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噢,你為何戴著手套穿越田野?」

「我一直在考慮應該怎麼做,最初我一心想殺掉他,從那時起,我就一個人在圖書館裏偷偷研讀犯罪學。後來我不只一次發現,那些書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就拿艾蜜的房門來說吧,我把她床頭的藥瓶掉換之後,就從外面用鐵鉗把門反鎖。她打鼾打得太厲害了,真討厭!」她頓了頓。「我想想看,我說到什麼地方了?」
「好吧,再見了,親愛的。」
「戈登.拉格居然敢甩了我——溫弗利上校的女兒!我發誓一定要報復!我常一連幾天徹夜難眠,始終想著這件事。後來我家越來越窮,結果連房子都不得不賣掉,沒想到卻被他買了下來!他還自以為給了我多大恩惠似的,替我在我的舊居弄了份管理圖書的工作。那時候我真是恨透他了!但是我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在這方面我們從小就接受良好的家教,我一向認為這就是一個人有沒有教養的區別。」
「我寧可讓你留下來。」
「你太好了,溫弗利小姐,但我實在不想喝。」
布莉姬培養出來的能耐——充當最佳聽眾,這也是費菲德勳爵對她著迷的原因——此刻相當派得上用場。荷諾亞.溫弗利也許是個殺人狂,不過卻也像普通人一樣愛自誇。布莉姬很擅長跟這種人打交道,她依舊用那種昏昏欲睡的聲音說:
她微笑著俯身看著布莉姬,眼裏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手中的刀也在閃閃發光。
布莉姬喜歡的是一種烈性、以杜松子酒為基底調配而成的雞尾酒,不過她相信在溫弗利小姐家裏是不可能有這種飲料的。布莉姬很不喜歡喝茶,喝完後腸胃常會很不舒服,但是溫弗利小姐卻堅持她年輕的客人需要喝茶。她匆匆忙忙走出客廳,大約五分鐘後,便笑容滿面地端來一個茶盤,上面放著兩個精緻的德勒斯登瓷杯,裏面盛裝著清香四溢、冒發熱氣的茶水。
布莉姬問:
「是正宗的拉普山小種紅茶。」溫弗利小姐頗為得意地說。
溫弗利小姐注意到了,便對她說:
「對,對,也許你說對了。」
「對,他想馬上跟我談談。」
布莉姬用盡她年輕人的氣力往上一跳,像隻山貓似的撲在那個女人身上,把她撞倒在地,抓住她的右腕。
「我覺得布莉姬的危險最大,因為她拒絕跟他結婚,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也許他會先解決掉布莉姬之後,再把矛頭指向你。總之,我想他一定會先對付布莉姬。」
她咯咯地笑著,笑聲非常恐怖……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瞳孔也詭異地放大了。
「不知道陸加多久會到?」
可是她警告得太遲了,布莉姬的手已經撐住了牠的痛耳,老呸對她嗚嗚怒叫,好像尊嚴受到侵犯似的憤憤走開了。
「陸加和我會同心協力處理這件事。」
溫弗利小姐喃喃道:
「你也一樣,親愛的陸加.」
「你真勇敢,布莉姬,我真佩服你。」
「你說你本來想殺掉他。」
溫弗利小姐屋裏平靜的氣氛,和剛才車裏那種緊張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好像,好像很高興似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還說:『原來你也看出來了!』我可以說,他覺得很自豪。」
這把摩爾式利刃十分鋒利。
陸加生氣地說:
「那當然,他完全瘋了。」
「我到底怎麼啦……我覺得好奇怪,好奇怪喔。」
「我當然想過有這種可能,也盡量小心。不過我想戈登不會認為我對他構成真正的威脅。」
布莉姬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你累和-圖-書了,親愛的,最好去床上躺著。不,吃午飯前睡覺也許不太好,我想拿些舊衣服送給附近的一個女人,從麥田那邊散步過去還不算遠,你願不願意一起去?剛好可以趕回來吃午飯。」
溫弗利小姐邊走邊饒有興味地聊些鄉間小事。她們穿過兩片麥田,一條崎嶇不平的小巷,然後走上一條通向小灌木林的小徑。天氣很熱,布莉姬覺得走在樹蔭下很舒服,溫弗利小姐建議不妨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不會,不會,我想大概會送他去布羅德穆爾精神病院。」
「那是因為你有……鬼才。」
布莉姬輕聲說:
溫弗利小姐不安地說:
溫弗利小姐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布莉姬噘著嘴說:
「今天實在很悶熱,讓人透不過氣來,你說是不是?我想等一下或許會打雷。」
「你很聰明,你太聰明了!你知道,這東西就是對他最不利的證據,別人會在這兒發現你被這把刀——他的刀——殺死,刀子上還有他的指紋!我今天早上要求看這把刀的方式很聰明吧!後來我趁你們上樓時,偷偷用手帕將刀子包起來放進口袋。真是太容易了!不過這件事本來就很容易,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溫弗利連忙表示同意。
溫弗利小姐歎了口氣說:
「布莉姬,親愛的,答應我,別幹任何傻事。」
「小姐,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枕頭套?」
布莉姬有點想睡,便默然接受她的建議靠在土坡上。她半閉著眼睛,腦中忽然想起幾句詩:
她的臉色變得黯淡起來。
「親愛的,你的房間還沒有完全準備好,艾茉莉正在收拾。你知道我打算做什麼?給你泡杯好茶。經過這麼多心煩意亂的事,你一定需要喝杯好茶。」
「你知道,菲茨威廉先生,當時你對他絲毫未曾起疑,萬一戈登.費菲德真的知道你此行目的就是調查這件事,那就……不太安全了。而且那條小路很僻靜,任何不測都有可能會發生!」
老呸翹起尾巴,更加賣力地叫著,布莉姬抓抓牠的耳朵,又說:
「你是說,如果戈登懷疑我知道他是殺人兇手,可能會想辦法除掉我?」
可是這當然和她眼前的情形不吻合,溫弗利小姐並不胖。於是布莉姬把詩改成:
噢,沒有人愛的白胖女人。
她承認了,並且微笑道:
「你很睏了,對嗎?」
「要不要擦點碘酒?」
「我一旦安全離開虎穴之後,就會從鈴鐺與小丑旅館打電話給你。」
「沒錯,我從小就很聰明,可是家裏的人什麼事都不讓我做,要我整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後來戈登——原先他只不過是個普通鞋匠的兒子,可是野心勃勃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出人頭地,但是他居然把我甩了,把我甩了!僅僅就為了小鳥那樁可笑的事!」
「你甚至還警告過他,對不對?」
「你是說列薇娜.平克頓的事?」
溫弗利小姐抬頭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某種奇特的東西,那使陸加想起不久前見過的某人或某事,他努力地回憶著,但卻一時不能確定是何人何事。
「噢,沒有人愛的灰瘦女人……」
「不,我寧可跟你一起去。」
布莉姬馬上說:
陸加說:
「難道你自己從來沒有害怕過嗎?」
布莉姬裝作被藥物麻醉了似的,仍然用那種混濁低沉的聲音說:
布莉姬勉強地笑了笑,因為她不喜歡中國茶更甚於印度茶。
布莉姬喃喃自語著,這次她的聲音中顯然帶著一絲擔憂:
這時,那笨手笨腳、患有甲狀腺腫的矮小女佣艾茉莉走到門口說:
「說真的,溫弗利小姐,你真的覺得我有危險嗎?就像電影上常見的,你認為費菲德勳爵真的會千方百和圖書計設法除掉我?」
荷諾亞.溫弗利嚇了一大跳,一時跌坐在地上。可是楞了一會兒之後,她也馬上開始反撲。照理說,兩個人的體力天差地別:布莉姬年輕健康,肌肉鍛練得很結實;而荷諾亞.溫弗利的體格卻相當瘦弱。
「別擔心,親愛的,我相信菲茨威廉先生一定會照顧自己的。」
溫弗利小姐微微脹紅著臉說:
「這整件事實在太有意思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把湯米從窗台上推下去的時候,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他根本沒想到……」她表情神秘地靠近布莉姬說:「人其實愚蠢得很,不過我以前從來沒有發現。」
溫弗利小姐報以淑女般的微微一笑,用驕傲得可怕的聲音說:
「哦,對,陸加很堅強。」
溫弗利小姐用懷疑的口氣說:
溫弗利小姐微笑著,那不是善意的微笑,她的微笑非常狡猾,根本不像是人的笑容。布莉姬想:「她真像山羊,我的天,太像了!山羊一向象徵邪惡,我現在才知道是為什麼。我猜對了,我的胡思亂想居然對了!女人受輕視所引起的憤怒實在是無與倫比,一切都是由此引起的。」
「我想戈登一定不相信我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
「他怎麼說呢?」
「你似乎很有信心,親愛的。嗯,也許你說得對。」
可是,漸漸地,這個瘋女人開始佔了上風。布莉姬不禁大喊:
溫弗利小姐點點頭:
「我的天,老呸一定很喜歡你吧,對不對?牠通常對人很冷淡。小心牠的耳朵,親愛的。牠最近有一隻耳朵一直在痛。」
溫弗利小姐對布莉姬接受她的邀請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不過她馬上表現出很好客的樣子,表示她的遲疑並非因為不喜歡這個女孩,而是另有原因。
「也許吧。」
溫弗利小姐輕輕點點頭,布莉姬從幾近緊閉的眼縫裏偷瞄這個老女人,心想:「無論如何,我不至於會輸給她,我的肌肉蠻結實的,而她只不過是個瘦弱的老太婆。不過我必須讓她把事情經過說出來。對!一定要讓她說出來。」
她看看布莉姬,後者正皺眉望著地毯。
「這是為你準備的刀,布莉姬,給你的!你知道,我一直恨死你了。」
陸加突然說:
布莉姬把話筒放好,又把電話內容告訴溫弗利小姐。然後她打了個呵欠,覺得很疲倦,剛才那陣興奮感已蕩然無存。
「沒關係,你就吃過午飯再拿來好了,到時候順便把他的看法告訴我。」
「別像媽媽跟著小孩那樣跟著我,布莉姬!我不要你保護我。」
「我開車去莊園把你的行李取回來,布莉姬.」
她頓了頓,又發出那種可怕的咯咯輕笑。
這時溫弗利小姐回來了,喊道:
溫弗利小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布莉姬說:
溫弗利小姐打斷她的思緒,說:
「我現在真有點傻氣,這種事讓人太緊張了。」
「喂,布莉姬嗎?我在鈴鐺與小丑旅館,你的行李能不能午飯後再送去?因為巴鬥來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陸加說:
陸加說:
「你很睏了,親愛的,對嗎?」
「不用了,沒事,不用大驚小怪。」
「不過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我已經通知了警方,僅此而已,他們一定會認真調查這件事。不過你要知道,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證據實在太少了。」
布莉姬說:
「為什麼?」
溫弗利小姐溫和地說:
老呸接受布莉姬的道歉之後,縱身跳上窗台,趴在她肩上有點不自然地喵喵叫著。
溫弗利小姐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說:
溫弗利小姐匆匆走出去,布莉姬趕緊把茶往窗外一倒,差點燙著待在窗外花壇上的老呸。
「陸加救命,救命!」
「對。」
「我真希望你出國去,現在走,馬上就走,和圖書布莉姬。」
「這倒是真的。」布莉姬說。
溫弗利想了想,然後說:
「除掉亨伯比醫生一定比較困難吧。」
布莉姬覺得有點恐怖。她必須拖延時間……對,而且必須要讓這個女人——這個沒人愛的灰瘦女人——說出事實真相。應該不會太困難才是,因為她必定會想盡情炫耀她的得意之作,而她唯一的傾訴對象就是像布莉姬這種就快永遠閉嘴的人。布莉姬用模糊濁重的聲音問:
噢,沒有人愛的灰瘦女人
陸加用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正色說:
「布莉姬,我真的覺得大白天在車子裏不會有什麼危險。」
「親愛的,別太緊張了!就連最熟練的殺人犯也要花點時間來擬定計劃。我想至少這一兩天我們還很安全。巴鬥主任今天就會從倫敦過來,他來了之後,費菲德的一舉一動將會受到嚴密的監視。」
「那是……什麼……刀子?」
「我也去。」
「可是你怎麼有辦法每次都成功呢?我真不明白。」
布莉姬說:
「就因為我要嫁給戈登.費菲德?」
陸加說:
溫弗利小姐大笑起來。她笑得很恐怖、很柔和,還很有節奏感、很文雅,而且相當冷酷。她說:
陸加率直地問:
布莉姬突然感性地低聲說:
「有一天晚上,溫弗利小姐保護我回家.溫弗利小姐,沒錯吧。你當時的確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對了,對了!這件事計劃得太天衣無縫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布莉姬望著她,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免得打斷她的話。
「真漂亮!」布莉姬撫摸著牠的背說道。
「對,我的確向他暗示過,我說那些觸怒他的人竟然很快就死於非命,真是奇怪。」
「我剛才說過,我看過許多有關犯罪的書,因此在選擇替死鬼時非常小心,起初沒有什麼人起疑。你知道,」她壓低了聲音,「我覺得殺人挺好玩的,麗迪雅.霍頓那個討厭的女人,對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有一次竟然說我是老處女。戈登跟她吵架的時候,我非常高興,我想,把她除掉,正好一箭雙鵰。真好玩,我坐在她床邊把砒霜偷偷加進她的茶裏,然後走出去告訴護士,說霍頓太太抱怨費菲德勳爵送的葡萄有苦味!可是那個笨護士竟然沒有告訴別人,真是太可惜了。
可是有一點卻出乎布莉姬的意料——荷諾亞瘋了。瘋子的力量是很大的,她像魔鬼似的打鬥,而她那種瘋狂的力量更勝過布莉姬.兩人你來我柱,扭成一團,布莉姬拼命想奪下她的刀子,但她死命抓住不放。
「我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布莉姬說。
「我不走。」
「親愛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想也許我內心深處早就這麼想了,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否定這種看法。你知道,我實在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所以一直在欺騙自己說那只是胡思亂想。」
「殺她也非常容易,她站在白廳街的安全島上,我就在她的身後,可是她卻沒有發現我。有一輛大轎車駛過,我竭盡全力推了她一把,我很有勁!於是她當場就被這輛車子壓死。我告訴我身邊那個女人,說我看到那輛車子的車號,然後把戈登那輛勞斯萊斯車的號碼告訴她。我希望她會告訴警方。幸運的是,那輛車沒有停下來,我懷疑是司機偷開主人的車子出來兜風。沒錯,這一次我很幸運,我的運氣一向都很好。那天他和里維斯爭吵的那一幕,陸加.菲茨威廉正好可以作證。我一直引導他往這個方面想,真有意思!奇怪的是,要他對戈登起疑心還真難,不過里維斯一死,他就一定會懷疑戈登了,他一定會!現在……好啦,我要漂漂亮亮地了結這件事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https://m.hetubook•com•com,布莉姬快步走過去拿起話筒,是陸加的聲音:
「既然你那麼客氣,我覺得布莉姬還是暫時留在你這兒最好,溫弗利小姐。我打算住進鈴鐺與小丑旅館。我寧可把布莉姬留在我身邊,而不希望她進城去住,畢竟那裏也出過事。」
噢,你為何戴著手套穿越田野?
「溫弗利小姐,你知道戈登是殺人兇手有……有多久了?」
溫弗利小姐說:
但是布莉姬還需要知道得更多,這也很簡單,這些年來她擔任秘書時就學會了這套本事,沉著地鼓勵老闆多談自己。現在,她眼前這個女人很想一吐為快,迫不及待地想吹噓自己有多聰明,於是布莉姬又喃喃道:
可是沒有人來救她,這裏只有她和荷諾亞.溫弗利兩個人。她用盡全力猛扭另外一個女人的手腕,最後終於聽到刀手掉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荷諾亞.溫弗利的兩隻手瘋狂地掐住她的脖子,她咳嗆著發出最後一次呼救聲……
「我已經有準備了。」
陸加說:
「你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安不安全主要在於有沒有人想殺他?」

溫弗利小姐似乎有點失望,布莉姬覺得自己有點失禮,又急忙說:

「好吧,我現在已經知道眼前的危險,」陸加嚴肅地說,「我保證不會讓他偷襲得逞。」
「我真的好睏,好奇怪喔,我為什麼會這麼想睡!」
陸加說:

溫弗利小姐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
「戈登甩掉了我,現在卻娶你做老婆。我這輩子一直很失望,我一無所有,有一無所……」
她送他到門口。陸加說:
「蘇格蘭警場的刑事主任?」
她又閉上眼睛,盡力裝出很自然、昏昏欲睡的聲音說:
溫弗利小姐又繼續輕聲說:
噢,你為何戴著手套穿越田野?
布莉姬又想起那句詩。
她站起身走向布莉姬,一邊輕聲地說:
這次布莉姬確信並未錯認她的語意,同時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並立刻對自己的愚鈍感到生氣。她曾經懷疑過事實的真相,可是也僅止於懷疑而已。她曾經打算私下悄悄加以證實,只是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到暗算。她覺得自己一直把內心的懷疑隱藏得很深,也從來沒有想到有人會這麼快就打定主意。傻瓜!十足的傻瓜!她突然想到:「那杯茶……對了,茶裏一定放了什麼東西,她不知道我根本沒喝,我的機會來了,我一定要假裝喝了茶。那杯茶裏有什麼東西?毒藥?或者只是安眠藥?她以為我一定很睏……對了,顯然就是這麼回事。」
「一點也沒錯,我們只能依賴所謂『文明人的善意』了。」

溫弗利小姐歎口氣說:
「別忘了,他很狡猾,比你想像的狡猾多了。他確實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
布莉姬欣然同意,她們從後門出去。溫弗利小姐戴了頂草帽,有趣的是,她還戴了手套。布莉姬想。「也許我們要去龐德街吧。」
「對,可是那太便宜他了,難消我心頭之恨,我一定要讓他覺得比死還難受。後來我終於想出這個辦法:讓他為別人犯下的罪行而受到懲罰,我要使他成為殺人兇手!讓他為我犯下的罪行被絞死,或是讓人們覺得他發瘋了,判處他終身監禁,這樣更好。」
溫弗利小姐迅速地環顧四周,這個地方非常偏僻,離村子很遠,即使大叫,也沒人聽得見,附近也沒有房舍。溫弗利小姐開始在她的包裏裏摸索著,那個包裏本來應該是包舊衣服的,沒錯,包裝紙裂開了,露出一件柔軟的羊毛外套,可是那雙戴手套的手仍然繼續摸索著。
溫弗利小姐說:
「噢,太容易了!只https://m.hetubook.com.com要精心策劃一下就行了!艾蜜被亞許莊園解雇之後,我馬上雇用了她。我覺得使用帽漆這一招實在很高明,而且房間從裏面反鎖上,我就更不用擔心了。不過當然啦,我本來就一直很安全,別人根本不會懷疑我,因為我沒有殺人動機。既然沒有殺人動機,別人當然不會懷疑你是殺人兇手。卡特也輕而易舉地被我解決了,他一個人在霧中踉蹌地走著,我在小橋中央趕上他,隨手一推就把他幹掉了。告訴你,我其實很強壯。」
「不過,你實在太聰明了。」
布莉姬想起自己也曾經輕蔑地對陸加說:「戈登他什麼事都相信!」容易嗎?真是太容易了!可憐、傲慢而又耳根子軟的戈登小矮子。
「噢,我的天,牠有沒有抓傷你?」溫弗利小姐喊道。
布莉姬回到客廳時,溫弗利小姐正像一個溫和的老小姐那樣忙碌著。
「那我就放心了。」
「好,一定喔。」
「噢,你為什麼戴著手套穿過田野?」
「換了你也會這麼做。」
「乖貓咪!」
他用力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跳上車子,就開走了。
陸加呻|吟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男人很勇敢,」溫弗利小姐說,「可是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容易上當受騙。」
她的聲音很溫和、很平常,但話裏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東西,讓布莉姬倏地睜開眼睛。
「是啊,他的確瘋了,不可能有別的解釋。他對自己的行為不負任何責任。」她一隻手拉著陸加的手臂,「他們不會絞死他,對不對,菲茨威廉先生。」
「其實一切都沒有問題,我們可以退出這幕鬧劇了。」
「後來我就一發不可收拾。只要一聽到戈登和什麼人結怨,我就馬上安排那個人發生意外,真是太容易了!他真是個笨蛋,笨得令人難以置信!我讓他相信他有某種天賦異稟,以為任何跟他唱反調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他居然那麼容易上當。可憐的戈登,他什麼事都相信,真是太容易上當受騙了!」
「對,那次能成功真是奇怪。當然,也可能會失敗。那一陣子,戈登喋喋不休地跟每個人談起他在魏勒曼.克賴茨研究室參觀的事。我想,只要能設法讓人把他那次行程和之後發生的事聯想在一起就好了。老呸的耳朵很髒,流出很多膿,我想辦法用剪刀戳傷亨伯比醫生的手,然後裝出很難過的樣子,堅持要替他包紮傷口,他不知道我使用的紗布已經沾有老呸耳朵上的病毒。當然,也許不會成功,我只是碰運氣而已。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當時我非常高興,尤其老呸又是列薇娜的貓。」
「沒什麼大不了的。」布莉姬舔舔手背上那條長長的抓痕說。
「列薇娜.平克頓!她居然猜到是怎麼回事!湯米的屍體是她發現的;後來戈登跟亨伯比醫生吵架時,她捕捉到我看著亨伯比的眼神。當時我一時大意,正在思索該怎樣解決亨伯比,卻被她發現了!我一回頭,發現她在看我,並知道我的秘密了。我發現她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雖然她無法證明什麼,我還是很擔心,萬一有人相信她,那就糟了。我想蘇格蘭警場可能會相信她的話,也斷定她那天要去那裏,於是就搭乘同一班火車跟蹤她。
她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像是在摔斷什麼東西似的,布莉姬又感到一陣懼怖之情。
最後,包裏打開,溫弗利小姐終於謹慎地抽出一把刀,她很小心地拿著,免得擦拭掉刀上原有的指紋——今晨在亞許莊園的客廳裏,費菲德勳爵曾用他那雙短胖的手摸過這把刀。
「對了……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戴手套?」
只見溫弗利小姐正俯身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她,溫弗利輕輕舔著嘴唇,又一次問道:
「對,你一定會說,任何人住在擁擠的城市裏都很安全,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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