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親愛的路克萊西婭.波爾加,」他懇求道,「寬恕我們所有人吧。」
「這事真是少見,」雷諾大聲說,放棄了開門的嘗試,轉過身來面對大家。「好像有什麼地方卡住了。」
「我——我——」露西婭開始說,但接著有點猶豫地站起來,突然轉身迅速走向通往大廳的門。她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打不開。
「你是什麼意思?」在露西婭的聲音裡面能聽到一絲恐慌。
放下手裡的兩個試管,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個。「哦,看這裡——」他接下來非常緩慢的,故意用拖長了的語調說話,「看,這是天仙子鹼溴氫酸鹽,一百分之一格蘭。聽起來並不怎麼厲害,是不是?但我敢保證,你僅僅需要吞下這個試管裡每一片的一半,然後——」他做了一個手勢。「那將是毫無痛苦——一點也沒有。只是一種快速的徹底的無夢的睡眠,但是你將永遠也不會醒來。」他朝露西婭走過去,把試管遞向她,好像要讓她來檢驗一下似的。他的臉上帶著笑容,但眼中並沒有。
「是的,先生,」特德韋爾回答道,當他出門的時候。
卡洛琳.阿莫里急忙站起來,走向卡瑞里醫生,「它們並非真的是毒藥,不是嗎,醫生?我的意思是,它們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對吧?」她接著說道:「那個盒子在這所房子裡已經有很多年了,我敢肯定它是無害的,不是嗎?」
「您叫我,克勞德爵士?」
「非常樂意,阿莫里小姐,」秘書回答到。「請等一會兒,我先把咖啡送給克勞德爵士。」
理查.阿莫里對著他父親,冷冷地詢問道:「我們可以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非常好,特德韋爾,」克勞德爵士說。「你現在可以鎖門了。」
她突然停住了,環顧四周,這時通往書房的門開了,愛德華.雷諾回來了。雷諾走到咖啡桌旁邊並拿起了一杯咖啡,這時露西婭在長椅上換了一下位置,移到了椅子的一端。理查已經心情不安地踱到了壁爐旁,朝著沒有點火的壁爐裡面目不轉睛地看著。
「我會解釋的,」克勞德爵士回答道。「請安靜地聽我說,你們所有的人。首先,正像你們所意識的那樣,這兩扇門——」他對著那兩扇圖書室通往大廳的門做了個手勢,「被從外面鎖起來了。從我書房隔壁,沒有別的方式出來,除非通過這間房間。這間房間的法國式窗戶鎖著。」他把椅子轉向卡洛琳,好像在做注解式地解釋道,「鎖上了,實際上,是用我的一種專門裝置,我的家人知道,但他們並不知www•hetubook.com•com道怎樣固定它。」再次轉向所有人,他繼續說道,「這個地方是個捕鼠陷阱。」他看了看錶。「現在差十分九點。在九點過幾分後,捕鼠人將會到來。」
「總能有辦法弄到錢的,」理查冷冷地道。
雷諾不情願地把咖啡杯交給了他。理查轉過身來,停頓了一小會兒,就走向克勞德爵士的書房。芭芭拉和愛德華.雷諾,先是把留聲機上的唱片翻了一面,然後就抱著開始跳起華爾滋來。卡瑞里醫生面帶笑容著看了他們一小會兒,然後走向露西婭。她面帶沮喪,仍然坐在長椅上。
「我開不了這扇門,」露西婭重複道。
芭芭拉和雷諾停止了跳舞,走到門邊。理查.阿莫里走到留聲機旁把它關掉,然後也走到他們旁邊。他們擰了擰門把手試圖把門打開,但是沒有成功。阿莫里小姐看著他們,這時她已經醒了。卡瑞里醫生站在書架旁,也看著他們。
露西婭緊盯著試管,好像被它給迷住了。她伸出手,以一種聽起來像被催眠了的語調說話。「一種迅速的徹底的無夢睡眠——」她低語著,去拿那個試管。
這時沒有人注意到克勞德爵士出現在他的書房門口,手裡拿著咖啡杯。他站了一小會兒,看著他們圍著通往大廳的門。
「我建議所有人都坐下來,」克勞德爵士對椅子做了個手勢,繼續說道。
克勞德爵士的聲音傳了過來,使他們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哦,不是卡住了。門被鎖了。從外面鎖的。」
卡瑞里對她說,「非常感謝阿莫里小姐允許我加入你們度過這個週末。」
露西婭吃驚地看著他。「理查,」她輕輕地說,「你真的想那樣嗎?我們可以一起從這裡離開?但是我想你說過了——是嗎?——可這錢是從哪裡來呢?」
「答案令人滿意嗎?」
露西婭的聲音甚至更低,幾乎就是耳語,她失望地說,「您難道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這時左邊的門開了,特德韋爾走進來。
正當雷諾猶豫不決時,理查.阿莫里走進來。「您會最終向她投降的,雷諾,」他建議道。「每個人最終都投降了。把咖啡給我吧。讓我拿去給我父親。」
芭芭拉在獨自嘗試性地跳了一會兒狐步舞後,看著她的堂兄弟理查,好像在考慮是否邀請他跳舞。但是,顯然這一舉動被理查毫無表情的面容給阻止了,她轉向了雷諾。「想跳舞嗎?雷諾先生?」
「一位偵探。」這位著名的科學家喝了口咖啡,冷冷的解釋道。
「特德韋爾正照著我的吩咐在做,m.hetubook.com.com卡洛琳,」克勞德爵士很快就打斷了她的話。
「哦,別開玩笑,卡洛琳姑姑。聽漢德爾的慢曲我們可不可能高興起來,」芭芭拉抗議道。「這裡有一些義大利歌劇,如果你們堅持要聽古典樂曲的話。過來,卡瑞里醫生,這是你的國家的。過來幫忙我們挑一個。」
「你那樣說可不能讓我高興,」露西婭回答道。「那僅僅告訴我你還是不信任我——你認為你必須買到我的愛,用——」
卡瑞里先是四下看了看,這時理查.阿莫里正忙於收拾藥品,愛德華.雷諾和芭芭拉還在房間的前端跳著華爾滋,而卡洛琳.阿莫里好像正打著盹。卡瑞里移到椅子前面,坐到露西婭旁,低聲快速地說道,「您按照我說的做了?」
「您按我說的做了沒有?」卡瑞里堅持問。
「那麼你已經叫車去接火車了?」
「是的,特德韋爾。你撥了那個我給你的電話了嗎?」
卡瑞里醫生拿著裝糖的小碗走向阿莫里小姐。她搖了搖頭表示不要,卡瑞里就把碗放回咖啡托盤內。理查.阿莫里放下咖啡,從桌上拿起一本雜誌開始翻起來,這時他的姑媽開始繼續講她的波爾加的故事。「是的,我過去常做的可怕的惡夢,」阿莫里小姐說。「我在一個擠滿了大人的房間裡,就我一個小孩,他們所有人都用精緻的高腳杯喝著酒。這時,這個迷人的女人,現在我想起來了,她確實看起來長得很像你,親愛的露西婭——走近我,硬要把一個高腳杯給我。不知為什麼,從她笑的樣子,我覺得我不應該喝它,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拒絕。她好像對我催眠了,我喝了,然後我開始覺得我的喉嚨有一種可怕的像在燃燒的感覺,我掙扎著不能呼吸。然後,當然,我就醒過來了。」
「這門壞了,」她大聲說,轉過來面對其他人。「我開不了。」
「我是說,」她丈夫道,「當一個男人像我關心你這樣關心一位女士時,他將會做一切事情。一切!」
「我親愛的女士,」卡瑞里笑了起來,「那不是很不公平嗎?您所說的毫無根據。為什麼一個義大利人應該比英國人知道更多關於毒藥的事情呢?我以前聽到過這樣的說法,」他開玩笑的說,「毒藥是女人的武器,而非男人的。也許我應該問您?——啊,也許,親愛的女士,您想說的是一個義大利女人吧?也許您想提到的是波爾加。對嗎?」他從露西婭那裡拿起一杯咖啡,遞給阿莫里,又回去給自己拿了一杯。
露西婭對卡瑞里的玩笑沒有任何反應。https://m.hetubook.com.com她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接著是一小會兒沉默。卡瑞里醫生微笑著轉向露西婭,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把杯子放在中間的桌上。芭芭拉很快喝完咖啡,好像意識到需要改變現在的狀態。「來一小段曲子怎麼樣?」她建議到,走向留聲機。「看看我們有什麼?有幾天前我從城裡面買來的很特別的唱片。」她開始唱起來,一邊唱,一邊跳著爵士舞。「『Ikey-oh,crikey-what have you got on?』看看我們還有什麼?」
卡瑞里醫生皺著眉頭,穿過房間坐到了方凳上。愛德華.雷諾和露西婭.阿莫里也給自己找了個座,理查.阿莫里選擇了坐在壁爐前,看起來有點迷惑。卡洛琳.阿莫里和她的侄女坐到了長椅上。
「是的,先生。」
芭芭拉走向露西婭,從托盤裡拿了兩杯咖啡,然後走向理查並遞了一杯給他,自己拿著另一杯。卡瑞里醫生這時仍忙著檢查放在房間中間的桌上馬口鐵盒裡面的各種試管。
「非常滿意,先生。」
這時,從書房傳來了克勞德爵士的叫喊。他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楚,但雷諾還是轉過了身子去回答他,「是的,當然,克勞德爵士。我現在就給你拿一杯咖啡來。」
「克勞德,」阿莫里小姐大叫道,「特德韋爾到底在幹什麼——?」
露西婭端起了另一杯遞向雷諾。他們交換了杯子。「這個,」露西婭把杯子遞給雷諾,說,「才是克勞德爵士的咖啡。」她神秘地笑了笑,把雷諾給她的咖啡放到咖啡桌上,回到長椅上。
卡瑞里醫生快步走過去,拾起了芭芭拉掉下的試管。看了一眼,遞還給她,並很有禮貌的鞠了一躬。他說道:「嗨,這是什麼?嗎啡!」接著他又從桌上拾起了另外一隻,問道:「還有士的甯!我親愛的小姐,我可以問您在哪裡得到的這些致命藥品嗎?」然後他就開始檢查那只鐵盒裡面的東西。
露西婭仰視著他。有好幾秒鐘都沒有說話,然後終於說,「她是個非常和藹的人。」
他兒子好像要說什麼。但是,在停頓了一小會兒後他走到壁爐旁按了旁邊牆上的鈴。
露西婭站了起來,慢慢地移動著,顯然是無目的地走向房間中間的桌子並匆匆地看了一眼那個馬口鐵盒。然後,小心地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她後,她拿起了盒中的一個試管並開始讀上面的標籤。「『天仙子鹼溴氫酸鹽。』」她打開試管,把幾乎所有的顆粒倒入她了的手掌中。正在這時,克勞德爵士的書房門開了m.hetubook.com.com,克勞德爵士的秘書,愛德華.雷諾,出現在門口。露西婭並不知道雷諾看到了她在走向咖啡桌前,把試管放回馬口鐵盒中的動作。
「哦,親愛的芭芭拉,不要那首粗俗的調子,」阿莫里小姐懇求道,朝她走過來幫忙尋找唱片。「這裡有很多更好的。如果我們必須聽流行歌曲的話,這裡有一些約翰.麥考馬克唱的歌曲。或者聽『聖城』怎麼樣?——我記不起來那個女高音的名字。要不就那張不錯的梅爾巴唱片?哦——啊,是的——這是漢德爾的慢曲。」
就在秘書要進入圖書室時,克勞德爵士叫住了他。「那封給馬歇爾家的信寄了嗎?」
克勞德爵士走到咖啡桌旁,所有人都盯著他。他從碗裡拿起一塊糖,放到咖啡杯裡面。「我有事情要對你們所有人說,」他對他們宣稱道。「理查,請你叫一下特德韋爾好嗎?」
「是的,先生。已經有車去接火車了。」
「怎麼了?」芭芭拉說,仍然與雷諾跳著舞。
「我舉個例子,」卡瑞里繼續著對這一群人的演講。他拿起一個試管,緩慢地讀著上面地標籤。「『鹽酸馬錢子鹼:十六分之一格蘭。』毫無疑問,只需七到八粒這樣的小片就可以造成痛苦的死亡,一種極端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方式。」他拿起另外一個試管。「『阿托品硫酸鹽。』告訴你們,阿托品中毒有時很難與食物中毒區別開來。它也是一種極端痛苦的死亡方式。」
在所有人都坐好後,克勞德爵士把扶手椅搬到一個很方便就能看見大家的位置,坐下了。
「哦,路克萊西婭.波爾加,那個可怕的人!是的,我想那正是我想的,」阿莫里小姐承認道。「當我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我常常會做惡夢遇到她,您知道。我想她是一個面色蒼白,個子很高,頭髮染黑了的女人,就像我們親愛的露西婭那樣。」
在男管家關上門後,傳來了鑰匙在鎖裡轉動的聲音。
書房的門忽然開了,理查.阿莫里走了進來。沒有說話,他穿過屋子走到桌邊坐下。跟在他後面進來的是特德韋爾,手裡拿著一個托盤,盤子裡面放著一壺咖啡,還有杯子和碟子。特德韋爾在咖啡桌上放下托盤,就離開了房間,這時露西婭走過來坐在那個有靠背的長椅子上,開始倒咖啡。
「而且這是個如此迷人的房子,」卡瑞里接著說,走到椅子後面。「什麼時候您必須和*圖*書帶我參觀一下。我對這個時期的民房建築極其感興趣。」
「是嗎?」雷諾說。「非常抱歉。」
「我得說,」卡瑞里醫生冷淡的回答,「那個東西,即使只用在這裡的很少的一點份量,也可以殺死大概十二個強壯的男人。我想知道你說的有害無害究竟指的是什麼。」
芭芭拉看著這個溫和的義大利人,微微一笑,簡短地說道:「戰利品。」
「下午郵差已經把它拿走了,克勞德爵士,」秘書回答。
「哦,真是高尚,」阿莫里小姐滿含厭惡地嘟嚕著,往後退去並重重地坐回她的椅子上。
他姊姊站起來向他走去,她正要說話,卻被他制止了。「是我命令人把門鎖起來的,卡洛琳。」
秘書轉過身來,他正要端著杯子向書房走去時,卻被芭芭拉攔住了。「請一定回來和我跳舞,雷諾先生,」她懇求道,面帶著她最迷人的笑容。「我曾強迫卡瑞里醫生,只可惜我敢說他會僅僅因為與露西婭跳舞而死。」
卡瑞里加入了芭芭拉和阿莫里小姐,他們三個開始在一堆唱片中找了起來。理查現在好像正全神貫注於他的雜誌中。
「您知道,」阿莫里小姐對卡瑞里說,「您說得如此形象,醫生,當您說到迅速的無夢的睡眠和痛苦的死亡時。作為您這樣的義大利人,我想您對毒藥一定非常精通吧?」
「捕鼠人?」理查.阿莫里的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什麼捕鼠人?」
正當他說話時,理查.阿莫里從書房回來了。他沒有理會他妻子和卡瑞里,直接走到中間桌子上的盒子旁,開始收拾裡面的東西。
「可是雷諾,我告訴過你——哦,到這裡來,年輕人,」克勞德爵士在書房裡大聲說。
「我很抱歉,先生,」雷諾一邊說,一邊從門口退回去,等待克勞德.阿莫里爵士的召喚。這時,留聲機突然響起了快速狐步舞的音樂。理查.阿莫里把手中正在讀的雜誌放下,很快喝掉他的咖啡,把咖啡杯放在房間中間的桌上,然後向他的妻子走去。「我要抓緊你。我已經決定了,我們一起走。」
露西婭突然從長椅上站起來。「雷諾先生,」她很快地說,「那不是克勞德爵士的咖啡。您拿錯了。」
但卡瑞里醫生並沒有給她,他轉過來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卡洛琳.阿莫里。那位女士發著抖,看起來很憂傷,但卻一句話都沒說。卡瑞里聳聳肩,轉過來向著露西婭,手裡仍然攢著那只裝著天仙子鹼溴氫酸鹽的試管。
「關於這所房子,阿莫里小姐能夠告訴你的比我多得多,」露西婭告訴卡瑞里醫生。「關於這些事我知道得很少。」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