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襯衫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俞孩,是許嘯清哎!」簡路和俞孩差點都要哭了。
「想看看長笛嗎?」店裡的男員工放下手中的長笛,來到她的身邊。「想看,但也想知道,有一個叫簡路的人是在這裏賣長笛的嗎?」「哦,你是說簡哥啊,他出遠門了,大概過幾天才回來,你找他有事嗎?」
五年後的第一夜,陳久深獨自走在小巷子里。她在想當初這裏的人,究竟還剩多少。紅色長裙和黑色長發的她,在月光的照耀下,還是不輸白天里的美麗。腳步沒有留下聲音,因為音樂的聲音掩蓋住了。
「馬航失事那年,她就離開了北京,我們試過聯繫她,只知道她在重慶,後來就失去了聯繫,可能她也不希望我們打擾她吧。但如果她知道你還活著,一定不會再把自己關起來了。」
他猛地開始狂將水打向臉上,水花四濺,他的頭髮不一會兒就全濕透了。他一下子癱坐在了地磚上,扯亂著頭髮,開始瘋狂地大哭。
「喂,我是簡路。」簡路說完和俞孩相視。
「我們五年沒有見過久深了。」俞孩拿過簡路的手機,聲音很沉重。
「她還沒結婚嗎?」許嘯清問。
是誰的身影,在店外徘徊,卻遲遲沒能出現。閃爍的霓虹燈,竟比白天里的陽光還要和_圖_書刺眼。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店裡的那張照片,卻沒能看見店裡的主人。十一點就要打烊的爵士島咖啡店,門口卻站著遲遲不離開,也遲遲不進去的陳久深。
「好久不見,我是嘯清。」許嘯清從地磚上爬起,左手擰關了水龍頭,帶著一身的水走向了陽台。陽光灑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的心慢慢熱乎了起來。
「簡少,五年不見,你怎麼會忘記許少?」
「這是許嘯清的手機號碼,這真的是許嘯清的號碼!」俞孩拿出自己的手機,和簡路保存的號碼核對了一下,結果還真的是許嘯清。簡訊里說:「五年不見,我回來了。」
如果黑白搭配是最能詮釋他心情的話,那麼所有黑夜和白天對於他來說,都是漫長的煎熬。他走進衛生間,在最接近右手的地方,擰開了水龍頭,安靜的屋子內,瞬間被巨大的水聲打破。他看著水不停地在流,慢慢才將自己的手伸了進去,纖長的手指接不住急流的水,涼涼的水都從指縫間漏向了下水道。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雨大得讓他都聽不見告別的聲音。
俞孩和簡路看完這則簡訊后,兩個人瞬間凌亂了,原來那個人一直都在,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立即撥出了這個號碼,「嘟嘟嘟」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音一直在響,對方卻遲遲不接電話。
好像生活在那一通電話之後,變得有激|情了起來。許嘯清站在衛生間里,對著鏡子,手裡的那把剪刀,在頭髮上不停地剪著。腦門前的劉海被剪掉了,耳邊的一點長發也被剪完了,兩隻耳朵露出來的樣子,一下子讓他身上那種男孩氣概散發了出來。寸頭的模樣,就在幾分鐘后出來了,他沒有一絲絲不滿意自己的手法,那個微笑,充滿了鬥志。
回來北京這麼多天,他遲遲都沒有回過公司,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的名字已經不存在娛樂圈裡了,所以即使再回去,也不過是一場需要太多解釋的煩惱,他實在不喜歡將自己的人生公布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是那些和他人生無關的人們。
「我撞死了一個女孩的母親,為了和那位母親的約定,我陪伴她的女兒長到十八歲,才可以離開。」
雖然這是他的而立之年,但是他認為自己剛剛才獲得重生。他脫掉成熟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褲子,代替以白色衛衣和藍色牛仔褲。行李箱的聲音,在客廳響著。他走了出去,趕今天最後一班北京去往重慶的飛機。
「你快說話。」俞孩拉扯著簡路的衣角,示意他趕緊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和-圖-書是啊,我拐走了你愛的人的閨蜜。」簡路大喊一聲,生怕電話那頭的許嘯清聽不見。
這個號碼本該五年前就刪掉的,出於懷念兄弟,簡路一直保留它到了如今。卻在剛剛,收到了這個號碼的簡訊。「許嘯清」這三個字,著實讓簡路嚇了一大跳,他嚇得趕忙叫門口的俞孩過來看他的手機。
「久深!」吶喊聲衝破了水聲,他哭成弱者的樣子,真的一點都不不好看。水聲和哭聲交叉在一起,白色襯衫也在不經意間濕了。「不知道久深這次回不回來。」俞孩站在門口,回過頭看向坐在裏面喝咖啡的簡路。
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本就有許多猜不準的事情。
懷念往往是一個人的事情,故事卻是兩個人的事情。
她離開的時候,長笛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抬頭望向星空,有一顆星星似乎在對她眨眼。
「喂。」對方傳來了聲音!俞孩一驚,差點扔了自己的手機,她猛地抬頭盯著簡路的手機,兩眼放光。
簡路發瘋了一樣。
這是大學里兩個人對彼此的昵稱,簡路一聽就知道,準是許嘯清。
他第一次覺得飛機起飛的聲音,竟然是那麼的好聽。
「試試,等待看看。」簡路的手機就在說話間響了起來,是簡訊的聲音。他從口袋裡掏出,卻在屏幕上清https://www•hetubook•com•com清楚楚地看到了來自「許嘯清」的簡訊。
「對不起這三個字,怎麼能挽回這失去的五年呢。」俞孩哭了,她想到了久深。
就是這裏,就是這裏。陳久深嘟起嘴巴,雙手捂住胸口,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超快的心跳。
這是一條賣樂器的小巷,這條路線許嘯清曾再熟悉不過了。頭髮沒有阻擋住她的視線,她還是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這裏。長笛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她的耳邊回蕩。她笑著奔跑過去,頭髮在後面保護著她的快樂。
好像悲傷沒有之前那麼重了,許嘯清微微一笑,放下手機,走向屋內。他忽然身上來勁了一樣,覺得人生重回了青春時代,有很多大事要干!
他沒敢問關於久深的消息,他怕,他怕她已經結婚了。可這件事情,壓根都不需要他自己開口,因為所有人都想知道久深的去向。
店裡的員工樂開了,都忘記要盡一切可能的推銷辦法去售賣他的長笛。
「看來不是真的吧,本來就不可能是真的吧。」俞孩的夢好像漸漸醒了,她深知不會有這樣的逆轉發生。
簡路和俞孩都知道許嘯清要去重慶找久深,他們怕他找不到,於是也一起跟著去了重慶。
久深慢慢跨進店裡,像是帶著結婚時的儀式感。
「你的笛子聲音真好聽。」久深雙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食指對著自己的耳朵指著。
陽光灑了陽台,白襯衫后的光顯得更亮。衣架只顧撐起濕透的衣服,水滴卻還在不停地落。沒有風的日子,連頭髮都在沉默。許嘯清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變的穿著,還是白色襯衣和黑色褲子。
他回房間,拿出了壓根都沒打開過的行李箱,裏面所有的衣物和書,都充斥著異國的味道。他將所有的衣物塞進了洗衣機,剩下的書都被他保存在了床邊。「陳久深著」這四個字,如此醒目。
「還在這裏就好,沒事。」
「你曾來過的地方,我也來了。」
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她以為那個人已經不在這裏了。店裡的燈終於熄滅了,她看著一團黑色席捲著眼睛,連自己的身影都照不出。
電話兩頭突然安靜了下來,誰也沒再去責問。
「我們都不知道,不過我和簡路倒是結婚了。」
「對不起。」那頭的聲音忽然深沉了起來。
「嘯清,嘯清,真的是你嗎?東城大學金融系的許嘯清,是不是?」
「啊,那你怎麼五年都不回來!你知不知道久深因為你,五年都失去了音信!」俞孩忽然大叫了起來,喜悅瞬間就被怒火取代。
「我還活著,當年的馬航,我根本就沒來得及登上。」許嘯清將衣架上的白襯衫扯下,換下了身上濕透的白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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