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可以親你嗎

她經常性忘鑰匙,因為借鑰匙的地方,離他的屋子最近,就是這座亭子。
她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口后,將餘光灑向外面的那顆大樹,她想會不會有隻龍貓出現,帶她一起飛向樹的最高枝頭,然後拿出一把無名的樂器,吹起不悲傷的樂聲,任風在樹底下肆掠。
比如,在冬天的房間里,她始終覺得空調的風很冷,她不明白空調究竟是怎麼了,只能關了它。後來他出現了,問她怎麼不開空調,她說空調忽然好冷。於是他拿起空調遙控器,身子從她的後面摟住她,腦袋倚靠在她的左肩膀上,對她說「你看,遙控器上的這個箭頭指在了製冷這裏,我們往下挪兩格就是制熱。」
「我第一次見到打籃球還那麼白的人!」
還好他對她沒有那麼溫柔,否則她絕對是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捨得他走的。
他在她心裏是個英雄,只是她的心裏始終清清楚楚地明白著,他的未來不會是她,所以這個故事就更值得紀念。
「小刀」從此就成為了她忘不掉的名字。
其實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這麼高,籃球還打得那麼好,估計是體育學院的。」
他的身軀沒有片刻猶豫,在她聲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彎成了符合她高度的弧度。他比她要高二十一公分,他每次站在她面前看向她的時候,總要低下頭來,像是要準備仔細聽清她總說不清的話,又或是像在觀察她此刻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愚笨的地方。
「小新,開打吧,戰鬥吧!」蟈蟈沖向那隻彈起的籃球,回頭對小新大喊著。
她左身旁的那盞燈,散發出的黃色燈光,突然變得柔和和圖書了起來,灑在他的右臉,和她的左臉。此刻的窗外沒有聲音,只有屋子內烘乾機的聲音在持續地響著,蓋住了她心跳時的緊張。
「有誰知道剛剛那個投三分球的男生是哪個院的嗎?」
她像個孩子一樣,換上他的大拖鞋,在他的房間里走來走去。窗戶外的車開走了,她聽見了他離開的聲音。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數著他書架上的書,卻每次都被他牆壁上的壁紙吸引,那是她曾熟悉的灌籃高手。
似乎有幾個女生在人群里呼喊著球場中的某一個男生,大學里的球場對於女生們而言,有時候更多的意義,是一場別樣的「狩獵」天堂。
他叫鄭新,是東城大學體育學院的一名籃球手。
他竟一遍就聽清了她的聲音。
這聲音甚至會傳到她三樓的宿舍里,她會換個姿勢,讓左耳靠近走廊,揣測一下剛剛的聲音,因為她右耳聽不見,正因為此,朋友們經常調侃說電影《左耳》就是特地為她拍的。
「那你過來啊」。
她時常想象一個吻究竟可以改變她什麼,是安慰心裏的那份愛情還活著,並倔強地生長著,還是只為了宣告自己可以得到他和他的身體,即使愛情哪天死去,也無所畏懼。
「這學校怎麼還有這麼帥的人?」
只是他的眉頭仍舊皺著,表情里沒有一絲嘲笑她的意思。她一直都害怕他皺著眉頭,卻也離不開皺著眉頭的他。
就在她後悔的那個時秒里,他竟隨即說出了比她高几個分貝的聲音,如此響亮而又清晰,堪比高考的英語聽力。
他的唇,輕輕地碰上了她的唇。淡淡的一個吻,沒有讓她羞得面紅耳赤和*圖*書,卻足夠讓她今天的愛情得到召喚。
哦,對了,他有一輛黑藍色的電動車,黑色的坐墊和藍色的車頭尾。黑色坐墊上印著白色「小刀」這兩個字,藍色車尾上印著黑色「小刀」這兩個字。所以認識他以後,她對「小刀」這兩個字有著特別的關注。她有時候看見別人的車上印著「小刀」這兩個字,就會想到他的那輛車,然後心裏常常默念「竟然和他的車是同一個牌子的」。
她很笨,她知道。
聲音依舊是從後面傳來的,依舊是女生的聲音,三號是他的球衣號碼。
她興奮地摘下帽子,放下交叉著的雙手,小跳著過去,努力站穩在他的面前。她迅速踮起腳尖,昂起頭,盯著他的唇和臉頰,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親,又用什麼動作去親。在慌亂無措中,她忽然撒嬌著撅起嘴說「你親我」。
「後面有三個女生盯著你,從剛剛開場,一直到現在。」蟈蟈抱起那隻粉色籃球,對正在換球衣的小新說。
她叫付琴,是東城大學傳媒學院的一名學生。
她在人群的中央,聽見了那幾個女生的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她們,發現她們的眼光里,有她的影子,那是一樣的喜歡。她什麼話也沒說,轉過頭,繼續盯著球場上的他,她沒有感到難過或是嫉妒產生的悲傷,她反而感到很自豪,因為她喜歡的人是如此優秀,才會讓她們足夠喜歡。
「咦,有道理哦。」
離開時的勇敢,是否是不勇敢?不去探討是否的問題,因為離開的時候,至少一切都滿足了。她親到了他,這就足夠讓她快樂好多天。
她的聲音像是有一半卡在了和圖書喉嚨里,比往常低了許多,感覺只有自己能聽得見。她知道自己不會有勇氣將這句話複述一遍,所以剛說完這句話以後,她開始後悔沒有大點聲說。
亭子很普通,甚至多站一個人在裏面,便會覺得足夠擁擠。
在離門口只有一米的這裏,在本應即將轉身開門出去之前,她還是終於膽怯地說出了口「我想親你一口」這句話。
這是她和他認識以後,他的第一場籃球賽,在東城大學的室外籃球場。
因為重溫《龍貓》這部電影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亭子里,這座亭子距離他的屋子最近。
「三號加油!」
她會記住他停下車的聲音,因為他停車的時候,車會很亮地響一聲。其實大多數的車都有聲音,誰敢保證自己聽到的聲音就是他的聲音。她之所以常常篤定是他的聲音,是因為她聽過一次「小刀」停下的聲音,在他的房間里,那是他回來的聲音。
她從來沒有給他在場上喊過一聲「加油」,或許她本該大聲吶喊,為他助威的,但她從來沒有做過,因為她不願自己的喜歡和別的女生的喜歡是同一種方式。
穿著紫色三號球衣的小新,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的白。那件紫色球衣上有一把丘比特的劍,刺穿了兩顆心。他的那對眉毛,只有緊緊皺起時,才能讓人驚訝於他的認真和嚴肅。他偏愛李寧,以至於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中國李寧的牌子。他那四十五碼的腳,穿起籃球鞋奔跑的時候,就像是一道光,走到哪裡,劃過哪裡。
他房間里的味道,是她最愛的味道,遠超過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可那間屋子的味道至今都hetubook•com•com不知道是什麼。幾分鐘后,一輛車的聲音,在窗戶外很響地拖長著餘音,他推開門進來了,於是她從此就記住了這輛車停下的聲音,那是他回來的聲音。
她還時常故意經過他宿舍的窗外,看他屋內的燈是否亮著。如果他宿舍的燈亮著,她心裏會想他一定在認真學習,於是安心地默默離開。如果他宿舍的燈黑著,她心裏就會想他這麼晚去哪裡了,會不會還在打球,又會不會是出遠門了,那會的心是不安的,但仍舊得默默離開。
她站在他斜對面兩米遠的地方,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突然開始有點嬌羞,白色衛衣上的帽子蓋住了她的頭髮,但她仍舊可以看出,他那疑惑的眼神暴露在了那對皺起的眉毛里。
她好像從沒想過要真正控制過他,如果放任自由是最不難過的相處方式,那麼一度尋求佔有真的會讓人失望。
她右耳聽不見,她曾經就告訴過他,可是他經常會忘記,甚至在他們認識一年以後的某一天,在等待電梯的時候,他忽然從她後面問了一句「你的耳朵是不是聽不見」。她以為他剛剛給她說了什麼話,讓她沒有聽見,於是很著急地問「你剛剛有說話嗎?」
還好他對她是那麼的霸道,否則她絕對會把整個青春的衝動和愛情都獻給他。
「騷不挺好的,省得我們女生主動了,累得慌,你們說是不。」
「不知道,只顧著打球了,再說了,盯著我的女生難道還少嗎,都見怪不怪了。」小新火速換掉紫色球衣,穿上了帶有CUBA標誌的白色體恤,於是汗水就這麼從紫色球衣上,延續到了白色體恤上,最後又在某個時辰延www.hetubook•com•com續到了她的身上。
後來,她經常坐在這座亭子里,與其說是和宿管阿姨聊天嘮嗑,不如說是特地為了在門口遇到他。但很多時候,她並不能看見他的蹤影。輕音樂在小亭子里響著,她的耳朵里卻沒有車停下來的聲音。
「聽說體育學院的男生都很騷哎。」
那是一次密會,或許他們的見面都可以稱之為「密會」。他讓她下樓去他的宿舍,她是迫不及待的。她可以在他的房間里,一次次地熟悉著那間屋子的味道。只是他忽然接到一條消息,要去體育學院給朋友送瓶水,他轉過身摸著她的頭說「你先乖乖在這裏待會,我出去給朋友送瓶水。」
他聽見了她的聲音。
唇離開的時候,他的眉頭終於平緩了。她來不及掃視他的雙眸,便匆匆轉身跑到了門口。打開他宿舍門的那一瞬間,她就像戰士出征,帶著全身的自信和勇敢。
他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在照顧一個笨笨的小孩子。他好像習慣了她的笨,卻每次都要吐槽一下,而她寧願在他面前可以笨一點。
這座亭子是宿管阿姨值班的地方,坐落在清風苑C棟的正大門口,它的面積很小,裏面只足夠擺下一扇白色窗戶,一張棕色椅子,和兩張白色課桌,中間的過道只供一個人行走。其中一張桌子貼著窗口,宿管阿姨坐在前面值班,每到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她就會看見她在打瞌睡,眼睛倔強地撐著,卻翻起了白眼。後面還有一張大桌子,用來擺放學生們各種衣物。牆壁上有幾個顯示屏,記錄著清風C所有樓層里的一舉一動。
彷彿,因為他,於是所有他身旁的事物都變得有標籤。
「那個男生好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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