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還沒講完,卡洛琳,」她弟弟打斷了她的話,「我向你保證我說得並不可笑。我再說一遍,我邀請了赫丘勒.白羅明天到我們家來,但是我不得不變動一下我的計畫,叫白羅先生今天晚上趕快從倫敦趕過來,我這樣做是因為——」
「露西婭?」理查轉過身,看著他的妻子。
「赫丘勒.白羅,為你們效勞,」陌生人鞠了一躬。
「當然,我同意。」愛德華.雷諾也毫不遲疑的宣佈。
接著是一些喘息聲,女人們發出令人窒息的喊叫,阿莫里小姐的聲音清晰可聞,「這個我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一段時間以來,我有理由相信這個家中的某個人在試圖偷竊阿莫里特方程式。我已經邀請白羅先生明天到我們這邊來度週末,這樣他就能在星期一把那個方程式帶到倫敦,親自交給國防部的官員。」
理查將目光移向他的姑姑。「很好,如果必須如此,那就這樣好了,」阿莫里小姐嘟噥著。
芭芭拉瞟了她姑姑一眼,然後對克勞德爵士說:「克勞德叔叔,關於我們的行蹤,你說的並不對,我不能被排除在你的嫌疑者名單外。卡洛琳姑姑,你還記得嗎?你讓我進書房找過編織用的針,你說你忘了把針放在哪裡了,讓我看看書房裡有沒有。」
克勞德爵士坐到他的扶手椅上,右手端著咖啡杯,左手托著咖啡碟。「看來我的話還是起了小小的作用,」他滿意的注視著這一切。喝完了咖啡,他把杯子和碟子放到桌子上,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今晚的咖啡怎麼特別的苦。」他抱怨道。
爵士沒有回答兒子的詰問,他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掃了一遍,然後說:「如我剛剛所說,理查在書房裡待了幾分鐘,然後他來到這個房間裡,宣佈晚餐開始幾分鐘後,露西婭沒有和我們在一起,我在書房找到了她,她當時正站在我的保險櫃旁邊。」
「我重複一遍,她正站在保險櫃旁。」克勞德爵士強調道,「她看上去很不hetubook.com.com安,於是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覺得有點不舒服,於是我跟她說喝杯酒可能會好些,她又跟我說她覺得沒什麼問題了,然後就回到你們那裡去了。我沒有跟隨露西婭到餐廳去,我待在我的書房裡,不知為什麼,本能的直覺告訴我要看看保險櫃。於是,我發現那個信封和方程式全都不見了。」
克勞德爵士停頓了一下,然後將目光朝著眾人掃過去,一邊故意很慢的強調說:「因為,那個方程式,最初寫在一張普通的紙上,然後放在一個長信封裡的,而它卻在今晚晚飯以前的某個時間被人從我書房的保險櫃裡偷走了!」
「怎麼樣,理查?」克勞德爵士問道。
大家對克勞德爵士的話作出了驚愕的反應。露西婭輕輕的叫了一聲,她丈夫緊緊的盯著她。阿莫里小姐尖聲大叫,芭芭拉「啊呀」的喊出了聲。「哦,我說,克勞德爵士!」愛德華.雷諾白費力氣的插了一句,只有卡瑞里醫生看上去沒有什麼反應。
卡瑞里馬上站起來。「我不知道,」他急切的問:「我倒很有興趣聽一聽。」
「這真是一個蠻橫的建議,」理查激動的宣稱,他看了看周圍的人,說,「依我說,我們必須接受搜查,我很願意這樣做。」
「您怕什麼?」芭芭拉走到他身邊問。
屋子裡還是黑的,一陣深深的吸氣聲,然後響亮的大廳敲門聲,露西婭又尖叫起來。似乎是對露西婭做出的反應,燈又亮了。
接著是一片緊張的沉默,卡瑞里醫生禮貌的問道:「那麼,克勞德爵士,您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接受搜查麼?」
他姊姊覺得他的話是針對她做的咖啡的,是對她操持家務的批評,臉上現出了惱怒的神色。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理查.阿莫里向他父親問道:「什麼偵探?」
他一個個的把他們看過來,然後說:「我希望你們都是清白的,那個拿了方程式的人現在一定還拿著它。我們吃了晚餐到https://m•hetubook.com.com這裡以後,餐廳已經被徹底的搜過了。如果那張紙被發現藏在那裡,特德韋爾肯定會告訴我的。還有,你們都明白,你們沒有機會離開這個房間。」
大家都盯著那個陌生人。
「爸爸!」理查喊道。他走到他的妻子那裡,保護似的用手圍著她。
接著又是一段安靜,隨之而來的是幾聲沉重的喘息聲,然後是紙的沙沙聲。又是一片安靜,然後發出了撕東西的聲音,還有好像是椅子翻倒的撞擊聲,又聽到一種金屬的叮噹聲。
不知是因為尷尬還是生氣,秘書紅著臉說:「克勞德爵士,我得抗議……」
「我對什麼感興趣?阿莫里先生,沒什麼關係,我當然可以告訴您,只是一個小小的問題。既然是您父親叫我來的,為什麼他不親自跟我說我該走了呢?」
「天呵!」理查叫道,「爸爸,當然你肯定不會懷疑我會偷你那個可憐的方程式,對不對?」
「我知道了,」他兒子直視著他說:「你的意思是我正欠著債,是不是?」
阿莫里小姐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卡瑞里飛快的走到爵士身前給他把脈。他皺起眉頭,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後搖了搖頭。
理查現在正站在門口,看得出他不知道該不該強行把門打開,愛德華.雷諾站在他的椅子旁邊,他的椅子翻倒了,露西婭躺倒在椅子上好像近乎昏厥。
「但為什麼呢?」理查追問道,「你為什麼找他呢?」
「太可怕了,」露西婭有些發抖了。
「他的名字叫做赫丘勒.白羅,」克勞德爵士答道。「是個比利時人。」
「爸爸!」理查叫喊著,快步走到爵士的扶手椅旁,他彎下腰去看著他的父親,然後大聲叫道:「卡瑞里醫生!」
眾人一齊發出驚異的聲音,然後便開始唧歪起來了。
「我說的每個事實都是千真萬確的,這是我的習慣,」他斷然的對他的聽眾說,「確切的說,在七點二十分的時候,我把方程式放入了我的保和*圖*書險櫃,而當我離開的時候,雷諾進來了。」
克勞德爵士重重的躺到自己的椅子上,把聲音拖得又慢又長:「這咖啡的味道還在我的嘴裡。」然後打了個哈欠。
「什麼?從保險箱?簡直不可能!」愛德華.雷諾叫道。
爵士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兒子,意味深長的說:「那張紙可值不少錢。」
「我親愛的露西婭,」她公公對她微微一笑,「不過事實可不那麼恐怖,反而有點意思。」
理查一聲不響的看了他妻子好一會兒。
這時,又是一陣敲門聲,門緩緩的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門口。特德韋爾領進一個陌生人,然後退了下去。
眾人喋喋不休的時候,卡瑞里卻一言不發,他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在想些什麼。直到克勞德爵士重新開口,其他人才安靜下來。
科學家並不理睬他的侄女,繼續說:「接著理查下來了,他單獨踱進了書房,在裡面待了幾分鐘。」
「通過思考,當然也通過觀察和推理,通過我的親眼所見,也有一些是我從特德韋爾那裡問到的。」克勞德回答說。
「我抗議……我……」卡瑞里剛一開口,克勞德爵士又給了他一個沉默的手勢。他繼續講道:「然而雷諾並沒有走出這個房間的門,他在門口碰見了我的姊姊卡洛琳,以及芭芭拉。他們三人接下去一直留在這房間裡,後來卡瑞里醫生也來到房間裡。卡洛琳和芭芭拉是我們這裡唯一沒有進過書房的兩個人。」
一片寂靜,沒人說話。嚴肅壓抑的氛圍似乎將會一直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突然,理查說話了:「爸爸,你怎麼能了解我們所有人的行蹤的呢?」
「我完全理解,」白羅說:「不過我現在對酬勞和費用倒不感興趣。」
「但是,克勞德,這很可笑。這確確實實對我們大家太無禮,太過分了,」卡洛琳.阿莫里勸他,「你不可能真的懷疑——」
白羅慢慢的走到扶手椅旁,站在那裡看著科學家一動不動的身體。「是和*圖*書……是的,我怕的是——」他似乎自言自語的說,「我很怕的是——」
壁爐架上的鐘敲響了,所有人都在聽,房間裡安靜了下來。爵士慢慢的從他的椅子上轉了個身,然後徑直看著理查。九點的最後一下鐘敲完之後,燈突然熄滅了,房間頓時漆黑一片。
突然,露西婭尖叫起來:「克勞德爵士!我受不了了,快開燈吧,來人啊,求求你們了!」
「方程式被偷了?」卡洛琳.阿莫里問道。
理查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說:「好吧,我同意。」他看著芭芭拉表妹,她做了一個同意的姿勢。
理查.阿莫里盯著卡瑞里醫生,那個義大利人笑了一下,聳了一下肩,說:「我也同意。」
「就像我剛剛說的,」克勞德爵士繼續道,「那種我稱之為阿莫里特的炸彈,威力如此巨大,使我們殺戮不是以千計,而是以十萬百萬計。」
「我的家人,還包括我們的客人,」她弟弟糾正了她,「卡洛琳,很簡單,我自己已經很滿意的確定特德韋爾和其他的僕人從我放好方程式到發現它丟失的這段時間裡,並沒有進過書房。」
「我可沒這個意思,」克勞德爵士回答,然後看看錶說,「現在離九點還差兩分鐘,赫丘勒.白羅會馬上到達克萊夫鎮,有人會在那裡接他。在九點整,特德韋爾會按照我的命令關掉在地下室的電源總開關。我們將在黑暗中待上一分鐘,只有一分鐘,當燈再次點亮的時候,我將把事情全權交給赫丘勒.白羅,他會負責處理這件事情。但是如果在黑暗中有人把那個方程式放到了這裡,」克勞德爵士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又說,「那麼我會告訴白羅先生我搞錯了,我用不著他幫忙了。」
「不感興趣?那是什麼——嗯——?」
克勞德爵士擺了擺手,制止了他。「雷諾在書房裡,」他繼續道,「他在那裡安靜的工作,然後卡瑞里醫生出現在門口,雷諾和他打招呼後就離開了,去通知露西婭——」
「可為什麼,」理查問道m•hetubook.com.com,「你要告訴我們這些呢?」
理查.阿莫里伸出手來,一面同他握手,一面問候:「白羅先生。」
理查轉過身去對白羅說:「很抱歉,白羅先生。恐怕我們把您叫到這裡來只是一個誤會,不用您幫忙了。」
「我注意到你沒有包括進特德韋爾或者任何其他僕人作為你的嫌疑者,克勞德,」卡洛琳.阿莫里尖刻的說,「只有你的家人。」
「請安靜,卡洛琳姑姑,」芭芭拉命令她,「我正在聽。」
「真的麼?」白羅答道。
「感謝上帝!」露西婭叫著,「感謝上帝!」
「真的嗎,卡瑞里醫生?」克勞德爵士拋出的話老套得毫無意義,言語中卻別有用心。卡瑞里十分尷尬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多好的房子啊,」海斯汀邊和理查握手,邊說。
「爵士呢?」白羅問道:「哦,不,您顯然太年輕了。您也許是他的兒子吧?」他走到房間的中央,跟在他後面的還有一個高高的,軍人打扮的男子,他也謙恭的走了進來。當他走到白羅身邊時,偵探介紹說:「我的同事,海斯汀上校。」
克勞德爵士緊閉雙眼,極其安詳的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他的秘書指著他的主人旁邊的桌子,大聲的說:「瞧,那個方程式!」在爵士旁邊的桌上放著一個跟爵士所描述的一樣的長條形信封。
克勞德爵士沒有回答。
「問得好,」他父親冷笑道,「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一段時間以來,如你們所知,我在做原子核方面的研究,我發現了一種新式炸彈,它的威力非常大,迄今為止的其他武器與它相比如同兒戲。這些大多你們也知道了——」
「哦,當然,對不起,」理查轉過去對爵士說:「爸爸,請你告訴白羅先生我們不需要他幫忙了。」
「是的,真對不起,」理查繼續說,「把您老大遠的從倫敦拉到這裡來,很是糟糕。當然,您的酬勞和費用,我們……當然……好說……」
「不,不,理查,」露西婭微微喘著氣說,「你父親的方法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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