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歇和百里缺在院子里輕聲交談,明日便是祭天大典,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料理。
眼看初五的祭天大典將至,百里臨淵忽然在這個關頭提出讓百里缺儘早完婚,以免他孑然一身遺憾而去。
宋時歇長身玉立身材勻稱,剪裁精緻的西服彷彿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他抬起眼睫微笑:「唔,可我想迷倒的小姑娘只有一個。」
宋時歇笑了:「不累。」
幾天的匆忙準備后,大婚在祭天大典前順利舉行,足足辦了三天三夜。
宋時歇毫無徵兆地轉頭吻住她。
宋時歇與她心靈相通,答道:「而你是假的百里夫人。」
然後告訴他們,他愛上了他們2000年後的後人。他想問一問他們,能不能做主,把2000年後那個叫舒相宜的後人,嫁給他。
兜兜轉轉,她舒相宜真的成了他宋時歇的小媳婦。
舒相宜拉著他的手往房裡走:「是,我還給你準備了,你快換上。」
她替百里臨淵脫下玄色長袍,扶他上床,然後鑽進被子里,與他一同躺在了床榻上。
兩人相視一笑。
待百里缺走後,宋時歇朝她走近,他挑眉一笑:「這也是你們那兒的衣服?」
將衣服打好包,做好萬全準備,她返回了博物館。
現代常用的詞彙不是「女士」「小姐」之類的嗎?
宋時歇轉頭看著百里缺,不知道想到什麼,他驀地一笑,忽然給了百里缺一個擁抱:「保重。」
舒相宜連連擺手,被他的客氣嚇到:「您太客氣了,我做的只是分內的事。」
四秒。
郁都很溫和地笑了笑:「多謝你。」
郁都點點頭:「嗯,舒姑娘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即便她知道這份愛是因為百里臨淵從她身上看到了別人的影子,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貪戀這份虛無的愛。
百里臨淵是想要立自己為君后嗎?她怔了很久,不敢猜測百里臨淵究竟是不是在說玩笑話。
舒相宜連聲催促:「別問了,你快看著鏡頭,就是那部手機,快看著它!」
但毫無疑問——百里臨淵從不說玩笑話。
望著百里臨淵的睡顏,花欲語微微出神。
百里臨淵當著眾人之面誇讚她懂事,字裡行間有意扶持她為君后。
花欲語似怒似嗔:「君上又取笑妾身!」
正發著呆,百里臨淵走了進來。
這是她在百里臨淵面前死纏爛打后,百里臨淵特意為她定製的。
上蒼好似能聽到她的話,她這次過來離回去只過了幾個時辰而已。
十二秒。
「等一下,差點忘了一件事,我們還沒有拍結婚照的。」
宋時歇笑彎了眼:「那我便禍害你,普天之下只禍害你一個。」
回到21世紀后,舒相宜不敢耽擱。
寢殿內。
一直到最後一夜,百里臨淵都沒有到場的意思,只派人送了不少賀禮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百里臨淵最寵愛的靈夫人也送上了貴重的賀禮。
舒相宜說:「笑一笑。」
二秒。
花欲語笑了笑,心中篤定他沒有看到自己剛才那番動作:「妾身還能做什麼呢,不就是在等待君上嗎?」
宋時歇一默:「委屈你了。」
「你在後宮欺負別的夫人時,寡人可是一直站在你身後。」
他一眼便瞧見舒相宜的包裹,他看著舒相宜將包裹打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拿出來抖了抖,讓它不至於產生褶皺。
咔嚓!
刀刃緩緩向前移動了一寸,然後她再也動彈不得。
「好。」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為了保住性命才假意迎合。她很厭惡強迫她成為夫人的百里臨淵,她受夠了扮演君上妾身的遊戲,她一直想找機會逃。但可能是弄虛作假的次數太多了,她漸漸開始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宋時歇默了默:「可惜,這裏沒有人見證。」
舒相宜又將那套西服取出來,思考著應該用什麼方式帶過去,是全部穿在身上比較好,還是扛在肩上比較好。
花欲語捂住他的唇,惱道:「妾身才沒有主動欺負過別人,妾身從未主動招惹過她們。明明是她們取笑妾身出身低賤,說妾身不配獲得君上的寵愛。」
舒相宜轉頭:「郁館長有事?」
舒相宜迷惑:「謝我什麼?」
新品婚紗很貴,舒相宜卻眉頭也不皺。婚紗店的店員很驚詫,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買僅會穿一次的婚紗,舒相宜並不打算跟他們解釋,她是想將他們成親時穿過的婚紗妥帖收藏起來。
宋時歇戲謔道:「若是有盜賊來偷,那他便是我們民政局的見證人。」
百里臨淵滿意了,他不在乎她究竟是不是在說真心話。他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那茶水,狀似不經意道:「若是戰事起來了,恐怕寡人會護不住你,之後的日子你切勿到處走動。」
宋時歇一身大紅喜服,洗去易容的他露出只屬於宋時歇的清俊眉眼;百里缺白衣白裳,宛如高嶺之花。
他頓了頓,神態自若道:「日後若是再嫁,應該不難。」
百里臨淵看似體貼關懷的要求,讓舒相宜覺得很是意外。直到很久之後,她才從百里缺的親信口中得知,成婚一事是百里臨淵身旁的靈夫人提出來的,以示百里臨淵對長子百里缺的愛護,靈夫人在百里臨淵面前撒一撒嬌,他便同意了。
於是,舒相宜告訴他自己家鄉的習俗:「在我們那裡,新婚的夫婦會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邀請無數親朋好友來見證這一刻。」
舒相宜問:「你就不怕日後有盜賊,將它挖出來偷走?」
舒相宜笑了笑,低頭玩手指:「與其看你隨便找一個姑娘成親,不如找一個熟悉的。與其看著你
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禍害別人,不如……」
她這輩子,註定要栽在「情」字上。
百里臨淵沉默了一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合上眼:「睡吧。」
年少綺夢,抑或是眼前虛妄的深情。
她撐起身子,輕輕吻在他臉頰上,她低喃:「百里臨淵,如果我說我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可以……不要把我當成別人嗎?」
這疑惑一閃而過,她低頭繼續整理東西。
早知道,他應該提前和破月鎮的舒姓人家打好關係的。
博物館的嬤嬤提到過的,百里缺是在新婚的第二日入宮赴死的。
宋時歇微微皺眉:「什麼結婚照?」
舒相宜搖頭:「我不委屈,這有什麼可委屈的呢?」
這是否意味著,他很信任她呢?
說著,他竟朝舒相宜鄭重地鞠了一躬。
一頓,舒相宜還是忍不住嘆息:「只可惜,小豆子不在。」
花欲語從貼身侍女口中聽聞了這個消息。
本以為會失敗,沒想到他真的喝下了那杯茶。
他忽然回想起那夜與舒相宜談心時未說出口的話——
郁都笑了笑,目光里似乎含著某種深意:「很美。」
舒相宜羞澀地笑,她問宋時歇:「好不好看?」
他定定看著她,神色微妙:「隨便我做什麼表情,你確定?」
六秒。
舒相宜說:「你說得對,反正我可以回到21世紀,大不了……那時候再嫁便是了,反正沒有人知道,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
他調情的話一貫都說得很正經。
一樁樁一件件都按舒相宜早已預知的方向發展。
宋時歇盯住手機,神情有些嚴肅:「然後呢,就看著?」
不料,郁都忽然喊她:「舒姑娘。」
她如此爽快,令宋時歇怔然。
「破月鎮里也有一戶姓舒的人家,那家人很是溫柔和善。家中的大兒子爽朗直率,在前年的時候,開了一家兵器鍛造鋪;小兒子一身書卷氣,整日刻苦念書,想要出人頭地。」
花欲語毫不畏懼地瞪著他:「不帶妾身,君上還想帶哪個?」
舒相宜慌張地擺手:「不用這麼多的。」
郁都彎唇:「我代表全體上下,多謝你。」
舒相宜以為他是感謝自己深夜守護綏國的文物,有一點不好意思:「我好像也沒做什麼,守夜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您付了我工資了。」
宋時歇問:「舉辦婚禮便算是成為夫妻了?」
她故意玩笑道:「誰能搶得了妾身的風頭?」
她把手洗乾淨,然後把手機拿出來,將它擺好位置,光線角度都調整好后,打開相機設置好定時拍照功能,然後拉著宋時歇退遠幾步。
花欲語點頭,順著他說:「當然,妾身當然願意。」
舒相宜抿了抿嘴唇,郁都館長對她很好,她不想對他撒謊,只是很輕地點點頭:「對。」
宋時歇抬眉和_圖_書:「為什麼要笑?」
在即將踏入王宮之際,宋時歇站定在宮門外凝望著天際微微出神。
花欲語把茶杯擱下,撐起腦袋疑惑道:「戰事怎會起來?您不是已經決定要投降了嗎,都遞了消息給皇朝了。」
舒相宜厚著臉皮承認:「那當然。」
百里缺愣怔之餘,淡笑著回抱住他:「多謝你。」
郁都打量了一會兒:「婚紗?」
次日,宋時歇將此事告訴了百里缺。不知道他是如何解釋為何選擇同舒相宜成親的,總之,百里缺在沉默了很久后,同意了。
花欲語心頭一動,她探出身子將床邊放溫的茶水遞到百里臨淵唇邊:「妾身現在不是正陪在君上身邊嗎?」
百里臨淵為人謹慎,只吃信任之人遞上前的吃食。但他一直很寵愛她,於是她便大著膽子在茶水裡下了使人深度昏睡的葯。
舒相宜朝他微微頷首,客客氣氣地道:「公子慢走。」
舒相宜將那婚紗小心取了出來,她將身上的大紅喜服脫下來,然後換上了那潔白無瑕的婚紗。她手指微微發顫,心情澎湃難以抑制。她整理好頭紗,在鏡子里確認妝容無誤外,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
舒相宜搖頭:「當然不是,在婚禮之前,要拿著戶口本去民政局領結婚證的,還得交錢呢。」
宋時歇挑眉:「我偏想給這麼多。」
一秒。
埋完金子,舒相宜忽然想起一樁重要的事情。
明天……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明天宋時歇便會扮成百里缺的樣子,替他送死。
舒相宜拿起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笑道:「很好看是不是?」
百里缺定了定神,他望了一眼目光一動不動的宋時歇,心中長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百里臨淵捏住她的下巴,眼眸一黯:「告訴寡人。」
花欲語咯咯笑個不停,想象著舒相宜穿喜服的模樣,有些憧憬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衷心的祝福。
她跑了無數家婚紗店,終於在傍晚即將關門的時候,買到了一身從沒有人穿過的漂亮的婚紗和一套帥氣的西服。
她將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公子缺大婚三日,君上為什麼不去看一看公子缺的婚禮,難道不想知道您的兒媳婦長什麼樣子嗎?」
他們心照不宣地絕口不提明日之事。
那時的他覺得造化弄人,可能連自己都無暇顧及,不敢連累他最心愛的姑娘,只能選擇沉默。
花欲語恢復了神情,她主動迎上去挽住百里臨淵的胳膊,大胆地親了下他的側臉:「君上走路怎麼都沒個聲,害妾身嚇了一大跳。」
花欲語在床底摸索了一番,摸出一把銀制的小刀來,然後緩慢地將刀刃對準了百里臨淵的心口,他睡得很沉。
現在能以這種形式光明正大地迎娶她。
聽見門開的聲音,宋時歇和百里缺同時回頭。和*圖*書
穿越之前,她心中祈禱著不要出差錯,她必須趕在初五的祭天大典之前返回綏國。
別院終於恢復了平靜。
然後轉身離去了。
他能猜到花欲語對他的心思,花欲語何嘗猜不到他對舒相宜的心思?
他很輕地念出一個稱呼。
花欲語思量著那番話,反覆查看床底下,又試了試床頭邊茶水的溫度,心中惶惶不安。
百里臨淵露出一個很寡淡的笑,他深深凝望著花欲語,似是要望進她心裏:「既然如此,夫人可願一直陪伴在寡人身邊?」
這世上,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他在我們心裏。」宋時歇說。
百里缺再度望向扶門而立的舒相宜。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勝雪,貼身的裙子將她周身每一處起伏都恰到好處地展露無遺,隨風而動的裙擺在月色下熠熠發光。
舒相宜說:「這是我們那裡舉辦婚禮的時候穿的,既然我們成親了,自然兩邊的流程都得走一次。你們這裏流程煩瑣,忙了整整三日了,若是你覺得累的話——」
輕而薄的頭紗披散在肩頭,襯得她的雙眼甜美又溫柔,他甚至能看出她難以掩飾的情意——對宋時歇的情意。
只需狠下心來動手,她就可以用這把小刀無知無覺地殺掉百里臨淵。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挽救宋時歇的性命。
他死而無憾。
舒相宜望著郁都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
望著百里臨淵的睡顏,她忽然猶豫了,她忽然有些捨不得動手。
百里臨淵輕嗤:「低賤又如何,她們再高貴也踩不到你頭上來。」
心中卻清楚,她是因為受到百里臨淵寵愛,才會被他捧在手心裏,其他不受寵愛的人只能逆來順受。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再受寵愛了呢?
舒相宜毫不猶豫便點頭答應:「好啊。」
「你就如此篤定,寡人若是去,定會帶上你?」
百里臨淵淡道:「寡人想看一看夫人獨自一人,會做什麼?」
九秒。
舒相宜臉一紅:「我又沒結過婚,我怎麼知道?」
宋時歇思忖了一陣,道:「事到如今,真正的公子缺有許多事情要提前部署,即便真有心愛之人,也無暇成婚,唯一的法子便是我來替他成婚。左右我每天扮成他的模樣入宮,也不差成婚這一樁。」
舒相宜挽住他的胳膊:「那……隨便你做什麼表情好了,開心一點就行。」
郁都便不再過問了,只道:「恭喜了。」
「沒關係,不需要別人見證,我們有天地為證,明月為證,蟲魚鳥獸為證。你瞧,目之所及,都在祝福我們。」院子里擺滿了蠟燭和鮮花,大紅色的綢緞、大紅色的燈籠與月光交相輝映。
整個綏國都將見證假百里缺與假百里夫人的喜事,這也算是給百姓們一點安慰了,他們最尊崇之人沒有至死都孑然一身。
郁都說:「不論是守夜還是別的什麼,總之,感謝和_圖_書你為綏國做的一切。」
宋時歇一本正經地問:「交多少錢?」
包括——
「謝謝您。」
百里臨淵睨她:「是你想去看熱鬧吧?」
宋時歇不動,深深望著她:「很美。」
靈夫人並沒有子嗣,此舉令群臣嘩然。
花欲語有理有據:「妾身從沒有見過這麼盛大的婚禮。」
舒相宜說:「我確定,你快一點,馬上要拍了……」
舒相宜笑道:「反正,你是假的百里缺。」
閉館時間剛剛過去,清潔人員打掃完衛生便回家了。郁都有潔癖,不厭其煩地拿著抹布擦拭已經擦過無數遍的玻璃櫃。
婚禮舉辦得突然,作為君上的長子,必然不能太簡陋。
這一幕,他永生難忘。
她之前一直沒注意過,郁都為什麼一直稱呼她為「姑娘」?這實在是個很老舊的稱呼。
百里臨淵輕哼一聲:「那倒也是,潑辣的女人總是能吸引眼球。」
舒相宜撲哧一笑,索性幫著宋時歇一起挖:「真是便宜他了,平白無故得到這麼一大筆錢。」
花欲語笑:「君上待妾身真好。」
十一秒。
他們同時沉默,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艷,彷彿呼吸也停止。
舒相宜這會兒才覺得羞澀,她別開眼:「嗯,你們這兒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序煩瑣。我們那兒沒這麼多規矩,我們自由戀愛,想同誰在一起,便同誰在一起。所以你盡可放心,省去了向我家提親的步驟。」
宋時歇將以百里缺的名義,與舒相宜成親。
「哦。」宋時歇頷首,他又進屋了一趟,再度出來時,他手中多了一袋黃燦燦的金子,「這些夠不夠?」
百里臨淵的吩咐,百里缺自然要聽從,只是,舒相宜並未見到百里缺有心愛之人,他似乎也毫無娶妻的意向。
百里臨淵低笑:「你就不擔心寡人盛裝打扮的兒媳婦,搶了你的風頭?」
舒相宜一本正經地開玩笑:「保全了王都的姑娘們,不讓她們成為寡婦,我可真是做了樁大好事了。」
頓了頓,他問:「你帶婚紗來做什麼?可是要結婚了?」
宋時歇翹了翹嘴角,抬眸含笑瞥她:「你可願意同我成親?這樁婚事只是假的,並且你最終會回到屬於你的時代生活。」
畫面定格。
八秒。
這裏本就在王都最偏僻的地方,祝賀之人散去后,格外靜謐。
他明白花欲語拐彎抹角的意圖,她之所以提議讓百里缺在以身殉天之前成親,是想送給他們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舒相宜呆了呆,不由自主地望著他:「那你打算和……」
等宋時歇換好西服出來,舒相宜忍不住自誇:「我眼光真好,這套西服果然特別適合你。若是你到了我們那裡,肯定能迷倒無數小姑娘。」
天造地設,不能再般配了。
他找來一把小鏟,將土地挖開:「既然我們這裏沒有你說的民政局,那便交給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