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因後果
四 命運呼叫轉移

因為月亮太多。
這就是周公他們當年設計的一整套制度。應該說,這個設計是煞費苦心的,也是相當高明的。那麼,這樣精細周全、嚴絲合縫的制度,怎麼又會面臨崩潰呢?
所謂「周王朝」,則不同。周王朝不是統一國家,而是國家聯盟。這個聯盟由許多國家組成。其中最大的一個是周王國,次為宋公國,再就是若干侯國(如齊、魯、衛、燕),以及更小的一些國家(如鄭伯國、楚子國、許男國)。它們組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一個鬆散的聯盟。聯盟的成員國,都是相對獨立的國家(不同時期和不同國家獨立程度不等),有自己的政府、軍隊和財政收入。它們的國君,比如宋公、齊侯、鄭伯,也都是世襲的國家元首。這些國家的內政,周天子原則上不能干預。也就是說,在當時中國(周天下)的範圍內,除了周王國,還有許多主權國家;除了周天子,還有許多國家元首。這就叫「一個天下,許多國家;一個天子,許多元首」。這樣一種制度,就叫「邦國制度」。
要知道禮樂制度為甚麼會崩潰,先得弄清楚它為甚麼能實行。為甚麼能實行?因為「家天下」。甚麼叫「家天下」?就是把整個天下看作和說成一個巨大的家族。它有一個最大的族長或家長,叫「天子」。這個巨大的家族下面,又有百十來個次大的家族,叫「國」。它們也都有各自的族長或家長,叫「諸侯」,也叫「國君」。每個次大的家族下面,是若干中等的家族,叫「家」。它們也都有各自的族長或家長,叫「大夫」,也叫「家君」。再下面,則是最小的家族,甚至小家庭。它們的族長或家長,叫「士」。士,是大夫的兒子或兄弟;大夫,是諸侯的兒子或兄弟;諸侯,大部份是天子的兒子或兄弟,小部份是其他人。不過這些其他人,也多半是天子的舅舅、外甥、女婿之類。因此,士家族是大夫家族的分支,大夫家族是諸侯家族的分支,諸侯家族則是天子家族的分支。總之,普天之下,都是一家子。這就可以實行禮樂制,也必須實行禮樂制。為甚麼?因為家人之間,一是要相親相愛,這就是「仁」;二是要互幫互助,這就是「德」;三是要長幼有序,這就是「禮」;四是要其樂融融,這就是「樂」。可見,禮樂制能夠實行,是因為「天下一家」。
這不是調侃,而是比喻。我們不妨先拿所謂「周王朝」,與後來的秦、漢、唐、宋、元、明、清比較。後來這些王朝,都是統一國家,我們稱之為「帝國」。帝國或王朝之下,不再有低一級的國家,比如王國、公國、侯國。即便有,也不是獨立主權國家。同樣,帝國也只有一個國家元首,即皇帝,也叫天子。天子(皇帝)之下,也沒有低一級的國君,比如王、公、侯。帝國的王、公、侯,都不是國家元首。總之,在帝國時代,除個別時期外,在當時中國(海內、天下)的範圍內,只有一個國家,或只承認有一個國家(比如秦帝國);也只有一個國家元首,或只承認有一個國家元首(比如秦始皇)。這就叫「一個天下和-圖-書,一個國家;一個天子,一個元首」。這樣一種制度,就叫「帝國制度」。
熊渠的稱王,是在西周,當然不能成功。所以在周厲王(公元前八五七~公元前八四一)的時候,又縮了回去。但是到了春秋早期,周平王的時候,楚國又想當月亮。這時楚國的國君叫熊通,他發兵攻打與周天子同姓(姬姓)的隨國,讓隨國的國君去告訴周王:寡人手上有幾把破槍,想帶了去考察一下中原地區的政治,參觀學習。不過,寡人的爵位太低,怕見了面不好意思,請天子抬舉一下(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結果王室不同意。熊通想,你這不是給臉不兜著嗎?我們蠻夷,還吃這一套?就說,你不給,我自己加(王不加位,我自尊耳)。而且,要加就搞個大的。於是,公元前七〇四年,也就是孔子誕生前一百五十三年,熊通自稱武王(《史記.楚世家》)。從此,楚國的國君,也世代稱王。我們知道,王,是天子的稱號。諸侯,最多稱公。公以下,還有四個等級。熊通從子爵跳到王爵,就是坐了直升飛機,直接從不太大的星星變成月亮了。
很清楚,聯合國是群星璀璨,秦王朝(也包括後來的漢、唐、宋、元、明、清)是烈日當空,周天下是眾星拱月。問題是:眾星拱月,怎麼就會出問題呢?
或許有人會問:西周時的天下,範圍已經很是不小,比如周在陝西,燕在河北,晉在山西,楚在湖北,宋、衛在河南,齊、魯在山東。此外,湘、贛、蘇、浙,也都有周的諸侯國。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人民,怎麼能變成一家子呢?
當然也有弄成了的,比如趙魏韓,比如陳田氏。趙、魏、韓,是晉國的三家大夫。陳田氏,是齊國的大夫,春秋時叫陳氏,戰國時叫田氏,寫法不同,古音一樣。趙、魏、韓做的事情,是把晉國瓜分了。陳田氏做的事情,則是把齊君替代了。公元前四〇三年,也就是墨子大約六十五歲那年,瓜分了晉國的三家大夫被周威烈王升格為侯。這就是「三家分晉」,通常作為進入戰國時期的標誌。十七年後(公元前三八六年),即墨子大約八十二歲那年,齊國的大夫田和(也叫陳和)也被周威烈王升格為侯,後來又成為齊國的國君。這就是「田氏代齊」。晉,是最古老的諸侯國之一。它的第一任國君,是周武王的兒子叔虞。齊,也是最古老的諸侯國之一。它的第一任國君,就是大名鼎鼎的姜太公。這是兩個數一數二的中月亮,結果一個被星星分了,一個被星星吃了。更不像話的是,後來韓國和趙國還合兵攻周,把周王國一分為二,分為東周和西周。這個最大的月亮,終於淪落到連小星都不如。
按照前面說過的「家天下制」,從最大的家族(天下),到次大的家族(國),再到中等的家族(家),其實都是眾星拱月的結構。在天下,天子是月亮,諸侯是星星;在國,諸侯是月亮,大夫是星星;在家,大夫是月亮,士是星星。也就是說,天子是大月亮,諸侯是中月亮,大夫是小月亮和圖書。但大月亮小月亮,都是月亮。於是,小月亮就會想:我怎麼就不能當中月亮呢?中月亮也會想:我怎麼就不能當大月亮呢?何況還有士,雖然是星星,卻也是候補月亮。於是他也會想:我怎麼就不能當個小月亮呢?這就要有說法。台面上的說法,是嫡庶有別。比方說,天子是皇天上帝的嫡長子,諸侯是天的次子或庶子嘛!然而實際情況又是甚麼呢?是周王國的實力最雄厚,其他國家就差一些,或者差得多。比如宋,是手下敗將;齊,是開國元勳;楚,是參戰部隊。這些就只能當諸侯。不過,宋雖然是商人之後,算是戰敗國,但原先卻是最強大的,因此封為公爵。楚,雖然參加了滅商的戰爭,算是同盟國,卻是南方荊蠻,實力較弱,就封為子爵。可見說到底,還是誰的實力強,誰就當老大;誰的拳頭硬,誰有話語權。一句話,槍桿子裏面出政權。
不過,光有宗法關係,還不行。因為宗法關係是社會關係,只能用於家庭、家族。周王國(姬姓)與宋公國(子姓)、齊侯國(姜姓)、鄭伯國(姬姓)、楚子國(羋姓)、許男國(薑姓)之間,卻是國家關係。這就還必須封建。甚麼叫「封建」?就是假定皇天上帝把天下交給了周王,周王又把天下分成若干國,各自指定一個國君去統治,這就叫「封土建國」,也叫「封邦建國」。具體地說,劃定疆域叫「封」,指定國君叫「建」。國君得國以後,也不能獨吞,還要再分一次,分給本國的大夫。周王分土地和人民予諸侯,叫「建國」;諸侯分土地和人民予大夫,叫「立家」。大夫「立家」以後,就不能再「封建」了,但可以給士「食田」。食田,就是吃賦稅的田地,也就是給飯吃。士的食田是大夫給的,大夫的采邑是諸侯給的,諸侯的領地是天子給的,這就是「封建」。
比如楚國。
這可真是命運呼叫轉移。西周時期,星星是星星,月亮是月亮。諸多邦國,眾星捧月般地尊奉著周王國和周天子這個「天下共主」。周王國實力雄厚,周天子地位崇高,既是至尊又是至強。諸侯的國內,大夫的家裏,也是當家的能做主,做主的能當家。這在儒家看來,就叫「天下有道」。春秋時期,星星不是那個星星,月亮不是那個月亮。在天下,維持國際秩序的不再是天子,而是霸主。在某些諸侯的國內和大夫的家裏,也是國君做不了主,大夫做主;或者家君做不了主,家臣做主。此即所謂「政由寧氏,祭則寡人」(《左傳.襄公二十六年》),也就是小老婆當家,大老婆只要名分。國君只是祭祀天地祖宗,別的甚麼都管不了。這在儒家看來,就叫「禮壞樂崩」。戰國時期,星星變成月亮,月亮變成星星,既有「天狗吃月亮」(三家分晉),又有「大魚吃小魚」(諸侯兼併)。而且,那些吃掉了許多小耗子的大耗子,後來還要公開當貓。大約在孟子三十九歲、莊子三十六歲的時候,齊、魏、燕、趙、秦、韓、宋各國紛紛稱王。就連那個小小的儿國,也稱王。這就等於是「一個天空,若干月亮和圖書」。這在儒家看來,恐怕就得叫「天下大亂」。亂,是不行的。但在當時,由亂而治,只有戰爭。所謂「戰國」,其實就是戰爭的時代。戰爭的結果,則是星星月亮都沒了,只有一個星星在變成月亮以後,又變成了太陽。這就是秦。變成太陽的秦也不再是「秦王國」,而是「秦帝國」。從此,郡縣制度就取代了封建制度,官僚政治就取代了貴族政治,地主階級就取代了領主階級。一個全新的制度誕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也開始了。這個制度,就叫「帝國制度」。這個時代,就叫「帝國時代」。從秦滅六國,到辛亥革命,我們民族實行的,就是這種制度。我們民族所處的,就是這種時代。
這樣一說,也就明白。誰當星星,誰當月亮,或者誰當大月亮,誰當小月亮,真正的決定因素不是「名分」,而是「實力」。所以,周天下的秩序要想不亂,只有大小月亮和大小星星的實力永遠不變。可惜這並不可能。孟子說得很對:「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孟子.離婁下》)也就是說,沒有哪個家族能永遠富貴,沒有哪種統治能長久維持,也沒有哪種制度能一成不變。五世之後,大約也就差不多。那麼,從西周封建,到春秋戰國,有多少年呢?少說也有三百多年。按二三十年一代計算,有多少代?早出五世了!這個時候,星星月亮們的實力還會是西周初年那個樣子嗎?當然不會。有的月亮會變小,有的星星會變大。於是我們要問:如果星星的實力變得比月亮還大,槍桿子也多,腰桿子也壯,會怎麼樣呢?那就會耗子腰裏別了桿槍,起了打貓的心思。
如此看起來,「周天下」有點像「聯合國」。但是,在聯合國,國與國之間是平等的。所有的成員國,只有大小,沒有主從。大國也好,小國也好,都是星星,沒誰是月亮。所以,聯合國只有一個主持工作和協調事務的秘書長。周天下則不同,它有一個至高無上的周天子。周天子具有三重身分:周王國的國君,周聯盟的盟主,皇天上帝的嫡長子。作為國君,他叫「周王」;作為盟主,他叫「天王」;作為皇天上帝的嫡長子,他叫「天子」。因此,他不僅是周王國的君主,也是整個天下的君主和全體民族的族長,叫「天下共主」。其他各國的元首,則叫「諸侯」。諸,就是「很多」的意思。請大家想想,「諸多的侯」尊奉「共同的主」,是甚麼格局?周王國是「國上國」,周天子是「人上人」,是甚麼關係?
周人的辦法,是宗法制加封建制。甚麼叫「宗法制」?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在一個家族眾多的子女中,確定誰是老大,誰是老二、老三的制度。誰是老大?嫡長子。誰是老二、老三?次子和庶子。甚麼叫「嫡長子」?父親與正妻所生的第一個兒子。甚麼叫「次子」?父親與正妻所生的其他兒子。甚麼叫「庶子」?父親與側室(妾)所生的兒子。次子和庶子,無論年齡大小,出生先後,其地位與嫡長子都不可同日而語。因為只有嫡長子,才代表著家族的血統,叫「正統」。家族的爵位和https://m.hetubook.com•com財產,也原則上只能由嫡長子繼承,叫「嫡系」。正統和嫡系叫「大宗」,次子和庶子叫「小宗」。因此,嫡長子去世,就連父親都要為他服「斬衰」,此為五服中長幼顛倒的唯一例外。這就叫「嫡長子制」,是宗法制的核心。
更可笑的是,三家大夫家裏,也是「耗子當家」。比如季孫氏的家政,就被他的家臣陽貨把持。陽貨這個人,我們前面說過(請參看本書第一章第三節),也是個打貓的。魯定公五年(公元前五〇五年),即孔子四十七歲那年,陽貨居然把自己的老闆季桓子囚禁起來,逼他簽訂城下之盟,讓自己在魯國執政。這就更不像話了。不但他的老闆(大夫)要聽他的,就連老闆的老闆(國君)也要聽他的,豈非亂套?這也真是惡有惡報。諸侯欺負天子,大夫又欺負諸侯;大夫欺負諸侯,家臣又欺負大夫。三年以後,陽貨又勾結其他大夫的家臣謀反,要推翻三家大夫,自己當小月亮,只不過沒能成功而已。
這就是有名的「問鼎事件」。「問鼎中原」這個成語,就從這裏演變而來。請問,這叫甚麼?星星不是那個星星,月亮也不是那個月亮。事實上,楚王敢於「問鼎」,就因為王室衰微。王室衰微,諸侯就跋扈。同樣,如果諸侯不行,大夫就會跋扈;如果大夫不行,家臣就會跋扈。事實也是如此。比如魯,是最早的封國,第一任國君是周公的長子伯禽。可是到了孔子的時代,魯國其實已經不是國君的了。是誰的呢?三家大夫,季孫、叔孫和孟孫。據《左傳》,魯襄公十一年(公元前五六二年),也就是孔子誕生十一年前,三家大夫把公室的軍隊一分為三,一家得一軍。魯昭公五年(公元前五三七年),也就是孔子十六歲那年,他們又把公室的土地和人民一分為四,季孫氏得兩份,叔孫氏和孟孫氏各得一份,然後給魯君一點小錢,算是賠償。昭公氣不過,在二十年後攻打季孫氏,結果被三家聯合趕走,在外流亡七年而死。請大家想想,魯國國內,難道不也是「耗子打貓」?
封建制和宗法制加起來,結果是甚麼呢?是天子、諸侯、大夫、士之間,都有兩重關係。第一是宗法關係,即嫡庶。具體地說,天子是嫡,諸侯是庶;諸侯是嫡,大夫是庶;大夫是嫡,士是庶。第二是封建關係,即君臣。具體地說,士是大夫的臣,大夫是士的君,也是家中所有庶民的君,叫「家君」。大夫是諸侯的臣,諸侯是大夫的君,也是國內所有國民的君,叫「國君」。諸侯是天子的臣,天子是諸侯的君,也是天下所有人民的君,叫「天下共主」。也就是說,天子與諸侯、諸侯與大夫、大夫與士,既是君臣,又是家人。是君臣,就要講尊卑,這就是「禮」。是家人,就要講和諧,這就是「樂」(音樂),也是「樂」(快樂)。由此可見,所謂「家天下制」,是由封建、宗法、禮樂三大制度共同構成的。封建制管國家形態,宗法制管社會結構,禮樂制管文化心理,各有所司,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果這三大制度不出問題,天子、諸侯、https://m•hetubook•com.com大夫、士,每一級的老大、老二、老三都各安其位,既秩序井然,又和諧快樂,用儒家的話說,就叫「天下有道」。
這樣一種變化,當然是天翻地覆,可謂「社會的劇變」。春秋戰國,則正是這一劇變的緊要關頭。不難想像,作為國家和社會的重大轉型期,此時此刻會激盪多少風雲!事實上,這苦難的五百多年間,充滿了戰爭、動亂和宮廷政變,刀光劍影,爾虞我詐,硝煙四起,血流成河。作為當事者,人們不會意識到這是變革必然經歷的痛苦,轉型必然付出的代價,而只會認為社會出了問題。於是,一個重大課題便擺在了大家的面前:中國向何處去?
不過楚人的稱王,還只是放了人造衛星。天字第一號的大月亮,還是周王。所以,到春秋中期,楚人便開始向天子叫板。公元前六〇六年,即孔子誕生五十五年前,楚莊王借戰爭之機,在周王的地盤上搞軍事演習,耀武揚威。楚莊王叫熊侶,是「春秋五霸」之一,也就是自稱「三年不蜚(飛),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史記.楚世家》)的那位老兄。他來搞演習,自然不懷好意。無奈這時的周王,早已擺不起天子的架子。於是周定王便只好派了王孫滿去勞軍,卻沒想到那楚莊王,居然問起「九鼎」的大小輕重來。九鼎,是大禹擔任部落聯盟領袖時鑄造的禮器。鑄九鼎所用的青鍋,據說來自「九州之牧」。這樣,九鼎便象徵著九州,也象徵著天下的最高領導權,因此一直被奉為傳國之寶。楚王問九鼎多大多重,其實就是想做貓了。於是,王孫滿便義正詞嚴地告訴莊王:天命「在德不在鼎」。鼎的大小輕重,不是可以隨便問的(《左傳.宣公三年》)。
楚國原本是南方長江流域的一個部落聯盟,因為曾經派兵參加周武王的伐紂戰爭,被成王封建,爵位子爵,建國丹陽(今湖北省秭歸縣),是個第四等的星星。但是他們並不甘居下游,便自稱「蠻夷」,奮發圖強。到了周夷王(公元前八六九~公元前八五七)的時候,周王國已經開始衰落,眾星拱月的格局發生了變化,諸侯們都不聽招呼,互相打仗(《史記.楚世家》云「王室微,諸侯不朝,相伐」)。楚國的國君、第七任子爵熊渠,覺得周天子這個月亮不怎麼亮了,自己反倒光彩奪目,便一口氣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都封了王,公然當起月亮來。熊渠的說法,是「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這話翻譯過來就是:老子本是野蠻人,幹嘛由你來定名分?當然是老子想當甚麼,便是甚麼。
問題是,這種制度,與「家天下制」又有甚麼關係呢?周人的說法是這樣的:首先,設定周王是皇天上帝的嫡長子,所以叫「天子」。如此,則諸侯是天的次子或庶子。這就確定了天子與諸侯的宗法關係。依此類推,諸侯是國族的嫡長子,大夫則是國族的次子或庶子;大夫是家族的嫡長子,士則是家族的次子或庶子。天子與諸侯、諸侯與大夫、大夫與士,都有宗法關係,豈非「天下一家」?
那麼,誰又能回答這個問題呢?
原因也很簡單:都是月亮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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