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趙知著跟著他一直往裡走。
「欸,我們去後面找他們吧。」游桃桃說。
說是這麼說,但又哪裡真的還有這樣一個夏天,大家都在,香樟茂密,夜空中孔明燈閃爍滿綴。
趙知著向韓娜點點頭,接著轉身就走,她要趕去放聽力了。手臂壓在她肩上的程燃猝不及防的支點一空,差點踉蹌起來。
李向陽看了看時間,說:「來不及了吧,程燃、趙知著他們差不多要去後台準備了。不然等晚會結束了再放?」
程燃突然抬眼,把偷瞄的趙知著抓個正著。她趕緊把頭轉過去,提起錄音機就要逃之夭夭。
趙知著也坐下來,問道:「那你師姐呢?」
節奏不快,表面美好實則有些悲傷的一首曲子。剛聽完這樣一個關於離別的故事,倒是襯景。
大家都說這是要打破三模送安慰分的傳統了。
程燃靠著走廊上的欄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在趙知著耐心消失殆盡前,他低頭咳了一下,別彆扭扭地開口:「我要是說因為想和你一起彈琴你信嗎?」
李向陽咳了一下,禮貌地轉過頭去。
掌聲像暴雨般響起,熱烈真摯,秦天邊鼓掌邊惡狠狠地吸溜了一下快滑下來的鼻涕眼淚。趙知著和程燃走到台前牽手鞠躬,即使這是一場沒有人喊「Bravo」的演出,它也迎來了最棒的歡呼。
琴行的走廊幽長昏暗,只有幾盞小壁燈亮著,他們一路走過了好幾個房間,離大堂里練琴的小女孩越來越遠。
秦天立馬閉嘴。
「要不我們也搞幾個盞放?」秦天問。
莫扎特一生完整創作的雙鋼琴奏鳴曲總共有三部,後來格里格也改編了幾首,但最經典的也就那麼一首——《Sonata for Two Pianos in D major. K.448》。
程燃、趙知著他們刷過的題就更不用說。
果不其然,門一關,又是熟悉的高二年級組會議室。中年腆肚的教導主任正笑呵呵地坐在中間,把木質辦公椅填得滿滿的。
「為什麼啊?」秦天問。
程燃的手放上琴鍵,頓了兩秒,開始彈出第一個音,接著琴音如流水般流淌而出——《肖邦A小調圓舞曲》。
「你不走嗎?」秦天一隻手搭著程燃的肩,另一隻手還拽著李向陽,路過講台的時候發現趙知著還坐在座位上不動如山,不禁停下來問。
「呸呸呸!我買的什麼這麼酸!」秦天皺著張臉。
趙知著和游桃桃面面相覷: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呢。
趙知著一躲,沒讓程燃碰到錄音機。她眼皮子一抬,暴躁的情緒溢於言表:「不就是好奇了一下娜姐找你幹嗎,你至於非把我拉下水嗎?」
趙知著嗆著了,皺眉道:「這裏多久沒人來了?」
在他淺薄的文藝印象中,一般晚會的壓軸不都是大合唱嗎?難忘今宵什麼的。
「那明天晚自習開始讓李向陽放聽力,你和我一起去琴房。」程燃一邊開門一邊說。
趙知著權衡了一下,最終勉強回復:「那行吧……下不為例。」
趙知著抱緊她,說:「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的。」
「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下午好。今天呢,我主要要講三個問題……」
李向陽看著秦天坦坦蕩蕩地和游桃桃互斗表情包,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好在晚會要開始了,他強迫自己把目光轉向台上。
很快一曲畢,程燃看向趙知著:「該你了。」
李向陽問:「他們兩人呢?後台?」
休想。
秦天「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他突然覺得和他說話的這個人他根本不認識。
這首比程燃彈的要難上不少,曲如其名,華麗、明快。
第一樂章,D大調,4/4拍,奏鳴曲式。兩人齊齊強力彈奏,然後是輕快輝煌的連接部——該你了,卡農式結構的追逐交融。
趙知著端著水杯一本正經地補充道:「嗯,文理年級前十的人不用參加這次期中考了。」
游桃桃去文科班之後,趙和圖書知著又開始了一個人的學校生活,課間除了去衛生間,永遠都坐在座位上看書,也不怎麼和人說話。
可惜一班沒有一個藝體生,韓娜的目光逡巡良久,最後終於鎖定了——程燃。
會議很簡短,十幾分鐘后他們就回到了教室,正巧趕上下課鈴。
工作日晚上的琴行只有一個小學生還在練考級曲,程燃看起來比前台和那個坐在小女孩旁邊的老師還要熟悉這裏。
游桃桃笑了:「那會兒是最忙的,肯定回不來,畫室也不讓啊。」
程燃忽然轉過身,對著已經溜到了門口的趙知著笑眯眯道:「咱們班可不止我一個人會彈琴啊,是不是,課代表?」
程燃走到最盡頭的房間門口,終於停了下來,藉著外面的月光開了門。「啪」的一聲,頂燈閃爍著亮了起來,灰塵飛舞在整個房間里。
下了公交車,夜色如洗,小區里已經可以聽到些微的蟬鳴,畢竟是夏天了。
說著上課鈴打響了。
「雙鋼琴吧。」
唱歌已經是最大眾的節目了,小品、相聲、魔術什麼都有,當然最slay全場的還是街舞,男孩女孩外套一脫頭髮一甩,底下就跟瘋了似的。
秦天咔哧咔哧嚼著薯片含糊道:「沒,我們班節目在後面壓軸呢,他倆去琴行指揮搬鋼琴去了。」
秦天瞭然地點點頭,然後三個人搖搖擺擺地走了。
房間里除了放琴譜的架子,就只有兩架並排而放的三角鋼琴,蓋著黑色的絨布,看起來已經許久沒有被人使用過了。
還是趙知著第一個反應過來:「去畫畫嗎?」
秦天的眼神立馬變了,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變得貴婦起來,假模假樣地微笑:「哦,那真是太好了。」
說著,三個人悄悄地彎著身子溜出了觀眾席。
「兩年前就出去學琴了,她媽媽就是我倆的啟蒙老師。後來尹老師覺得教不了自己女兒了,就帶著她去外面找老師。」程燃說,「這家琴行也是尹老師的,現在只是找人代看著。」
「我倆也能進去?」秦天睜大眼睛。
「校長的決定做得有點晚,現在距離校慶晚會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再加上高三的學生時間緊,沒法齣節目,所以高一高二每個班都要有節目上報。」韓娜一邊說著,一邊在抽屜里找什麼東西,「我也不假裝民主問你們意見了,高三時間緊咱們的時間也不多,最近班上學習氛圍非常好,我不可能讓這件事打破你們的學習進度的。」
四五個節目過去,主持人再串串場,程燃、趙知著他們終於回來了。
另一邊的趙知著聽到聲音后一把拉開男女化妝間的分隔簾,挑眉看過去。
但是趙知著、程燃兩人都不在。
「可能很多同學也知道,這次考試我們和另外兩個市一起來了一次大聯考。在這次考試里,我校高三全體同學獲得了平均分第一的成績,非常優秀!希望大家保持頭腦、舒緩心情,在十幾天後的高考里,依然能取得這樣的成績!
站在台前的秦天和李向陽盯著他們飛速舞動的手指和極力震蕩下的肩胛,慢慢地忘了呼吸。
龍溪一中條件有限,只有一台老舊的立式鋼琴,於是程燃拉著趙知著去了自己從小去的琴行。
春生夏長,兔缺烏沉。大半個學期下來,把秦天用完的稿紙和游桃桃寫完的筆芯加在一起都能塞滿整個桌肚。
「什麼畫室,過年都不放假。」秦天的聲音和平常有點不一樣了。
趙知著立馬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轉身繼續走。
韓娜回過神來,巴掌一拍驚喜得很:「哎呀,知著你也會彈琴啊,我都不知道,那就你們兩個一起準備節目吧!」
「什麼情況啊?」
老師根本不理他,眉頭一皺:「進來看的同學就安靜一點,不然就出去!」
他低頭摸摸自己的鼻子,笑了一下:「韓老師,這倒沒什麼關係。但是十四班有個小提琴特長生,他們班應該也會選擇樂器獨奏。www.hetubook.com.com與其到時候學校讓我們進行節目調整,不如一開始就設置得保險一點。」
「那個……我差不多得走了。」游桃桃突然說。
「桃桃怎麼還沒來?」趙知著嘀咕著乾脆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的媽啊!燃哥是你嗎!你怎麼這麼帥了,這西裝,這皮鞋,這髮型!」秦天涕泗橫流地轉過頭,「老師,能給我也整一個嗎?」
「沒什麼,就說了點和考試相關的事。」程燃說。
趙知著他們四個一頭霧水地跟著韓娜走出教室,接著在走廊上又陸陸續續碰到了其他班被班主任帶出來的學生,定睛一看,可不都是熟面孔——年級榜前排常駐有名的朋友們。
這時,韓娜突然出現在門口,說:「趙知著、程燃、李向陽、宋奕,你們跟我出來一下。」
直到校慶晚會終於開始。
一直緊張的胸腔慢慢放鬆下來,在名為成長的路上,是一個不斷道別的過程。可記憶和歲月就像音樂一樣,永遠不會結束。
結果游桃桃還沒開口,觀眾席外邊就傳來一位藝體老師的聲音:「趙知著、程燃在嗎?」
《運動員進行曲》放了得有百八十遍了吧,排滿一整個廣場的全體同學終於等來了各位姍姍來遲的校領導。
「反正不可能是犯事了,出去的可都是咱們班的學霸。」
秦天抱著他昨晚就準備好的一書包零食早早就蹲守在了場下。離開場還有幾分鐘的時候,李向陽終於眯著眼睛找了過來,在秦天旁邊坐下。
程燃一來,那個前台就交給他一把鑰匙讓他自行過去。
十六七歲的孩子們酸完人家之後就更不耐煩了,青春期的情緒在心裏起伏翻湧,無法平息。終於,在人群快要躁動的時候,校長終於講到了會議的第三件事——校慶晚會。
「所以你們的節目我也聽不到了。」游桃桃的眼睛突然就紅了。
游桃桃此時應該快走到門口了吧。
程燃從手機的反射光里抬起臉來,思索了一下:「看你了,你想四手聯彈還是雙鋼琴。」
如果她把貝多芬彈得跟瓦姐一樣鏗鏘有力爆發力驚人,那他還真不一定能跟得上。
不。
即使是夏天,接近七點天也快黑了,觀眾席上一片黑壓壓的,程燃靠著人群裏手機的亮光帶著趙知著穿來穿去,終於找到了秦天他們。
目光里的艷羡之情溢於言表。
話音一落,眾班主任就瞄準了自家班上的藝體生們。
程燃、趙知著、李向陽三人表示:你趕緊滾蛋。
「對了,我得守著吃的,你去把油桃兒也叫過來吧,加張凳子的事。咱們班的位置可比他們班的強多了。」秦天撞了撞李向陽。
反而是游桃桃沉默了:「我……我可能不行。」
「我希望,我們全體同學都能向趙知著和程燃兩位同學多多看齊,學習就是要你追我趕!」
但音樂不會就此結束。
平常用來開全校大會的廣場上從午飯之後就開始搭舞台了。到了下午,陸續有人離開教室去換衣服化妝,還有廣場上傳來試音響的聲音,早就擾得大家沒有了學習的心情。
其他人瞬間不困了,小聲猜測起來。
趙知著從手機上把目光抬起來,對秦天說:「擠,讓高一的先走。」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李向陽問。
「正常,節目裏面又沒有他們的同學,當然不如去放孔明燈。」趙知著說。
你想到了在眼裡看過的落日嗎?那汗涔涔無處躲避的雙手?還是要在這華麗的音樂織體中分散?
六月是龍溪一中建校八十周年,校領導們表示了一致的重視。為了讓高三學子在畢業前對母校留下一次難以磨滅的印象,校長最終決定將這次校慶晚會定在六月五日晚上,節目由高一高二年級負責編排。
程燃:「我這不是打球晒傷了嘛,晚上請你吃小龍蝦。」
「那還好當時沒有讓你選貝多芬。」程燃嘆了口氣。
「我上次來,還是一年前了吧。」程燃歪和_圖_書著頭想了想,說著他隨手抹了抹凳子就坐下了,「這架琴我從小彈到大,你身邊那架是我師姐的。」
這件事終於給每天被學習壓得死氣沉沉的學生們帶來了一絲別樣的色彩。
下午第三節課,高二一班在上化學課,這個時候早就進入了總複習的階段,老師翻來覆去地講題,整個課堂昏昏欲睡。
程燃趕緊跟上,笑道:「行行行,我承認,要是只有我排練節目你卻還在刷題,我怕被你落下太多。」
「有請高二一班的趙知著、程燃為我們帶來莫扎特雙鋼琴奏鳴曲!」報幕員也退了下來。
趙知著整個人僵住了,默默地轉過身來。
化學老師張大軍又習慣性地提了一下他的褲腰帶,拍拍黑板,喝道:「看題!看題!」
游桃桃立馬把趙知著推出去:「你快去吧,我等會兒再和你們說。」
「沒問題,我跟後台老師都認識的。」游桃桃打包票,「反正他們換衣服都在衛生間。」
沒有人知道,高二一班的兩個大學霸正低著頭在微信上又達成了一樁秘密交易。
程燃自己開了一袋餅乾,把牛肉乾遞給了趙知著。
「過年也不回來?」秦天問。
「高三的好像在操場放孔明燈欸。」游桃桃指了指舞台後面露出的天空,示意大家看過去。
趙知著低頭掏出手機忍無可忍地發微信:「你再拿我擋太陽試試。」
於是兩人跟著老師急匆匆地走了,游桃桃看起來也沒想跟秦天和李向陽兩人單獨說原因。
可她如今踩著細帶高跟鞋,穿著最簡單不過的弔帶黑色長裙,平常永遠扎在腦後的馬尾散下來,柔順地披在腦後,鎖骨上的項鏈熠熠生輝。
「那你有什麼想法?」韓娜問。
趙知著挑挑眉,還挺開心:「是嗎?我確實挺喜歡瓦姐的。」
第三樂章,Allegro,快板。疾馳的風彷彿要將整個世界串聯,它穿過女孩剛打開的車窗,穿過沙沙作響的樹頂,穿過台下少年飽含熱淚的眼眶,穿過琴鍵上奔放跳躍的指尖。
李向陽一怔:「鋼琴曲壓軸?」
眾人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校長,你確定他們不是冤家路窄水火不容嗎?
高一高二的教學樓是排在一起的,通往大廣場的路也是同一條,每次有什麼全校講話活動的時候都被擠得水泄不通。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架鋼琴這麼久沒彈,音色卻還保持得不錯。也不知道家裡那架斯坦威有沒有被趙保剛給賣掉,早知道來龍溪之前應該找人搬到外婆家去。
趙知著催促道:「那你快點,再過半個小時我也要進去做準備了。」
「快了,這個節目之後應該就是。」李向陽計算了一下時間后回答。
而游桃桃每天在畫室忙著畫校慶海報,於是五人組在六月五號之前愣是沒聚齊過一次。
恰好錄音機的磁帶到頂了,趙知著一邊倒帶,一邊支起耳朵偷聽韓娜和程燃的對話。
一眨眼八點半多了,整個觀眾席里都是小零食和花露水的味兒。秦天吃困了,打了個淚水漣漣的哈欠:「怎麼還沒到燃哥啊……」
「嗯。」趙知著應道。
兩人在掌聲中坐下,對視繼而微微頷首。
但沒人關注他,大家都盯著游桃桃看,等著她說怎麼了。
五月中旬,天氣開始慢慢熱起來。學校特意挑了一個多雲的天氣,就怕曬傻這一顆顆本就不聰明的腦袋瓜。
程燃彎著唇無可奈何地瞥了趙知著一眼,沒吭聲。還是李向陽保存著僅有的善心,嘆了口氣,拍著秦天的肩說:「別羡慕了,我們不參加高二的期中考,參加高三的三模聯考。」
程燃知道這回又坑了趙知著一次,小姑娘現在肯定氣炸了,於是忙不迭地追過去,想要接過她手裡的錄音機,用來示好。
平常穿著肥大的校服完全不覺得男女的差異有多大,對趙知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臉比一般女生要出眾上面。
隨後兩人門一關,各回各家。
「那行吧。」秦天嘬了嘬吃完薯和_圖_書片的指頭,把手機掏出來,在群里敲游桃桃,讓她忙完抱著凳子來一班。
趙知著一直有在教囡囡彈琴,倒沒有程燃生疏得這麼厲害。她想了想,也彈了一首肖邦——《華麗大圓舞曲》。
然而校長發言才沒多久,陽光就從雲層後面半露不露地探出來了,曬得大家發頂燙手,因為氣溫升高人群中也已經開始有了些許焦躁的情緒。
高二下學期和高一下學期比起來,天壤之別。在老師們的眼裡,高二下學期約等於高二已經結束,明天你就要高考了。
於是兩人每天下午放學之後就直奔琴行,拿著韓娜的假條光明正大地翹掉晚自習。練習到九點半琴行關門,晚上十點到家,趙知著還要再做一個半小時的題。
「啥?」秦天還沒懂。
這樣的生活累得趙知著兩臂酸痛,連作業本都抱不動了。於是她開始把英語課代表的一大半職責全權交給李向陽,程燃有樣學樣。兩人把李向陽累得半死,然後他推推眼鏡,把目光緩緩轉向閑得啃蘋果的秦天。
「嗯。」游桃桃點點頭。
旁邊有秦天他們早就給空好了的位置,兩人累得一屁股坐下,擰開飲料就開始「噸噸噸」。
「怎麼回事啊?」張大軍前腳剛走,秦天就撲上來問程燃、趙知著他們。
「行啊。」趙知著難得答應道。
「嗯。」趙知著先一步打開了門,淡淡回復道。
莫扎特,這位在無數平凡家庭里,總是出現在瑜伽墊上的孕婦胎教音樂里的藝術家,明明是位實實在在的天才。作為鋼琴協奏曲體裁的奠基人,《牛津音樂之友》中曾這樣評述他——雙鋼琴的輝煌時代始於莫扎特。
要結束了。
話雖這麼說,但考試還是無從逃避地來了。當然,讓廣大同學更痛苦的是,考完之後還要全校開會。
估計學校又要給他們開會了。
「那個誰!衣服趕緊穿上啊!已經開始搬鋼琴了。」來回穿梭的老師一把扯過程燃剛脫下來的外套,又塞回給他,「穿好了趕緊站到台邊去,馬上開始了。」
那位女老師一臉焦急:「哎呀,你倆怎麼這麼不省心,還得我親自來請。趕緊的,再晚過去造型老師要下班了!」
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青春,都有可以無法無天暢想的未來。
莫扎特,十八世紀末歐洲古典樂派的維也納音樂家,他的作品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下依然洋溢著明快、舒朗的情緒,因此其音樂又被稱為「含著眼淚的歡笑」。
於是全校同學的目光再次往高二一班聚焦而去,除了一班同學們自己——他們正懶懶散散、百無聊賴地看戲呢——程燃一直跟著趙知著的影子挪動,不知道是為了遮陰還是挑釁,直到趙知著終於發火了,回頭狠狠瞪了程燃一眼。
「快的話高三上學期吧。」
人群里傳來不小的驚呼聲,高一和高三看向中間的高二全體,高二的則紛紛轉頭看向本班那些參加考試的學霸。
韓娜說:「我決定讓你準備一個獨奏的節目,隨便你彈什麼,咱們能報上去交差就好了。」她嘆了口氣,「這可能會比較浪費你的時間,但是為了全班同學,就當老師請你幫忙了,行嗎?」
「那我也馬上過來。」一直有各種雜音從游桃桃那邊傳過來,想想看也知道後台有多麼令人窒息。
程燃露出「就知道你」的無奈表情,把手機揣回兜里:「那就莫扎特?」
晚會六點整開始,五點半才下課。食堂大媽握著勺子瞭望,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過來打飯,大媽們嘆了口氣,認命地放棄了抖勺。
程燃走過去掀開布,用手指拂了拂琴鍵。
「你的風格很像Valentina啊。」程燃聽完之後撐著下巴說道。
「我看著他們把琴放回車上之後就可以過去,你們要稍微等一下。」程燃也沒拒絕。
程燃走過去將胳膊肘壓在人家肩膀上,微微彎腰說:「不如我們一起彈吧。」
他倆立馬站起身來。
趙知著一笑,紅唇勾https://m.hetubook.com.com起,眼尾上揚:「秦天你這都快光頭了就別想了。」
「我去!」秦天的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了,「學霸還有考試豁免權的嗎?」
大家都回過頭來。
五月初,全校都陷入了緊張的氣氛中。時值高三的三模,高一高二的期中考,以往三模向來是各個學校自行安排,但這次龍溪與隔壁兩個市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聯考。
游桃桃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大家還等著晚會結束一起去放孔明燈呢。
語文課偏偏是下午最後一節課,蒼鍾晚揮揮手讓大家自習,這題講不下去了。
「好好好,等我!」
韓娜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是一份黑白的獲獎證書複印件。趙知著偷瞄了一眼,上面的花紋趙知著很是熟悉,因為她也有。這是青少年組國際鋼琴比賽的獲獎證書。
「行了,趕緊練吧。」趙知著瞥了程燃一眼,把早就準備好的莫扎特譜子拿出來,「你還得再復健一下,你現在這樣鐵定拖我後腿。」
校長開始講話,底下的同學表面上支著耳朵在聽,實際上偷吃零食的、發獃犯困的、背單詞背不進去的……早就五花八門地開起小差了。
趙知著死死地憋住向上彎的嘴角:「哦。」
即使二十世紀以後,德彪西、拉赫曼尼諾夫、肖斯塔科維奇等人都創作了很多雙鋼琴作品,但莫扎特無疑是雙鋼琴演奏中無法繞過的角色。
行吧,學霸的光環無處不在。李向陽頗為感慨地拆了秦天帶來的一瓶酸奶。
第二樂章,富有歌唱性的行板,從G大調開始,悠長又自由。彷彿那些一起吹過的風,可樂打開那瞬間噴湧出的泡沫,在長長街道上極速奔跑后的喘息。
只有王可嫻氣得肺都快炸了,心想,你在台上把他們誇上了天,他倆就背著你在底下玩手機呢!呵,愚昧!
「尤其是高二一班的趙知著和程燃兩名同學,我要重點表揚。」校長又發言了,「他們二人是此次參加聯考的高二同學里成績最好的,而且,我發現兩位同學從高一開始就一直是班上的學習積極分子。
「嗯。」
「彈什麼?」晚自習放學后,趙知著突然轉頭問程燃。既然決定了就要趕緊上報節目名字給韓娜,學校催得緊。
那邊游桃桃手忙腳亂地接起了電話:「喂?你們回來了?」
程燃紅著臉把秦天的腦袋壓了下去,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遞給趙知著:「那什麼……你還是披一下吧。」
秦天一笑:「嗨!什麼節目不重要!重要的是校長一看是他們兩個表演就拍板了。」
程燃伸出巴掌就想糊這小子的腦袋,卻被李向陽先行一步塞了顆秀逗堵住了秦天的嘴。
秦天趕忙獻寶似的打開他的書包,雖然已經被他自己吃空了一半。
二十分鐘后,趙知著和程燃一前一後地前往韓娜的辦公室。
三個人莫名地將目光移到那一大片裸|露的肌膚上,細膩的脖頸連接著修長的手臂,有一道雪白的溝壑在黑色絲絨的遮蓋下若隱若現。
這一看,三個男生都噤聲了。
「另外,還需一提的是,這次高三的聯考里,我們安排了高二的二十名同學,他們也取得了令人驚訝的好成績。我不能透露具體分數是多少,只能說,如果這就是高考的話,那麼這二十名高二學生,也能悉數進入一本院校!」
「怎麼了?」秦天快人快語,「你媽要你回家睡覺嗎?哈哈哈哈哈!」
「我今晚九點二十的火車,去杭城。」
「好。」趙知著不明就裡地點點頭。
李向陽卻不為所動:「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去他們班看了下,他們班的人說她去後台幫忙化妝了。」
程燃輕輕地拍了拍趙知著的頭,說:「該上場了。」
於是其他三人一起簇擁著程燃和趙知著去了舞台邊等候。
「還有吃的沒?」程燃問。
於是當天晚自習前,趙知著在走廊上碰到了正去往辦公室的韓娜,韓娜叫住自家課代表,說:「等會兒你來拿錄音機的時候把程燃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