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不在的時候

「我們是要生吃呢,甜心,還是該要加點調味料?」
我忍不住笑了。我就愛聽別人說這種話。「你們或許聽說過我的一個小把戲。」我道。「隔空取子彈的把戲。」
所有人類史上曾經出現過,總數超過十萬種病毒在那一瞬間狂泄而出,但是卻沒有一種能夠影響死亡男孩。病毒是用來對付活人用的,根本影響不到死人的身體。在無處宣洩的情況之下,釋放病毒的魔法反撲,全部竄回瘟疫大君的體內。瘟疫大君發出最淒厲的慘叫聲,身體立刻被同一時間襲體而來的病毒生吞活剝。如今他終於嘗到自己一輩子加諸於人的痛楚是什麼滋味了。他的皮膚龜裂,冒出許多膿泡,最後有如泥漿一般離開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慢慢支離破碎,所有內臟都在病毒的作用下溶為血水,骨頭裂成碎片,接著化成骨灰。到最後,古老神祇瘟疫大君整具軀體就只剩下一顆畸形的頭骨。為了確保對方不會東山再起,死亡男孩補上最後一腳,將頭骨整個踩碎。
這時所有魔鏡的法力都已經被我耗盡,鏡中的影像越來越模糊,有些鏡子甚至連我的倒影都無力顯示。我嘗試使用水晶球,不過水晶球有距離限制,而且有一半以上都因為無法承受接收到的影像內容而變得黯淡無光。我別無他法,只好來到顯像池的房間裡。
「是嗎?看槍。」
他們不斷擁上,蘇西就不斷地殺。雖然明知自己沒有勝算,蘇西臉上依然帶著愉快的笑容。我想我從來不曾見她如此快樂過。
我又換了一面鏡子,要求它顯現賴瑞.亞布黎安的畫面。賴瑞是著名的死亡調查員,後現代主義私家偵探。我聽說過不少他的事蹟,絕大部分都是令人十分不安的傳聞,不過除了在未來的那次之外,我從來不曾跟他接觸過。如今他出現在我面前的鏡子裡,整個人跟未來的形象完全不同,他看起來——比未來有活力多了。只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在一條煙霧彌漫的街道上,身穿一件有形有款的古奇西裝,搭配修長的雙手以及整齊的髮型,展現出一種英姿挺拔的氣勢。他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總是搭乘頭等艙旅行,一點也不關心世俗之事的人。他是一具死而復生的僵屍,不過我並不清楚他當初到底是怎麼變成僵屍的。
暴民有如一根巨大的榔頭一般撞上他的身體。他們用匕首、木棍以及碎玻璃圍毆死亡男孩,但是死亡男孩卻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接著暴民有如巨浪擊中礁岩一般向旁散開,登時亂了陣腳。死亡男孩舉起強壯的手臂,揮出慘白的拳頭擊退身邊的敵人。他的動作飛快,肉眼難察,任何人只要中了他一拳一腳就會立刻摔倒在地,怎麼樣也爬不起來。
「喔,我有計劃。」渥克冷靜地說。他儘量讓聲音充滿自信,可惜臉上的表情卻不太合作。「還記得布萊斯頓街裡那棟假裝是房子的異界怪物?就是把人們引入屋中,然後再慢慢消化掉的那一隻?泰勒幹掉它之後,我叫手下收集殘骸中的細胞組織回來研究。透過他們在實驗室裡的研究結果,我終於在選定的地點裡種出了一棟全新的房子。當然我們做了一些手腳,弱化了它的食欲,使它只吃我們主動餵食的食物。平常多為敵人準備一些秘密武器總是沒壞處的。」
最後我終於找到我的目的地——夢幻角落,一家專門販賣魔鏡、水晶球、顯像池和其它比較沒有名氣的遠距離監視魔法道具的小店。夢幻角落的業務範圍從普通征信到工業間諜無所不包。門口的招牌明白表示「滿足所有偷窺欲望」。這家店位於一條時隱時現的小巷道中,完全沒有受到最近發生的暴動影響。我來到店門之前,一張模糊的大臉立刻從木門上浮現。大臉以空洞的眼珠瞪我,門上以信箱化成的嘴巴露出不屑的笑容。
「告訴我你已經擬好計畫了,渥克。」艾力克斯已經累到無力皺眉了。我很驚訝地看著他拿下太陽眼鏡,搓揉疲倦的眼睛。那感覺就像是看到他脫|光衣服一樣。他仿佛遭受太多打擊,身心都已面臨崩潰邊緣。「就算你根本沒有半點頭緒,也請告訴我你已經擬好一個非常完美的計畫了,渥克。」
他們懷著威嚇、謀殺與折磨的意圖衝到剃刀艾迪面前,不斷發出嘲笑及歡愉的尖叫聲,然而刮胡刀之神只是靜靜地穿越人群。當他從人群的另一邊走出來時,所有狂熱信徒已經全數成為死屍,除了地上的一堆頭顱外再也沒有其它部分屍骨留存世間,而那些頭上的眼珠子全部已經不翼而飛。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沒人知道。或許如今的艾迪是屬於善良的一方,但有時候他行為實在難以跟「善良」兩字扯上關係。剃刀艾迪是一位謎樣般的人物,同時也是一名神祇;他喜歡這種保持神秘的感覺。
「她說殺光所有人。」一個聲音道。「這表示我們要吸乾他們的腦髓嗎?」
儘管顯像池已經發出哽咽的聲音了,我還是強迫它為我展現最後一段畫面——莉莉絲的下一步行動。
渥克坐在一張靠著吧台末端的桌旁,專心研究著許多信差帶來的眾多報告。這些信差都已經精疲力竭,唯一驅使他們繼續傳遞訊息的只有榮譽、責任,以及渥克的藥丸。渥克的神色憔悴至極,但卻依然一面看著報告,一面以冷靜的口吻下達命令。每個手下接到命令之後都二話不說地奔回夜色之中,為了夜城的存亡努力奮鬥。
暴民對他拳打腳踢,用手邊所有武器無情招呼,試圖靠著數量的優勢擊敗死亡男孩,不過他始終屹立不搖。他死去的身體承受無數打擊,但是他卻完全不會感到疼痛。他勇往直前,對準暴民的中心衝去,臉上的神情有如參加一場盛大的晚宴一般,一邊發出愉快的笑聲,一邊徒手碎人頭骨,插入心臟,將敵人的四肢自身體上硬生生地扯下。他早就已經死了,他的力量已經超越人類血肉的限制。那張臉上染滿鮮血,不過都是別人的血。
原來艾力克斯沒有把一切都告訴你,我有點得意地想道。「我回來了。」我說。「我們需要談談。」
「要是我們不想幫你做事呢?」一個聲音自後排的暴民之中傳來。「你不可能給我們所有人都來一腳。」
店主人眼睛一亮。「喔,渥克先生!是的,是的,他是我最重要的客戶之一。你真的有他的——喔,你當然有!當然囉!沒人膽敢打著渥克先生的旗號招搖撞騙的,是不是?我會全部算到他的帳上——」
接下來,我需要知道過去這一個禮拜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因為我的敵人的時空傳送術顯然不如想像中那麼精確。
「滾開。」大臉以尖銳的聲音吼道。「我們關門了。就是說沒有開門的意思。晚點再來,或是乾脆別來。看我在不在乎。」
「所有人立刻給我站起來!我要你們全部離開墳墓,到我面前站好!既然我有用得到你們的地方,你們就不得繼續躺在底下。起來!現在就給我起來!哪個敢讓我等的就試試看!」
空中突然濺出一灘鮮血,鮮血的來源是一具無頭屍體,屍體的主人是一名小神。他兩腳不斷亂踢,鮮血與生命毫不留情地離體而去。在一片接踵而來的慘叫聲中,越來越多小神遭受攻擊,莫名其妙地死在看不見的敵人手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古老的神祇就這麼栽在新進強者的面前。這就是著名的死亡偵探,賴瑞.亞布黎安。
一陣突如其來的吵雜噪音吸引了艾迪的注意。他轉過身去,發現有一隻巨大的節肢動物自一座古老的神廟廢墟之中爬出。它巨大的身軀不斷自廢墟中冒出來,仿佛沒有極限一般,藉由身體兩側數千條粗壯結實的小短腿向前移動。數百碼長的軀體沿著諸神之街爬行,正朝剃刀艾迪直衝而來。對方的身體起碼有十呎寬,一節一節的外殼有如閃亮的碳化矽鑄成,綻放出紅紅的幽暗光芒,仿佛有一百盞燈火燃燒一般。怪物移動的速度奇快,它浮腫的大頭上長有好幾排複眼,結構複雜的口器發出熱切的聲響。它可以感受出剃刀艾迪體內所蘊含的能量,而他此刻非常饑渴。
「算在渥克的帳上。」我說。
我開啟天賦,在夜城的其它角落找到一個正在下大雨的地方,然後將大雨帶入需要大雨的所在。大雨傾盆而下,有如洪水一般沖刷整條街道,淹沒所有火頭,洗盡空氣中的塵埃。人們歡欣鼓舞地大叫,女鬼當街手舞足蹈,享受雨滴穿體而過的快|感。我對門房眨了眨眼,然後繼續向街頭走去。我不該如此公然地開啟天賦的。這樣一定會吸引莉莉絲的注意,讓她發現我回來了。然而一來我不能袖手旁觀,二來我就是喜歡把事情鬧大。
我命令面前的魔鏡找出一個特定的和*圖*書時間跟地點:我要知道我回來的前一天渥克做了些什麼事。魔鏡重新凝聚焦點,依照我的要求呈現影像。
我臉上的笑容擴大。「同樣的把戲也有不同的應用方式。」我道。
「我。」渥克道。
渥克說著對準莉莉絲的臉上開了一槍。一顆漆彈正中莉莉絲眉心,在她吃驚的神色中灑上紫色的黏稠汁液。這些液體不但發出惡臭,而且還因為摻有艾力克斯的聖水而帶來陣陣刺痛。莉莉絲後退一步,氣急敗壞地吐了幾口唾液,兩手幾近狂亂地在臉上猛擦。渥克哈哈大笑,轉身就跑。莉莉絲怒不可抑,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我真的不得不佩服渥克,因為我從來不知道他狂奔起來能有這麼快。在莉莉絲還沒來得及加快腳步之前,他整個人已經消失在街尾的轉角後。我想莉莉絲的身體應該很不習慣如此激烈的運動。就這樣,渥克在前跑,莉莉絲在後面追;莉莉絲的大軍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跟著他們一同向前衝。
一群手持刀斧的裸體男女大搖大擺地湧入街道,所有人身上都沾滿了靛青與血漬。他們攻擊路過的每一個人,砍下頭顱插在竹竿上,三不五時地對他們的神祇盧烏以及毀滅的榮耀禱告。臉上都是瘋狂愉悅的眼神與齜牙咧嘴的笑容。儘管如此,他們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戴著手錶,這表示他們根本只是假裝失去理智而已。好吧,我想,總要有個起頭的地方。
死亡男孩是唯一看到瘟疫大君出現還依然站在原地不肯退走的人,任何稍有理性的人早就已經跑得不知去向了。瘟疫大君筆直對著死亡男孩前進,臉上散發出有如孩童一般的天真笑容,死亡男孩則神色嚴肅地打量著面前這位古老的神祇。瘟疫大君兩手一翻,傷寒、霍亂、脊髓灰質炎、愛滋、伊波拉,以及青猴病等病毒破體而出,方圓一裡內的人當即全身扭曲,摔倒在地。不過死亡男孩依然屹立不搖,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瘟疫大君接近。瘟疫大君大怒,驅策死亡神駒向前急衝,對著路中間這個始終不肯讓步的傢伙噴灑出更強大的疾病及瘟疫。最後他終於犯下致命的錯誤,進入了死亡男孩的攻擊範圍。死亡男孩出手如風,轉眼之間已將瘟疫大君自馬背上揪下。瘟疫大君摔倒在地,發出一聲駭人的吼叫聲,然後胸口就讓死亡男孩一腳踩下。這一腳踏碎了古老的骨頭,逼得瘟疫大君對準面前這個殘忍的傢伙釋放出所有力量。
「我從一開始就一直試圖和他們取得聯繫。」渥克不太高興地說道。「不過到現在都還沒有人回電。」
回到現代之後,我發現自己身陷火海,周遭充滿人們慘叫與大樓崩塌的聲響,街上到處都是翻覆的車輛、垃圾殘骸,和一具一具的屍體。一家店面在無聲的爆炸中毀滅,玻璃碎片有如炮彈一般濺滿空中。我雙手抱頭,掩面蹲下,迅速觀察一遍四周的形勢。到處都有瘋狂的暴民使用魔法與武器以及任何可以用來打人的東西殘暴械鬥。四面八方都有漫天火柱,淹沒了僅存的幾棟依然挺立的大樓。空氣中彌漫著濃煙,帶來焦肉以及血腥的氣味。如今的夜城已經全面淪為戰區。
皮囊之王隨意游走於圍城之中,圍繞在他身邊的恐怖陰影為所有目睹他的人們帶來強烈的震撼,有如童年時躲在暗室裡嚇人的怪物一般。他們好不容易自虛幻的限制中解放出來,神氣活現地在夜色裡行走,肆意攻擊觸手可及的所有一切。皮囊之王高興去哪裡就去哪裡,所有莉莉絲的子嗣一看到他立刻抱頭鼠竄,逃得不知所蹤。皮囊之王看著他們暗自竊笑,漫不經心地繼續他的旅程。
我一向不把自大的幻象看在眼裡。「把門打開。」我道。「我是約翰.泰勒。」
值得一提的是,並不是所有復活的死者都很滿意當前的狀況。他們在死前就曾為了避免這種狀況而預付了大把鈔票。不過他們都知道不要違逆莉莉絲。就連死前曾是夜城屬一屬二的強者也知道不要去招惹如今站在他們面前的恐怖實體。
暴民之中登時響起一陣咬字不清的言語,向我保證他們都會乖乖地照著我的話去做,於是我派他們去幫助那些努力救火的民眾。我看著他們投入救火的行列,然後就轉向街頭走去,小心翼翼地避開突出的地板及裂縫。熱風撲面而來,濃煙之中夾雜許多骯髒的煤灰。一路上不斷碰到大打出手的群眾,不過並沒有人跑來管我。我來到脫衣舞廳「不曾消失」前,在舞廳門口停下腳步。女鬼全都待在門外,利用她們身上的迷霧去熄滅店裡冒出的火苗。門房站在一旁指揮眾女鬼,儘管他的聲音中充滿疲憊,但是那音量依然足以蓋過周遭的喧囂。一看到我走來,他立刻簡短地點了點頭。
隨著池水越顯混濁,酒館中的影像也漸漸淡出。我又滴了幾滴鮮血,但是顯像池顯然不想知道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它又累又怕,實在不願意繼續下去;但是它不想,我想。於是我開啟天賦,融入池水之中。在兩道魔力的結合之下,顯像池進入我的心靈吶喊,然後不情不願地投射出後來的影像。我沒時間扮好人了。我還差一點就可以看完所有過去一個禮拜裡發生的大事,如今時間已然所剩不多。池水不安地顫抖,不過最後終歸平靜,再度浮現渥克的身影。
她伸出蒼白的手指一彈,所有屍體立刻離開自己的墓穴和陵墓。他們排列成沒有盡頭的隊伍,身穿下葬時的上好西裝和晚禮服,一臉困惑地看著四周。我被眼前的場面給嚇壞了,實在不得不佩服莉莉絲。秘密墓園設有世界上最頂極的防禦魔法,但是對莉莉絲這種強大的實體而言,生命與死亡的差別也不過就是一線之隔罷了。
三名女戰士施展渾身解數,凝聚起所有的力量共同打擊暴民,解救生命遭受威脅的人們,幫助需要幫助的傷患,為迷途的羔羊指點明路。只要渥克行有餘力就會派出其它手下來支持她們,但是不管她們如何努力都無法減緩莉莉絲入侵夜城的步調。一座又一座的顯像池不斷呈現出莉莉絲的軍團毀滅夜城的影像。莉莉絲每到一個地方,就有更多人們加入她逐漸壯大的軍團——有些人是因為無法抵擋莉莉絲駭人的魅力,有些人則是迫切想加入形勢看好的陣營——也有些人單純地只是為了苟且偷生。
不過還是有人有膽量繼續頑抗。惡魔大君幫,一群自稱來自地獄的政治難民,衝出他們所經營的夜店「地獄」,誓死捍衛他們的領土。他們身高八呎,頭上長角,腳上長蹄,膚色有如原罪一般血紅,十足兇神惡煞的樣子。復生的死者在他們面前停下腳步,因為死人都認得貨真價實的惡魔。
貝蒂跟露西.柯爾特倫站在酒館中央,全身肌肉鼓脹,手中各拿了一根刻滿符文的黑刺李木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傻子為了討好莉莉絲而試圖突破梅林的防護,盲目地傳送進入陌生人酒館。每當有這種人出現的時候,露西和貝蒂.柯爾特倫就會以極端手段將對方亂棒打死。我不知道她們是如何處理那些屍體的,不過我根本也不想知道。
直到突然有人從遠處丟了一座大樓過來,將他埋在小山般的瓦礫堆中為止。我站在鏡子前面盯了很久,但卻一直沒有看見他再度現身。
「槍?」一個如果有穿衣服一定很美的女人說道。「我們不需要什麼爛槍!」
「沒錯。」渥克說。「沒錯,他們應該會見你。很好,我去安排會面,就約在倫狄尼姆俱樂部。」
我重重歎了口氣。有時候只要一個不注意,整個世界都有可能瞬間變成地獄。看來莉莉絲沒等我就率先掀起「大戰」了。我環顧四周,試圖在濃煙和四下亂跑的暴民中找出任何可供辨識的地標。過了一會兒,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上城區,俱樂部之地——或者說是俱樂部之地的殘骸——的中心。這一區有一半的建築已經化為灰燼,街尾還有一道火焰風暴持續燃燒,其中有幾棟建築物淹沒在不論溫度或是亮度都高出正常火焰許多的超級大火之中。濃煙中有不少黑影來來去去,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人類。許多長有翅膀的生物在天上盤旋,拍擊著巨大的甲翼,不過統統都不是天使。
「泰勒!」他開心地道。「終於回來了,假期愉快嗎?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錯過主秀的。原來這張卡片還可以當作通訊器材呀。」
「可惡。」渥克恨恨道。他自口袋中拿出一張陌生人酒館會員卡,大拇指按在印有浮雕的卡面上,念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啟動咒語,瞬間消失無蹤,回到相對而言還算安全的酒館。我關閉池水中的影像,不想看莉莉絲突圍之後的憤怒反應。事實上,我因為艾力克斯居然會給渥克一張會員卡而感到有點嫉妒。那應該是保留給最親密的朋友與夥伴使用的東西才對,天知道這一切結束之後渥克會如何運用這張卡片。我真的很不願意看到他擁有隨時隨地出現在陌生人酒館中的能力。
一群獸頭人身的次級小神本來在追逐四散的人群,一看到賴瑞出現立刻圍上來擋住他的去路,他們毛茸茸的嘴角跟尖銳的利爪之上不斷滴下鮮血。賴瑞.亞布黎安在他們圍過來的瞬間突然消失不見,一眨眼就融入空氣中。我不曾聽說他有這種能力,顯然那群小神也沒有。他們氣急跺腳,東張西望,試圖找出賴瑞的身影。他們不喜歡被獵物耍的感覺。
剃刀艾迪,刮胡刀之神,默默地走在諸神之街的廢墟裡。從他臉上的神情看來,面前這些焦黑的教堂和傾倒的神廟顯然沒有影響他的心情。他身穿蘊含魔光的破爛外套,神情漠然地走在街上,對躺在路旁的諸神屍首不屑一顧。
「當然。」渥克道。「兇手總是會回到犯案現場;狗也總是會回到自己嘔吐的地方。總之,我的計畫就是引誘莉莉絲進入異界屋,然後等著看好戲。我不認為異界屋有能力完全消化她,不過或許可以削弱她的實力,方便日後慢慢對付她。」
「當然。」渥克道。
我拿出陌生人酒館會員卡,啟動卡片,呼叫渥克。渥克沒有立刻回應我的呼叫,只因為他要自重身分。他透過卡片看著我,神情十分冷靜,充滿自信。如果不是衣衫不整、外表狼狽的話,或許看來還挺唬人的。
顯像池中的影像一轉,當場變成那棟不是房子的房子後面的畫面。渥克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後門,穿越雜草叢生的後院,靠在花園的鐵門之上大口喘氣,稍作休息。他回頭看了房子一眼,微微顫抖一下,然後立刻恢復冷靜。房子的後牆似乎突然變高了一點,接著向外隆起,牆面上突出許多黑色的血管,最後整棟房子開始劇烈震動。牆上不斷浮現紫色、黑色的腐敗污點,兩扇窗戶有如皮膚上的膿包一般四處亂竄。傾斜的屋頂上裂開許多像是傷口的大洞;後門向外崩塌,好似骯髒的污水一樣散入地面。在莉莉絲強大的力量之下,異界屋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她才進去不到幾秒鐘的時間,整棟屋子就已經開始腐爛了。
來人是瘟疫大君,一個身穿破爛灰袍、外表十分瘦弱的男人。他的容貌憔悴,有如一顆包著人皮的頭骨。空洞的雙眼和陰鬱的嘴角中不斷流出噁心的膿汁,手掌上長滿膿包,坐騎是一匹人骨拼成的死亡神駒。瘟疫大君是瘟疫與疾病的溫床,所到之處人們立刻窒息流血,淒慘緩慢地在數百種不同的瘟疫之中死去。此刻瘟疫大君騎著死亡神駒而來,絲毫不在意橫死路邊的是敵人還是盟友。對他而言,能夠再度離開諸神之街地底的牢籠就夠了;只要能夠再度讓世界淪陷在他的瘟疫之下就夠了。
霰彈蘇西站在酒館外面的巷子底端擔任守衛。一群莉莉絲的瘋狂信徒衝入巷中,對著蘇西一擁而上。蘇西拿出大槍、手榴彈以及燒夷彈招呼對方。爆炸四起,閃光大作,屍體漫天飛灑,手榴彈的碎片有如鐮刀一般截斷了對方的攻勢。蘇西一下又一下地扣下扳機,在不斷擁來的信徒身上炸出血淋淋的大洞。屍體越堆越高,成為蘇西閃避攻擊的掩體。瘋狂信徒必須扯開前方的屍體才能繼續攻擊蘇西。
「十分同意,老傢伙。」渥克道。「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這應該要看個人喜好了,親愛的。」
「又休息了,尊貴的閣下?要在香檳裡多加點苯甲胺嗎,沒有信仰的大人?」
剃刀艾迪迎向前去,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解決這個不熟悉的難題。他手裡的珍珠柄刮胡刀綻放出有如陽光一般的耀眼光芒。怪物挺起身體,大頭抬到比周遭建築的屋頂還要高的高度,然後突然向下一衝,咬住剃刀艾迪。艾迪掙扎了幾下,無奈兩手受制,動彈不得,轉眼間就被怪物一口吞下。前一秒鐘他還在怪物嘴中,後一秒鐘就整個人消失不見。怪物仰起大頭,一團隆起自喉嚨頂端緩緩下移,最後終於將剃刀艾迪吞入腹中。怪物點了點頭,似乎心滿意足,然後繼續沿著諸神之街行走。
另一座顯像池,另外三滴鮮血,另外一段景象。渥克手下實力不足以單獨面對莉莉絲子嗣或是對付一整群暴民的人馬,聚集在一起攻擊實力較弱的目標,為捍衛夜城盡一己之力。死靈術顧問珊卓.錢絲,對著四周使勁揮舞一支原始指向骨。任何人只要被指向骨指中就會立刻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指向骨的魔力耗盡之後,她又自腰間的袋子中抓出一把墳場泥土拋入空中,她身旁所有莉莉絲的信徒當場如遭活埋一般窒息而亡。
還是有人試圖幫忙。俱樂部的員工們拿著多年沒有測試過的滅火器到處滅火。魔法火花在骯髒的空氣中亂竄,水元素自下水道中狂噴而出,試圖澆熄附近建築物上的火頭。一群基督教突擊隊員對著一根消防栓念誦聖咒,然後拿著噴出高壓聖水的水管去對付魔法火焰。石魔像衝入烈焰沖天的建築之中,撞毀房屋的地基,以坍塌的建材來壓熄火焰。有些魔像及時逃離自己撞塌的廢墟,有些則再也沒有出來。原先聳立此地的著名夜店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炭渣與煤灰。
我看見渥克在陌生人酒館之中竭盡所能地組織反抗勢力。藉由梅林.撒旦斯邦的魔法庇佑,他暫時不會被莉莉絲發現。在諸神之街受的傷已經治好了,但是他臉上卻依然因為壓力與疲倦而憔悴不堪,雙眼下浮現很黑的眼圈。打從我們認識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缺乏自信的神情。我眼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聯絡當權者,想要跟往常一樣調動部隊前來支援,但卻始終徒勞無功。他得要靠自己了。
大臉眉頭一皺,淒涼地哼了一聲。「沒錯,果然是約翰.泰勒的語氣。我討厭這個工作。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幻象的時候,就根本不會有人把你當作一回事。」
「還有問題嗎?」莉莉絲問。「我很喜歡回答問題。」
他發現了幾個全新的彈孔,不過暫時還不打算把子彈挖出來,因為他有收集致命傷口的嗜好。他身上還多了許多切口平整的刀傷,但是沒有任何血跡;有幾個地方被人刺穿了,然而對一個沒有痛覺的死人而言,這些傷口也不過是皮膚上的大洞,晚點用針線縫起來就好了。如果趕時間的話,用強力膠黏一下也行。身體左半部有條又大又深的撕裂傷,暴露出體內好幾根肋骨,肋骨上有明顯斷裂的痕跡。他哼了一聲,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團黑膠帶,沿著腹部纏了好幾圈;這是在有機會妥善處理傷口之前應急用的處理方式。
「喔,事實上,我還真想嘗嘗腦髓是什麼味道呢。」
艾力克斯看著渥克。「敵人?你是說約翰.泰勒那種敵人?」
她看準最多人的地方投出最後一顆燒夷彈。只見一陣火光沖天而起,許多男女當場沐浴在火焰之中。他們四下亂竄,火勢登時蔓延開來,蘇西則趁著空檔拔出一把從時間裂縫中得來的殖民地陸戰隊自動導向精靈槍。她扣下精靈槍的扳機,自動導向子彈立刻以一分鐘一千發的速率對準暴民疾射而出,將巷道中的血腥屠殺提升到另外一個全新的境界。前排的暴民在轉眼之間化為碎片,屍體的數量激增,越堆越高,當場封閉了整個巷口。到了這個地步,莉莉絲的信徒只好退到一旁研究接下來的行動。蘇西歪嘴一笑,點起一根特大號的黑雪茄。最後莉莉絲的信徒終於認定莉莉絲比死亡還要可怕,於是派出信差回去請求增援,剩下的人則開始清理擋路的屍體,然後繼續前進。
艾力克斯聳聳肩。「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不過我絕不懷疑他一直都在關注一切。要嘛他就是在等待機會,不然就是想要暫避其鋒。相信我,等到他真的出手干涉之時,你一定會希望他置身事外比較好。梅林通常偏好以毀滅一切的手段來解決事情。」
渥克站起身,緩緩伸了個痛苦的懶腰,滿臉倦容地靠上吧台。艾力克斯用力哼了一聲。
影像接著轉入墓園裡。此刻的墓園就和我印象中一樣寒冷死寂,觸目所和_圖_書及盡是一排又一排的墓穴和陵墓。莉莉絲環顧四周,神情中充滿輕蔑與不屑。墓園管理員的大頭自地上浮現,不過在看了莉莉絲一眼之後當即沉回地底,再也不肯現身。它不願意跟莉莉絲有任何瓜葛,因為它有自知之明。
「感謝老天發明了強力膠帶,或許我該投資研發工業用釘書針——」他神態輕鬆地聳了聳肩,咬斷一段膠帶,在手掌上攤平,然後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狗屎,我不能再掉手指了啦——」
「沒那麼多閒工夫。」我說。我就是喜歡在口頭上討便宜。「現在我們需要取得當權者的援助,他們必須聽取我的情報。我要你幫我安排跟他們會面。」
不過我知道自己一定還會再見到他的,在某個恐怖的遙遠未來之中。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物。有可能是某名在地底沉睡許久,除了土壤中的蠕蟲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信徒的無名古神。
我看見莉莉絲走在看不見盡頭的大軍之前,穿越一塊已成焦土的商業區。我看見渥克走出位於街尾的小巷子,來到莉莉絲面前。莉莉絲突然停下腳步,身後的怪物跟信徒立刻撞成一團。空曠的街道瞬間籠罩在一股沉重的寧靜之中,除了遠方偶爾傳來的尖叫以及建築燃燒的聲響之外,再也沒有半點聲音。渥克身穿西裝,頭戴圓帽,神態自若地站在莉莉絲面前。仿佛剛剛離開一間茶館還是什麼政客的辦公室,現在來找老朋友閒話家常一般。他以強大的意志掃開臉上的疲態,外表和平常的渥克沒有任何不同。他對著莉莉絲微微一笑,然後很有禮貌地輕點頭上的圓帽。
「真是為你感到高興。那件外套看來不賴。我們還是沒有營業。就算有營業,你也負擔不起我們的消費。」
怪物的週邊出現一道模糊的殘影,不斷地出現而又消失,肉眼根本無法跟上他的動作。怪物身上的零件開始向四面八方飛出,不到五分鐘,賴瑞.亞布黎安就已經將怪物完全拆散,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賴瑞在大銅頭旁邊現身,然後將銅頭當作一顆超大足球,一腳將之踢到街尾。我敢說如果街上還有活人的話,這時四周一定已經爆起如雷般的掌聲了。
「不,我想那只有電影裡才會這麼演,親愛的。」
「讓我進去。」我心平氣和地道。「不然我就對著信箱尿尿。」
我自死去的救護車後方站起,對著暴民迎面走去。他們一看到我立刻停下腳步,差點沒有撞成三團。看來這幫傢伙已經很久沒有遇上一看見他們沒有立刻轉身就跑的人了。帶頭的狠狠瞪了找一眼,開始吼叫一些跟瀆神有關的髒話。我不慌不忙地迎向前去,對準他的睪丸就是一腳。這一腳凝聚了我心中的憤怒及不快,當場將對方踢得離地而起。只見他雙眼圓睜摔回地面,張開大嘴卻叫不出任何聲音。看來他必須忙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呼吸了。我將注意力轉移到其它暴民身上。他們看看倒在地上的大哥,有些人當即露出撤退的打算。
「重新裝潢,暫時歇業。」他斜嘴叫道。「我們還會開張的,請密切注意廣告。」
「我是約翰.泰勒。」我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聲說道。站在前排的暴民一聽,立刻倒轉腳步向後擠去,不過後排的人不肯讓他們離開。在一片後退的腳步聲中,我揚起音量說道:「不管你們剛剛在幹什麼,現在統統給我住手。我有事要交給你們去辦。」
酒館看起來像是遭受圍攻的避難所,燈光昏暗,擁擠不堪,桌面跟地板上統統擠滿了人。人們抱著飲料、擁著傷口,爭取時間休養元氣。有個醫者在角落中成立一座臨時診所,以簡陋的魔法處理傷患,讓重傷之人可以重新站起,再度回到崗位上。地板上濺滿了鮮血以及其它體液,隨時都有人們來來去去,大家的臉上都帶有一種筋疲力竭的失敗神情。有些人在拼湊的床墊上淺眠,儘管在睡夢之中依然不時發出淒慘的嘶嚎。
部分暴民開始挺起胸膛,舞動手中的大刀跟斧頭。
就在賴瑞調整領口上的絲質領帶時,某個遠比之前那堆小神強大許多的怪物已經怒氣沖沖地對他衝來。對方足足有三十呎高,具有兩條鋼鐵鑄成的巨大長腿,腿上有著許多圓轉如意的關節。它以不知名的力量集合了許多機械零件,並且聚起各式各樣的金屬在發光的力量之源週邊不停旋轉。從各方面看來,這頭怪物都擁有強大野蠻的力量。它約略具有人類的外形,不過手腳的比例很不協調,銅制的大頭上突出了兩顆綻放紅光的大眼睛,嘴巴由鋸齒狀的裂縫構成,邊緣看起來比任何猛獸的牙齒還要銳利。
「大禮一個禮拜前,先生。就在這一切災難發生之前。如果你並不打算幫忙,就請快點離開吧。我跟小姐們還有事要忙。」
「你需要誘餌。」艾力克斯無精打采地看著面前的空酒瓶說道。「她一定會起疑心的。我們有什麼籌碼能讓她明知是陷阱也要硬闖的嗎?」
印象中我從來不曾見過夜城的街道上完全沒有交通工具穿梭的樣子。燃燒的廢墟、撞爛的車輛,以及疊在一起的交通工具。有些車輛裡面還有屍體,有些車輛本身就在淌血。一道閃電落在數步之外的人行道上,打碎了幾塊地板。我立刻在附近尋求掩蔽,急急忙忙衝到一台翻覆的救護車旁蹲下,背部緊貼著染滿鮮血的車身。我隱約可以聽見救護車死前的呻|吟,心裡的一角感受到附身在車中的靈魂正緩緩消逝。我一直很乖——一直都很乖——我好害怕——救護車咳嗽一聲,然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我探頭看了看,四周的暴動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儘管不太情願,我還是轉向另外一面魔鏡。一來是因為剛剛那面鏡子的魔力已經耗得差不多了,二來也是因為我必須看看渥克手下其它人馬又做了些什麼事。首先魔鏡為我顯現了死亡男孩的景象。只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在一條半毀的街道上,紫色的大衣在強風中翻動,黑色的軟帽緊緊地貼在鬈髮上。一群全副武裝的暴民朝他擁上。死亡男孩大聲嘲笑他們,甚至沒有加快自己的步伐。他聞了聞別在領口的黑色康乃馨,拋開一把奧比女巫特製的強力藥丸,喝乾了最後一口威士卡,然後順手將瓶子丟到路邊,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種恐怖的熱情。
店外的情形和我剛剛看到的景象比起來算是平靜許多。由於能燒的東西都已經燒光,所以火焰也都熄得差不多了。生存者都十分低調,在路旁默默照料自己的傷口。我慢慢走過荒涼的街道,完全沒有人來找我麻煩。這樣也好,因為我需要時間思考。莉莉絲為什麼想要控制時間老父?難道時間旅行或是時間本身有可能對莉莉絲的計畫造成威脅嗎?我苦笑一聲,心知這樣空想不會有任何結果。我需要他人的意見與資訊,這表示——我需要找渥克談一談。
「我上次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問他。
「聽清楚你們的命令。」她道。「我要你們離開此地,回到夜城。即刻行動,不得拖延。回到夜城後,我要你們殺光所有活著的東西,摧毀所有擋路的一切,沒有例外。有問題嗎?」
渥克輕輕聳肩。「情勢所逼,不得不然。我是來逮捕你的,莉莉絲。投降吧。沒必要把場面搞得這麼難看。」
「當然。」我說。「還能約在哪裡?」
我手指一彈,他們牙齒之間所有的填充物立刻消失,包括牙套、齒冠、齒橋,以及填充膠統統不翼而飛。有些人露出難以言喻的痛苦神情,有些人伸出雙手捂住嘴巴,總之,突然之間所有暴民似乎都恢復了理智,也願意聽我說話了。
再也沒有人敢問任何問題。有些人甚至將雙手插入口袋,以免任何不必要的誤會。莉莉絲冷冷一笑,領著新近召募的大軍回到夜城。復生的死者完全不敢違抗她,他們願意為莉莉絲做任何事,只為了贏得之後回墳墓的權利;死後的安息是值得付出一切代價爭取的。不過不管怎樣,還是有些死者想要跟其它人討論一下當前狀況,於是他們壓低音量開始交談。
一支隱形的樂團正在演奏一首龐克經典「他拿電鋸上我,感覺有如接吻」。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艾力克斯只有在心情最糟的情況下才會播放龐克音樂,任何聰明人只要聽見他放這種音樂就會立刻整理口袋中的零錢,並且不碰任何吧台點心。此刻艾力克斯就跟往常一樣站在吧台後方,一邊調著莫洛托夫雞尾酒,一邊大聲抱怨要浪費上好的葡萄酒來調這種汽油彈。他在每瓶雞尾酒裡面都加了幾滴聖水以增強威力;艾力克斯只要認真起來就會展現一種十分獨特的詭異幽默。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個嘛,我不知道耶,泰勒先生——你並不算是信用良好的老主顧,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復生的死人有如潮水一般湧入夜城的街道之中,攻擊每一個他們遇上的活人。儘管有些死人較為狂熱、有些死人興趣缺缺,但是他們莫不臣服在莉莉絲的意志之下。他們不會受傷,不會死去,數目之多足以摧毀任何程度的防禦系統。數百年以來,死在夜城裡的人多到難以計數。渥克派出一隊好手交給珊卓.錢絲率領,試圖限制這些死人的活動範圍。只可惜他們同一時間只能出現在一個地方,而對方卻早已散入夜城各地。
所有小神統統死光之後,賴瑞.亞布黎安才毫髮無傷地在屍堆之間憑空出現。由於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古奇西裝上居然連一滴血跡都沒沾染。不過在看到他的手中握有一把妖精魔杖之後,我笑了。我滿足了。許多關於賴瑞.亞布黎安的神奇傳說終於有個合理的解釋了。他利用那把魔杖暫停時間,藉以達成瞬間移動的假象。這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小道具,而且完全不曾惹人疑心,因為魔杖早就過時了。人們只會假設他和我或是他哥哥湯米一樣擁有某種強大的天賦,根本不會想到是魔杖在搞鬼。
「還不用,謝謝你,艾力克斯。梅林還沒有現身的徵兆?」
「我對他越來越有好感了。」渥克說。艾力克斯再度大哼一聲。
可惜才走幾步就走不動了。怪物的頭前後搖擺,嘴中發出喀啦聲響,接著口中發出有如蒸汽水壺的尖叫,肚子自內而外爆炸開來。光滑的外殼破碎,在剃刀艾迪的剃刀之下化作無數碎片。巨大的節肢動物痛苦地蜷曲身體,四下擺動,摧毀周遭的建築,撞爛石塊以及混泥土,將殘敗的廢墟夷為平地;然而,不論做什麼都無法擺脫對方的糾纏。最後,剃刀艾迪不慌不忙地走出死去神祇的殘軀敗體,全然無視那些依然在抽動的屍塊。他邊走邊笑,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在思考該採取什麼手段去對付其它所謂的神祇。
儘管對方來勢洶洶,賴瑞.亞布黎安卻絲毫沒把這具超大的垃圾放在心上。所有人都神色慌張地逃離它,不過其中有部分人逃跑只是因為害怕對方突然自動解體而已。賴瑞捲起袖口,拍拍肩膀上的灰塵,然後就站在原地等待對方,直到對方整個身體幾乎都已經來到他頭上,他才懶洋洋地揮了揮魔杖,然後消失。巨大的機器向後退開,發出一陣低沉的氣笛聲,前後擺動大銅頭,盲目地找尋不知所蹤的獵物。
「再打個電話過去。」我說。「用我的名義和他們訂個約會。我要和他們面對面談,他們一定樂意接見莉莉絲之子的。」
一個男的舉手發問。莉莉絲又彈了一下手指,那男子當場炸成一千塊抽動的碎片。
或許渥克一開始根本不該弱化屋子的食欲才對。
我看到渥克跟艾力克斯.墨萊西一同討論當前的策略。他們坐在一張小圓桌旁,壓低聲音交換意見。這時的陌生人酒館既安靜又昏暗,不像剛剛看到的那樣擠滿了人。任何還有體力的人都已經再度回到街上繼續奮鬥。剩下的人大部分都躺在血淋淋的床單上,靜待死亡的到來。露西跟貝蒂.柯爾特倫互相依靠在一個角落中,目光呆滯無神,臉上的表情疲憊至極。她們全身染滿鮮血,而且並不都是敵人的血。艾力克斯跟渥克看起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們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一樣。酒館中的音樂不再,只剩下酒館外面隱約傳來的怪物怒吼及群眾慘叫。此時的陌生人酒館已經不再是間酒館,反而比較像是絕望的人們跑去等死的方。
渥克在一間沒有半點特別之處的房子前停下腳步,打開一扇不是大門的大門,毫不猶豫地衝入屋內。數秒之後,莉莉絲接著進入房中,房子的大門立刻自動關閉,將莉莉絲的大軍阻隔在外。一名狂熱信徒試圖開門,但是那扇門紋風不動。一名莉莉絲的子嗣率眾而出,伸出巨大的手掌抵在門上用力推去,不過立刻嚇得大叫,因為他的手差點被門給吃掉。大軍前排的人馬彼此對看幾眼,決定在莉莉絲出來作進一步指示前,暫且待在門外。
大臉沉回門中,一點一滴地消失,接著店門緩緩在我面前開啟。我一踏入店中,店門立刻重重關上。隱形的鈴鐺響起聲音,通知店主有客上門。在經歷剛剛那種混亂的街景之後,店內的景象當真寧靜和諧,就連空氣聞起來都有檀香跟蜜蠟的甜味。入門的接待廳有點空曠,除了幾張舒適的椅子和一張埋在過期雜誌下的咖啡桌外,沒有其它陳設。店主急急忙忙出來招呼。他是個形容猥瑣,衣著品味極差,臉上帶有虛假笑容的胖子。眼看他摩拳擦掌的模樣,我立刻將雙手插入口袋,以免他想和我握手,因為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手汗流不停。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會跟顧客保證可以免費嘗鮮的那種人。
它走路的姿勢十分難看,左右不斷搖擺,每一步踏出都在腳底的屍體和來不及走避的活人身上踩出噁心的血泡。超長的手臂底端頂著跟拆房子用的大鐵球一樣大小的拳頭,沿路不斷捶打路過的建築。我完全看不出這傢伙的來歷,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神、是機器人,還是被某種具有遙控能力的靈體所控制的機械概念。或許是出自「過往垃圾機器人之靈」的手筆,我猜。
「不錯。」另外一個聲音說道。「我們可以解決他!他只有一個人!」
我看見莉莉絲衝出諸神之街,身後跟著她的眾多怪物後代以及瘋狂信徒。我看著她命令手下屠殺所有不願意對她宣誓效忠的生命,我聽見她下令摧毀所有路過的建築。「燒垮它們。」她說,「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我強迫自己注視鏡中的血腥屠殺,遠古的建築一棟棟倒下,無情的火焰沖入夜空,死亡與毀滅不斷上演。路邊的屍體就在人們逃命的吶喊聲中越堆越高。
「泰勒先生,泰勒先生,你的大駕光臨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很抱歉我們沒有直接讓你進來,泰勒先生,因為外面實在是亂得可以!絕對混亂,喔,我說得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那些笨蛋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樣搞下去房地產會低迷好多年的呀!」
夜城中獨一無二的變裝僻超級英雄,命運小姐,一個喜歡穿著超級女英雄服裝打擊犯罪的男人,終於面臨獨當一面的時候了。只見他在狂熱信徒中拳打腳踢,舉止優雅地施展武術擊倒敵人。沒有人能夠擋得了他一拳一腳,甚至根本沒有人碰得到他。每隔一陣子,他就會看準最有攻擊效率的方位拋出一把手裡劍。或許他對夜城整體的形勢幫助不大,但是命運小姐終於有機會化身為他從小立志成為的黑暗復仇者了。
幸好夜城是個很大的城市,實際占地遠比官方記載的面積要大多了。不管莉莉絲的勢力有多強大,短時間內所能造成的死亡跟破壞還是有其極限。渥克的人馬設下路障,堵住狹窄的巷道,並且派出誘餌將莉莉絲引入已經撤退完畢的區域。只要面前還有東西可以摧毀,莉莉絲似乎不太在乎自己身處何處。反正她知道自己遲早會遇上重要的人物及地點的。她一點也不趕時間。暫時而言她只是在玩樂、在享受。如果說她心中有什麼既定計劃的話,渥克顯然看不出來。
這是一間燈光幽暗的石室,地上有幾座石頭圍起來的池子,池中裝滿清水。我在第一個顯像池前蹲下,拿匕首在拇指上劃了一刀,於池子之中滴了三大滴鮮血。顯像池是古老魔法的產物,需要付出古老的代價才能使用。池子的清水吸收了我的血液,不過卻沒有染上任何鮮紅之色。血液激起的漣漪不斷擴張,將池水中的倒影轉化為我想要看的景象。漣漪平靜之後,整座池面浮現了一道難以逼視的明亮畫面。
人們心情激動,因為他們如今必須面對死去的朋友跟親戚,必須對抗這些曾經和自己十分親密的人們。淚水與尖叫聲此起彼落,不斷自雙方人馬之間傳出,然而復生的死者不能違背他們的命令,所以到最後,在世的活人也只好不再容情。死者被燒成灰燼、炸成碎屑、剁成肉醬,但是他們依然勇往直前。渥克的路障很快就被突破,守軍也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各自逃命。渥克為了控制局面,逼不得已下令全面撤退。他下令摧毀整個區www.hetubook.com.com域,藉以封鎖死者的進路,保護尚未淪陷的地方。這時,整個夜城都已陷入戰火,大火不斷延燒,再也沒有任何人有餘力救火。
接著她來到時間之塔廣場。廣場上空無一人,不過幾乎沒有被夜城中的混亂景象所波及。莉莉絲走到時間之塔前方,擺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姿態,大聲召喚時間老父出來見她。她有事情要交代他去辦。幾分鐘之後,莉莉絲瞭解時間老父不肯出來,於是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她命令自己的子嗣摧毀時間之塔,揪出時間老父。但是時間之塔的防禦系統就和我之前體驗過的一般強大,率先出手的幾隻怪物全都在碰到時間之塔的同時消失不見,有如強風吹襲的燭火般當場熄滅。更厲害的強者迎上前去,時間之塔的外牆上突然裂開一隻恐怖的石眼。在石眼的目光瞪視下,所有強者登時動彈不得。他們的生命離體而去,只留下空虛的軀體在原地化為醜陋的石像。恐怖的石眼緩緩再度閉起。
莉莉絲咯咯嬌笑,鼓掌叫好。「親愛的亨利,你總是能給我驚喜。你憑什麼逮捕我?」
他在屍體堆裡尋找自己的手指,接著突然抬起頭來。他的感覺或許十分遲鈍,但是本能卻比活著的時候敏銳許多。他發現一個莉莉絲的子嗣正從街頭的方向朝他逼近。死亡男孩站起身來,推開頭上的軟皮帽,仔細打量對方。
他急急忙忙地向內走去,我跟在他身後穿越一扇很不起眼的門,走進一間擺滿鏡子的大廳。所有的鏡子都掛在兩邊的牆上,不過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支撐。這些鏡子有長有短、有方有圓、有銀框有金邊,一個接著一個在我眼前開啟,為我展現最近發生過的重大事件。
下一面鏡子顯現了皮囊之王的影像。他如往常一般散發出一股庸俗的氣息,無精打采地走在一條大街上,臉上露出驕傲自信的神情,雙眼綻放出一股恐怖的光芒,一邊前進一邊藉著他駭人的魅力反轉可能,散播噩夢。即使站在鏡子前,我依然無法直視皮囊之王的身影。今時今日的他力量如日中天,乃是夜城中實力頂尖的強者之一,就算只是透過眼角偷瞄他也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情。看著他太久,我就會開始看見——心靈無法忍受的景象。當皮囊之王在人前發功的時候,人們就會在他身上看見自己內心最深沉的恐懼,而他則會運用他的力量重塑現實,促使人們心中的惡夢成真;沒有人能夠面對自己最深沉的夢魘。越來越多恐怖的怪物在皮囊之王周遭現形,有如殘暴的君王帶著助紂為虐的部隊出門遊街一般。
「如果再有人廢話——」我道。「我就會施展另外一種不同的應用方式。這一次將會跟各位的內臟和水桶有很大的關係。」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施展了某種隱形的法術,但是魔鏡卻抱持不同的意見,因為魔鏡有能力看穿各式各樣的隱形法術。於是我叫魔鏡以慢動作重播剛剛的畫面,賴瑞.亞布黎安當即現形。他移動的速度飛快,肉眼根本難以捕捉。他的身影無所不在,出現與消失僅在轉眼之間,以手中閃亮的銀匕首誅殺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神,接著又在對方倒地之前消失不見。他的肉體一閃即逝,出現的時間之短,就連魔鏡也沒有辦法捉摸他的蹤跡。「我的頭越來越痛了。」魔鏡抱怨道,不過我還是逼它繼續顯像,我必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太無聊了,亨利。」
「身為死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神情嚴肅地說。「不過有時還是有些好處的。」
「你認為他會回來嗎?」艾力克斯問。
莉莉絲走在墓地之間,目光掃過整座墓園,最後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原地踱腳。當她開口的時候,那聲音仿佛一條勢道疾勁的皮鞭一般劃破死寂的空間。
最後暴民決定不去理他,從兩旁衝過他的身邊,另行尋找比較好搞的獵物。他只有一個人,沒辦法阻止暴民前進。死亡男孩怒火中燒,在暴民身後大吼大叫,抓起路過的人就扁。暴民很快就學到要跟他保持距離,轉眼之間全部跑光,留他一個人待在原地。死亡男孩孤獨地站在燃燒的街道上,身邊躺滿了屍體跟傷患。他向逃走的暴民叫囂,命令他們回頭再戰,但是沒有一個暴民瘋狂到去聽他的話。死亡男孩聳了聳肩,拿出一條骯髒的手帕擦了擦臉,然後坐到附近的屍體堆上,打開殘破的紫外套,檢視自己剛剛新添的傷痕。
栽在渥克手上令莉莉絲怒火中燒,於是她將自己跟整個軍團直接傳送到大殯儀館前。大殯儀館主體週邊設下了層層掩體、防禦工事,以及數十層的魔法防禦網,只可惜這一切在莉莉絲眼前統統都跟沒有一樣。她徒手撕開眼前的空間,摧毀這個世界與大殯儀館秘密墓園之間的重重屏障。在她面前,所有秘密無所遁形,所有地點不再安全。最後一層屏障在淒厲的尖叫聲中消逝,正常世界的石板街道上登時出現扭曲的空間裂縫。藉由這條莉莉絲在現實之中打開的空間裂縫,大殯儀館的秘密墓園清楚地展現在眾人面前,一層層迷霧不斷自其中湧現。莉莉絲指示手下留在外面,然後孤身一人踏入秘密墓園。
「渥克。」莉莉絲的聲音有如一杯毒酒。「我親愛的亨利。你真是無所不在呀,是不是?我以為上次見面之後你就該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呢。不過你一直都是頑固的傢伙,不是嗎?我不得不說,就一名人類而言,你的傷勢好得還真快呢。」
然而莉莉絲只是哈哈一笑,指著惡魔大君幫眾說道:「小孩子不應該離家太遠。」手指一彈,當場將他們統統送回地獄。
當然,這些都是在假設我們還有未來的情況下才需要擔心的問題——
我也看不出來。
在珊卓身後幫忙的是安妮.阿貝托爾。她全身肌肉賁起,身材高大魁梧,穿著一件上好的戲袍穿梭夜色之中,撕裂敵人的四肢,咬斷對手的喉嚨,狼吞虎嚥般地吃掉暴民的血肉。她微笑的嘴角不斷流出鮮血跟內臟。
該看的都看完了。顯像池飽受驚嚇與創傷,水面一片模糊,於是我離開石室,留它在裡面默默啜泣。店主人一路跟著我走出店外,不斷抱怨店中的商品遭受虐待。我再度叫他把帳單寄給渥克。
渥克自外套內袋中取出一把手槍。這把槍通體亮銀,外殼上閃耀著各式各樣不同色彩。渥克表面上看來漫不經心,但目光卻是十分冷酷。「不要逼我使用這把槍,莉莉絲。」
「我需要使用幾樣你的道具。」我直接切入主題,拒絕參與任何無用的談話。「我需要知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
「這太噁心了。」第三個聲音說道。
莉莉絲吼出一聲憤怒的咒語,整座時間之塔當場爆炸,轉眼間變成一堆煙霧彌漫的廢墟。莉莉絲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沉浸在快|感之中,而她的手下則在後方戰戰兢兢地等待時間老父的反應。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時間老父顯然不是已死就是受困塔中。不管是哪一種情形,總之他絕不會出來任由莉莉絲擺佈。莉莉絲咒幾句,轉身離開,帶領手下往其它目標前進。
「來吧,你們這群渾蛋!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厲害!用盡全力攻擊我呀!我頂得住!」
巷子太窄,一次只能擠進十幾個人,不過沒有人能在死前碰到蘇西。她不斷開槍,不斷從掛在胸前的彈帶中填充彈藥。當槍管終於熱到無法徒手握持時,她又戴上皮手套繼續開槍,直到所有彈藥統統用盡為止。巷子兩邊的牆上濺滿鮮血及內臟,地上沒死的傷者不停發出慘叫,不過激戰的雙方根本不去理會他們。莉莉絲的信徒一再進逼,但是霰彈蘇西始終堅守崗位,絲毫沒有退卻的跡象。
一群身上穿有許多鐵釘跟環洞的狂熱信徒發現艾迪接近,立刻放下手邊褻瀆神廟的行為,跳到路中間阻擋他的去路。他們大吼大叫,放聲嘲笑,根本不知道艾迪的身分,簡直跟群白癡沒兩樣。當這群人發現艾迪臉上沒有害怕的神情,也沒有打算做出拔腿就跑或是乞求饒命之類的有趣行為時,狂熱信徒登時怒火中燒,手中紛紛拿起尖銳的武器。他們是一群禿鷹,是跟在莉莉絲大軍後面撿拾剩菜的敗類,是憑藉著腎上腺素、嗜血渴望,以及宗教狂熱而燒殺擄掠的人渣。
她在夜城中隨意走動,任何建築物只要被她看上一眼就會炸成碎片。火焰在她言語之下燃燒,街道在她腳步下碎裂。屍體越堆越高,只因沒人出面替他們收屍。人們不是忙著尖叫逃命,就是縮在廢墟前不住發抖,所有人都因為過度驚嚇而失去理智。在莉莉絲大軍的進犯之下,這些發狂跟落單的人們只能不斷撤退,不斷於面目全非的街道之中奔走。渥克的手下運用打帶跑的戰術,故意讓莉莉絲的大軍跟蹤,盡可能將他們引離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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