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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鼓掌叫好道:「妳出手還是一樣精采,奇蒂。就算花一大袋鋼幣可也找不著這麼好的表演。」
「嘿,貝里夫。」有個穿著黑色皮甲的男人出現在兩人面前,站在凌亂大街上擋住他們去路。一看見奇蒂拉,那男子淫笑起來:「看看、看看!真漂亮的娘兒們!我說啊,給我們玩玩也行,是吧?」他伸手抓向奇蒂拉。「美人兒,過來這裡,我們親一個。貝里夫不會罵妳的,我跟他以前還一起玩過同一個女人——噢!」
「硫磺。妳要習慣。」貝里夫聳聳肩說:「過一兩天就不會注意了。聖克仙這地方的好處,就是不適合的人根本不會過來,就算過來了也待不了幾天。這座城安全又隱密,所以將軍才挑它當據點。」
奇蒂拉知道貝里夫的笑容隱含什麼動機,甩了甩自己那頭短捲髮,回以一個曖昧但同意的眼神。她正好也想找些樂子放鬆一下,貝里夫相貌冷酷、有稜有角,但也稱得上英俊,更何況他在艾瑞阿卡斯將軍這支新召集的部隊之中,是個高階軍官,也是最受信賴的間諜與殺手。他在將軍面前是個紅人,而奇蒂拉如果靠自己想達到同樣的地位不僅要花很多時間,也必須付出可觀的代價,然而她現在沒有籌碼,身上根本沒剩什麼錢。
「附近而已。」貝里夫回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些。
奇蒂將刀子收回長靴中,轉頭一臉讚許似地對貝里夫說:「多謝你沒有『出手相救』啊。」
於是可以下床以後,奇蒂拉就立刻出發。
聖克仙城也進入春天,不過或許應該說,安塞隆大陸其他的地方都進入了春天。當初那群伙伴在最後歸宿旅店彼此相識、然後道別,發誓五年以後一定回去重聚,和圖書到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一整年。然而聖克仙城沒有春天,這裡沒有長出花苞的樹木,沒有黃水仙從融雪中生長,沒有清甜的微風,也沒有鳥兒在歌唱。
奇蒂挺欣賞自己這小玩笑,貝里夫識相地笑起來,同時眼睛緊盯在窄巷中走動的奇蒂,目光流露出渴望。跟一年前兩人見面時相比,奇蒂拉顯得瘦了一點,但是那對大眼還是一樣明媚,嘴唇依舊豐潤,水蛇腰一樣纖細靈活。她才剛到達聖克仙,身上還穿著平時旅行的服裝,精良皮甲罩在棕色上衣的外面,下襬放至大腿處,露出一雙套著綠色長襪的美|腿,高統靴子幾乎碰到膝蓋。
聖克仙大軍裡頭多數都是戰士,他們進城總是來勢洶洶,嚇壞平民百姓。不過商人也藉機抬價,老是受氣的酒館老闆總是賣些品質低劣的飲料,摻了水的麥酒,或是用野蕈隨便泡的矮人酒。
「對啊,不玩了。」奇蒂拉淡淡說完,拉起床單包住身體,滾到床的另一邊:「我睏了,」她聲音冷了下來。「熄蠟燭吧。」
她在信上只簡短地問:『我要怎樣才能見到你們那位將軍?』
「臭味相投啊。」貝里夫笑道。
「聽說妳是跟一個小騎士往北邊上了索蘭尼亞。那小騎士好像姓布萊特布雷德之類的。」
所有的木柴都砍了做爐火。黃水仙無法承受附近名為「末日王者」的山脈不停噴出毒氣,而紛紛枯萎。如果這一帶原本有鳥,想必早就被人抓了,拔光羽毛以後烤了吃。
「那好,晚餐讓你請。」奇蒂將手鑽過他臂膀,身子靠了上去:「正好跟我說說艾瑞阿卡斯的事情。」
奇蒂拉也笑了起來。她當然見識過漂亮得多的地方,可是剛和_圖_書剛那番話也並沒有錯——連她自己都開始喜歡這城鎮。聖克仙環境惡劣粗糙,但卻會上演許多精采刺|激的事情,這就是奇蒂拉想要的生活,尤其在躺在床上好幾個月,除了聽別人口中的流言傳聞、稍微注意其他地區的大事之外,什麼也不能做的日子以後,她一直都很氣惱自己運氣真差。解決了那件礙手礙腳的麻煩事之後,奇蒂拉終於無牽無掛,可以實現自己的萬丈雄心。
還沒分娩之前,奇蒂拉就已經差人送信到索拉斯鎮上惡名昭彰的水槽酒館,收信人就是貝里夫,他三不五時就會去那兒逛逛,等奇蒂的信已經等了好幾個月。
「不過這城的名字可真諷刺,哪裡『聖』又哪裡『仙』了!」
「我寧可跟蠍子一起睡!」他咆哮著說完,趕快按住自己血流如注的傷口,接著與朋友一起撤退,連倒在地上那人也不顧。地精立刻朝那神智不清的人撲上去,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扒光。
她之所以會誘惑未經世事的史東,也只因為坦尼斯離開自己,她心中充滿挫折與憤怒。一開始,她以為勾搭上坦尼斯的朋友可以變相懲罰他,而她玩弄、嘲諷、折磨史東的時候,心裡其實是在發洩對於坦尼斯的恨,然而發展到最後卻是她自己最痛苦。
「我也有事要做。」奇蒂慵懶地回答:「重要的事情。」
「我先帶妳去我住的旅店。」貝里夫說話時,抓著奇蒂拉的力道更重了點,氣息也更近:「那是聖克仙這裡最好的酒店了,只是也別期待太高。總之我們可以——」
奇蒂拉踮著腳尖,輕鬆自在地玩弄手中短刀。還站著的兩個地痞,喜歡因害怕而尖叫的女人,但眼前這雙黑色瞳孔絲毫沒有恐懼和*圖*書,反而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帶著一種期待戰鬥的神采。奇蒂拉往前一縱身,刀刃隨手畫出,迅捷的動作加上刀身反射微弱的陽光,宛如一條光鍊撕開了充滿煙霧的空氣。其中一人手臂綻開血痕,但他當下還傻傻不知所措。
「我說,他出發的時候是個小男孩,等妳離開的時候他一定已經是個大男人了。」貝里夫臉上笑容更猥褻:「之後妳又去了什麼地方?」
「真是個烏煙瘴氣的鬼地方,」奇蒂拉與旅伴走過擁擠髒亂的街道。「但是看起來大家挺愛的。」
「妳這些日子都上哪兒去了?」貝里夫問起這件事。他的慾望得到滿足以後,躺在奇蒂拉身邊,手指在她胸前的傷疤遊走。「我原本想說去年夏天、最多到秋天應該會有妳消息,結果居然一個字兒都沒。」
「這臭味到底是哪兒來的?」她鼻頭一皺:「好像臭掉的雞蛋!」
她正將受傷的手送到嘴邊。
她在身體脆弱、情緒低迷時,對於坦尼斯的愛最為強烈,但隨著她體力回復,怒火也越燒越旺,意志更加堅定。要她回頭去找坦尼斯不如殺死她,就讓他去跟那些尖耳朵的傢伙廝混,反正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的也是他自己。他要跟精靈女人亂搞也沒關係,以前他就提過奎靈那斯提有個女孩子在等他,不過奇蒂拉已經記不得名字,反正隨他去。
貝里夫不以為意,照著她吩咐辦。對他來說,擁有奇蒂拉的人就好,他並不介意奇蒂拉心裡是誰,所以很快就入睡了。奇蒂拉背對著貝里夫,凝望著深邃的黑暗。這時候她討厭起貝里夫了,為什麼要逼她回想起坦尼斯?她好不容易才把半精靈趕出自己腦海,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她在夜裡已www.hetubook.com.com經不再因為失去他的擁抱而心痛,別的男人可以為她排遣慾望……只不過不管跟誰在床上,她都一直看見半精靈那張臉。
就連前往聖克仙城的旅費,都是她典當長劍之後才籌措出來,其中絕大多數都已用於支付渡過新海的船租。口袋空空的她,早就在擔心晚上要住哪兒,看樣子這個問題暫時獲得解決。所以她如往常翹起嘴唇微笑,笑意非常濃豔。
「我在索蘭尼亞那邊遊蕩了一陣子,想找找看有沒有我爸那邊的親戚。他以前都說自己是望族,我想那些親戚見到流落在外的孫女之類的人,也許會很高興,會送我一堆家傳珠寶和零用錢什麼的,不過什麼影子也沒找到。」
那男人彎腰撫著自己跨下慘叫起來,顯然剛剛的熱情已經被奇蒂拉的鞋尖戳破,他的後頸接著冷不防受了一記,最後倒在碎石路上一動也不動。想不到那混帳的皮護頸居然裝了刺針,奇蒂拉揉了揉手掌以後瞬間從靴中抽出短刀。
「來啊!」她對那男人旁邊兩個朋友挑釁,原本那兩個傢伙還想出手幫忙,現在卻謹慎了起來。「快來啊,你們不是想要跟我玩三人行?」
貝里夫回信也直接扼要:『去聖克仙城。』
貝里夫早就看過奇蒂的身手,知道自己無須出面介入。他靠在附近一堵頹牆上,手扣在胸前好整以暇看戲。
春天是聖克仙城整裝待發的季節,道路開通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因為這代表大軍該出征了。艾瑞阿卡斯指揮的大軍,整個冬天都在軍營擠成一團,除了忍受天寒地凍外,還要爭奪上級拋出的那一丁點食物。然而上頭的人就是要他們精實而飢渴。對傭兵來說,春天也就是可以燒殺擄掠的時候,他們要趁機大賺一和_圖_書筆把肚子填飽,還要多逮一些奴隸回去幹活或暖床。
「是啊,布萊特布雷徳。」奇蒂拉聳聳肩:「我們一起上路,但是沒多久就分道揚鑣。我可受不了他每天早晚那些鬼禱告文,還有裝模作樣的假道學。」
貝里夫也從她的微笑中得到答案,舔舔嘴唇靠近了些,伸手將她從一個喝醉了正在亂竄的地精身旁拉開。
她背對著貝里夫,在黑暗中小心地不讓自己摔下床,與他越離越遠,心中猛烈詛咒著半精靈坦尼斯,一直到睡著為止。不過到了早上半夢半醒之間,她還是以為自己靠著的是坦尼斯的肩膀。
沒想到引誘史東竟然讓她有了身孕,而且身體虛弱疲憊到沒辦法打掉胎兒,分娩時又碰上難產,奇蒂拉差點就撐不過去。在疼痛與意識模糊之際,她卻還是一直看見坦尼斯,她夢見自己又跪又爬地到他面前求他原諒,也夢見自己終於答應與他結婚,倒在他懷中尋求安寧與滿足。只要他願意回到自己身邊,什麼都可以接受!其實有好幾次她真的差一點就要寫信給坦尼斯。
「你剛剛說的旅店在哪兒?」奇蒂緩緩舔著傷口,眼睛在貝里夫身上打轉。
差一點。她回憶起坦尼斯怎樣拒絕了自己的提議,他不願意一起到北方加入「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怕努力追求的那群人」。說穿了,坦尼斯當時根本就是要她趕快打包上路,而她永遠也無法原諒這件事。
「妳根本不需要去跟那些已經發霉的富貴人家攀關係,奇蒂。憑妳的本事,要錢自己賺就好了,妳又有頭腦又有身手,艾瑞阿卡斯可正需要這樣的人。搞不好哪一天妳可以統治整片安塞隆大陸。」他的手指在奇蒂拉胸口的疤不停愛撫。「不過妳總算拋棄那個半精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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