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撩起她褲腿的時候,她警戒性地往後一縮。
「那天我在過馬路,人行道的信號燈恰好轉換,然後一輛車就朝我衝過來了,情況就是這樣。」
醫生拿筆的手滯了滯,麻木地垂下眼開了檢查單。
看清了來人是誰,蘇琦勾唇,揶揄:「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江老闆,別來無恙?」
蘇琦不會忘記蘇零死的時候,喪事辦得有多倉促。他死之後沒有一個好的名聲,蘇淮波在孟麗英的攛掇下,連認都不認他。
「你這個變態……啊!」
蘇琦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扯了扯嘴角:「如果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你也沒必要幫我。」
也許是太久沒感受過家庭溫暖是什麼樣子,蘇琦有些怔怔的,一時心軟開了門,在外面獨自打拚了這麼久,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給自己過過生日。
「人家也是好意去幫忙,沒想到兩人居然倒打一耙,這樣的人都有,嘖嘖!」
女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死死地抓著病床不肯走,男人使了勁,揪住了女人的衣領,誰知道「刺啦」一聲,那衣服竟被扯破了,還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肉。
蘇琦的眼睫毛動了動,還沒法適應眼前強烈的光照,又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蘇淮波擺擺手:「不提他了,不提了。蘇琦,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面辛苦。爸也老了,就希望你能回家多看看我們老兩口。」
男的長得瘦小乾癟,像只猴子似的,站在蘇琦面前竟然還比她矮了半個頭。
醫院里人頭攢動,蘇琦一個人交錢、拿單子、跑樓上樓下,等電梯的時候恰好有個產婦躺在床上被護士推出來。
幾個人看出他不高興,沒過多久就撤了攤,各自回去休息室梳洗了。
「我是。」
江逸還是第一次來人口這麼密集的病房。過道上人擠著人,病房裡空氣混濁,消毒藥水氣味濃烈,還時不時地夾雜小孩的哭鬧聲,十分嘈雜。
「我們是城西交警大隊的同志,過來向你了解一下前幾天發生的車禍情況。」
Sunny唯唯諾諾應著是,又說:「但我感覺那位蘇小姐好像並不是因為錢的問題……」
Sunny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護工鄭姨又給她打電話,鄭姨的普通話不太好,翻來覆去地似乎是在說蘇琦這陣子情況不太好,吃得少,晚上睡覺淺,一直在唉聲嘆氣。有一次鄭姨半夜起床上廁所,明明看見她在躺著,可眼睛卻直勾勾地睜開,一直望著天花板,把鄭姨嚇得夠嗆。
憋屈,他簡直是憋壞了。
「先去查血,還有這些……全做完了再拿著化驗單過來找我。」
他逼近她,她在角落裡頭避無可避。
她一個人麻木地做完了化驗單上所有的項目,再趕回醫生那兒,又是烏泱泱一大群人在排隊。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終於輪到她。
蘇琦的隱忍更加觸發了江逸的瘋狂,他又連續抽了兩下,蘇琦再也堅持不住,從沙發上掉下來,爬到柜子那邊。
蘇琦被堵在人堆里進不去也出不來,她身量高,匆匆朝著那被人推出來的產婦一瞥,只見那產婦的肚子高高隆起,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想是隱忍得極其痛苦了。
江逸的皮鞋也移動了幾步,手裡的皮帶壓根兒就沒停過。蘇琦走到哪裡,他的皮帶就抽到哪裡。
從那以後,蘇琦就覺得自己是個孤兒,蘇淮波不認蘇零,她也沒理由再去認蘇淮波做爸爸。
屋子裡頓時就只剩下蘇琦和江逸。
還老兩口呢,他在孟麗英的唆使下,就沒少打過她和蘇零,現在人老了,知道養兒防老了,就上門來找她了?蘇琦氣不打一處來,直接開了門,把他買的東西丟出去:「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走吧。」
江逸看見血,打得更歡快了。
蘇淮波那老臉厚得,雖然被蘇琦這麼一頓冷嘲熱諷,但他還是指了指門:「先開門,我們進屋說吧?」
蘇琦一個閃身避過了:「我知道江老闆有很多種方法讓我下崗,但是我不是你的員工,我有辦法不靠你的錢活下去。」
助理Sunny耷拉著肩膀,心裏止不住地埋怨:這麼慘兮兮的活兒,老闆為什麼要扔給她干啊?那蘇琦簡直就是一塊鐵板!
蘇琦硬是撐起上身:「你走,你走!」
那對夫妻:「報就報!我們不怕她!」
蘇淮波擺了滿滿一桌下酒菜,又倒了兩杯白酒:「來,今天咱們父女倆好好地喝一杯。」
「很好,很好……」
「蘇琦啊,爸知道你因為蘇零的事情恨我……」
「這個我不要。」蘇琦脾氣硬,「我就要肇事者賠禮道歉。」
蘇淮波之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示弱的時候,蘇琦想也許是人老了,老糊塗了,就想起她的好了。如果蘇零在呢?如果蘇零在的話,他是不是也能和她一樣,感受到蘇淮波的關愛?或許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長成滿身是刺,誰也不信任的模樣了。
蘇琦別的不會,在這段期間倒是跟著程池學了幾招防身術,耍起來也是有模有樣,一招就定住了男的手,手上用點兒勁,男的就只剩下吭哧吭哧地喘氣了。
蘇琦雙唇抖了抖,隨即吐出:「……不。」
護士說:「沒什麼大礙了,我去叫醫生。」
「我不要錢,我要你誠心悔過。」
手術準備前的二十分鐘里,蘇琦突然間下了一個決定,她想獨自生下和程池的孩子。無論這個孩子是男是女,無論撫養他的路上會有多困難,她都想一個人咬牙撐下去。
行人驚恐地看著蘇琦,而她面前駕駛位上的氣囊已經徹底展開,白色氣囊充斥著整個駕駛艙。在白色氣囊間,有一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手腕上戴著一塊勞倫士男士手錶。
周五。
醫生有點兒六神無主,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出來說說,怎麼一回事啊這是?」
一個硬氣、一個傲氣,誰也不肯先低頭,和解陷入僵局,誰也不肯多說一句。江逸和她對視,他從來不知道竟然有女人會有這樣的膽色和他叫板,而且眼裡還毫無懼色。
江逸開始看手錶,不耐煩:「快點m•hetubook•com•com兒,我趕時間。」
蘇淮波手裡提著幾瓶白酒和下酒菜:「今天是你生日,爸來給你慶祝生日。」
江逸反手用手背擦了嘴,唇邊有血液的腥澀味道,心想難道被他撞死的這個胎兒還是一個遺腹子?
小腹那處像是被火灼燒一樣地疼,蘇琦想撫上去,卻連動彈一下都沒力氣。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樣,小腹尤其酸,又冷又疼。
「打小時工,做客房清潔,現在還在球場撿球,你就那麼缺錢?」江逸十分不屑。
江逸氣沖沖地走了,Sunny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還時不時回過頭看向蘇琦,那眼神很是擔憂,像是在說:得罪了江逸,你自求多福吧!
病房裡除了蘇琦外,還有其他三個病友。和家屬起爭執的是睡在最外頭一號床的一個女的。那女的是昨天才住進來的,來的時候鼻青臉腫,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看你長得俊,談朋友了沒啊?」
Sunny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掰著手指數數:老闆這幾天,已經攪黃蘇琦幾份工作了?估計從眼色開始,老闆就打著絕她後路的主意來做的。
江逸見發泄得差不多了,把蘇琦衣領拎起來,甩到旁邊的大床上。
醫生丟了個白眼過去,問他們:「現在還報警嗎?」
「那托你給你僱主帶句話,就說……」蘇琦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半晌,勾了勾唇,「想要和解?下輩子吧。」
就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她看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彷彿迴光返照的病人,她開始回想她認識程池以來發生的事情。
醫生拿出手機打電話,按了一半,有個女的從人群里擠了出來:「醫生,我知道情況是怎麼一回事,我可以做證!」
「你的傷勢……」年輕的那個還沒說完,就被年長的交警拽了一下,他咳了咳說:「你的傷勢得等出院后才能做一個等級判定,不過目前肇事者有意對你進行補償,由我們組織和解,你同意嗎?」
女的奔到醫生面前,對著蘇琦一指:「是她!她打了我老公,還打了我!」
護工阿姨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和她拉起了家常。
「真是可憐,還有力氣站起來嗎?」江逸惡作劇般在她的耳朵旁吹氣,蘇琦全身泛起了噁心的雞皮疙瘩。
女的厲聲說:「報,當然報!」
他舔了舔嘴唇,被她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那樣瞪著,身體卻像過了電一樣,閃過了異常酥麻爽快的感覺,腹中生熱,那種感覺刺|激而激烈。自從車禍之後,江逸已經很久不再有過這種對女人的興趣了。
人群鳥獸一般散開,車頭蓋吱吱地冒著煙,車窗玻璃全碎了。
蘇琦雖然有些身手,但是面對這兩夫妻的混合雙打還是有點兒手忙腳亂,一個不小心居然被那女的長長的指甲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在醫生和護士的注視中,蘇琦捂著肚子,亦步亦趨地走了出去。
他怎麼懂,他怎麼能懂她心裏的恨意?
蘇琦大口地喘氣,滿臉都是淚。她說:「我不做了,你放開我。」
蘇淮波起身開了門,和江逸嘀咕了一句,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順帶把門給帶上。
他設了一個牢籠,等著她主動找他,沒想到她就是死扛著也不願意低頭。而她那肚子里孩子的來歷,他也摸得一清二楚,不外乎就是她以前跑路的男朋友留下的,男朋友不知去向,她卻傻乎乎地要留下這個孩子,連一百萬都不肯收,真是硬脾氣。
「都沒人看見?好吧,那報警吧?」醫生徵求兩方意見。
這幾天,江逸一直在等蘇琦的電話,但她那邊一直都很安靜。
司機往右打方向盤,汽車猛然失了控制,橫衝直撞軋上人行道,撞上了護欄。
江逸徑直走過來,落下一大片陰影。眼看他越來越靠近,蘇琦隨手從桌子上拿了個玻璃杯扔過去,卻手腳無力,杯子很快就砸在了地上,連江逸的衣角都碰不到。
5
錢有什麼用,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挽救回來嗎?現在她身體弱,打也打不了他,蘇琦什麼都不想要,她只想要這個人認罪悔錯,為她的孩子真誠地悔過。
筆錄做得差不多,Sunny把銀行卡遞了過來:「這是我們的賠償款。」
蘇琦整個人都在發抖,努力地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冤家路窄,卻是在這個時候見面了。
蘇琦當晚回到住處,那是一片破舊的居民區,蘇琦在那裡的七樓租了一個三十多平方米的小單間,晚上沒有路燈,看什麼都是黑漆漆的。
第二天,蘇琦照常去球場撿球,江逸倒是沒為難她。相反,經理對她的態度好像更好了,恰好到月底,還給她多發了獎金。
那男的莫名挨了一拳,暴躁地對著蘇琦揮拳。
江逸皺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眼色老闆塞了幾千塊錢給她:「你那麼久都不來,我們這裏已經請了別人了。你還是另找別的地方打工吧。」
「還不嫌丟人嗎你?」她老公氣沖沖地拽著她,「你趕緊給我走人,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蘇淮波也喝了,幾杯酒下肚,稀里糊塗地、翻來覆去地說:「蘇琦啊,爸對不起你啊……」
他們之間的父女情分,在蘇零死的那一天就已經一刀兩斷了。
——「蘇琦,我們結婚吧。我們生兩個小孩,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他們長大了要做什麼,都由他們。」
病房裡圍了好幾個人,護士也來了,見那男的打紅了眼,下手又狠,竟沒有一個人敢靠近的。
蘇琦的病房的確出事了。
江逸沖了個澡,一身舒爽走出來,沒想到竟在轉彎的地方看見了那一抹身影。
話音未落,蘇琦的拳風已經揮了出去,正中那男的下頜。
「不走,我不走……回去了你還要打我……」
那女的臉一熱,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又說:「反正她就是打了我們!」
蘇琦租了一間日租房,抱著手機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求職。
交警開始記錄案件情況,蘇琦複述當天和圖書的情況。
「老闆,其實我覺得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難纏的人。」
蘇琦頭還很沉,癱在沙發上努力地抬起眼,也只看見江逸筆直頎長的腿。
「還要我說第二次?」
幾個人插科打諢,只有江逸沒出聲。他抬眼看去,球場上綠油油的一片,只有一個穿著嫩黃色球服的人像是蜜蜂采蜜一樣不停地穿梭,一直忙著撿球、撿球、撿球。太陽很毒,她只戴著一頂簡陋的鴨舌帽,烈日照在她另一面臉龐上,透出晶瑩剔透的粉白色,汗珠沿著下巴滴下來,她卻連擦都沒有擦。
「真是任性啊,到現在還嘴硬。」江逸勾起唇,根本不拿蘇琦的威脅當一回事。
「護工聽見那位蘇小姐似乎是這麼說的,還說……想要和解的話,等下輩子……」
「行啊。」蘇琦把銀行卡推了回去,「讓你們老闆親自過來談。」
女人哭號著:「你打死我吧,反正肚子里的娃娃也是被你打沒的!」
江逸頭都沒抬,簽完了放在桌上的一沓文件,才說:「給我安排時間,見她一面。」
蘇琦眼裡泅著恨意,咬牙切齒:「不會再有了,這個孩子,不會再有了……」
蘇琦不自覺地向後退:「不……」
江逸伸手解開褲帶,拉出皮帶。
今天過來的時候,江逸就做好準備了,如果蘇琦和他要筆巨額賠償款,他都能眉頭不皺地開支票給她,錢是他最不缺少的東西,他習慣了發生什麼事情都用它來擺平。可是沒想到的是,她要的是他最吝嗇給的——真誠的懺悔。
蘇琦剛從洗漱室出來,她剛撿了一下午球,全身都是汗臭味,本來是不能在這裏梳洗的,經理好心借了一個員工洗漱室給她。她匆匆沖了個澡就出來了,頭髮還兀自滴著水,她沒那麼矯情,隨便擦一擦就走出來了。
「你走過斑馬線的時候,人行道上是紅燈嗎?」
護工阿姨把電話號碼匆匆報給蘇琦,又趕緊躲到一旁去了,不過耳朵還是豎著在聽的。
因為她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了。但無論多難,她都想繼續走下去。
回憶像海浪一樣波濤洶湧,不停地把她拍在海灘上,她像一條瀕死的魚,在海灘上垂死掙扎。
他抵著她:「你現在才發現?嘖嘖,已經太遲了……」
江逸雙手交叉放在桌子前,看著面前躺著的金卡,十分不屑地說:「嫌錢少,就把金額提高。五十萬不肯,一百萬總該肯了吧?」
有義氣?
女人眼眶都紅了,小聲嘟囔著:「我才做完手術,我怎麼回去?我身體還不舒服呢……」
6
蘇琦的眼皮被人掀開,有強光照進了她的瞳孔,她的瞳孔發散性地動了一下。
「誰要你幫我了?我們才是一家子,你算什麼啊?打傷了我老公,我可和你沒完!」
「滾!」
又過了一周,蘇琦正在看電視,聽到有人敲門。
江逸欺身而上,捏著她的肩膀:「你是在威脅我?」
Sunny還要和鄭姨打聽什麼,卻聽見鄭姨說了句病房裡好像出事了,就慌慌張張地掛了電話。
「再去找他們經理,說把她給炒了。」江逸簡潔地說。
「你是自個兒來這兒打工的吧?家人都不在這兒?我老家有個閨女,和你差不多大咧。」
「在這麼多人面前袒胸露乳,你要臉不要臉?」
「結婚沒?」
聽見女人說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男的打沒的,周圍一片噓聲。
這樣又清靜了好幾天,那天江逸被拉去高爾夫球場湊一個局。烈日炎炎,幾個人揮了幾桿就沒了興緻,坐在陰涼處喝茶。
女的倒真的乖乖聽話撲上來了,叉腰對著蘇琦凶神惡煞地罵開了:「你誰啊,幹嗎這麼對我老公?」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下就連眼色提供的免費員工宿舍也沒了。蘇琦面臨著再次出去找工作的壓力,卻突然發現,她只是一個高中肄業生,想要找一份工作簡直難上加難。
「沒有。」
「有什麼事情就說,說完你就可以走了。」
醫生看著蘇琦:「你說呢?」
——初見時,他說:「你這樣的女人,一般的男人不會喜歡的。」
江逸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不是和景怡酒店打了招呼,說不能招她?」
那女的一邊說,一邊對著蘇琦張牙舞爪,剛剛還柔弱的女人,一下子變成了世界上最堅韌的女人。
江逸沉著臉。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而且她甚至不在乎他有沒有封殺她。
女人臉色慘白,急忙拿被子蓋住了身體,但是男人的怒火還是燒了起來,劈頭蓋臉對著她就是一個巴掌,打得她一個趔趄差點兒沒起來。
蘇琦垂眼,安靜地舀了一勺湯。
Sunny是她工作的稱呼,她的真名是劉夢盈。
Sunny小聲地說:「和解。這樣對大家都好。」
「你在做什麼……」蘇琦頭昏腦漲,但還是看得出蘇淮波是在喊人過來。
交警點了點頭:「雖然說肇事者佔主要責任,但是你闖紅燈,也有一點兒責任的。肇事者肯補償你,況且金額不小,你可以考慮一下和解。有什麼情況再聯繫我們吧。」
江逸算是明白了,這個女人她不是有義氣,而是硬氣,像塊臭石頭,又臭又硬,執拗得十頭牛都拉不過來。
「交錢也不做了,我要回去。」
「怎麼了,這是?」有人分開了鬧哄哄的眾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帶著幾名醫院保安上來了。
「病人醒了。」
「有什麼事,說吧。」
一群人從她身邊魚貫進入電梯,蘇琦兀自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抬起灌了鉛一樣的腿朝化驗室走去。
這個孩子,是離開了,是再不會有了,蘇零死了,程池走了,她僅剩下的孩子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驟然看見有個女的自不量力擋在前面,男的語氣不屑道:「哼,你是什麼東西,還敢來擋著老子?」
江逸怒不可遏地低下頭,在蘇琦耳邊耳語:「不就是一個孩子罷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這一百萬,夠你生十個八個……」
Sunny事先知會了交警那和圖書邊,兩個同志一早也過來了,病房裡就顯得更擁擠了。
蘇琦噙著笑:「沒用的,我能隨時換地方打工,我告訴你……這樣針對我是沒用的。」
江逸沉聲:「收了?就這樣的貨色?龐總的眼光什麼時候變這麼差?」
蘇琦雙手抵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子,眼裡迸出的光芒,看得護工阿姨一陣心驚。
——她被眾人圍著罵的時候,他說:「蘇零叫我一聲姐夫,要打就打我。」
「我不是說了,正在轉換嗎?」
這和他收購其他公司的手法一樣,乾淨利落,不留生存空隙,就等著別人偃旗息鼓,被壓迫到最後一刻,再來跪求收購。
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說,那對夫妻的臉唰地白了。
像是有滔天的恨意把蘇琦掩埋,她雙手握成拳,意識卻已經潰散了。
女的哭哭啼啼,被男的拉走了,人群也散開了。蘇琦撐著站了一會兒,只覺得腰酸。剛坐下來,就看見剛才幫她指證的那個女的朝她說:「你好,我是Sunny。」
蘇琦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五十萬?」
「讓一讓,讓一讓啊!」
Sunny咳了咳,提心弔膽地說:「是打了招呼,可不是招正式工,她只是做兼職,干一天結一天工資的,壓根兒就沒留意誰來應聘。」
「孩子就是他打沒的!」
「不肯和解?」
四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紛紛後退了一步。蘇琦留意到護工鄭姨也在人群里,卻是縮著肩膀,生怕被人認出來。
蘇琦最後看見的就是這番場景,而後她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蘇淮波看著她,低聲說:「蘇琦啊,爸也老了,得有幾個錢傍身,要想靠你,是靠不住了,爸只能靠自己……」
可是第二天,鄭姨直接就不來了,醫院的費用全部被暫停,蘇琦交不起費用,只能出院。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蘇琦抬眼一看,驟然間只看見了三個字。
「和我玩遊戲?不,現在遊戲才剛開始。」他手裡捏著軟皮帶,抖了抖,「啪」的一聲打在了沙發上。
「你不肯道歉?撞死了人,你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肯說?」
蘇琦的雙腿又被抓了回去,她怔怔然盯著空蕩蕩的天花板出神,在想什麼,自己也控制不住。
蘇琦聳聳肩:「我沒意見。」
蘇淮波有點兒不自在,看著那出落得水靈的一個大姑娘,他以前怎麼就沒把她當一回事呢?
稍微年輕的交警一邊仔細詢問了那天發生車禍的情況,一邊打開筆記本電腦記錄。
「蘇琦啊,爸爸來找你來了,最近吃了不少苦吧?在外頭還習慣嗎?」
「那小姑娘,看著年紀小,但是不正常啊!」鄭姨靠在醫院的樓梯口,用她那大嗓門口沫橫飛地說,「不是外地人,但沒有親戚朋友,病了這麼久,一個家人也沒來探望。我問她,要不就說死了,要不就說沒人……你說是不是瘮得慌?」
有個穿白大褂的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
鄭姨搬了幾張凳子過來,幾個人坐下后,就正式談和解了。
胎心停。
蘇琦拿過了紙筆,看了一遍后簽了名。
頭很重,身體輕飄飄的,蘇琦迷糊地問:「你在酒里下了什麼?」
蘇琦想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聲音。她太渴了,好像幾天幾夜沒有喝水的感覺,嘴唇上都是乾枯的死皮,就連想舔一下自己的嘴唇都沒力氣。
蘇琦黑著臉開了門,把蘇淮波讓了進去。
看見她這副優哉游哉的樣子,江逸就來氣,她這算什麼,挑釁嗎?他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她呢,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突然間好像局勢就變了,她反客為主了,這讓他怎麼能不憋屈?
交警報了一個數。
「是誰請你來看護我的?」
「蘇琦,唉……你這孩子。」蘇淮波知道一時半會兒做不通她的工作,只能說,「下回我再來看你。」
自從車禍后,他就沒有了這樣的心思,但是看著她近在眼前,他卻又有點兒按捺不住的衝動了。
男的突然腦筋一轉,想到了旁邊的女人,踢了她一腳:「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來幫我?」
蘇琦本來就是調酒師,幾杯白酒也不算什麼,端起來喝了幾口。
蘇淮波搓著手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手裡還提著幾包餅乾零食什麼的,看見蘇琦,那個熱乎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感情多好的一對父女。
蘇琦被她這麼一罵,眼神都冷了,那女的還止不住地說:「你看什麼看,還不放下我老公,這麼兇巴巴的,一看就是沒人要的女人……」
Sunny在心裏默默地給蘇琦祈福,被江逸盯上的人……那准沒好下場!
躺在白色床單上的時候,蘇琦心裏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只是鼻尖一直縈繞著醫院的消毒藥水味,讓人噁心想吐。
還好之前在醫院躺了十來天,有鄭姨的照料,蘇琦覺得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眼色上班了。可她回去后,面臨的第一件事就是被眼色的老闆辭退。
蘇琦轉過頭去,見是兩個穿著交警制服的人。
「你已經懷孕三個月了,真不留?」
下一秒,她又跌入了無盡的黑幕里。
蘇琦全身沒有站起來的力氣,只能在地上爬,而地上早就布滿了玻璃碎片,她的手臂和腳掌全被玻璃扎碎了。
「老闆……」Sunny倒吸一口涼氣,嚇都嚇壞了。這是什麼狀況,江氏地產的大老闆,居然在醫院里被人掌摑,她是絕對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在公司里難逃一死啊!
等到她想退後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一輛銀色賓士車疾馳著駛過來,蘇琦一個轉頭的工夫,已經被頂上了汽車蓋。
4
「不是都交錢了?」
一名交警拿出照片給蘇琦指認,又說:「如果你確定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在這裏簽名。」
生意夥伴王總手裡盤著兩個核桃,話題也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從今天早上的股價談到了不遠處穿運動服的球童身上。
「我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你https://m.hetubook.com.com很難過,但是我們這邊也是盡量地想彌補你。」Sunny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一百萬,希望你能接受。」
外頭的月光很皎潔明亮,卻沒有一星半點兒能照進來。一片混沌空虛中,蘇琦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停地下墜,她一定是在地獄里了,再沒有人能接住她,沒有。
毫無疑問,在商場談判上所向披靡的江逸,今天在醫院里踢到了鐵板一塊。
蘇琦輕嘲:「你們想怎麼樣?」
2
有咸澀的東西滑到嘴裏,是苦的。
蘇琦喝了口湯,皺了皺眉。
蘇琦彷彿知道了什麼,掙扎著站起來,卻又栽倒在沙發上。
蘇琦皺眉,冷冷地說:「你怎麼在這裏?」
女人哭得全身都在抖,篩糠一樣,拿著被子裹著頭:「我不活了,不活了……」
蘇琦有點兒怔忪,想起早逝的蘇零,又多喝了幾杯,沒想到頭卻開始昏沉起來。而蘇淮波,在看見她臉上浮起的潮|紅之後,反而清醒了不少,拿起手機摁了幾個號碼,而後就有人沿著樓梯走上來了。
他的腹中升騰起一股熱騰騰的氣,卻又說不出緣由來。
蘇琦還是沒有察覺到,得罪江逸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蘇琦披頭散髮像個瘋子,抖得篩糠一樣,咬牙切齒地說:「變態,你就是個變態……」
1
蘇琦抬起頭,露出潔白光滑的額頭和細長的脖頸。
蘇琦緊皺著眉頭:「補償?」
「真不是人,老婆也打……」
「你在亂說什麼!」
旁邊有一個中年男人一直握著產婦的手,給她加油打氣,幾個人呼地走遠了,蘇琦還愣在原地,心裏亂糟糟的。
江逸推翻了筆錄:「既然如此,那沒什麼好談的。」
江逸以前不覺得這項工作很苦,大不了再給些小費就是了,但是現在看來,卻覺得很煎熬人。
江逸摩挲了一下她碰到玻璃碎片而流血的傷口,扼腕嘆息著:「真可惜,本來是一個挺好的藝術品……」
醫生不耐:「縮什麼縮?沒見給你做手術呢?」
「是!但是你知道我在鄰里鄰外的,被戳了多少脊樑嗎?人家背地裡說我們家什麼你知道嗎?拐帶別人家閨女,離家出走,完了還搞一個下落不明,別人怎麼說的,都說他是畏罪潛逃!」
蘇琦嘴唇抖了抖,可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下一刻,有風聲簌簌地吹拂過來,是江逸手中柔軟靈活的鱷魚皮帶夾雜著風聲,懲罰性地落在她的後背上。
江逸的做法很簡單,就是對蘇琦實行經濟制裁,要讓她低頭,而蘇琦如果要拿回這些費用,必須去打官司。但是她連一點兒積蓄都沒有,更別提請律師的事情了。
Sunny坐下后,帶著歉意對蘇琦笑笑:「我不是因為這樣才幫你的,我也是看不過眼……」
鄭姨聽見爭吵聲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圍觀了。
「來讓我好好想想,是你爸親手把你送到我床上的,你要是去報案了,你爸要怎麼辦才好?」江逸一臉壞笑,低下頭咬舔她的耳垂,用嘶啞的聲音說,「知道我給了他多少錢嗎?就你那個賠償的錢,連銀行卡號都沒有換。」
蘇琦只以為蘇淮波只是心血來潮,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他經常過來露臉,對著她說一些貌似掏心掏肺的話。
「年齡?」
盤靚條順是老北京話,能讓龐總這麼說的,那可是很標緻的美女了。
像桀驁不馴的鷹?還是在原野上奔跑的豹子?
「走,跟我回去!」男的打上了手,把女的整個人從病床上拽了下來,走了沒幾步,卻被一個人堵住了去路。
牌子上很簡單地記錄著病人的名字、性別和病情。
「我的傷勢……就沒有一個說法嗎?」
在場的那麼多人,大氣都不敢出,交警同志默默地在心裏嘆了一句:這女的,剛烈啊!
再次醒來,蘇琦的身邊多了一個女護工,長得黝黑粗壯,坐在床邊能把一大半日光擋住。
喪事還是她自己草草辦了的,除了她和張欣彤,沒有一個來的。這叫她如何不寒心?
蘇琦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一個音節,聽在江逸耳里卻像是綿羊音似的軟綿綿沒有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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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據實回答說:「這幾天蘇琦在景怡酒店做小時工。具體來說,是早上7點到9點做客房清潔,10點到下午4點做電話客服,晚上6點到9點在酒樓刷盤子。」
醫生戴著口罩,驚異地看著她:「你幹什麼?躺好。」
「二十。」
一號床的女人抓著床上的欄杆,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我不回去,不回去!」
沙發是布做的,一下就裂開了一條裂縫,抽了絲。
「你認得撞向你的車子嗎?」
旁邊的王總是個不怕來事的,搭了話茬子,打趣說:「龐總既然有興趣,那不就收了?」
Sunny頓了頓,說:「我看見是那個男的先打他老婆,打得好狠,然後……這個女的看不過眼,才去幫忙的。她是助人為樂,可是沒想到那個女的居然和她老公一起打人。」
「你來幹什麼?」
蘇琦不知道,江逸從大學畢業后在商場上摸爬滾打,早就是商場上一匹殺人不見血的狼,太多年的養尊處優和頤指氣使,他從來不知道向人低頭是什麼滋味。
玻璃杯里的水灑出來,玻璃碎片砸得滿地都是。
護工阿姨一哆嗦:「哎喲,大妹子,我是醫院統一派的護工,況且撞你的那人我確實不認識……」越說聲音越小了,到最後蚊蚋一樣。
「好。」
蘇琦咬牙說:「別在我面前提他,你不配!」
她的老公站在旁邊拉扯著她,惡狠狠地說:「醫院一天住院費多少錢,完了還要人照顧你,家裡頭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不回去給我洗衣服拖地!由不得你不回去!」
江逸俯身咬住了蘇琦光滑裸|露的肩膀,沉身進入了她。
這個時候圍觀的人已經挺多了,她的老公看見她這個樣子和_圖_書,火氣噌噌噌地冒上來,拉著她的手:「你是想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讓我丟臉嗎?我管你舒不舒服,你現在立刻給我收拾東西走人。走不走?」
男人越說越氣憤,擼起袖子,對著那女人左右開弓,一邊打一邊說:「老子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還反了不成!」
江逸站在離蘇琦一尺遠的地方,直勾勾地盯著蘇琦。他沒有碰觸到她,卻讓她更加恐懼和害怕,根本就不知道下一秒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蘇琦抬眼看,那女的穿著一套很正式的西裝,踩著一雙7cm高跟鞋,化淡妝,臉生,她不認識那女的。
鄭姨擠過來問:「劉小姐,你咋來了?」
蘇琦眼前一怔,才發現了這裏頭的貓膩。原來如此,原來這一切都是江逸設的一個局,而蘇淮波……是蘇淮波親手把她推入了這樣可怖的深淵中。
醫生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看著這個衣服被撕壞了的女人:「你……也是她打的?她為什麼打你們?」
蘇琦發了十足的力,加上她原來的臂力還不錯,這一打,居然打得江逸一個措手不及,他甚至來不及後退,就重重地挨了她一個巴掌,嘴邊還擦破了,溢出一點兒血,又顯得蘇琦這一巴掌打得尤其重。
外面陽光很好,曬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蘇琦跌跌撞撞地走著,直到聽見汽車的喇叭聲才發現人行道上的紅燈已經亮起來了,而她卻渾然未覺。
蘇琦有點兒迷茫,交警走後,她招來了護工。
她伸長了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熱水瓶。
蘇琦開了門,大大方方走出去。
「我說大妹子啊,你家幾口人,怎麼都沒人來看你?」
蘇琦用手抓著床單,動也動不了,一直喃喃地說:「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
醫院那頭人來人往,聲音嘈雜,Sunny聽得膽戰心驚,她老闆到底撞了個怎樣難搞的人?
沒想到居然被那女的倒打一耙,蘇琦悶哼一聲,氣極:「我這是在幫你!」
蘇琦走在前面,根本不知道後面跟了人。等到走到一間空置的休息室,突然手腕被人一拽,江逸把人帶到裏面,反鎖了門。
「可是老闆……」
鄭姨扯了凳子過來:「劉小姐,你坐啊。」
龐總閱人無數,越看那球童越是嘖嘖稱奇:「你們看那女的,穿這麼一套寬大的運動服,還是看得出那玲瓏曲線,那簡直是……盤靚條順啊!」
「不是因為錢的問題,你不會去搞清楚她想要什麼?以後這事別來煩我了。還有,去給幾家報社和網站打個招呼,就說這件事情如果有人想捅上去鬧大,也不能見報。」
她護理病人挺有經驗,一日三餐都喂蘇琦喝流食,該喂水該喂葯一次不少,晚上就坐在陪護床邊看電視,沒頭沒腦地大笑。她的老公是這醫院里的另外一個護工,兩個人偶爾搭夥吃飯,聊天說些有的沒的。
過了幾天後,蘇琦感覺好一點兒了,能撐著坐起來了,但她的左腿還是動不了,還需要再靜養一個月。
她的瞳孔就這麼大剌剌地望進他的眼,她眼中的鋒芒刺痛了他。
蘇琦說:「我打了他,他打了他老婆。」
「你幹什麼,放開我!」男的直嚷嚷,可蘇琦站在那裡,捏著他的手,他連揍人都揍不了,這讓他覺得十分窩火,周圍的人又只顧著看熱鬧,一時之間成了僵局。
「不過是安眠藥而已,放心吧,爸不會害你的。江逸是個有錢人,他會對你好的,你跟了他,以後什麼金山銀山沒有。做人,別太傻,直來直往的那都是要吃苦頭的,連帶你爸的日子也不好過。」
江逸在說第一句的時候,蘇琦已經攥緊了拳頭,她蓄著力氣,收縮著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出一個巴掌。
蘇琦這才抬起眼,看向這個撞了自己的肇事者,身上西裝革履的,穿得很氣派,戴著金絲眼鏡,一副很精明又不可一世的樣子,看來是個商界精英……蘇琦摸了摸鼻子,那位「精英」還噴了古龍水,嗆得慌。
而這樣的蘇琦卻更加勾起了江逸逗弄的興緻。原來本像只猛獸,現在癱在沙發上卻像一隻小綿羊,不過,也還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綿羊。
「你把我床邊掛著的牌子拿過來。」
「蘇零他沒有罪!哪裡來的畏罪潛逃?」
蘇淮波想到自己橫死的兒子,再想到以前的事情,一時之間也是悲從中來,揩了揩眼角,還是沒流出眼淚,索性說:「蘇零那件事情,我也很痛心。你說養了十八年的兒子沒了,換誰誰不難過?我不是不想去理他,是管不住啊!他足足跑了兩年多,你找得到他?回來了,什麼都看不到,就只有一具躺在醫院的屍體,換了你你能接受得了嗎?更何況,還是死得不清不楚的。」
江逸勾了勾唇,用眼神打量這個素麵朝天的女人。和他以前遊戲花叢的女人不同,這個女人特別有味道,足以勾起他全身上下所有的佔有慾,讓他想張牙舞爪地撲倒她,讓她屈服在他身下哭喊求饒。
有人戳了她一下,語氣不太好:「哎,你還上不上?別在這裏擋著電梯啊。」
「蘇零他是墜崖死的!」
只是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事情,但是一有人證站出來說話,其他的人也紛紛譴責起來。
蘇琦吃完了,把勺子放下。這時有人輕叩著門,站得板直方正:「是不是蘇琦?」
「她還要我親自過去?」江逸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彷彿是聽見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揉了揉眉角,輕蔑地說,「最近公司正在搞上市,我很忙,沒有空搭理這種胡攪蠻纏的人。」
孩子沒了,所以要用五十萬來收買她腹中小孩的命?
器具觸在身上,像一條冷冰冰的、滑膩膩的蛇。她打了一個激靈,用盡所有的力氣掙脫了起來。
江逸叫來了Sunny:「我讓你盯著她,她這幾天都做了什麼?」
Sunny把在醫院看見的一幕繪聲繪色地說了,附帶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她是一個挺有義氣的人。」
「喲。江老闆還真了解我最近的情況,這球場也是你說了算吧?怎麼,明天也讓我從這裏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