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點頭:「過去的事情有些我記得,有些又不記得,我也不知道究竟忘記了什麼。」
東區、西區雖然都是他們專業的辦公區,卻因為專業的細分不同分別駐紮著兩大派系,以沈慕清為首的幾位教授組成的課題組在東區,和西區在項目上的交集並不算多。
不到十平方米的辦公室里擺著兩張辦公桌,周穎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其中一張空桌上:「突然換組,先湊合一段時間吧。」
周穎驚訝地看著紀念:「你怎麼知道?」
紀念躲開她的手:「你就那麼篤定?」
「是啊……其實,如果當時……」說到這兒,周穎抬頭看了紀念一眼,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看,於是猶豫了一下說,「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紀念見她搬得吃力,便過去幫忙:「搬去哪兒?」
她依舊記得,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原來這才是她最痛苦的記憶。
紀念走近,發現那身影有些眼熟,待那人側過臉來,她才看清正是周穎。
「那你又為什麼回來?」紀念在心底默默地問自己,然而和_圖_書,沒有答案。
周穎聽得出她話里的揶揄,卻不生氣:「不管你信不信,我換組跟你沒什麼關係,不瞞你說,是因為他突然要辭職的事,我們還為此大吵了一架……他那個性格啊,就是那樣,所以不管這次他是不是真的要走,我都不想再跟他共事了。」
周穎是沈慕清的嫡系師妹,雖然是突然回國,但是沈慕清卻沒有怠慢她,給她的資源都是最好的,辦公室這種小事都不用他多說,院里負責行政的老師知道她的背景也不敢怠慢她。可是眼下這間辦公室實在是有那麼一點簡陋。
周穎涼涼地看著她:「如果有得選擇,女人還是要找個愛自己的男人,不然生活再艱難也都是自找的。」
「是不是跟沈老師有關?」紀念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周穎卻笑了,甚至親昵地過來摸她的頭髮:「想什麼呢傻孩子?別人不知道你們的關係,我還能不知道嗎?他要是對你有什麼想法,那好多年以前就有了,他當年既然沒有,現在他為人師表更不會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以我才不是為了這個。」
周穎撿起一本書,撣了撣上面的灰:「搬家。」
紀念笑:「原來小周老師明白這個道理。」
樓上有幾間教職工的宿舍,紀念早就知道周穎暫時住在那裡,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去找過她。她按照宿管阿姨給的房間號找過去,房間里沒人。紀念想,她或許去了實驗室,於是也出門去了實驗室。
原來是為了這個……
紀念苦笑:「我媽當時為這事跟我爸吵了好久。」
紀念不傻,知道周穎換組肯定不單純是專業對不對口的問題,不然她完全可以在回國時就申請在西區這個大課題組。
紀念如實說:「大部分都記得,就是他去世前後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我只記得他是在工作中猝死的。」
可是如今聽來,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怎麼能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呢?難怪母親見到他會那麼生氣,她早該想到的。
周末的實驗樓里空蕩蕩的,紀念剛從電梯里出來,就聽到前面不遠處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然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碎瓷片,一大堆辦公用品正堆在她的腳邊。
紀念說:「你沒有勸勸他嗎?」
紀念緩緩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腦子裡陡然出現昨夜夢中的一個片段——沈慕清從父親的辦公室出來后沒多久,父親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聽到她這麼說,周穎微微挑眉:「這些事你都記得?」
說完之後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周穎連忙補救道:「師兄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老闆』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是要他救命啊?外界那些傳聞你也不要信,什麼『導師強佔學生科研成果,學生為了守住研究成果故意見死不救』,你自己想想,『老闆』會去霸佔師兄的研究成果嗎?師兄也不會為此故意見死不救啊!」
說到這裏,周穎頓了頓:「不過他當時就在老師隔壁,平時老師找他,他都是隨叫隨到,那天打了那麼多電話給他,他都沒接,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解釋,等警察來了看他的手機才發現是靜音模式。當時師娘很生氣,但是也不能就www•hetubook.com.com
此斷定師兄就是故意的啊!」
「換課題組了?為什麼?」
周穎笑盈盈地看著她,頓了頓說:「算了,不說這個了。不過如果他真離開學校了,還有小周老師罩著你!」
「西區。」
紀念也笑了笑,目光掃到那一大堆辦公文件,不解地問:「您這是清理廢棄文件嗎?」
想法被戳穿,紀念不置可否。
紀念沒有拒絕:「好。」
「哎呀,這都中午了,一起吃飯吧?」
周穎卻不肯再說:「你既然都忘了,那就忘了吧。」
周穎撿起最後一片馬克杯的殘片,起身朝她笑了笑:「周末還來實驗室啊?」
「除非什麼?」
紀念卻敏感地從她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來:「你說當時怎麼了?」
「那你對『老闆』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周穎和紀念之間的話題,除了沈慕清,還有紀明。說起紀明,周穎也可以滔滔不絕講上很久:「『老闆』是多好的人啊,我聽說有一次學校給老師們分福利房,以『老闆』的資格明明可以換一套三居室的,但是聽說課題組裡另一位排位靠後的老師一家七八和_圖_書口人擠在筒子樓一間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他當時就說把資格讓給那位老師,這種事別人絕對做不到。」
「專業不對口,所以就申請換過去。」
如果周穎是在東區換辦公室,那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突然換到西區去,那必定是改了山頭。
她以為他永遠不會騙她,除了他性格中的驕傲,還有就是他對她那一點小小的特別。原來,是她看錯了他,也看錯了他們。
可是當初在B市,她問他是否跟父親的死有關,他的回答是什麼?
穿過細細長長的走廊,在西區靠北的一間辦公室門前,周穎停了下來。她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抽出胸前的門禁卡,在刷卡器上輕輕貼了一下,厚重的防盜門應時攤開一條縫隙,周穎拉開門,招呼紀念進去。
「勸了,他不會聽的,除非……」
周穎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因為你和他的那些傳聞才決定換組的?」
紀念有點意外,或許真的是她太敏感,對她一直懷有敵意,但是周穎畢竟是父親的學生,當年跟自己應該也是有些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