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我!」她揚起頭來,滿臉哀求地看著他,眼睛霧氣騰騰。
「誰讓你先動手打人!」林薇安瞪他一眼。
蘇瑤是大二時被學校退學,想來時間正好是任志遠出國前。雖然平日里並不待見蘇瑤,但對於她的遭遇,林薇安還是非常地同情。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不打算再找任志遠了?」他幽幽地問。
「怎麼餐前就喝烈酒?」他坐到她的面前,柔聲地問。
「看到了?」
「你要遲到了。」他緩緩地說。
「拜你所賜!」她淺笑著,夾著煙對旁邊經過的一個法國男人無奈地聳了聳肩,對方立刻走過來,紳士地替她點上火。
林薇安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對於這件事Lucy並沒有否認,但好像也沒有正面談論過。
正一言一語地鬥著,柳霄的手機響了,是Monique打來,詢問什麼時候到法庭。柳霄看了看時間,用法語回答幾句。
他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實在弄不清她到底想怎樣。
任志遠微微咳嗽一聲,用中文說:「別胡鬧了。」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中國人都是這樣固執嗎?今天晚上你原本可以有個浪漫的夜晚,為什麼要拒絕?」
這真是一件荒唐地、不可思議地事!
她受到感染地走到那對男女面前,大聲地對他們說著:「F é licitation!」(祝賀)
林薇安心裏長鬆一口氣,她是怕的。她比想象中還要怕。不僅僅是她的心,連同她的身體也沒有辦法去接受別人。這一刻,她真正地感覺柳霄。她承認,他真的不是一個乘人之危的人。
也許只是同事,或者是工作關係,但她很快又否決了自己的念頭。在揣測和好奇的驅使下,她還是忍不住接通了。
林薇安淺笑著端著酒杯自顧自地與他們一一碰杯,酒杯觸碰間發出的清脆聲落在她心裏卻猶如被重重地敲打一番,她隱忍著嫉妒、隱忍著悲傷、隱忍著怨恨,仰頭一口乾掉整杯酒,抬起手拍了拍任志遠的肩膀,說:「Franny,你要是喜歡他,就追好了!他很好追的,我一下就追到了!」她朗聲地笑,又給自己倒一杯酒,踉踉蹌蹌地說:「其實我跟他沒關係,我只是暫時住在那裡!我下個星期就回家了。是回中國,回我自己的國家。」
「未婚夫呢?」
「是的。」林薇安忍俊不禁。
他怎麼會去喜歡別人呢?她能夠感覺到他對她全身心的好,能夠感覺到他是那麼那麼地在意她。但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任志遠卻實實在在地背叛了她!
待Gabrielle微笑著轉身離開后,林薇安還不忘給他一個飛吻過去。
任志遠緩緩抬頭:「想聽嗎?」他覺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炸開了,林薇安怨恨的眼神就像一支又一支的箭,毫無虛發地扎在他的心裏。
看著林薇安踉蹌的背影時,任志遠知道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他抬起手來一拳砸在鐵欄杆上,知道他已經萬劫不復。
她從未想過。
「你們真有分手?」在餐廳里的Franny小心翼翼地問著任志遠,他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他頻頻地朝身後看著,他在擔心著Lin。
只是現在想來,也許任志遠也喜歡這個Franny呢?若是沒有她的從中作梗,他們也許會戀愛,會交往。沒有她,任志遠的生活會不會更加輕鬆。她只是他的前女友,只是一個過去式了。
「你們看上去很般配!」 Franny由衷地說:「Lin,你很漂亮。」眼前的東方女子雖然只穿著寬鬆的帆布外套,但五官明艷,氣質清冷,而任志遠在與她說話時,才會閃動著與俊朗形象不符的溫柔。她邀請幾次任志遠赴約,他都拒絕,而她還以為他只是出於中國人的矜持,卻原來他已經有了女友。
「你真的沒有碰過Lucy?」她忍不住問。
「在這裏求婚,是真正的浪漫!」林薇安眼睛一亮,雀躍地說。
「其實她也不怎麼好。」林薇安玩著似地吐著煙圈,一個又一個,在空中散開來,像是把所有的繁華都落盡。
他這個不相信愛情的男人,竟然真的動心了。
任志遠注視著前方,把她的手輕輕地挪開:「Franny,我想你誤會了。」
「我很慶幸!」他苦澀地笑。
柳霄皺了皺眉:「你當然不會得到好處!我還會讓法官以詐騙罪讓你做個十年八年的牢!」
林薇安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真美,美得就像巴黎時尚周的模特,直接往那裡一站,就很有范兒。
Blanca撇了撇嘴:「他真不酷。」
「我們散了!」
「Franny,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獨處一下。」
「不要再討論別人的事了,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任志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林薇安怒氣沖沖地望著他,情緒如冬日的延伸,寒徹不已。
「這也太快了!」
「我先送你去學校。」他還記得她的法語課程。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瑪德蓮教堂,裏面正在做著一場彌撒。她不由地走進去,華美的大理石和鍍金的壁畫簇擁中,是耶穌的受難圖。他被永遠地釘在那裡,而她呢?她也被釘在了自己的命運里,她想要得到解脫,該怎麼做?
林薇安嗤笑一聲:「你是不是想掩飾你G的身份?」
「如果呢?」
少年轉過身朝不遠處幾個同伴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用流暢的英語自我介紹:「我叫Blanca,13歲。你呢?幾歲?」
「他的生活非常地規律,早上起來要喝一杯溫水,喜歡吃蔬菜,尤其是紫甘藍。喜歡的顏色是綠色,喜歡的水果是石榴,喜歡的作家是村上春樹,喜歡的歌手是聖安普羅修斯……」
「沒事,不用寬慰我!我已習慣!」她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找煙,輕佻地說:「自從跟你掰了后,我談了七七八八回戀愛了。我是想明白了,戀愛不就是那麼回事嘛,玩玩唄,你玩我,我玩你,你騙我,我騙你。開心就在一起,不開心就散。這個世界誰離不了誰呀?你說是不是?任志遠。」
他們生活在一起。她替他做飯,為他刷碗……他不能繼續再想下去,再想就會像冰錐扎進心口,他無法忍受!
為了這樣一個人,她把自己變得如此狼狽!
「他在洗澡。」林薇安隨口地說道:「一會兒我會轉告來電。」
幻想是夢的食糧,在愛情中拿走了幻想,就是取掉了愛情的食糧。愛情離開了幻想,彷彿人沒有食糧一樣。
「我會接受意見。」
任志強苦笑。
是個法國女人的名字。
「疼嗎?」柳霄輕聲地問。林薇安靜靜地坐在副駕上,頭仰靠在靠背上,目光清澈,令人砰然心動。
他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進到廚房給她煮了一杯咖啡,轉身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沙發上沉沉地睡著了。她的身體蜷縮起來,髮絲散亂在額頭,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仿若沉在一場夢魘之中。
「你去死!」她憤懣地抬起手朝他胸口拚命地捶打下去,她恨他,怨他,她想要離他而去,卻又因為不舍而痛不欲生!為什麼不留她?!為什麼要這樣磨折她!?她快要沒有力氣,她快要死掉!連她自己都開始可憐自己!
「跟她談戀愛吧!」她咬了咬唇,把煙頭夾在手指上利落地彈出去。
看著任志遠的車揚長而去時,她竭力地深呼吸,努力地調整情緒,讓自己重新恢復那個優雅的Franny。
「我在銀行的記錄良好。」他篤定地說。
林薇安剛一坐下,法官宣布開庭,全體起立。林薇安掃了柳霄一眼,他一臉嚴肅,目光專註,如平日非常不同,而且穿著律師袍的他也顯得更加帥氣。法官是用法語介紹,林薇安只能聽得很含糊,好在Monique像是她的同聲翻譯,在她耳邊大概地解釋一番,被告是一個中國男子,他因為喝醉酒對兩個女孩進行騷擾而被捕。
「傷心。傷心地快要死了……替我撥打120吧!」她把臉長久地埋在掌心裏。
「你在浴缸里睡著了?!」門口是柳霄沒好氣地聲音。她在裏面真是待地夠久了,久得讓他不禁擔心是不是昏倒了溺水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又什麼時候起這麼替別人操心!不禁失笑,他真是栽在她手裡了。
他的身體一僵,手緩緩地鬆開來,光轉流年,他舉棋不定。沒有任何的決定比現在更難決斷,上前一步,或者停留原地,都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地剜出來!
「我可是巴黎社交界的鑽石男,還怕找不到人結婚?」
林薇安坐在橋上的長椅上,看著塞納河上的船,看著河邊的舞會,看著這美光十色的城市,內心靜謐。
她原本就不是為了法國籍才要假結婚,而現在,好像更沒有必要這樣做。留下來,六個月或者六年又能怎樣?
「這有不同?」Franny訝異。
Franny不明就裡地望著她。
「傷心嗎?」
理智是一柄雙刃劍,刺得入心入肺。
她玩味地迎著他的目光,笑得很無辜:「你不許?請問你是我的誰?不過是前男友而已,憑什麼管我?」
服務員把菜品一一上來,精緻菜品每一道都猶如工藝品,盛在白瓷的地碟盤中,鎏金的邊上處處都顯示著餐廳低調的奢華。林薇安端起酒杯對Franny 說:「讓你誤會,其實我只是他的前女友。」
「今天的是什麼案子?」
「這裏?」
戒指有些和-圖-書大了,戴在林薇安的無名指上會松滑下來。她乾脆直接戴在大拇指上,舉起來笑說:「這很像個扳指吧?」
林薇安不禁莞爾,雖然常常被搭訕,但被這樣小的「男士」搭訕卻是第一次,笑著說:「作為紳士好像不應該問女士年紀?」
現在他也總算明白了,林薇安與他來說,就是一個零。不管他用多少的愛去給予她,她都用零來乘以,所以結果也是為零。
「已經宣判了,只是罰款。」
段落認識他五年,即使是在處理再棘手的問題時也從未見過他有過這樣的表情,急急追問:「說話呀!到底怎麼回事?」
「你傻!」
她雙手緊緊地合十,即使聽不懂彌撒時的法語歌曲,但那種舒緩祥和的曲調卻讓她的內心平靜了一些。
「找任志遠?」林薇安靜靜地問。
林薇安怔了一下。被她愛上的任志遠真的很幸運嗎?她任性、倔強、她霸道、壞脾氣……以前的她肆無忌憚地享受著任志遠的照顧,而現在的她不管不顧地糾纏著他。他寧願五年的時間不跟同學聯繫,不和朋友聯絡,他把自己的消息完全地封鎖起來,就是為了逃開她。
柳霄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角,含糊點頭。Monique還想要問什麼,已經被柳霄用眼神制止。
「要不……換我來追追你?」柳霄半開玩笑地說,又補充一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這是她心裏最大的疑問。但現在,她不想要去刨出答案了,不管是因為她的任性壞脾氣,還是因為蘇瑤,她都不想知道了。
她的心裏微微地一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們之間顯然有著很大的問題,那她還有機會?
林薇安一把搶過菜單,這家餐廳很周到地準備有專門的英語菜單,也是方便來這裏用餐的各國遊客。這時,一個打扮成大廚模樣的男子欣喜地走過來,與柳霄握手擁抱,柳霄用英語替他們介紹:「Alain Ducasse可是巴黎最著名的美食家之一,也是Le Jules Veme的創始人。」林薇安這才注意到牆壁上,掛著Alain Ducasse和許多明星政客的合影,不由憑添幾分敬意。
她主動攀附過去,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單刀直入地挑逗:「任,不要生氣。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再喝一杯,我會讓你開心起來。」
任志遠無聲地笑了:「那為什麼要讓她來。」
她故意長吁一口氣:「正好我也沒有打算喜歡上你的念頭。」
「Lin?」Franny詢問地望著他的身後。
任志遠的手微微抖索一下。在他的心裏,林薇安是他唯一的女友,除了她再也沒有別的任何人可以駐紮進他的心裏,但他卻不斷地要把她阻止在自己的生活里。或者,阻止的是讓自己不去干擾她的生活。聽到她剛才的那一番話,他恨不能把她一把攬過來,告訴她,他不許她走,不讓她走。他在哪裡,她就必須要呆在哪裡。
「一直。」
「任志遠……」林薇安還沒有出聲,柳霄已經出口打斷:「想吃什麼?這裏的多汁羊肉,蜜煉鼠尾草烤鴨肉,還有很完美的奶油甜可麗餅,對了,純天然的蘋果陳酒可是很正宗的法國味兒,一定不要錯過。」
他把自己的錢包整個拿出來遞給她,心裏很是懊惱,他怎麼可以這樣粗心,沒有察覺到她連隨身的包都沒有。
「是。請問他……」
柳霄得意地沖她笑笑:「我跟他們說我安了定時炸彈,不讓我上去,我就會炸掉埃菲爾。」
「是被家裡逼婚?」林薇安繼續地說。
她深深地笑了,用中文說:「我家在中國,四川,成都。」
她淺笑:「不疼……」
但也許正宗的法國菜喜歡加奶烙在裏面,林薇安並沒有覺得菜品有多好吃,倒是餐后的甜品吃了幾客,這才揉著肚子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愜意地看著窗外的美景。其實嫁給面前的這個男人應該也不算太糟,他有品位,懂得享受,長得也不賴……重要的是她很有錢,不是說,沒有很多很多的愛,就要很多很多的錢嗎?
世界幾乎在那一瞬間轉身,她如遭雷轟,好像一掌被打進了黑暗,渾身都在抖,身體好像被丟進了深淵,不停地墜著。一團混沌中,一切無可言說,又無法解脫。
柳霄的語氣卻是更淡了:「任志遠呢?」
「我們走!」林薇安拽著柳霄。
「對不起!」他艱澀回答。
看到林薇安趴在走廊欄杆上吸煙時,任志遠的心泛起了酸楚。他們有過那麼美好的回憶,有過那麼多幸福而甜蜜的時光,正因為那樣的好,現在才格外的傷感。
「住手!」林薇安怒喝一聲,攔在中間。任志遠正揮拳過來,柳霄只顧護著林薇安,順勢把她往身後一擋,而任志遠也在出拳之際收了力道。
他明知道她是故意做給他看,明知道她的話不可信,但卻還是被她刺得要失去冷靜:「既然要找男人,去找一個好點的給我看!」
「任志遠!我們之間結束了!」她冷冷地望著他,但臉上去是那種深惡痛絕的笑容:「我不恨你了,我也不愛你了,更不會再糾纏你了!我放過你了!」他們之間曾有的美好越發地遠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凍起來,唯有悲傷在風裡低低地吟著。
「我沒有誤會!」Franny有些激動地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對於我們法國人來說,分了手的男女可以做朋友,但不可以干涉對方的生活!我們會祝福對方有新的愛人,也會追尋新的幸福。」
「Lin,可以跟我喝一杯嗎?我會表演魔術給你看!」Gabrielle熱情地發著邀請。
「是!」他怒吼一聲,幾乎要失去耐心。他什麼時候需要向旁人交代,什麼事需要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是個律師,他一向是為別人辯解,但輪到他自己為自己證明清白,是如此尷尬憤懣。
「我說過我不會乘人之危。」
林薇安不由點頭:「當然可以。」
任志遠到的時候,正看到林薇安端著酒杯,仰口喝掉整杯白蘭地。橘黃色氤氳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顯得尤為地落寞。她失神地望著玻璃窗外,整個巴黎的夜色濃稠地灘在她的面前,但她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現在的她,心裏在想些什麼呢?以前的她,總是張揚著自己的情緒,開心的時候哇哇大叫,不開心的時候愁眉不展,生氣的時候嘟嘴罵人,感動的時候眼淚汪汪……喜歡的風景,喜歡的場景,喜歡的電影,遇到喜歡的事物總是樂不自禁——如果能找到當年的自己,他一定要對那個他說,繞開這個女孩,就算你愛她,也請你繞開她。不要在她的心裏留下傷痕,這才是對她最大的好。
輪到柳霄辯護時,他並沒有用法理抗辯,而是情理抗辯。說被告因為和妻子感情不和,工作壓力太大,下班已經很累所以才喝酒誤事。他希望法官能夠輕判,因為審判席上他的家人還在等他,他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等著他撫養!柳霄說得鏗鏘有力,激昂陳詞——這個時候的他身上仿若帶著某種魔力,閃閃發光。林薇安第一次認真地審視柳霄,這個平日里總是毫無正經,輕浮浪蕩,總想著輕薄她的男人卻好像一直都在幫她,照顧生病的她,替她拿到巴黎的居住權,送她去最好的學校學法語,請她吃大餐,帶她去凡爾賽……他並不如他表現出得那麼壞,也不如他說的那樣決絕,他是她在偌大的巴黎,可以依靠的人。
「Lin,中國人。」林薇安嬌媚地笑,眼神如絲,直看得Gabrielle心悸蕩漾。
「你有男朋友嗎?」少年著急地問。
柳霄不滿地嗤一聲。
他整個人被定住。
「就算你殺人放火搶劫奸淫擄掠,我都原諒你!」
「放心,Jacque打這樣的官司很老道!」 Monique低聲地說。
林薇安接過菜單細細地翻了翻,菜價比她想象中要便宜一些。是難得要請任志遠在餐廳吃飯,所以特意選了一家看上去不錯的餐廳。雖然她自己也在餐廳工作,但要看懂法語菜單還是有些費勁,索性讓服務員推薦了幾道,烤沙丁魚、韃靼牛排、鱷梨螃蟹沙拉……還有一瓶產自波爾多的白蘭地。
跟任志遠見面的時候,就痛罵那個男生。又義正言辭地問:「若是我,你會不會這樣不負責任?」
柳霄深深地望著她,輕輕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很疼吧?」
林薇安心裏笑著想,法國人的浪漫原來是從孩子開始抓起:「我男友會嫉妒!」
林薇安條件反射般地拉了拉被角,確定自己依然穿戴整齊,這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懶懶起身。她也不知道怎麼會稀里糊塗地來到這裏,昨天晚上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她不想要再看到任志遠,他讓她覺得噁心!偌大的巴黎他卻只知道另一個男人的出處,就算那真的是狼窟她也要好好地睡一覺。
「我不會讓你在上學的時候懷孕。」任志遠壞笑地說。
「我們只是分開。」任志遠輕聲地說。
柳霄漠漠然:「別忘了,我是老闆!」
只是蘇瑤堅持要走。林薇安跟宿舍女生談起時,也都罵著蘇瑤的男友,自始自終他都沒有站出來,她們懷疑過好幾個男生,那段時間和蘇瑤走得比較近。但蘇瑤不願意說,她們也不好意思問。
「為什麼?」柳霄意味深長地看她一樣,瞬間恢復波瀾不驚的表情。
他頓了一下,從她和*圖*書手裡拿杯子。她賭氣推開他,搶著把一整杯白蘭地喝掉,再將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又拿過插放在冰桶里的白蘭地重新給自己倒上一杯。他慍怒地重奪她的酒杯,而她倔強地握著杯子不肯,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他們誰都沒有鬆開。
「他踢足球很棒,也打得一手出色的籃球,他總是前鋒的位置,他還會彈吉他,不過這個可不是他的強項。」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想起學吉他這件事還是在她的強迫下他才肯學,她跟他說喜歡有一天傍晚的時候,他抱著吉他出現在她的宿舍樓下為她彈《老鼠愛大米》,這一定是非常浪漫的事。但他學了很久卻總是彈不好,她都開始懷疑他是故意的,這樣就可以避免在她樓下彈吉他了。
柳霄打開門的時候,林薇安已經一頭闖了進來。她臉色蒼白,眼神疲憊,像是在一場災難中劫後餘生。
在路過家對面的公園時,林薇安看到竟然有賣煎餅的商販。其實她並不愛吃煎餅,只是依稀之間好像回到了成都,去學校的路上,總會看到一位穿著深藍色圍裙的大媽在清晨的陽光里支起一口鍋,手麻利地搓著一個又一個麵糰,然後擀麵杖壓薄,再揉進一些碎肉和蔥花,放進冒著煙的油鍋里,滋滋的聲響過去,麵餅變成燦黃的顏色。
「抱歉。」任志遠起身。林薇安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了,他有些擔心。而且他的心裏也有很多的問題。
她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掛了電話。握住手機的時候,感覺到胃裡一陣抽搐地疼痛,從口袋裡拿出煙來,點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燃。抬起頭來,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塞納河邊正舉行著一場露天的舞會,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街頭藝人的小提琴下,正歡快地跳著爵士舞和迪斯科,日落十分的聖路易橋橫跨在塞納河的左右兩岸,半圓形的長椅凹嵌入閃亮的白色石塊築成的橋體內,而塞納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在夕陽的光線下閃著迷人的色彩。
在柳霄辯護完后,檢察官開始陳述控告詞,法官做出判決。林薇安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看到柳霄自信地給她一個微笑,而被告欣喜地從被告席上走出來,與家人擁抱。
——雨果
Blanca 清清脆脆地回答:「可是他很幸運。」
柳霄輕描淡寫地應一聲,依然把車開得又穩又快:「別擔心,我不會輸。」
「你沒有給我申訴的機會。」
巴黎一年四季都是旅遊的旺季,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冬的季節,空氣就像是結了冰,又冷又硬,但埃菲爾鐵塔下依然排著長長的隊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人海攢頭,各種膚色遊客夾雜著各種語言,在埃菲爾鐵塔下也是一個盛景。
「這不是愛情的理想,是信仰!因為愛情愛上他,還是因為他愛上愛情,都沒有區別,我的愛情和他是無法分離的。」她的目光,深邃地像一片海。
她的面色難堪極了了,停頓一下終於忍不住說:「你是我認識的最沒風度的中國男人!」
Franny看著他的背影,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坦誠讓她既失望又欽佩,失望的是他這麼直接地就拒絕了她,欽佩的是他的專一和深情。她也在想,既然他們都已經分開了,她還要不要堅持一下?在她眼裡,男人都是經不住誘惑的,只要她夠主動和積極,何況她一點也不比Lin差。
林薇安第一次見識巴黎的行政法院,看上去並不覺得特別宏大氣派,古典的歐式建築,大廳裏面是簡單的淺黃色,只有四盞璀璨水晶吊燈。Monique在門口候著,一見到柳霄立刻迎上來,柳霄一邊脫下西裝,一邊接過Monique遞來的律師服,黑色齊腳的長袍,領口處有一段白色的帶褶子的領帶。而大廳里只有一個法官,書記員在廳下左邊,因為法國屬於大陸法系,所以並沒有陪審團。
「小姐,能和你說句話嗎?」不知何時,林薇安的面前站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清秀挺拔的個頭,笑起來露出白色閃閃的貝齒。
「為什麼不解釋?」
「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她靜靜抽著煙,視野被籠罩在薄薄的煙霧中,整個冬日的陽光,沒有一絲的熱度。胸口的疼痛,讓她想要流淚。她把任志遠讓出去了,她把他讓給了別的女人!她真是瘋掉了!她已經後悔了,為什麼要把誤會解釋清楚,為什麼要跟她說那麼多?如果任志遠不屬於她,那也不屬於任何人好了!
「你好!我是Franny。」自我介紹后,Franny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任參贊的家人嗎?」
「我很樂意。不如一會兒過來。」林薇安調戲地用手拉了拉Gabrielle胸襟的衣服,靠近他曖昧地說。
任志遠不由地打斷她:「未婚夫呢?和你一起回國嗎?」
Franny興緻勃勃地聽著,忍不住打斷一下:「你真了解他,但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有些關係結束了就結束了。」她淡淡地說,又補充:「每一段關係的結束也許都有不同的理由,但理由都是借口。」
林薇安冷哼一聲,轉身走進浴室。在那一刻,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要找到蘇瑤,她要從她那裡親口聽到真相——任志遠會騙她嗎?他為了讓她死心,為了讓她回國,才會編造出那樣一個理由嗎?
「在巴黎的中國人太少了,而讓我覺得順眼的就更少了。」柳霄淡淡然說。
他靜靜地蹲下去,溫柔地理了理她的髮絲。她睡著的樣子更加可愛,一旦她醒來就會對他怒目相對了。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陣苦澀,她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給他按了罪名?他有多久沒有碰過女人了?認識她之後他就像轉了性子,即使去到酒吧夜店也只是調情說笑,卻再也沒有帶女人回家的念頭。那時候,他就在想,如果她突然到他家來呢?
「那倒不是,對於輸贏我並不太看重,我只要幫當事人爭取最大利益就好,比如說按照正常審判會判三年,我能在這個基礎上讓法官只判一年,當事人滿意,這就OK.」
林薇安一下就被逗樂了:「我怕那樣我會死得更快!」
下車的時候,林薇安把車門合上,又打開來,臉微微地有些紅。
「林薇安……」他喃喃出聲。
段落拉開車門,自顧自坐上車:「你說,我聽著。」
她怨恨地望著他:「何必假惺惺,既然你根本不愛我。」
林薇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透亮。環顧四周,才知道自己深處何地,思緒就像一塊又一塊的鵝卵石,壘了起來,又結結實實地絆倒了她。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他痛惜地看著她。
柳霄已經走到他們面前,脫下律師袍交給Monique。
「我知道了。」 Monique善解人意地笑,又好奇追問:「你的嘴唇……Jacque,你與人打架?」
任志遠毫無耐心地替她打開車門。Franny怒氣沖沖地下車,她真是沒有見過這麼偏執的男人,對她發出的邀請視而不見,對她的暗示視若無睹。她在別人眼裡是如此性感,但這個中國男人竟然把她趕下了車!
「那現在想去哪裡?」柳霄問。
「關你P事!」她忍不住爆粗:「任志遠,鬆開,你弄疼我了!」
「現在。」她自嘲地笑:「既然你敢娶,那我也敢嫁!」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但痛苦太大,她需要盾牌,需要抓住什麼來抵抗內心的倉皇無助。既然任志遠不願意娶她,嫁給誰都是一樣——她要讓任志遠看到,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怎麼暖氣不足?」林薇安笑得哏哏:「我去跟領班說一聲。」她艱澀地起身,真地覺得冷,那種冷讓她骨頭都要散架,整個人能聽到咯吱咯吱骨頭抖索的聲音。眼角濕潤,她怎麼哭?她現在不是應該高興嗎?在離開巴黎之前為任志遠做了一件事——她竟然撮合他和別人,這放到以前她怎麼也不會相信她會這樣做的。
「我要男人?不過就是分分鐘的事!」她轉過身用中文嬉笑著對任志遠說。
「那天晚上她只是喝醉了,又不知道住處所以才帶她回來。她沒有告訴你嗎?」柳霄放下報紙,直視她。
她的手在浴盆里掬起水來潑在臉上,立刻翻臉:「以後別我在我面前提這個,他已經死了!」
柳霄的喉嚨深處哽了一下。
林薇安只能想起依稀的話語,關於蘇瑤,只是那樣蜻蜓點水地過去了。一直到大學畢業誰也沒有提起過她,而林薇安也沉浸在失戀的痛楚里,忽略了太多的人和事。但那個人真的是任志遠嗎?她越發地懷疑。
「蘇瑤。」他輕聲地吐出一個名字。
「林薇安……你!」任志遠臉色冷冽陰沉地看著林薇安手裡捏著幾張紙幣,他渾身的散發出來的氣息像要把空氣都封住,內心痛惜不已。
門霍一聲被打開來,裹著浴巾的林薇安站在門口,大眼睛眯起來,冷笑連連:「現在就後悔了?你只要得到我的人就好,我的心你管不著!」
「你不會原諒我。」
「沒什麼大不了!」她轉過身,懶懶散散地掃了他一眼:「你送她回家吧,我先走了。不過……今晚你得回來。我是說,等我走以後你們再發展吧。」
「你就這樣作踐自己?」任志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幾乎是咆哮過去:「林薇安,我不許你這樣!」
林薇安怔了一下和-圖-書,然後明白過來。他誤會她了,她以為她昨天做了什麼不苟的事,現在正向事主討錢,乾脆把錢認真地放進荷包里,抬起頭輕佻地笑:「覺得我很臟?覺得我很下賤?任志遠,我早就被你弄髒了!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我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樂意這樣……」
「隨你的意思,不過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
「我確定是這裏。」
「疼嗎?」柳霄打斷她,重複一遍問。
六個月?又為什麼是六個月呢?這個女人就像在進行著一場陰謀,他被牽連了進來。但他竟然一點也不後悔——他只是嫉妒。
「任參贊!」Franny的出現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她有一雙碧綠的眼睛,眼窩深陷,額頭高而飽滿,軟軟的金髮,白皙的皮膚,處處都透著誘惑。她穿著一襲淡雅的乳白色緊身衣,水藍色的燈籠褲,腰身的位置配著絲巾的腰帶,細高跟金色皮鞋,手挎著LV的坤包,手腕上是浪琴的手錶,處處彰顯著自己精緻時尚。
合上電話的時候,林薇安失神了片刻。如果蘇瑤承認了呢?那她和任志遠的感情就被全盤地否定掉,她真的要看到那樣的結果,真的要讓自己裸在真相的面前嗎?她骨子裡任性卻還是要讓她堅持地看到結果。
「你的樣子好像生病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嗎?」男子關切地問。
林薇安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看來,我要是跟你離婚,應該會一點好處也站不到?」
餐廳里內部是橙紅色的調調,流光溢彩的古式瓷磚,栗色的皮革座位,羽毛狀的燈飾,一個歌手抱著薩克斯在吹《茉莉花》,他隨著曼妙的樂聲輕輕地搖擺著身體,輕閉著眼睛陶醉而沉迷。
穿著灰色大衣的金髮男子單腿跪地,手裡舉著一枚戒指,行人紛紛停下來,為他加油喝彩。被求婚的女子臉上掛著激動興奮的笑容,他們深深地擁抱,長久地接吻,那種幸福是什麼都稀釋不了的。
「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愛他,是不是只想實現你自己的愛情……就像愛上的只是愛情,而不是他?」柳霄試圖要找一個理由說服她。
「可我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林薇安笑著說。
「中國。」
「為什麼?」她嘲笑地說:「不要告訴我,你快死了,所以你不想我守寡!」
「你沒聽見嗎?有人邀請我去喝一杯?」她怒目相對。
「在巴黎不是120,是15。」柳霄靠在門背上,輕聲地說:「需要人工呼吸嗎?我很樂意。」
少年偏著頭想了下一下:「那我不問你的年紀,你來自哪裡?」
那個晚上,林薇安一直沒有回來。任志遠開著車在巴黎的街頭胡亂地轉了許久,該死的,她竟然連錢包都沒有拿,她身無分文能去哪裡?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折回家裡,想著她也許已經回來。但是房間里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轉身回到卧室,抱過舒適的被褥給林薇安蓋上。不管她是為什麼來找他,但她在疲憊無助的時候來找他,都讓他欣然。他不會去傷害她,也不會讓別人去傷害他。
前面有人橫闖馬路,任志遠用力地按了喇叭一聲,頓時一陣長鳴。他煩躁地用英語罵了句:「Shit!」
其實她並不喜歡蘇瑤,只是住在一個宿舍。任志遠來的時候,會請她們寢室的人一起吃飯,她也就會喊上蘇瑤。蘇瑤是那種挺有心眼的女生,特別是在男生的面前,就會表現得特懂事特成熟,很做作。
「去死!」林薇安沒好氣地說:「那就是欠了很多債,想要拉個墊背的。」
林薇安嗤一聲,偏著頭想了想:「去埃菲爾!」雖然在巴黎已經幾個月時間,經過埃菲爾鐵塔數次,卻從未登塔過。
穿著黑白色服裝的侍應生接過拎在柳霄手裡的名貴手工西裝,引領著他們繞過幾張餐座,走到靠窗的位置。而透過巨大落地窗,整個兒巴黎的中心都一覽無遺,氣勢宏大的凱旋門,肅穆莊嚴的榮軍院,聚集巴黎所有時尚元素的香榭麗舍……林薇安驚喜連連,這開闊的視野,仿若整個巴黎就在自己的腳下。
她長久地停佇在那裡——是真的想家了。
「還是成都歡迎我。」
「取消掉。」柳霄用法語簡單幹脆地說。
「你不回律師事務所?」
也許她的愛情,用梵高的話來說:希望不是沒有,只是它在星星上。
「豬腦!」柳霄氣得要跳腳。這個女人怎麼一點記性也沒有,誰先動的手?他替她出了頭,她的心裏卻還是想著任志遠,說什麼結束了,說什麼不再糾纏了!女人的話就跟香水一樣,只能聞聞,還只能聞一會兒。
「小姐,有什麼可以幫你嗎?」一個法國男子坐在她身邊,用英語詢問。
林薇安摸了摸自己的臉,睫毛輕垂:「以前我遲到一會兒,他也會擔心不安;若是我馬虎犯錯,他也只是只皺著眉頭替我收拾殘局;即使我胡亂髮脾氣,他也只是耐心安撫;就算他訓我,也都不會太嚴厲。他從來沒有真的生過我的氣,就算板起面孔,也一會兒就沒事。」她讓自己陷入回憶中,唇邊竟溢出甜蜜的笑容。
「什麼叫還算?」柳霄不滿地嚷起來:「再沒有比我更好的好人了!」
蘇瑤。
「還有事?」柳霄暖聲地問。
他稍稍鬆開她的手,語氣卻是不容反駁:「現在就回家!」
柳霄玩味地用手指挑了挑她的浴巾,濕漉漉的髮絲水滴落在長而纖細的頸項上,剛剛沐浴過的臉色是水潤的暖紅色,牛奶一樣的皮膚,性感的肩胛骨,花瓣一樣的嘴唇,渾身都透著說不出的妖嬈之態。林薇安凜了凜了心,破罐子破摔地瞪著他——她早晚得過這一關的。為任志遠守什麼?他稀罕嗎?在意嗎?
Monique一邊跟著他走出法庭,一邊說:「今天下午兩點申請政治避難的溫州人會來送資料,希望能與你面談。三點鐘Nathalie會和你談一下案子的上訴問題……」
他怔了一下,百般情緒在心裏竟然分不清悲喜。
他的嘴唇囁喏一下:「回國……」
這句話顯然讓Franny失望不已,倉促地掛掉電話,連再見也沒有說。林薇安旋把他的手機來電刪除掉,她才不會傻到去給任志遠說起這個電話。
她推開他,踉蹌地後退,再後退。靈魂好像出竅,腦海中一片虛妄,真相比想象中更殘酷。她後悔了,後悔為什麼要逼他說出來。她不會原諒他——他把他們那段美好的愛情給弄髒了。即使是分手了,她也覺得他們曾經感情是真摯無比,他們在開始是相愛的,只是後來他不愛了。但不是,統統地不是。不是因為她的壞脾氣,不是因為她的任性,不是她想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卻原來還有個驚人的秘密。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善良了?不是來報復的嗎?不是為了讓任志遠再一次愛上她再狠狠地甩掉嗎?她改變初衷了?她是個傻瓜!
「不怎麼樣。」她又強調了一遍:「確實不怎麼樣。」
任志遠坐在車裡許久,直到段落伏在車窗,責怪地說:「怎麼開車……」還未說完已經注意到任志遠波瀾不驚的眼眸里透著落寞頹敗,臉色極為難看,下頜處淤青紅腫,驚呼:「你跟人打架?」
默默地坐在附駕上的Franny 看著任志遠鐵青地臉,小心地問:「你們吵架了?」
「若是我不信,你大可以現在打電話與她對質。」柳霄嚴肅地說。
在最難過的時候,她喝北京二鍋頭,那就像酒精兌水,烈得人身體像要冒煙,一瓶一瓶地灌下去,直到喝得胃出血。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那些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即使是現在,想起過往,也讓她有著唇亡齒寒的疼。
La Maison Rose餐廳是棟紅色的小別墅,曾經在郁特里羅的平版畫做平中出現過,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視野極為開闊,小小的木質露台上擺滿了好看的花朵,綠色的常青藤蔓垂下去,非常地有法國情調。
那一節體育課,林薇安翹課去了任志遠的學校。再回來的時候才聽說,蘇瑤在跳鞍馬的時候摔了下來,送到醫務室檢查才知道她竟然懷孕了。學校很快就做了處理,留校觀察,只是自尊心極強的蘇瑤覺得呆不下去,主動地向學院提出了退學的申請。一宿舍的人都勸過她,還有兩年就大學畢業,忍忍也就過去了,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說?何況這樣的事也不是多驚世駭俗。
「他在巴黎?」
任志遠用中文低低地問了林薇安一句:「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轉身之前,柳霄已經扶住她的肩膀,朝前推著走,胸有成竹:「也快到中午時間,不如先吃午飯。」
柳霄敲敲她的頭:「你別以為這很簡單,在前期我們可是要做大量的工作。卷宗厚地會砸暈了你,要提供稅收證明、EDF繳費通知、健康狀況報告……要把不利於當事人的材料全部剔除,讓法官相信的其實並不緊緊是情理,還需要證據說話!」
「好吧!我嫁給你!」她從浴池裡嘩啦一聲站起來,大聲地說:「你定的是哪家教堂?」
「聖心堂。」
聽到一陣歡呼的時候,她側過身,看到在聖路易橋這座巴黎最古老也是最著名的橋上,正上演著一場求婚——這就是巴黎,連空氣都充滿了浪漫的因子。
「去了就知道。」柳霄加快速度。所幸外巴黎並不會堵住,柳霄在開庭前幾分鐘終於趕到。
任志遠的身體困頓一僵,沒有注意,又連吃柳霄幾拳,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踉蹌,幾乎摔倒。看到林薇安被柳霄護在懷裡時,他整個人嫉妒得炸掉。
「那為什麼是我?」她咄咄逼人。
他說不跟他結婚,就會讓她離開巴黎。其實後來想想,更多的是賭,如果她真的願意跟他結婚,他一定會答應,但如果她不來,他也不會真的拿她怎樣。他再卑劣,再乘人之危哥,也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用了二十分鐘,Jacque曾經只用八分鐘就打贏一場官司。」 Monique笑說。
但柳霄遲疑了。她的瞳孔像是庭院深深的紫羅蘭,帶著芬芳和誘惑,又有著晃動的影子,她明明就是抗拒得厲害,卻故作著淡定。他在心裏不斷地掙扎,要不要真地就撩了她的浴巾,讓她整個人都屬於他——情慾就像泡脹的種子,很迫切地想要發芽,他是如此的興奮與渴望,又是如此的挫敗與荒涼,困頓之間,終於頹然轉身。
她拽著柳霄默默地朝車裡走去,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追逐任志遠了,再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堅持下去!
「怎麼會這麼突然要回國?」任志遠問。
「我愛你!」他輕聲地說。
「我不能等你長大,我很愛我的男友。」林薇安笑著。曾經的她也是盼著長大的吧,盼著能馬上就高中畢業,立刻就大學畢業,這樣就可以嫁給任志遠,就可以和任志遠永遠地生活在一起。在她的心裏眼裡,結婚就是一生一世,就是再也不分離,就是長相廝守。好多次,在路過街邊的婚紗店時,她會不由地停下羡慕地望上許久,她多渴望自己能為任志遠披上嫁衣,能夠做她的新娘。她甚至跟任志遠討論過他們的婚禮,是中式的還是西式的,是鳳冠霞帔還是婚紗禮服?而每個微小的回憶,現在都成了玻璃沙漏里的細沙,緩慢而透明,讓她唏噓而傷感。
「能給我你的地址嗎?」 Blanca不甘心地追問:「我可以到中國找你。」他藍灰色的眼睛眨來眨去,漂亮地要死。
「你這樣會引起火災!」他出聲阻止。
「當然不!」柳霄立刻地否認,又強調地說:「我有病我才會喜歡你!」在心裏,他又默默地補充了一句,我確實是有病,那麼多人不去喜歡,卻偏偏會喜歡上你!可他不願意承認,他知道他的承認對林薇安來說只是種負擔,他也知道他的喜歡不會因此讓她靠近他,而是讓她更加地疏遠他!她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女人,就是那種死心眼的女人!也許他喜歡的,就是這樣坦白的她。他真是賤到家了!
柳霄再次推了推門:「你打開來,就知道我是不是。」
巴黎真的不適合她。陽光太少,雨季太長,而因為沒有正式的工作簽她只能在餐廳里做工,想想她小小的身影在廚房裡忙忙碌碌,他就會覺得心疼。回到中國,她可以去選擇喜歡的工作,有熟悉的環境,有親人和朋友……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家。
「都拿著!」他不容置疑地說:「信用卡都沒有密碼,你可以隨便刷!」他才發現他對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地慷慨,但他就是很想讓她用他的錢。以前他總覺得別的女人跟他在一起就是為了他的錢,他也願意給予,給她們支票,為她們辦各種貴賓卡,但在他心裏都是有限額的,哪種女人值哪個價碼他都有個底線,但現在,對著林薇安,他卻覺得他的所有身價都可以交給她。原來他痴情起來,竟然是這樣瘋狂!
回到書房,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檔案袋。那是Monique替他收集來的資料,他一直想要知道任志遠到底是誰,而Monique給他的資料卻讓他大為意外。原來林薇安對他撒謊了,她沒有和所謂的有潔癖的瑞士女孩住在一起,她一直和任志遠在一起!Monique拍來的照片里有林薇安很多的照片,她乘地鐵的照片、她凝神窗外的照片、她挑選青蔬的照片、她站在露台抽煙的照片……那是任志遠的家。
他在沉醉幾秒后赫然地起身,心裏原始的慾望在蠢蠢欲動。她溫潤緋紅的唇,衣領下晶瑩細瓷的皮膚,外套里玲瓏的身材……他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撲過去,卻又不自禁地笑了。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難怪林薇安會罵他是禽獸了!現在的他不正想著禽獸的事嗎?
「就想看看。」
林薇安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痛感在醒轉過來后,把她壓得粉碎。這巴黎的冬夜,竟格外地晦澀,被燈光渲染成異樣顏色天空上,一輪月亮冷峭而蒼白。夾裹著堅硬的風,從四面八方地過來,直直地洞穿了她的身體——她以為她夠強大,她以為只要她說一聲「姐屹立於世界之巔」她就真的巋然不動,但原來她不過就是一張紙,薄薄脆脆,輕易地就被撕開。
其實是他疼,看到她紅腫的臉,他都心疼死了。
嗬,到處都盛放著愛情。只要她願意放棄任志遠,她也可以去開始新的戀情,開始有著這樣那樣的浪漫。
「可不可以不要在教堂結婚?」她仿若自言自語:「我討厭神父一本正經地問,無論生老病死都是否願意生生世世和自己的伴侶在一起!這明明就是鬼話,就是騙人的把戲,就是在侮辱人的智商!你說怎麼會有人相信?!」不,曾經的她心裏可不是這樣想的,她喜歡聽神父說那樣的誓言,喜歡在百合花簇擁的教壇前交換戒指,就算是再愚蠢的話,只要它是情話,在女人的心裏都是動人的。只是現在,心境不同。
她深呼吸,淺笑:「追一個人好累,翻山越嶺的,你以為很近了,但只是忽遠忽近。我還是不要得好。」
「就算睡著了也被你吵醒了!」林薇安知道他的好意,嬉笑著回答:「你這個律師可真夠閑,現在還不去上班?」
「你怎麼能?」林薇安被柳霄推到電梯前面,跟工作人員交談幾句,又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來出示。工作人員大手一揮,讓他們進了電梯。
他的心被堵了一下。
她沒有告訴任志遠,她昨天替他接了一個電話。彼時,他在浴室里洗澡,手機放在茶几上,以前他的手機也常常是隨意地放在茶几上,不管是誰她都不會接聽。但她一定會關注來電人的名字,沒有任何地端倪。但號碼顯示的名字是Franny時,她不由地拿起了手機。
「你能等我長大嗎?長大了我娶你!」 Blanca非常認真地說:「我會每天拚命地長,一定會長得又帥又酷。」
柳霄敏銳地察覺了她的情緒,抬手攬住她:「這個傷感的表情可不適合你。」
「我關心你。」
但為什麼他要對她好?在她肚子疼的時候給她暖肚子,在她睡地板的時候給她買一張舒適的床,去中國城陪她買菜,答應她去旅行。還有,給她洗踩到狗屎的鞋子,讓她在房間里抽煙,給她買回來厚外套……
「女朋友。」她理直氣壯回答,頓了一下又說:「準確地說,應該是未婚妻。我們即將結婚。」
他把頭長久地埋在她的枕頭裡,上面好像還有她的氣息,無望的感覺在心裏無限地被放大,放大到身體無法承受的重量,終於化生出一股酸楚的熱流,生生地逼出了眼淚。也許,原來,最最悲傷的愛情,是你可以擁有,但卻不能永遠地擁有。
在出國之間他也和父母做過一次談話,他們問他是不是考慮清楚了。那時候的他只想要離開,只想離她越遠越好,但即使隔了五年的時光,她依然還是找到他了。也許在他的心裏,依然還是期待的,期待著他們之間還有著轉圜的餘地,期待著命運給他們的愛情一線生機。
「你就這樣肯定?」
他的心像是被車輪碾過一遍,碎了一地。下意識地抬手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她自然會是反鎖上門,她對他一向當豺狼虎豹地防著。他知道她的決定了。她是選擇回國,而不願意嫁給他。其實他已經猜到這樣的結果,但聽來還是酸楚不已。
「我邀請的Franny。」林薇安解釋道,又對Franny笑著說:「早聽任志遠提到你,說你能幹又漂亮,見到果然是如此。」
林薇安微笑注視他:「放心,我不會壞你的好事!」
對方詫異:「抱歉,我打錯電話。」
聽到聲音,她終於收回思緒,在見到他關切的眼神時,竟然想要落下淚來。他穿著白色襯衣,灰色開衫,英氣逼人。她凜冽了內心,凄然地笑笑:「我的酒量你已不知。」
想來這一餐得用掉她整個月的工資了,不過算了,也沒有太多的機會能請任志遠到這樣的餐廳就餐,也當是給自己餞行吧!雖然無比痛恨巴黎陰鬱的天氣,但一想到十年之內都不能再來到這裏,還是會覺得茫然。這裏對她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辭掉工作,帶著所有的積蓄,孤注一擲地把自己留在這裏,卻還是要狼狽地離開。
「好好好!」林薇安妥協地擺擺手:「這件事我還要問Lucy,不過你若是對她進行了威逼恐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柳霄饒有興緻地望著她:「埃菲爾是全世界最浪漫的求婚地之一,幾乎每天這裏都上演著求婚的戲碼。」
林薇安停頓一下,聳了聳肩膀,微笑說:「也許就是不喜歡了,以前喜歡,但有一天不喜歡了。」
林薇安怔了一下:「請問你是?」
「請你下車。」他冷冷地說。
他不要她了,她為什麼不接受這樣的現實?也許一個五年不行,兩個,三個,或者更多……她終究會讓自己在面對任志遠的時候,安之若素。
「去洗個澡https://m.hetubook•com•com。」坐在沙發另一角的柳霄隨意地翻著報紙。
「遲到了?」林薇安敏感地問。
走進她的房間,看著她睡過的床、枕頭……她的行李箱並沒有打開,好像隨時都可以拎著出門的樣子。而他給她買的衣服都被被掛著衣架上,看來,她走的時候是不打算帶走了。
林薇安忍不住大笑,促狹道:「沒有玫瑰花,也沒有單腿跪地。」柳霄配合地從餐桌上拿起一支百合花,但還沒有起身已經被林薇安阻止:「我答應。」她攤開手去,玩味地說:「戴上,戴上!」
「真的要回國?」
「你跟Lucy?」
「你從來沒有輸過?」林薇安偏著頭問。
段落在大使館門口看到任志遠的車驚險地與一輛大卡車擦過,幾乎失聲喊出來。任志遠一向冷靜克制,但明顯剛才他不在狀態。若不是卡車司機躲閃及時,兩輛車相撞後果不堪設想,他不禁冷汗潺潺。
Franny驚喜地望著任志遠:「他提到過我?」
「你喜歡我?」
「林薇安……」任志遠如一棵蒼老的樹轟然倒塌了下去,他被強大的悲傷給擊中了!他始終的堅持在這一刻被自己給否決了,他一直以為他是為她好!但現在她,真的就如他想的那樣得到了幸福嗎?他愛她,愛到了讓自己變成一座吸音牆,默默吸掉所有的痛苦,但現在的他才明白,她的痛苦並不並他少!她眼裡的恨,她眼裡的怨,讓他崩塌了所有的信念!
「為什麼要娶我?」
「你這個混蛋!」柳霄看到林薇安挨打,氣得七竅生煙,刷刷出拳,任志遠閃身躲避,拳頭帶著冷風嗖嗖地從耳邊呼嘯過去。任志遠揮拳過去,柳霄頭一偏,順勢禁錮住他右手,卻造成左側空隙,任志遠太抬手一個勾拳,正中柳霄的下巴。柳霄反身想要回擊,左手被反扣住,兩人握得青筋暴起。
「我哪有?!」林薇安出言反駁,回瞪他一眼:「算了,今天是沒法登塔。」
「因為是你,所以才不願意!」林薇安淡淡地說:「其實你是還算是個好人。」
林薇安縮了縮頸項,不禁打起退堂鼓,照這個速度排隊下去,她去餐廳上班前也沒有辦法登塔。而在等待排隊的人流里,她特意地多看了一下中國旅行團,親近的感覺撲面而來,再一次激起了她想家的情緒。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其實他很少對人發火,但他發起火來真嚇人,是不是?」
任志遠快下班的時間,接到林薇安的電話:「今天不想做飯,請你在外面吃。La Maison Rose,晚上七點。」
「任志遠。」聽到她喃喃的夢囈時,他突然地伏下身,吻在她的唇上。他不想要再從她的嘴裏聽到這個名字了!他要堵住這張嘴!
「沒有如果。」
林薇安簡直要失笑出聲:「我有男朋友。」
「他一點也不酷!」 林薇安溫言地說:「小心眼,脾氣也很壞,而且沒有你帥!」
「任志遠!」她失聲叫起來:「承認你愛我有這麼難嗎?」
但為什麼做不到呢?
「為什麼呀!」林薇安反問道。
「什麼意思?」她怔了一下。
「你愛她?」
任志遠詢問地望著她們,問:「你們認識?」
林薇安大笑起來:「我好怕!」
「我說不許!」他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幾個字。
有時候也會跟任志遠提到蘇瑤,都是女生間的小摩擦,說給他來評評理。他亦會說,你說別人小心眼,自己其實才是最小心眼的人!現在想來,根本就沒有蛛絲馬跡。又或者是她太信任任志遠了,即使面上會吃醋霸道地不許他和別的女生來往,但其實不過都是用這些小伎倆來證明任志遠是寵著她的而已。
柳霄拿過沙發的墊子朝她砸過去罵:「你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他已經要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了,在她的心裏,他的形象到底有多差?!
「什麼?」林薇安恍然清醒過來:「其實我挺高興的!」她唇邊的笑意更濃了,頓了頓,繼續地說:「你看出來了嗎?他還是很在意我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生氣了!他很愛我,是不是?」
「法國人做其他事很慢,但判起案子來倒是很利落!」林薇安還在嘖嘖出聲。
「啪」的一聲,任志遠想也沒想地抬手朝她的臉上扇過去一個耳光,把三個人都震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驚詫于自己的失控!林薇安捂著自己的半邊臉,怒視著他。在她還沒有出聲之前,已經有一個人影衝上前朝任志遠的鼻樑上狠狠地砸過去一拳,任志遠沒有防備,踉蹌後退幾步。
看到浴室里的座機時,她立刻地拿起來,迅速地撥了個號碼,打給以前宿舍關係要好的朋友,希望能幫忙聯繫一下蘇瑤。對方很詫異,怎麼突然想起來打聽蘇瑤的下落,但也說會儘力地幫忙。
她從未想到。
林薇安捅捅他的腰,裝作大驚失色的樣子:「離我遠點,我可不認識你!」而柳霄更是張狂地整個手臂環抱住她,嬉皮笑臉地吻吻了她的發:「電子監控已經全拍下來了,你撇不清關係了。」乘坐專用電梯直達埃菲爾的第二層115米處,林薇安這才知道原來在第二層是一家餐廳Le Jules Veme,這裏的是法國傳統樣式的瓷磚,流光溢彩的燈飾,富麗堂皇的裝飾,幽閉而又絢麗。鋼琴悠揚的聲音在大廳內流淌,讓人的心情沉寂下來。
「他就是任志遠。」林薇安的唇邊裂開一個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他很帥,是不是?」
「謝謝!我得回家了。」她深深地吸了吸鼻翼,站起身來。
柳霄再次冷嗤一聲,板起面孔:「我也受傷了!」
「Gabrielle,小姐,你來自哪裡?」對方適時地問。
任志遠啟了啟唇,卻只是凝眸望著他們的背影,只覺得雙目隱隱作痛。原來最痛的一種關係是明明你們之間已經無可救藥,卻依然牽扯不清。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真是瘋掉了,才會對她動手!
看到任志遠的照片時,他的心裏竟然嫉妒地要死。一眼就能看出這個男人散發出的睿智和成熟,他是出類拔萃的,他是屬於精英的那一部分。他是外交官……所以林薇安會去中國大使館了。她去那裡是為了見他,但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答應跟他的交易呢?如果那麼地喜歡這個人,卻又要為了居住權而答應和他假結婚。她完全可以藉助任志遠的力量,留在巴黎。
「不去。」她賭氣地說:「反正都要被遣返回國了。」
柳霄的心微微一動,從右手尾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抓過林薇安的纖細手腕:「林薇安,我現在向你求婚。」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任志遠的氣息依然附著在上面,一想到他,她所有的情緒都緘默了下來。
放下酒杯,她自顧自點上一支煙,剛抽一口,敏感察覺到Franny掩了掩鼻息,抬手把煙撳滅在煙灰缸里,還不忘澆上白蘭地,繼續地說:「其實他一點也不好,在追之前一定要好好考慮!他有點小潔癖,不喜歡家裡太亂;不喜歡別人遲到;不喜歡看恐怖片;不喜歡吃咖喱,還不喜歡女生化太濃的妝。不過這都不要緊,只要惹他生氣了,你說個笑話給他,他就立馬忘記了。他脾氣很好,很體貼,很溫柔……」
是一把悅耳的女聲,夾雜柔柔地親近:「這麼晚,打擾到你了嗎?」
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表情,她搖搖晃晃轉身離開。這裏的風景縱然再美,卻也不是她的家。
「我很羡慕她。」Franny淺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要分開,但看得出來她也很愛你。」
「那個……」林薇安頓了頓:「能借點錢給我嗎?我忘記拿錢包了。」
她自顧自地與林薇安貼面吻,言語熱烈:「Lin,你好,我是Franny,很高興見到你!」她的身上有好聞的Chanel No.5的氣息,林薇安的心裏有些說不清的嫉妒。她沒想到她除了美,除了優雅,還這樣開朗迷人。她從任志遠的手機里抄來她的號碼,自顧自地打給她——她真的希望她不要這樣完美,但眼前這個女子太讓她意外了。她坐沙發只坐三分之一的位置,脊背伸得很直,這是真正的名媛氣質,而不像她,懶懶地陷在沙發里。
「是是是!」柳霄沒好氣地說。
拿著煎餅慢慢地晃蕩進公園裡,她從陽台上望過這個公園很多次,卻是第一次來這裏。高大莊嚴的櫸樹、斑駁粗狀的梧桐樹,筆直挺拔的冷杉樹……白的枝條,橘黃的葉片,蕭瑟的空地,在這深冬清冷單薄的陽光里,有種無可言說的孤獨感。
「承認吧,你就喜歡我!」她殘忍地笑:「真是好笑,一個男人說愛我,卻不要我。一個男人說娶我,卻不喜歡我!你們怎麼都是這樣口是心非,怎麼都是這樣了言不由衷?!我到底要相信誰?」
不,是不會嫁給柳霄!
「這就結束了?」林薇安不可思議地問Monique。
她打開錢包,從裏面抽出幾張紙幣:「這些就夠了。」
林薇安無聲地笑了,側過身看看他淤青的嘴角:「剛才你怎麼下手那麼重,他可是任志遠!」
「我沒有碰過Lucy。」柳霄漠漠然地說。他不想再浪費時間讓她自己去察覺誤會了他,就算她根本不在意這件事,他也要告訴她。
他默默地說:「抱歉,不如我先送你回家。」
「不要。」林薇安直截了當地拒絕。
聽到她即將回國,任志遠不由地緊了緊手,心髒的跳動卻徒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