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柔跟著大部隊跑在後面，經過教師公寓前的校道時，看見香櫞樹上結著小小一個的香櫞。她的步伐越來越慢，最後停在樹下。
徐燃配合著惋惜：「沒來得及。」
許舒亭：「難啊！」
高三下學期開學沒多久，學校就舉行了校運會。張印為了緩解大家的壓力，催促著眾人報名，吳琛作為體育委員更是盡心盡責，一個不落地詢問，但大多數人都是圍觀的狀態，誰都不願意浪費一點時間。吳琛無法交差，只能把注意打到熟人身上。
吳琛：「程柔天下無敵！」
態度相當敷衍，周甜甜先程柔一步，推開吳琛給程柔抖抖手。
雖然程柔容易低血糖，但想著一百米應該沒問題，直到校運會當天，她看見同賽道的對手個個人高馬大，蹲在草坪上做準備運動時，才感覺大有問題！
周甜甜搖搖頭：「這種理論是相對其他同學而言，對於我，都是困難。唉，學習好難啊。」
旁邊另一個班的體委不樂意了，一隻手握住話筒也大喊：「第六跑道，高三八班的同學，超越所有人！」
這是命運、未來，甚至是她自己都無法給予的安全感。
程柔最開始是抱怨，最後演變成語無倫次地宣洩，徐燃就這麼蹲hｔtps://m•ｈeｔ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著看她，也不插話，等她不再抽抽搭搭，才輕聲安撫她。
程柔和周甜甜被逼著在一百米和四百米上籤了字，許舒亭自告奮勇報了八百米。
「第五跑道，高三十二班的程柔，加油往前沖啊！」
程柔眼眶的水汽一升，莫名覺得委屈：「如果我不會顏料過敏的話，是不是就能學美術了？為什麼偏偏是我啊，過敏的人為什麼偏偏是我，我如果學美術的話，是不是就不用這麼擔驚受怕了……萬一高考也考砸了怎麼辦……」
周甜甜若無其事地轉過身，程柔被徐燃哄小孩似的動作逗樂，自己伸手接過巧克力吃了。
徐燃蹲在她身前：「累了？」
程柔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盯著跑道笑彎了眼。
操場上靜了兩秒，瞬間一陣沸騰，聲浪起伏。
徐燃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巧克力，拆開包裝紙湊到程柔嘴邊：「吃了就不緊張了。」
舞台上突然安靜下來，程柔正懷疑是不是有人終於看不下去把吳琛拉下台，就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
程柔搖了搖頭：「我只是突然在想，我選擇讀理科是不是一個錯誤。」
吳琛聞言嗷嗷直叫：「氣質獨一無二的我hetubook.com.com就不能是人嗎？憑什麼是青蛙？」
「你知道的，我其實不算聰明，只是夠勤奮，初中老師給我的評語也是認真努力多過聰慧機敏。」程柔低下頭，有點憋不住地咬著下嘴唇，「其實程桉問過我，要不要讀文科，是我自己堅持讀理科，你說他如果知道我考這麼差會不會失望啊？」
吳琛一臉氣急：「蜈蚣能有我帥？」
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校運會便這麼結束了，程柔甚至來不及回味就被鋪天蓋地的試卷掩埋。各科的老師緊抓進度，班長開始在教室角落掛上倒數的數字牌，這種一點一點看著時間流逝的感覺很奇特，既期待又害怕。
「覺得難就對了。」張印放下試卷，「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們覺得快死了，那麼就是要活過來了。」
程柔一邊放鬆腳踝，一邊給自己打氣。
「沒事，你就往前跑，跑多少是多少，不要有壓力。」
徐燃回過頭找她時，她正坐在花壇邊上仰頭看樹葉縫隙落下的陽光。
程柔經常會和餘一一塊討論試題，徐燃坐在旁邊也不吭聲，偶爾提到數學題才插嘴說了幾句。
吳琛在跳遠上直接奪下桂冠，他的青蛙式訓練法也因此一戰成名，大家都調侃他雖不和*圖*書是多足蜈蚣，但起碼是兩條腿的青蛙。
「你就不能鼓勵鼓勵我？」
程柔一臉無語地看著兩個大男生在舞台上鬥嘴，轉過頭緩緩吐了一口氣。她是真的緊張，雖然一開始也不抱希望，但是站在跑道的這一刻，班級榮譽感油然而生。
比賽開始前，操場旁邊的舞台上會有各個班級的代表上去喊話，都是千篇一律的加油稿。
周甜甜接道：「不是蜈蚣。」
林晏說：「兩條腿的青蛙，多稀奇啊，符合你獨一無二的氣質！」
「高三十二班的程柔同學。」
程柔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肘壓住眼睛。
高考之前絲毫的差錯都會導致自信心潰敗，張印深知這一點，雖然表面以打擊為鼓勵，但分析完二模試卷之後，還是領著他們繞著校道跑。
吳琛：「跑再快也沒用！程柔最快！」
「嗯？」程柔失笑，「我這是在比賽呢，不是應該跑快點嗎？」
對方：「我班最快！八班必勝！」
程柔在跑道上做準備，突然聽到吳琛震耳欲聾的叫喊聲。
徐燃支著腦袋看她：「程桉哥永遠都不會對你失望，你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就是榮耀。」
程柔點頭：「有點。」
後來程柔才發現，高考並沒有那麼可怕，考不上的大學，m.hetubook.com.com讀不了的專業，並不能阻止她繼續往前，可是當時他們如困獸般封鎖在秦淮十三中，心裏唯一的信念便是考大學。而在那個於她而言最艱難的時候，是徐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別害怕。
程柔那天破天荒拿了第三名，雖然很大的原因是原本的第三名在最後摔倒了，但程柔還是覺得興奮，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為什麼會這麼說？」
「緊張？」
許舒亭上高三之後，一直有堅持跑步，美其名曰減肥，但其中的彎彎繞繞，程柔和周甜甜心知肚明，現下便沒有拆穿。
第一次正常，是怕學生掉以輕心，所以第二次模擬考試題會相對困難，而第三次簡單是為了在高考之前給考生信心。
吳琛頓了一下，抬手握拳：「加油！」
程柔隨聲望過去，看見吳琛用盡全力地沖她揮了揮手。
程柔有時候會感慨時間太少，試卷太多，恨不得把時間掰成一塊一塊的糖，慢一點再慢一點地咀嚼入肚。而這種心情直接導致她緊張過度，考砸了二模考試。
哎喲，跟我斗！
秦淮十三中的模擬考試題難度通常劃分為，第一次正常，第二次困難，第三次簡單。
徐燃說：「我在終點等你。」
餘一推了推眼鏡，一眼看穿：「左邊兩ｈｔｔps://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ok•com•cｏm個女生是練田徑的體育生。」
程柔咽了咽口水：「她們都好高。」
吳琛：卒。
吳琛附和：「好難啊！」
程柔心裏一跳。
徐燃這會兒正抱著一箱礦泉水回來，見狀放下礦泉水看向程柔。
吳琛拍了拍手上的本子：「你們倆看看人家！看看人家！」
張印站在講台上剛寫完一道題，轉頭就聽見他們的三重唱。
「如果你喜歡畫畫，那以後我陪你去學；如果你怕家人失望，那我陪你一塊努力；如果你高考失敗，那我就陪你復讀。」徐燃一字一句地說，「我無法預料事情會怎樣發展，但我會陪著你。」
周甜甜更是開玩笑地問徐燃，摔倒的第三名是不是他雇的托兒。
倒是許舒亭自己彷彿被戳中了某個開關，慌裡慌張地質問吳琛：「你逼迫她們還有理了，你自己報什麼了？」
徐燃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程柔：「我才不管比不比賽，你別受傷就行。」
「一個跳遠，一個長跑。」吳琛揚了揚頭，佯裝一臉遺憾，「我要不是只有兩條腿，我就把所有項目都報一遍，可惜啊……」
吳琛叉著腰咂舌：「程柔，她們都是大鵬展翅，就你是小麻雀撲騰撲騰。」
儘力吧，儘力就好了。
「跑慢點。」
「你也只能比蜈蚣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