說我不會熟練運用這句話嘛。」
第一次見面是她選定的一家位於西單的泰餐廳,點的是齁兒甜的菠蘿飯,不正宗的冬陰功湯之類的玩意。我們漫無邊際地聊了聊天,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平平常常,就和談話的內容一樣,我現在也已經記不清楚了。用罷晚餐,我們離開餐廳,K卻在門口駐足,沒有要繼續走的意思。我便問明她住在哪裡,估算出她的住處也就在10公里以內,於是就給她叫了輛計程車,從副駕駛的窗子外遞給的哥50元錢,並和她揮手道別,然後往地鐵站走。
「嗯,你說。」
手握電視遙控器,頻繁地用上翻頻道鍵換著台,兀自看了一小時無聊的電視節目,並洗漱完畢的我,準備上床繼續醞釀睡意時,發現手機里赫然躺著K的一條簡訊:「只是到宿舍而已,我在北京根本沒有家!」K不是本地人,從北京一家財經類院校讀畢本科,供職於一家大型券商。
「哦,我的媽爺子!」
「不好意思,我想,這可能是你理解錯了,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還不夠了解——」
果然,在片子放映到一個驚險的動作場面時,K有了進一步行動。她驚呼著,用手擋住眼睛,表示害怕,並理所當然地把頭靠向我的肩膀。
也來接茬兒談談我的感情生活吧,一把年紀了,我不但沒結婚,還是個處男,手上功夫越練越熟,閾值卻越來越低,前不久創了記錄地一分鐘就搞定了生理需求。如果我有幸找到人生中第一個女朋友的話,我想「心相印」和「維達」一定會大量滯銷的!
「哦,是么?」
打我上小學那會兒起,語文老師就總說我寫的作文是下筆千言,離題萬里,還當成錯誤典型,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過呢。真慚愧,我好像又東拉西扯得有些遠了。
當然這也是在漫長的相親經歷中,我摸索出來的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男方規定動作,抑或說是潛規則吧。就像吃飯後一般由男人埋單一樣,僅此而已。
上半年見的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姑娘K,她和我同歲,接人待物的風格卻叫我大跌眼鏡。
「他也是如此冷漠,一轉瞬就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到了家后,我給K發了條簡訊,禮節性地問:「到家了嗎?」
「那你就是不但沒安慰我,而且還狡辯。」
可幾天之後,我就發現壯壯在皮皮的窩裡出現了。我把它撿起來,撣乾淨土,放回了原處。然而沒過多久,我就看到皮皮蹦上了我的床,從床頭柜上咬住壯壯的長耳朵,再拽著它跳下床,一直拖到自己的狗窩裡進行猥褻。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我出離憤怒了。非禮我的褲腿也就罷了,還要欺侮我童年的夥伴,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把壯壯從狗嘴裡搶出,然後結結實實地揍了皮皮一頓。
「吝嗇嗎?抱歉啦,我也只是乘五塊錢的地鐵回家而已。」
而且她還提到,每次約會結束,這位初戀男友都會把她送回家,這讓她很有安全感。
這時,K開始輕聲抽泣,用鼻子一聲一聲地吸氣。
第六位姑娘是住北京門頭溝郊區的F,長得有些像年輕時的崔健。她暗示結婚前要給「萬紫千紅一片綠」,我理解「紅」和「綠」應指百元鈔和五十元鈔,「紫」具體是指什麼我也沒好意思細問,反正大概是金額為15萬元以上的彩禮,而且這錢是給她父母的。儘管我一點也欣賞不來崔健唱歌的風格,多年以來,對其在樂壇超高的地位深感困惑,但我的心裏還是稍稍起了些漣漪,沒忍住而就事論事地問道,新社會的北京怎麼還有這種風俗?F回答這是市場行情。對這種市場價格啊、賣兒賣女之類的理論,我無言以對。不過,我還是問她,若是婚後發現過不到一塊兒,最後離了婚,彩禮錢能退回多少比例?面對這個問題,輪到她表示
hetubook.com.com無語了。
「對不起啊,我確實想表示同情和安慰來著,但實在沒想起該怎麼說,那句話里也含有同情和安慰的成分。」
「你們男人都是自私無情透頂的動物!」停止抽泣沒多久的她又嚎啕大哭起來。
「沒什麼。」
「我的工作從來不拿回家做,我也並不覺得這些事就比工作次要。」
第八位H,嚴格來說,不能算相親,因為介紹人給牽上線后,我們也只是加過微信,聊了聊,一直沒見過面。H說她有兩大愛好,就是旅遊和美食。她的朋友圈裡,每天展示的都是吃喝玩樂,去的不是法國、瑞士,就是夏威夷、模里西斯之類的地方玩,我數了數每年能有四五次吧,近的去韓國、香港度周末就不算在內了;要不就是各種山珍海味,牛排紅酒,魚片刺身,鐵板燒……當然,對她曬出的那些名牌皮包,因為完全不認識,我倒是感觸不深。她曾問我奧迪Q7、寶馬X5哪個好?或者努努勁兒上保時捷卡宴?說實話,我對三十萬塊以上的汽車,壓根兒沒有概念,我覺得它們和我的生活沒有關係,於是從來也沒關注過。
我媽每天晚上都去跳廣場舞,要說她年富力強時還是抱有著一顆勤勞致富的心呢,特別貼合十多年後才興起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浪潮。下崗后,她曾經滿懷激|情地開過小賣部,繁育販賣過牡丹鸚鵡,炒過股票,倒過安利,有一陣兒還曾在郊區包了兩畝水塘養殖甲魚,練就了一雙能分清受精與未受精的王八蛋的火眼金睛(受精的蛋一個賣兩塊錢,對著太陽能看出一道紋;沒受精的一個三毛錢,全是白色的)……也不知怎麼的這些年卻慢慢頹了,估計和她折騰過的創業都以賠錢告終有關吧。媽媽開始養狗、念佛、跳廣場舞了。不過對於這些,我倒是也不太反感,老年人自然不能去泡吧、看球不是,得有些自己的消遣才行。可讓我最受不了的還是她每晚六點半雷打不動地去和著《最炫民族風》跳廣場舞,而把皮皮丟給我去溜。
「教過倒是也教過。」
文靜的L聽后笑得花枝亂顫,是那種嬌羞的笑,我感到心中一盪——沒錯,就是金庸筆下的那些庸俗的男主角們經常出現的那種心理活動。
我記得那天自己除了在飯桌上大談特談了一番國際局勢、金融危機外,在離開飯店的路上,居然還操著蹩腳的天津話給L講了個笑話呢:
終於,哭到夜裡三點多鍾時,K說她的手機快沒電了,讓我等她去把線充拿來插上時,我忍無可忍了。我在開機狀態下直接把手機電池給拔下來扔了,然後一頭趴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強|奸犯身下的柔弱女性應該就是這副模樣吧。不過我無從借力,還得用手撐住她的身體才得以狼狽爬將起來,並把她扶起。
「老天,是這麼翻的嗎?!你高考英語考了多少分?」
「我真遺憾聽到你說這麼些。」
「……」
在電話另一端,仍然在大哭特哭。是那種停止不住而富有節律的尖聲大哭。我十分想把電話掛掉,因為她哭得像極了四聲杜鵑的啼叫,在萬籟俱寂的大半夜,聽著這種沒完沒了的哭聲,著實有些瘮人。
「就是一種表示震驚的土話俚語,沒什麼實際含義。」
一回到家,紳士皮皮就原形畢露,抱著我的腿繼續狂蹭,我生氣地將其一腳踹開,它就臊眉耷眼地去找壯壯了。壯壯是我小時候玩的玩具熊,有著漂亮的絨毛和藍色玻璃紐扣做的大眼睛,身體肥肥大大的。上幼兒園時,我必須要壯壯在枕邊,揪著它的耳朵,才能睡著覺。久而久之,它的耳朵被我拽得越來越長,簡直像極了一隻蠢兔子。有一次,父母把我從姥姥家接回來,卻把壯壯落在了姥姥家,我折騰了半宿不肯睡覺,爸爸沒辦法只得冒著大雨,在半夜騎車返回了姥姥家,把壯壯取回家來。我懷抱著壯壯,沒過20秒鐘就酣然入睡了。
後來,她還回憶了她的父親。他從小就對她很嚴格,從上幼兒園起,就給她列出諸多家規,從吃飯時不能吧唧嘴,筷子不能插在飯碗里,到晚上回家的時間,和男生交談的內容等等,都嚴格地限制。在她20歲的年紀時,還會在管教時動手打她。這導致她從小就非常敏感,經常要對大人察言觀色,來選擇去做那些能取悅父母的事情。
「好的!」
「想不到,你居然在做這些瑣碎而無意義的事情,也不和我進一步交流,我還以為你有多麼要緊的工作要處理呢。」
「學舌你都不會一字一句地學?」
這會兒,皮皮正用兩條前腿兒扒著我的褲腳,直立起身子,屁股一撅一撅地狂蹭不止,叫牽著狗繩站在門口準備去溜它的我不堪其擾。這小獸是我媽養的雄性泰迪狗。別人家的泰迪都是棕色的,可這貨卻是灰了吧唧的顏色,它在地上趴著不動彈時,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誰家扔掉的墩布頭呢,不知是不是祖上某一代串進了雪納瑞犬基因的緣故。話說回來,要是血統正宗,估計也沒人肯白送給我媽了。
「那我告訴你,聽好了,『我很遺憾聽到你說這些。』」
從那天之後,不光是和這位一面之緣的B再無聯繫,這位大學同學也不再聯繫我了。
這話真叫人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在我思忖的工夫,她說:「你怎麼不說話?心裏難過了?」
過了十五分鐘,K回復:「嗯。」
「嗯什麼嗯?」
「……」
過年時,我見到三舅媽便和她抱怨這事,她居然就此抓住了我的把柄,教育我說相親吃飯一定要主動買單。
這時候,起夜的母親路過我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和誰聊天呢,嘀嘀咕咕的?太晚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我看了看桌上的鬧鐘,錶針已指向凌晨一點了,便回應了一句:「好!」
那晚回到家后我失眠了,也不知是被G的氣場給震的,還是紅茶拿鐵裏面的茶鹼起效了,反正我一直躺倒凌晨3點,精神還煥發著。
G說我太固執,可能是自尊心太強或是自負。以前相親還真沒聽別人這麼評論過自己,不過我也不好意思就這麼走人,想著禮貌性地聊幾分鐘唄。於是我就問她喝什麼,準備去點飲品。G沒理我,徑直走到前台,對著服務生短促而命令性地說,vanilla cafe latte(香草咖啡拿鐵)。我跟了過去,詢問服務生,有什麼不含咖啡的嗎?因為前文曾提到過,壯壯丟了那件事搞得我從小一直入睡困難,晚不晌兒喝咖啡這事兒在我看來純屬作死。沒等對方回答,律師以不容分辯的口吻迅速地和服務生說,one black tee latte(紅茶拿鐵)!她的美式英語把tee和latte中的字母t全部濁化了,更含著一種頤指氣使的意味。
「高考成績那麼www.hetubook.com.com差,所以人也比較笨唄。」
不過,面對這樣一個悲哀哭泣的女性,生硬地掛掉電話,又顯得有那麼點不近人情。我感到煎熬萬分,這比在單位聯歡會上,冷不丁被那個特別喜歡穿絲|襪超短裙的當主持人的離婚阿姨叫上台表演節目還讓人芒刺在脊。
電影院那次,看的是個超級大爛片,電影就像它的名字《惡棍天使》一樣不知所云。我坐在情侶沙發座椅上,看著銀幕裏面那些賣力而莫名其妙地耍寶搞怪的演員們,一點也笑不出來,反而如坐針氈。悄悄掏出手機查看了電影的片長,並不停地看了50多次時間后,K把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手。
好景不長,壯壯在皮皮的窩裡待了一個多月,有一次我媽給皮皮洗澡時,發現它下體周圍有很多血跡,連忙帶它去寵物醫院找獸醫,獸醫仔細檢查了半天,也沒檢查到破口。媽媽對獸醫說,它總跨在玩具熊身上蹭,估計是蹭破了。獸醫表示此狗處於發|情期,花兩百塊錢閹掉比較好,對人對它都好。媽媽抱著皮皮回家和我商量閹割的事,我想了想,覺得也能理解它,它作為一隻狗,僅存的這麼點愛好,再給剝奪了,也忒不人道了。便對媽媽說,先別閹了吧,把壯壯洗乾淨收起來,以觀後效吧。
「你想說什麼?」
「你真不會哄人,又木又蠢!」
我搔著後腦勺,難堪地笑。
「沒做什麼,請繼續吧。」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冷漠!」
「我不曉得,為何這麼美好的歲月,會這樣戛然而止,我不相信!」
站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她說道:「我們分手吧!」
這簡直就是一部相親血淚史啊!
和我相過親的,當然不止大媽介紹的這二位,我簡單回顧了一下,不算她倆,在這之前,我還見過其他10位,統共有一打姑娘了,剛好湊夠一個班。
講了有四十多分鐘后,G昂著驕傲的頭,問我對她「高大上」的生活怎麼看。我恭敬地說,大姐姐,你的生活很awesome,但我還是喜歡能在六點鐘坐在自家的老榆木餐桌旁,吃上媽媽做的放了一點點醬油的柿子椒炒雞丁兒拌米飯。對於我來說,夜裡十二點才能下班回家的日子不好叫作生活。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為之奮鬥的,不就是不讓我們的共和國存在這種榨取剩餘價值的剝削嗎?不過,G立刻針對我的觀點予以駁斥,她說我嘴裏的生活也不叫生活,那充其量只是壓縮了質量來換取時間的「活著」。她要的是可以自由選擇生活品質的生活。
她又接茬兒說了她的高考。她的成績本可以上更好的大學,但因為填志願時過於保守,浪費了不少分數。剛來北京上大學時,因為南方口音濃重,害怕被同學們笑話,便不敢輕易開口講話。
在一個人離開公園的路上,我看到湖面輕舟蕩漾,波光粼粼,與遼闊的長空相接,岸上疊青瀉翠,一切的一切都欣欣向榮,充滿生機。想不到以前不屑一顧的陶然亭公園竟然變得美不勝收起來。我迫不及待地用跑調的嗓子哼唱起《虎口脫險》。
「人家女孩兒說你一點兒也不主動,像一截兒木頭。別老拿著勁兒,你作為男的,也不要忒紳士了,該主動就要主動才行!」財務處大媽教育我。
第二位呢,是一位大學同學的太太介紹的閨蜜B,和我同歲。當天是在這位大學同學家裡見的面。吃完了太太做的午飯後,這位閨蜜說她喜歡玩「斗地主」,且每天都收看體育頻道的《歡樂二打一》。同學連聲說好,表示自己也喜歡玩,便拉著我與B坐下來,三個人一起玩「斗地主」。為了增進遊戲的緊張和刺|激程度,在同學的提議下設定每局牌賭資為兩元,逢「炸彈」則翻倍。
汲取了剛剛被拉住手的教訓,我立馬把肩胛骨以45度角向上傾斜,並像殭屍一樣把身體綳得硬梆梆的——總之叫她靠得不舒服就是了。在較量了一刻鐘后,這個辦法奏效了,她終於把腦袋收回去了。我也長出了一口氣。
「我覺得你的態度不夠好。」
在這之前,我們並沒有通過電話,初次相親的時間與地點都是用簡訊方式約定的。在我清著嗓子,為兩人之間初次的那聲「喂」做準備時,聽筒里率先傳來了K的聲音:「你剛才在做什麼?」
「我說,在咱們中國話里,實在沒有在這種場合下,用作固定搭配的得體回應。」
「沒有……我——」
G小口呷著咖啡,滔滔不絕地給我講述她漂亮光鮮的履歷和高端而令人仰視的工作。她首先隆重介紹自己是個「三清團」成員,看著我迷惘的眼神,她驕傲地解釋說,這指的是從清華附小、清華附中、清華大學一路畢業的學生,清華血統最為純正,就她個人而言,因為父母都在清華任教,甚至幼兒園她都是在清華裏面上的,就差在清華校醫院裏面出生了。在我欽佩的目光里,她又講了什麼上市啊,併購啊,通宵加班然後周末馬不停蹄出國血拚回來繼續加班啊……她指著自己的prada包上面掛著的一隻玩具豬說,它跟著她走過了波士頓、北海道、伊比利亞半島和美索不達米亞。我注意到那豬足有一本《知音》雜誌那麼大,大張著手臂,身著寶藍色的西服,粉撲撲的腦袋蠢蠢地仰望天空,比她的背包可顯眼多了,便問她這豬有什麼典故。她說出差或是旅行時一個人太無聊,就一直把這隻豬帶在身邊作伴,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專門給這隻豬留張影,並問我是否看過《Amelie》,Amelie就是這樣做的。我搖了搖頭,問她「艾米里耶」是誰。她吃驚地看著我喊,《天使愛美麗》都沒看過的人比大熊貓還稀有吶。在她夾雜著洋文的句子里,不時有些叫我聽不懂的東西。那一刻,估計在她的眼裡,我彷彿一個鄉下土包子,瞪大眼睛,流著哈喇子,在聽一個發達國家的女精英講述她的傳奇。此外,她還對我說,她的時間非常珍貴,對客戶的費率是3000人民幣,按小時charge(如果我有需求,可以給打個八折),每天的schedule都填得滿滿的,凌晨回家是常態,今天實屬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我和見面的,就在這間星巴克里剛剛才見完一個客戶,一會兒還要回去開會、加班。
「我是說,你即便不主動把我送到住處的話,至少也應該拿出張百元鈔來,儘管只比五十塊錢多了五十塊,但那是人民幣里最大的面額,可以表明你百分之百的心意,而不顯得如此吝嗇。」
旋即,她的簡訊又來了:「你的回答真讓我寒心啊!唉,正常的男人在此刻應該說,『怎麼會沒有家,有我的地方就有家!』」
我考慮再三,出於禮貌還是回復道:「抱歉,你就當我問的是『到宿舍了嗎?』好了。」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兒!」我連忙分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