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不是因為我你才選擇離開

「我怎麼會?」謝欣可辯解。
當曾祺跟謝欣可聊天時說到七個人的成績,忍不住有些感慨:「這幾個人果然是平日訓練沒有使出全力,這兩天的成績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這幾個字重重落下,站在後面的謝欣可心頭一慟。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在邵言沒有轉換心情之前,她留在這裡是不太合適的。
對於那時候的邵言來說,父母二人,可能就等同於「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誰都攔不住這個幹勁十足的人,哪知方樂衝到門口,正好跟站哨回來的耿寧撞到了一塊。兩人撞了個滿懷,方樂揉著腦袋,對他喊了一句:「你怎麼突然就出現了!」
「下哨了啊,都沒見姜維去換崗,你們在這兒幹嗎?」
這樣的擁抱,讓邵言覺得格外踏實,好像心中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空洞,突然就被填滿了一般。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真的讓邵言有種說不出的滿足。
他躲在房子後面,看到謝欣可拿著一小件行李站在原地,她的身邊還站著一人,看身形像是曾祺。
「你都沒聽是什麼事情。」
就在這樣的呼聲中,謝欣可走下了車。她一臉茫然地看著這幾人,心裏有些詫異。
「不,曾神願意指教我才會起身。」
母親好點,每天晚上會接他放學,然後母子二人一道去醫院照顧奶奶。可是父親呢?電話不接,簡訊不回。有時他通過內線找到了父親,父親也只是說:「我過兩天就回來。」
「第一次見你找我。」曾祺說。
亂七八糟的聲音在邵言的身邊響起:
對啊,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父親永遠都是這樣,他怎麼會回來呢?是邵言自己太天真了。
謝欣可回來的消息提前走漏了風聲,刑天小隊早早備好了歡迎禮物。他們借了食堂,想要自己做食物給謝欣可慶祝。哪知經過幾個夜晚的嘗試,除了讓隊里的七個人拉了幾天肚子之外,成品一個都沒有。
他的眼神裡帶著渴望,即便站得那麼遠,謝欣可都能看到他那雙亮閃閃的黑眸。
「我去了。」
顧勇背著手朝謝欣可走了過來,她一臉莫名地看著顧勇,只見男生遞出來一束花。那花一看就是山野里摘的,搭配得亂七八糟,紅的黃的全部裹在了一起,毫無美感可言。大概是為了完整,還不知道在其中夾雜了什麼野菜。
後來的訓練里,七個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沮喪。曾祺察覺了這幾人的不同尋常,他心裏暗笑,面上卻還是那副模樣。
他還是更喜歡看到謝欣可微笑的樣子。
邵言對父親是真的恨。恨得明目張胆、理直氣壯。
杜嘉樹把剛剛的事情又說了一遍,耿寧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神,像只生氣勃勃的小鳥。
時日久了,謝欣可便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她覺得自己可能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教官。起碼在處理這種事情方面,她覺得自己格外差勁。
一群人信誓旦旦,絲毫沒察覺自己早就落入了曾祺的劇本中。其實謝欣可的突然離開,是為了安撫母親。John的煽動力太強,惹得母親已經想讓她去John那邊工作了。但是謝欣可堅持要留在這裏,所以曾祺放了她幾天假,讓她回去穩固後方戰線。
他還在猶豫,不遠處卻傳來了兩聲鳴笛。謝欣可一驚,她拍了拍邵言的後背:「好了好了,車來了,我要走了。」
謝欣可接過花的時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低聲道謝,最後還是沒忍住,將腦袋埋在膝蓋處默默流淚。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惹得謝欣可又想哭了。邵言對謝欣可說:「謝教官,你真的很適合做一名教員。不僅僅是專業上的,也是生活上的。」
「要不然呢?我他媽是個傻子?」
即便是這樣,邵言的步伐還是很堅定。他決定先見到謝欣可再說。
謝欣可是個美女,在讀書的時候便受到不少追求,收花更是不計其數。甚至有人為了追她,在她下飛機時,特地聯繫飛機場的員工為他空出時間,讓他擺上一個碩大的花盤,用鮮花寫出了「ILOVE YOU」的字樣。中間的LOVE以愛心替換,看起來無比隆重盛大。
「什麼假消息,我那老鄉是負責接線的,他聽得清清楚楚!」陳遠思說。
為什麼要變得優秀?不管怎樣,他永遠都是被人遺棄的那個。他是麻煩,是害蟲,是不爭氣的東西。
失望過太多次,便覺得「希望」猶如鬼魂,他聽說過,卻從未親眼所見。
謝欣可看不分明,但曾祺明白得很。邵言彆扭高傲,一向不肯示弱,再難過也只會自己藏著掖著。那是他第一次表現出彆扭的模樣,還是衝著謝欣可。這不擺明了就是撒嬌嗎?他就是想讓謝欣可去關心他、慰問他。雖然邵言自己沒察覺,但他的心聲,確實是這樣的。
而他呢,責怪她,無視她,最後還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在謝欣可回來的那日,曾祺體諒他們,提前半個小時給他們下了訓。一群人涌去澡堂洗了澡,他們換上了乾淨的作戰服,排好隊列,整整齊齊走到了營地門口。
「為什麼謝欣可會走?大部分原因都在你身上。」曾祺說:「你以為你這麼逍遙自在我們看不出來?半夜溜出營地沒人懲罰你,你以為避過監控厲害了?都是謝欣可給你擔的責任!沒有她,我早就給你把分扣光了!」
隔日後的訓練,顧勇倒是挺正常的,但邵言卻怎麼都有點精神不集中。而且這是他第一次明目張胆毫無掩飾的走神,這樣的邵言,居然讓旁人看出了脆弱之感。
「我跟她沒有關係。」
訓練過後,幾人私下裡商量,他們決定派出邵言作為代表,讓他和曾祺談談,這各種曲直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覺得邵言邏輯清晰,表達能力不錯。最重要的是,要是談判不成,還可以讓邵言把曾祺氣死。一舉多得。
……
她也被這群人的熱情感染,忍不住笑了出來。謝欣可眼神一瞥,看到了站在最遠處的邵言。男生想要上前,卻不知為何在原地停留不前。
「我剛才……看到謝教官拎著行李從寢室樓走出去了!」
只是那個時候,邵言和母親根本不知道邵將軍在祖國的哪個邊陲駐紮。他很忙,他有的是任務,他要顧及的是部隊,而不是這個家。
邵言無所謂別人怎麼看他,反正該失去的都失去了。唯一認可他的人,早就在父親的食言中,遺憾離世了。
「不需要知道,我能做到。前提是,您能夠讓謝教官回來繼續執教。」邵言說。
www.hetubook.com.com「謝教官……是因為我……你才要走的嗎?」
沙地上插滿了短短的煙火,金色的光線彷彿盛開的花束,耀眼得讓人莫名感動。如此盛大的煙火場景,居然是這群粗糙的大男生為她精心準備的。
想到這裏,謝欣可開口:「隊員們,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這種感謝……但是,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會一一記在心上。」
「好……好看啊。」
能讓曾祺評價刮目相看,謝欣可能夠想到,刑天小隊的隊員到底是有多麼努力了。
「有意義嗎?反正你們的成績和成果也就那樣了,再教你們也是浪費。」曾祺有些無所謂地轉過頭去。
即便他是這些東西,邵言也不想做邵將軍的兒子。
「我可不敢指教你。你多厲害啊,從入隊開始,主意比天大。」
其實看到她受傷的模樣,邵言也很猶豫。他並沒有覺得有種報復的爽快,反倒更加沉重。
謝欣可低聲輕笑:「你們就準備把我堵在這裏堵一夜啊?」
「還有禮物呢!顧勇,快點拿過來!」方樂說完,又衝著顧勇喊。
邵言敲門,曾祺喊了聲進。他走到室內,曾祺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
「那他們怎麼辦?」謝欣可問。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杜嘉樹,他擠出人群,湊到謝欣可面前,一臉神秘兮兮地說:「謝教官,我們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在障礙跑里,你的方法很好用。」邵言也開腔了。
那樣的避嫌姿態,誰都看得明白。而謝欣可又是個臉上藏不住事兒的人,她的心灰意冷,統統寫在了眼裡。
「喂,到底是誰一開始就跟謝教官作對啊?」
這句話吼完,姜維靠在牆邊,他的臉色有點不好,問:「現在怎麼辦?」
邵言想到月亮和潮汐的關係,她是月亮,他是因為她而激蕩的潮汐。只要她的引力尚在,他便會奔騰不息地衝擊著礁石。不管他們的距離有多遠,只要他能看到謝欣可,這種源動力就不會消失。
與此同時,John又接二連三給她發來消息。他十分希望謝欣可能夠加入到他的新隊伍中來。而且他表明,新隊伍會把重心放在亞洲這邊,她可以有大把時間待在家中。而且John給她開出的條件十分豐厚,確實讓她心動。
「那你先回去吧,至少和阿姨談妥。」
「啊是的,我要去站哨了,你們先聊。」
她不知道該如何和小孩兒交流,邵言也不知道說什麼能夠讓母親高興起來。兩人互看數眼,最後都默默地走開了。
但是眼下他不能,他想要讓謝欣可回來。謝欣可為他做了那麼多,他不能就這樣離開。
面對杜嘉樹的職責,邵言忍不住反駁一句。
越是這些平淡的話,越是讓邵言感到難過。其實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要和謝欣可置氣,但是在這一瞬間他明白了: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即便和謝欣可生氣,她也不會走的。
「好好好。」
說話時,謝欣可的聲音有些哽咽。還好天色已晚,要不然她泛紅的眼眶就要被這群隊員們給看到了。
邵言一動不動,低頭挨罵。
「前幾天的事情,對不起,是我的錯。可是……可是……」
「容易啊,好好表現就完了,我們用表現把謝教官換回來!」
這一點,格外讓曾祺頭疼。他想了很久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想放棄難得的人才。哪知這個時候,邵言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
謝欣可摘下黑布,眼睛還是虛著的。但當她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便為眼前的美景失了神。
這個反問實在是強而有力,邵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謝欣可聽到身後有動靜,她轉過身去,只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向她跑來。謝欣可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有人把她抱住了。
「放心不下他們。」謝欣可笑著說。
說話時,邵言抓著自己的外套,奪門而出。
「想太多了,車在門口等著,我要回指揮室了,就不送你了。」曾祺說。
托謝欣可的福,曾祺對邵言也十分關注。男生確實素質很好,只是有時候很不穩定。他的這種不穩定全看自己想不想發揮。
「是啊,然後我今天不分輕重,為了勸好顧勇,又在他的心上用力開了一槍。算起來,我可能是個比他爸還要混蛋的人物。畢竟邵將軍從頭到尾都沒給他期望,而我是給了他希望,又把他深深推入了谷底。還是當著別人的面。」
這樣的訓練強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且他們本來就很累了。男孩子們的氣魄和毅力,真的是讓她十分感動。
「邵言?」
「可是什麼?」謝欣可說。
說得好像真有人能夠睡得著一樣。謝欣可看了他一眼,一臉哀怨。她自暴自棄地想著,今天還是乾脆熬夜把狙擊手訓練方案再完善一下好了。
邵言等啊等,從失望等到了絕望,從絕望等到了心灰意冷。
而父親所謂的過兩天,一過就是半個月。有時根本就是敷衍,父親壓根兒就不會回來。
邵言本以為聽慣了這些話,他可以做到波瀾不驚。但今日謝欣可的話語,卻讓他再一次失望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時大門突然被人拍響,門口站著的是剛剛出去站哨的姜維。姜維氣喘吁吁,連帽子都快歪到腦門外面去了。看樣子,他是一路跑回來的。
看到他這副表情,曾祺想著,到底是年紀小,還差上幾年經驗,需要好好訓練。
那麼多花,那麼盛大的場面,謝欣可卻覺得眼下這把小花更加動人艷麗。
「有用嗎?事情已經犯下,謝欣可都走了,你說你絕不再犯?」
曾祺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覺得時機成熟了。
那邊還在迫切地討論,方樂急了:「你們瞎猜有個啥意思啊,我去問問唄,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小隊,我去了啊!」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附和。一群大男孩兒的臉上寫滿了雀躍和驕傲,他們的眼神里全是真誠和喜悅。謝欣可終於敢肯定,眼下他們的高興,全是因為她的重返。
有時候邵言甚至想過,如果父親那麼忙,那他就去忙好了,為什麼要生下他呢?他又不是一株花一棵草,插在地里就能隨便長大。
想到這裏,曾祺嘆了口氣:「起來吧,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回到木屋的邵言徑直躺在了床上,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閉上眼時也覺得頭疼。
其實走到門口的邵言,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和_圖_書裡去,更不清楚到時候見到謝欣可的時候能說點什麼。
「走了。」
平日里的訓練已經足夠辛苦,他們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上哪兒準備這些花火?而且還這麼多,簡直讓她嘆為觀止。
「你不怕適得其反,其實邵言就是想讓我走?」謝欣可反問。
謝欣可有點無奈地點了點頭。這時邵言轉過身來,他的眼神如刀光劍戟,看得她一陣心驚。
「如果能夠讓謝教官回來,我願意。」邵言回答。
邵言大著膽子和父親打了電話,電話通了,父親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長久地沉默了。
不是吧,謝欣可真的要走,都已經到交代這種事情的地步了?邵言忍不住又往前挪了幾步,他格外小心,因為曾祺的耳力很好,要是稍有動靜,他一定會被發現。
「這樣吧,我去問問曾神。你們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一直坐在椅子上偷吃零食的方樂突然說。
她肯定了他,接著又否定了他。她認為兩人的交好只是一場錯誤,那是她態度不端正。
「紅薯,你覺得呢?」陳遠思長手一伸,拍了下隔壁的床板。邵言看了過來,聳了下肩膀:「不清楚。」
這要是邵將軍看到了,一定會大跌眼鏡的。
夜風習習而來,他們的聲音也被風聲帶來。邵言豎起耳朵,聽到曾祺說話:
「找張椅子坐下來吧,看你像是要和我長談。」
可是後面,理應接著「我們不想讓你走」。但是這幾個字猶如荊棘,刺得他張不開嘴。那種明顯示弱的話語,說出去了,就等於將自己的把柄遞到了對方的手上。
「那……那我再想想吧。」謝欣可有些底氣不足地說。
和她同乘一班飛機的人無不艷羡,簡直要被這樣的浪漫情節給擊中了。但是謝欣可無動於衷。她甚至連那個人都沒多看一眼,便走出機場,乘自家的車離開。
這是父親第一次對他承諾什麼,那個時候,邵言即便有再多的成見也拋之腦後了。他拿著電話跑到奶奶的床前,對著奶奶喊:「奶奶,你聽到沒,爸爸說他一定回來!」
說完這席話,謝欣可幾乎把自己的馬尾辮給揉爛了。她心裏格外難受,男生對她那麼好,她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呢?
彎腰時間太長,邵言一時半會兒直都直不起來。他扶著自己的膝蓋,舒展著身體,終於成功站直了脊背。
聽到這話,邵言愣了一陣。
她來到這裏,被肯定,被承認,便是最好的禮物。
耿寧是防化部隊出身,男生個子不大,眼睛圓溜溜的。看上去像個理了短髮的女孩子,格外可愛。但是他非常討厭別人說他像女孩兒。
還是做個壞小孩吧,即便不能常常見到親人,也能讓他們時時把自己掛在心裏。他不要再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他不要再為別人省心省事,他不想只當家中的一件擺設。
想到這裏,邵言突然驚醒。他滿頭大汗地坐了起來,伸手摸了一把眼角。藉著月光,他看到了手上的水漬。
「謝欣可!」邵言突然大喊,他的聲音有點嘶啞,「我們,我們都不想要你走!」
「我還不怕黑了呢!」方樂又搶過了話頭。
聽到這話,邵言愣了一下。就趁著這愣神的工夫,謝欣可掙脫了他的懷抱,邵言的雙手落空,山風吹過,他的心裏一陣一陣地發涼。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邵言之前的事情?」
一點也不想。
但即便是這個時候,他的父母也沒有回來。
那一瞬間,自詡堅強的邵言終於崩潰了。他對父親的怨懟,徹底變成了憎恨。
但不知怎麼地,這個消息居然無端走漏了風聲。刑天小隊里原來做過偵察兵的陳遠思和營地里的某位官兵是老鄉關係,有一次兩人聊天時說到了這件事情,陳遠思大為震撼。
「肯定是他,你看謝教官這幾天都不笑了。」杜嘉樹站起來,走到邵言的身邊,說:「上次就是謝教官訓過你一次,你至於這樣擺臭臉嗎?她以前幫過你那麼多次,你都忘了?」
「她見過John了,她覺得那個新工作不錯,John也不錯。希望你能早點回去一趟,和你談談後續的事情。」
聽到這話,曾祺哼了一聲。他對刑天小隊的隊員說:「你們自己乾的好事,你們自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邵言咬唇,心裏因為曾祺的話翻江倒海。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更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原來謝欣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為他做了這麼多。
踟躕許久,邵言只能掉頭回到寢室。幾人看到邵言回來,紛紛圍了上來。方樂攀著邵言的肩頭:「怎麼樣,什麼情況?」
曾祺在路上布下了不少攝像頭,如果不是他身手靈活,只怕又要被罰了。邵言苦笑一聲,沿著小路匍匐前進,終於走到了姜維之前說看到謝欣可的地方。
「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楚得很,但是有些事情我忍了,有些事情太過分了,我還是看不下去的。」
不知道隊員還存著這樣一層心思的邵言,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去指揮室找了曾祺。
聽到這話,人人都站了起來。邵言反應更快,他沒來得及注意自己是坐在床上,站起來的時候撞到了上鋪的床板,「轟隆」一聲,震得他的腦髓都要攪在一起了。
這一切,他無力挽回。
邵言用力捏緊了雙手,剪得短短的指甲還是嵌入了手心裏。他不覺得痛,只知道這樣的緊握能夠排解少許胸中的鬱結。他死死地看向前方,一雙黑眸里醞釀出來的水光,襯得整張臉又悲憤又生動。
正在邵言恍惚的時候,曾祺突然出聲:「我先聲明,我現在說的事情我不會強迫你去做,這些事情純屬自願。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也不是我的事情。」
話音落下,眾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邵言,邵言被一個個譴責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其實他心裏也很忐忑,現在被他們一說,更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
「那不行,萬一偷看,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我來吧。」
「嗯。」
邵言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便喊出了三個字:「做得到。」
若是放在別處,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個性,但是這裡是軍營。他們需要的是服從,而不是個性。
「你跟著我們來!」
這時,邵言恍然想到,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為了誰而彎腰。
「這是做什麼啊?」謝欣可有些想笑。
「那我也要先看你的表現,明天訓練,如果你們表現都還算不錯,那我可以考慮網開一面。」曾祺閑閑地說道。
https://www.hetubook.com.com「……差不多吧。」謝欣可說。
說話時,曾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桌子上的水杯跟著跳了一跳,邵言身形未動,瞳孔卻忍不住緊縮了起來。
……
幾人紛紛贊同,只有邵言一言不發。方樂問:「邵言,你覺得怎麼樣?」
刑天小隊的七名隊員看到謝欣可突然低頭,都以為她發生了什麼。幾人有些擔心地想要上前探看,好在邵言攔住了。他喊幾個人回來,對他們說:「謝教官被我們……感動哭了。」
「你們去的話,有誰能避開曾神布下的監控?晚上私自離隊,要被罰的。」邵言說。
他們本以為這樣的事情就只有幾天,哪知邵言的恍然,卻持續了很久。而且謝欣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和邵言解釋,可對方的躲閃實在是太過刻意。
「要不然我們追出去吧。」
其實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邵言很詫異。他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對謝欣可的態度,女人的表情顯然有恙。她似乎很想找自己說點什麼,但是每當她朝邵言走來,他就刻意避開了。
每個人都想問點什麼,但誰也不敢貿貿然說話。邵言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他的回答振聾發聵,像是生怕曾祺反悔。
而且,他們是為了她才這麼努力啊。
一群人把她帶到了空地上,姜維拿了塊布走到了謝欣可的面前。他蹲下身,說:「謝教官,把眼睛蒙上。」
「可是……我們……」
沉默之後,父親說:「好,我一定回來。」
母親就更不用說了,她是個女強人,向來以事業為重。每天早出晚歸,經常是邵言睡下了,母親才回到家;邵言起床了,母親還在睡。母子兩人鮮少有交流,就算待在一起,也沒什麼話說。
邵言轉身離去,指揮室里又只剩下曾祺一人。這時,曾祺拿起了放在一邊的耳機,戴在腦袋上。他點開了下面一排窗口,謝欣可躍然于屏幕之上。
曾經他還想過要做個乖小孩,減少父母的負擔。可是這樣一來,見到父親的時間更少了。因為乖、因為聽話,就更加沒有人來理會他。
特別是邵言,為了保持每個項目都是第一,他吃了不少苦頭。曾祺有時在跟她電話交流時提到過,說話時也是滿滿的感慨。曾祺說:「我本來以為這些小鬼只是一時興起,過兩天就受不了了。哪知他們是來真的。」
膽子大一點的方樂旁敲側擊地問曾祺:「曾神,這兩天我們都沒見到謝教官呢。」
先說捨不得的,就是輸了。他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向來都是先放棄的人。但是這一次,他想要把這個把柄遞出去。
「你決定了?」
謝欣可接過那塊布,正準備蒙在眼睛上時,卻被突然上前的邵言喝止了。邵言蹲下身,平視著謝欣可,說:「不行啊謝教官,你自己蒙,萬一偷看怎麼辦?」
「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他對著顯示屏一笑,說:「怎麼樣,我的辦法還不錯吧?」
他的意志力,不可小覷。如果適當打磨,一定能成大器。
幾個人臉上帶著靦腆的笑容,他們被謝欣可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低下腦袋。其中方樂最愣,他湊上前來問:「謝教官,你覺得好不好看?」
邵言對於「父親」最後一點點的記憶,便這樣被摧垮了。在生死邊緣的奶奶只有唯一的要求,想要自己的兒子回來看她一眼。
「不管是訓練還是考核,我需要看到你的真實成績。平日里,好好遵守營地的規矩,不要給我偷雞摸狗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不許無故失蹤。做得到嗎?」
與此同時,謝欣可聽完了曾祺的敘述。她深深嘆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曾祺看著她,有些無奈地說:「其實這樣說來,我倒覺得你之前對邵言的態度挺好,起碼試圖打開了他的心扉。」
但是為什麼她現在要離他們而去?
說話時,邵言深深鞠躬。男生的身軀折成了標準的九十度,他是真心實意地道歉。
眾人一聽,心裏更加忐忑。難道,真的是他們把謝欣可給氣走了?
其實邵言尚未意識到,他從一開始的動不動就要放棄,已經成長到現在的咬牙堅持。他慢慢放下了自己的矜驕,願意為一個人放下高傲的身段,願意為一個人低下自己的頭顱。
曾祺已經心軟了,但這時候他還要裝出嚴厲的模樣。他對邵言說:「起來吧。」
說著,方樂從床上跳了起來,準備穿好鞋子直奔曾祺所在的指揮室。
是汗水,一定是。
迷迷糊糊的,邵言睡著了。恍然間,他居然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聽到這裏,邵言詫異地抬起了頭。他有些詫異地說:「您……都知道?」
「Yes,Madam。」陳遠思沖她敬了個禮,拿著衣服跑出帳篷外,開始穿衣服了。
這不冷不熱的口氣滿滿都是諷刺,只有聾子才聽不出來他話裡有話。而且邵言是個驕傲的人,被人這麼說,換作往常他早就掉頭離開了。
謝欣可聽到杜嘉樹的聲音,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沒有,已經很棒了。我很喜歡,謝謝你們。」
「這可不是我胡說,在帶他們之前,我特地花一年時間去學習了心理學。這群小鬼的心情,我當然知道!」
那天夜裡,不管是蛙聲蟲鳴,還是風聲鳥音,都抵不過那群大男孩兒和謝欣可談心的聲音悅耳。
但是他能祈禱什麼呢?他覺得明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可能性都會比父母來開家長會的可能性要大。這種白日夢,他五歲的時候就不做了。
是啊,他的隊友們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為什麼謝欣可會離開,但如果他說出原因,一定會引起公憤。而且問題還沒有解決,目的也沒有達到。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讓曾神網開一面,要他勸回謝欣可。
「是啊!謝教官,用你的呼吸法,我跑步的時候都跑得更快了。」耿寧說。
曾祺沒說話,他的坐姿開始戒備起來。男人端坐在椅子上,右手置於桌面。他問了一句:「你覺得你們有什麼好教的?」
看到這話,謝欣可忍不住猛地拍了下腦門,這人可真夠堅定的啊。
如果發生特殊情況,邵言一年見到父親的時間,只有十天。
換作常人,一定不會費這樣的功夫。畢竟這樣太損耗心神,太辛苦了。
奶奶的遺願終究沒有圓滿,邵言親眼所見,奶奶去世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他流著淚想過很多辦法,但是奶奶就是合不上眼。
不一會兒,遠方有車燈亮起。邵言看到渺渺的光芒,心臟忍不和*圖*書住提到了喉頭。他的左手有點顫抖,為了不泄露這種激動,他只能默默將手背在身後,低著腦袋,假裝無事發生。
「你好,曾神。」邵言說。
他是人啊!
他打開電腦,將成員的資料一一調了出來。曾祺說:「你看看你們的履歷,一個比一個寫得漂亮,功勛滿滿。結果呢,你們上訓練場是這個成績,那你們上戰場還有命回來嗎?特別是你,搞特殊,玩任性。這裏不是大學城,這裡是軍營!」
這樣煽情的句子讓這些男生都有點受不了了。方樂揉了下鼻子,對謝欣可說:「謝教官,以後你多虐虐我們就好。你交給我們的方法,真的很管用!你的訓練方法,超棒的!」
「曾神,我真的錯了。」
起初謝欣可以為是母親的一時興起,哪知母親的電話越來越多,連幫忙傳達的人都總是一副同情的目光看著她。謝欣可無奈至極,可又不能發脾氣,只好一忍再忍。
真的是為難他們了。
聽到這話,謝欣可更想笑了。為了配合他們,她也裝出了一副很是詫異的模樣。謝欣可問:「什麼大禮?」
「不怎麼樣,我看你是想死。」姜維說。
「不可能,謝教官不像是那麼沒有責任心的人。」顧勇說了一句。
姜維換好衣服,迅速沖了出去。
從那之後,邵言便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而且堅持治療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偷聽過醫生的會診,雖然沒有全部聽明白,但邵言也清楚,奶奶會很難受。
「快……快……我覺得……覺得……這次陳遠思說得,說得對!」
「可是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學習。」邵言回應。
「不送最好,我走了。」謝欣可沖他揮了揮手。
說著,曾祺站起身來,輕輕在她肩頭拍了兩下。
「曾神要是聽到這話,指不定要你出去跑個三十圈呢。」杜嘉樹附議。
「什麼,謝教官要走,不行不行,我挺喜歡她的。」
明明……他都先示弱了,為什麼謝欣可都不肯回頭呢?
弗洛伊德曾說過,成年人性格上的缺陷,全是童年的陰影造就。
他的腦袋深埋在她的右邊肩膀,謝欣可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卻不知道他這是打哪兒聽來的消息。
可是父親不明白這個道理,母親也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知道人類是有責任繁衍後代的,但是繁衍之後的教養,他們沒有去完成。
「怎麼可能?那小子的眼神我看得分明,你是第一個認可他的人。他平常對你發發小脾氣那不是發脾氣,那是小崽子在撒嬌!」
她站在幾人身後,方樂喊著:「下午我們去山裡玩吧,要不要叫上謝教官?」
經過方樂的提醒,她這才發現,原來在她蒙眼的時候,幾個大男生還搭了個黑色的帳子。
原來父親說的是真的,他就是一個麻煩,根本沒有人想要真正地認識他。
「之前你不是跟謝教官關係還不錯嘛?」方樂問。
「那能怎麼辦,教官的去留是我們能決定的?」
「是,曾神。」
陳遠思的舉動成功地把謝欣可逗笑了。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虧你想得出來,給我把衣服穿上!」
就這樣反覆默念過幾次后,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本來是要期待什麼了。為什麼她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邵言身上?
「如果曾神沒有時間,我也可以長話短說。」邵言很誠懇地說道。
「還有我呢。」曾祺回答。
她被男生抱了個結結實實,嚇得連自己手上的提包都掉到了地上。謝欣可簡直不知道自己的雙手該往哪裡擺放,她試探著伸出雙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問:「怎麼了?」
其實摧毀一個小孩是很容易的,只要頻頻對他失約就好。欺騙,是「最好」的手段。有時大人以為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小孩卻把這些事情牢牢地記在了心裏。成年之後,那些舊賬彷彿陰魂不散的幽靈,它們會牢牢地攫住內心,在適當的時候將其吞噬。
聽到有一線生機,邵言也知道不需要再繼續纏鬥下去。
「是的是的!」
看到這一幕,曾祺有些感慨。他暗暗想著,謝欣可啊謝欣可,你看看,邵言都為了你向我低頭了。
原來不經掩飾的拒絕,是如此的傷人。
哪知這群傻小子上了當,一個兩個都以為謝欣可要離開了。曾祺乾脆將計就計,讓他們自覺自愿地加練。
「是!」
睡在上鋪的姜維垂下腦袋,看著坐在下鋪的陳遠思。
「後來我不是改了嗎!」杜嘉樹說。
一日訓練后,曾祺難得給刑天小隊準備了半天的休息。隊員們高呼「萬歲」,幾人開始商量如何打發下午的時間。謝欣可看他們那副模樣覺得好笑,果然還是少年,只是半天假期,就能讓他們開心成這樣。
「你去?也不知道是誰最近給謝教官最多臭臉。你不會把她氣死吧?」杜嘉樹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也幫著開導開導,你早點休息吧。」
謝欣可的聲音不像一般女孩子的甜軟,她的聲音很有特點,低沉中略帶絲滑,彷彿巧克力的質感。邵言很喜歡她的聲音,也容易區別。
「你們知道嗎,謝教官可能要走,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陳遠思對幾人說。
真是個……傻子。
說話時,邵言覺得謝欣可好瘦好瘦。他生怕自己用力太大,就會把她給捏碎似的。可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他又不想鬆開謝欣可。
「哇,那就好。因為營地不讓放那種大型煙火,怕暴露了所在地,所以我們只能找來這些小煙火了。而且還要用這種黑色的幕布擋起來,免得被人發現!」
「我看有人就看不慣謝教官啊,三番四次陰陽怪氣的,說不定謝教官就是被他氣走的。」陳遠思說。
曾祺轉身離開,謝欣可一人拎著行李往外走去。等到曾祺徹底消失不見,邵言這才從掩體中沖了出去。
「不管行不行,讓他試一試吧。」耿寧說了一句。
車已停下,大家都跳了起來,六個大男生將車圍住。他們齊聲高呼:「謝教官,快下車;謝教官,快下車;謝教官,快下車!」
父親沒有回來,甚至沒有人替他傳句音訊、問聲安好。邵言忍不住笑了,他瘋狂地笑出了聲,笑到最後,邵言又哭了。
好在這時候,耿寧喊了一聲:「謝教官,可以摘下布了,快睜開眼睛看看吧!」
邵言坐在床腳,他本來就覺得頭疼,現在越發難受。等待這陣眩暈過去,邵言站起身:「我去看看吧。」
他目送著謝欣可離開,卻沒有半點手段將她留下。他到底該做點什麼?
「不怎麼和_圖_書樣。」邵言的聲音平淡。
「什麼,你又傳假消息。」
「什麼?」
「我們想問一下謝教官的事情,她是真的以後都不指導我們了嗎?」邵言看著曾祺,眼裡寫滿了誠懇。
謝欣可撿起行李,轉身離開了。
可是回答他的,卻是謝欣可的背影。女人伸出左手,用力地在空中揮動了兩下,那樣的決絕,簡直讓人咬牙切齒。
「我也是今天才通過別人得知的,早告訴你,我也得早知道啊。」曾祺說。
曾祺一再強調謝欣可離開一事,每次聽到這幾個字,邵言心頭就是一陣氣悶。憑什麼謝欣可一人默默將責任都擔在身上,他又不需要這樣的好意。
「心情好就給我拿個第一,心情不好就拿個倒數第一。覺得有趣就來訓練訓練,覺得沒意思連考核都遲到。要不是謝欣可三番四次護著你,我早把你這個違反紀律沒有服從精神的人給趕出去了!」曾祺說。
而他的耳力很好,車輛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的心情也越發澎湃。
索性幾人換了思路,他們不準備為難自己了。
後幾天的訓練,一群人比打了雞血還要精神振奮,他們就像心懷冠軍夢的奧運選手,一心一意要突破自己的極限,創造奇迹給曾祺看。
聽到這話,幾人有些感動,又有點害臊。杜嘉樹揉了下鼻子,說:「我覺得我們這歡迎儀式太簡陋了,還不夠好呢。」
「嗯,去吧。回去跟他們說,謝教官的去留和你們的表現挂鉤。要是表現好一點,我可以考慮把她找回來。就這樣回去告訴那些小崽子們。」
可她現在的訓練任務是放不下的,謝欣可也說明了理由,對方表示,再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考慮。謝欣可搬出母親作為理由,哪知John直接回復:「沒關係,反正我最近會來這裏,我會和你母親好好談談。」
「不敢。」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邵言已經被她傷害。謝欣可如今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想辦法讓此事的影響減小到最低,最起碼,不能影響邵言的訓練。
這倒是實話,誰也不知道邵言是如何摸清此處的監控,雖然他早就告知各個攝像頭的位置,但是能不能避過還是看各人本事。不過大家都是記得前面忘了後面,還是會被攝像頭拍到。
「當然啊,我們用自己的實力把你爭取回來了呢!」方樂舉著拳頭高喊道。
她抹了把眼淚,看著眼前這幾個大男生,心裏溢滿了感動。說真的,他們每天已經很辛苦了,但是為了能夠把她「換回來」,簡直就是強行為自己又加重了負擔。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謝教官走吧。」
到初中的時候,邵言的奶奶感染了疾病,送去醫院治療的時候,醫生查出奶奶得了胃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根本無力回天。從醫生無奈又嘆息的口氣中,即便是年紀不大的邵言也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死亡的恐懼。
「是啊。」
「追出去就要被罰,你還要不要命了。」
聽到這裏,邵言的心臟猛地一沉。
「對啊,她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教過我們呢!」杜嘉樹說。
「快點回去吧,替我跟他們說一聲。你們要乖一點。」
說著,謝欣可上前一步,禮貌地抱了抱曾祺。曾祺反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擔心什麼啊。」
說著話,邵言繞到了謝欣可的身後。他拿過那塊黑布,輕輕覆在了謝欣可的眼前。男生用力適中,系帶的鬆緊也正合適。謝欣可雖然看不見,但也不覺得勒得慌。而且男生的手指輕輕穿過她的髮絲,謝欣可居然感受到了一陣莫名的心動。
「事情都不能兩全其美,你也不要責怪你自己了。」曾祺安慰道。
姜維的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一群人聽得莫名其妙。方樂喊了一句:「你說的什麼啊?」
謝欣可,頭也不回地走了。
「怎麼,不服氣?」曾祺問。
「是,我以後絕不再犯。」邵言回答。
「怎麼突然說到這個?」謝欣可說。
「你們這是在給我辦歡迎會嗎?」謝欣可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快蒙上吧!」顧勇也說了一句。
回到寢室之後,他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其餘六人。
聽到他的話,謝欣可點了點頭。她嘴上打趣,可實際上她也明白,曾祺說的是對的。那天她隻身離開,邵言像個受傷的小動物一般緊緊把她抱住,那樣的堅定,彷彿一輩子都不想撒手。
聽到這話,電腦那頭的謝欣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她掩著嘴笑了半天,說:「吹,就你能!」
此時,有士兵過來找到謝欣可,他壓低聲音說:「謝教官,你母親把電話打到了M軍區。我們沒有說你具體所在地,她托我們給你帶句話。」
可最後呢,他們等啊等,等到的依舊是父親的毀約。
男生艱難地開口:「曾神,請指教。」
看到謝欣可的腮邊的眼淚,一群大男生慌了手腳。他們又不可能隨身帶紙,也沒有辦法伸手去幫她抹淚。這一會兒,陳遠思甚至把自己的短袖都脫下來了。他把衣服遞給謝欣可,說:「謝教官,拿去擦眼淚。我剛洗了澡,又沒蹦又沒跳,衣服是乾淨的!」
「你就這樣回去,你的隊友們不會問你什麼?你到時候難道要老老實實告訴他們,是你的原因,所以謝欣可才被迫離隊?」
邵言回到營地向大家說明情況,大家都沒睡,等他話音落下。幾人拍了下床板。
在他們努力了一周之後,曾祺終於履行了他的承諾,讓謝欣可回來了。
「說得好像誰不喜歡謝教官似的。」杜嘉樹補充了一句。
後來到了上學的年齡,邵言交到了朋友,便更不需要父母了。只是偶爾在開家長會的時候,別人都是父母來開會,只有他是奶奶來開家長會。
同時,她又覺得自己可笑極了。明明連肌膚之親都沒有,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居然都惹得她心跳不已。
謝欣可拚命地告誡自己:邵言是她的隊員,只是隊員。
邵言從小就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邵將軍和邵夫人一直都很忙碌,邵將軍那時候還不是將軍,常年待在部隊里沒空回家。一年回來的次數有限,最長的時候便是春節,能夠休息的時間最多一個月。
曾祺點了點頭,說:「說吧,到底什麼事情?」
曾祺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邵言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著。曾祺眼睜睜看著邵言保持這個姿勢保持了十五分鐘。
謝欣可在他們的簇擁之下,回到了熟悉的營地。
謝欣可終於意識到,她來這裏,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也不是為了給誰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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