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蒙跟大家說他真的大叫了，然後鷸鳥從黑暗中衝出來，鑽進了他的袋子，然後他——卡拉蒙——當然英勇地立刻抓住袋口，一陣混亂以後制服了這隻可惡的鷸鳥。

龍？她嗤之以鼻。聖克仙的居民也什麼都不提，滿腦子都是龍。有些人自稱祭祀龍族，黑暗之后的神殿也依照龍族的外形建造，連貝里夫都問過奇蒂拉是不是會害怕遇上龍。但是就奇蒂拉所知，這些人之中沒有誰確實親眼見到一頭龍，一頭會噴火也會吞硫磺的龍。大家所知道的龍，不過就是山壁上冰冷的雕刻而已。

除了史東．布萊特布雷德以外的人，其他朋友都參與了那次惡作劇。要是找了史東，他一定會不停說教，最後直接破壞那檔子好玩事，可以說是讓煮熟的鳥兒給飛了。

「我們對你有信心，哥哥。」雷斯林拍拍哥哥寬大的肩膀。「我們都會以你為榮。」

隨後傳出恐慌的鳴叫，有蹄子拍打岩石的聲響。飛龍俯衝下來，強烈的風勢打得奇蒂拉只能緊靠石頭上，翅膀一拍之後，石頭另一端傳出慘叫，巨龍的尾巴一擺一收去勢洶洶，然後又飛上天空，越過奇蒂拉頭頂。溫熱的血液滴在她仰望的面孔上，巨龍的爪子上有一頭剛斷氣的山羊。

奇蒂拉思索這些現象，後來心想可能是雷擊所致。可是她繞過一塊大石頭，就踩上一具屍體。她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以前見過無數遺體的她沒看過這種死狀，那人完全被火吞噬，而且溫度高得只留下像是頭骨或者肋骨、脊椎或者腿骨等等較大的骨頭，其餘較細小的部位如同手指腳趾則消失無蹤。

「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獵過了。」奇蒂拉神氣地說。

炎祭覺得自己運氣挺不錯，牠之前沒見過會有山羊遊蕩到自己的窩來。將山羊帶回洞穴以後牠可以慢慢享受，不過剛剛牠其實注意到有一股濃厚的綿羊味，而且是混雜了人類氣味的怪味道，但說穿了山羊肉在牠看來比起綿羊或者人類要好些。人類的肉都黏在骨頭上，分量並不多，還要把盔甲撕開才吃得到，吃完嘴裡都會有金屬的苦澀。回巢以後，炎祭靠著岩壁——這裡本來應該有很多財寶，牠自己仍很忿忿不平，不過還是吃起了山羊肉。

「你一定要在林子守著，像是精靈在夢遊那樣。手裡記得抓好袋子，」佛林特在一旁出主意：「然後要叫說『鷸鳥、鷸鳥，這袋東西給你吃！這袋東西給你吃！』」

「鎢斯．馬塔女士，這不是玩笑話。」艾瑞阿卡斯將軍這樣說，但奇蒂拉還是覺得他眼裡有笑意。

奇蒂拉蓋著毯子、枕著自己的手，眼睛盯著天上紅月，像是露出笑容的紅月。奇蒂拉很明白為什麼紅月會笑。

「沒救了。」她抬頭看看眼前屍體又說了一句，嘴角冷笑慢慢變成苦笑：「一切指望都沒了，就在這裡結束了。我也會變成石頭旁邊的一具骸骨，但是誰會想到艾瑞阿卡斯居然來真的啊？龍……我還真他媽的來送信咧！」

首先她得道www.hetubook.com.com謝。「吾后塔克西絲，」奇蒂拉望向象徵這位女神的無垠夜空，口氣虔敬地說：「謝謝！請祢繼續眷顧我，我一定不會令祢失望！」

奇蒂拉從自己身上同樣有黑鷹標記的皮囊中取出小卷軸，卷軸外面用一個小環固定。她凝視著卷軸，咬住自己的下唇。艾瑞阿卡斯將卷軸交給她時曾經說過，這東西必須交給炎祭。她當時脾氣正大，覺得自己被耍了，所以看也沒看就收了下來，一股腦兒塞進行李。艾瑞阿卡斯還跟她說了不少有關龍族的事情，可是她都沒有注意聽，情況跟她對卡拉蒙說起鷸鳥時真是如出一轍。

「鎢斯．馬塔女士，我已經將任務告訴妳。」艾瑞阿卡斯將軍的聲音變得跟目光一樣寒冷。「妳只有接受與不接受兩種選擇。」

接下來奇蒂拉拿羊皮更緊地包裹住身體，躺在星空底下回想自己與艾瑞阿卡斯到底談過些什麼，當初她根本沒用心聽，可是現在一定要想辦法記起有關龍族的內容。

進入第五天，奇蒂拉在周圍找不到任何鳥獸蟲魚的痕跡。就連她拿出肉乾充飢時也不見蒼蠅在一旁騷擾，麵包屑掉在地上也沒有螞蟻過來搬。她的腳步很快，已經走了很長的距離，聖克仙城從視線隱沒於第二座山峰背後，末日之王山脈近頂端處總是雲霧繚繞。她偶而感覺到地面震動，一開始認為是火山活動，可是後來這種想法也動搖了。也許真的是一頭龍睡著了東翻西滾，在牠的夢境裡有各種寶藏也有無窮的殺戮。

「糟糕！」奇蒂拉暗叫：「太糟糕了。」她將手肘靠在彎曲的膝蓋上，頭埋進手掌間：「我才是笨蛋！大笨蛋！不過這種事情誰想得到？我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怎麼會答應這種事情？」

雖然只看見一片藍天，奇蒂拉卻覺得自己在這陡峭山坡上實在太暴露、太危險，所以趕快躲到花崗岩塊底下，這時候觸覺卻告訴她：這塊大石頭也曾經受到焚燒，有些部份融化過。

奇蒂拉開始相信了。

奇蒂拉暫時安全了。鬆了口氣後整個人都軟下來，倒在大石頭下動彈不得，身上肌肉因為腎上腺素的作用還很緊繃，手也沒辦法離開劍柄。最後她靠著強烈的意志力逼著自己放鬆，壓抑猛烈的脈搏，然後好好喘息。

「等鳥鑽進去以後，你就要趕快把袋子口給綁好。」雷斯林也吩咐著：「要綁緊抓好，不然鷸鳥會發現自己被騙了，如果讓鳥掙脫出來，會把騙牠的人給咬爛。」

但是沒東西上門，牠有些不耐煩，而且後悔上次玩死了一個士兵。牠追趕那早就嚇壞的士兵，逼他順原路跑下山，然後看著他變成一根大火把。早知和_圖_書道的話，炎祭會把那人帶回山洞，餓了就不愁沒東西吃。算啦，巨龍無奈地心想，反正已經太遲了。一轉身就騰空，察看附近是不是平靜。

於是奇蒂拉接受艾瑞阿卡斯的挑戰，孤身前往卡基斯山脈，也就是據稱名為炎祭的紅龍巢穴。艾瑞阿卡斯的說法是這頭龍被黑暗之后叫醒前，已住在這邊長達好幾百年。奇蒂拉除了接受這些傳說，也沒有別的辦法。

事後大家將真相說給卡拉蒙聽，結果笑得最大聲的也是他；其他人都說自己也曾經上當，不過奇蒂拉除外，她說自己才沒有蠢到真的跑去捉鳥。

但她甩甩頭，還是取出斗篷，將羊皮搭在肩膀上坐下來，仔細地把艾瑞阿卡斯所給的地圖研究一遍。所有的地標她都找得到，像是被斧頭切成兩半的山峰，還有一塊突出的峭壁；峭壁從山壁上伸出來，很像是一個鷹勾鼻。

「不要！」鷸鳥居然尖叫起來。

「黑暗之后啊，」奇蒂拉生平第一次對神禱告：「我可是受了祢的命令才過來，現在是祢的部下。祢希望這次任務圓滿成功的話，就趕快給我幫個忙！」

出城後前三天奇蒂拉一直戰戰兢兢，隨時預備應付突襲。她認為艾瑞阿卡斯一定會派人刺殺，做為對她實力的一個考驗。她暗中發誓絕對不要當拿著袋子獵鷸的人，就算逼不得已，那袋子裡好歹要裝幾個人頭回去。

「精靈認為鷸鳥是神聖的動物。」坦尼斯一本正經說：「我不能殺這種動物。」

惡作劇的那時候，只要一夥人聚在一塊兒，奇蒂拉、坦尼斯、雷斯林、泰索何夫就會提起獵鷸有多好玩、追逐多刺|激、被逼到無路可走的鷸鳥有多凶猛，但是鷸鳥肉又是多麼細嫩，味道跟雞肉一樣香。卡拉蒙瞪大眼睛聽他們說故事，一直流口水、腸胃咕嚕叫。

「喔，閉嘴，奇蒂。」她責怪自己：「不可能的，不然世界上應該也有食屍鬼。這傢伙一定是被閃電打中了。」

「記得要帶個牢靠一點的麻布袋啊，小伙子！」佛林特說完連忙摀住坎德人的嘴巴，免得他在一旁傻笑不止會露出馬腳。

她一直認為這是惡作劇，覺得是他想捉弄自己，所以有點惱火起來。可是將軍那對黑色眼睛裡的光芒漸漸黯淡，變得冰冷殘酷而空虛。

至少在此之前。

她當然接受了——不然還有什麼選擇？原本她要求士兵護送，可是艾瑞阿卡斯卻斷然拒絕，還表示他不能繼續在這件事情上折損人力。難道鎢斯．馬塔女士覺得自己一個人無力完成嗎？果真如此的話，他可以派別人去，還有很多人想得到他青睞。

死者面部朝下，看樣子被燒死時正想逃跑，火焰從後面撲來。奇蒂拉看見屍體的頭顱上還有頭盔，頭盔上的標誌也很熟悉，那個人的長劍落在後頭幾步路的距離，上和*圖*書面有一樣的徽記。她心想如果將這人翻過來，骨頭裝在甲冑上會很像盤子拖著排骨，而胸甲上恐怕也找得到一樣的圖案——一隻黑鷹展開翅膀的圖案。那是艾瑞阿卡斯的軍徽。

綿羊！身上這件該死的羊皮衣！奇蒂拉簡直就像是親自坐在龍背上，算準了牠是聞到羊皮氣味，然後想吃綿羊當晚餐，等牠發現真相大概也不會很失望——那是一個披著羊皮的人。那顆大頭朝奇蒂拉這兒望過來，奇蒂拉看見血盆大嘴、一對利牙、充滿期待的雙眼。

第六天，奇蒂拉真的警覺起來。這一帶完全沒有生機，她知道自己當然已經超過樹木生長的海拔高度，即便是春天的暖風也爬不上這樣高的地方。但是她認為應該還是會在山壁上、陽光照得到的地方看見一些野草。這裡也沒有雪，她不禁懷疑是什麼原因可以讓雪全部融化，加上她的確有看到一些植物，但卻已經被燒焦，連石頭也是黑色，好像發生過森林大火。問題是既然沒有樹，又怎麼可能會有森林大火？

「不會比松鼠大多少啦。」泰索何夫安撫他說：「可是牠們牙齒跟狼一樣利，爪子跟僵屍一樣尖，大大的尾巴上有刺，跟蠍子一樣。」

奇蒂拉仔細看了看那小環，原來是一枚印璽，上面有五頭龍的記號。「嘖嘖，真不得了啊。」奇蒂拉嘆道，抹抹額頭的汗水。五頭龍從遠古以來就是塔克西絲的圖樣，她猶豫一下以後將環子取下，小心翼翼攤開卷軸讀起上面的內容。

坦尼斯看看覺得玩笑開過頭了，便將袋子打開，跳出來的鷸鳥跟泰索何夫長得可真相似。

艾瑞阿卡斯交給奇蒂拉一張地圖標示了目的地，他說這張地圖得自露克西絲神殿的僧侶，點出了那頭龍盤踞的山洞。奇蒂拉越是靠近地圖上那個位置，附近景色就越顯荒涼，她也漸漸感覺不自在。如果要她找一個會有龍居住的地方，她也認為就在這裡了。第四天的時候，奇蒂拉爬到了更高的地方，原本出城時就在上空虎視眈眈的禿鷹，也帶著難聽的叫聲遠去。

炎祭根本不知道奇蒂拉在這裡。對牠而言人類不過是石頭上的小蟲，晚上會飛出來是要打獵，距離上次進食已經有好幾天，那一次很幸運，食物自己送上門。吃了一個使者以後，炎祭懶得出去找吃的，一直呼呼大睡，夢見很多的火焰、很多的死亡。肚子咕嚕叫了，牠還是繼續等著看會不會有一小塊肉自己走進來。

「真是該下十八層地獄……」奇蒂拉自言自語，在岩石的陰影那兒坐下，與屍體冷清相伴。「一頭龍？我死期到了，居然是一頭活生生的龍。」

但她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已經給龍發現了。

知道方向以後，她很快就可以找到洞穴的位置。進入巨龍巢穴的路徑就在峭壁下面，距離她現在坐的地方不遠，路上地形或許有點崎嶇，但是不會很難找到。今天晚上索林那瑞的光線不強，但也夠她在岩石間找到去路。她站起來以後看看兩邊，忽然想到其實ｍ•hｅtuboｏｋ.com•cｏm比較簡單的路線就是往外一跳，掉進下面那片虛無。這樣最簡單了……但是也最懦弱。

「反正過沒多久就會熱死了。」她自言自語起來，嘴唇又漾起那抹笑容：「很快、很燙，恐怕不會太舒服。」

可是她知道這是自己安慰自己。她可以很清楚地觀察出這人身上的狀況，他絕對是在逃跑，慌亂之中才會丟掉劍，因為那柄劍不管多鋒利也對付不了這樣的對手。

當天晚上大家聚在佛林特家裡笑個通宵，七嘴八舌討論著卡拉蒙一個人在夜裡發抖遊蕩，嘴裡嚷嚷著「鷸鳥、鷸鳥，這袋東西給你吃！」的模樣，但到早上卡拉蒙回家的時候，他們笑得更誇張了，因為他真的抓了一隻傳說中的鷸鳥回來，在袋子裡扭來扭去。

「放牠出來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牠敲暈啊？」卡拉蒙問著問著就拿起一根木棒。

「你們都不一起去嗎？」卡拉蒙顯得很吃驚。

「你懂嗎，卡拉蒙，」奇蒂拉對弟弟說：「鷸鳥很好騙，聽到人這樣說就會朝你跑過去，一頭鑽進袋子裡。」

然而那三天都平靜無波，沒有人從暗處蹦出來，在她背後蠢動的也只有一隻暴躁的花栗鼠，正在吃春天新生草葉時被奇蒂拉嚇了一跳。

奇蒂拉一動也不動，像是兔子看見獵犬那樣完全靜止，連呼吸都不敢，還努力壓抑心臟跳動的聲音，在她聽起來那跟打雷一樣刺耳。她祈禱巨龍趕快飛走，越遠越好，乍看之下那頭龍也的確想要遠離，乘著氣流在天上盤旋。奇蒂看了都快|感動落淚，下一瞬間卻嚇得屏息。那頭龍方向一變，在空氣中嗅到什麼，頭顱一轉，紅色瞳孔瞥了過來，想找出是什麼東西發出令牠流口水的氣味。

「要！」佛林特大吼，想要從卡拉蒙手裡搶過棒子但是沒有成功。

活了二十八年，奇蒂是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她內臟彷彿在翻滾，膽汁竄上乾燥的喉嚨，一雙腿抽筋起來，整個人差一點就崩潰了。手雖然搭著劍，可是不停冒汗，失去力氣。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快跑！快躲！」假如旁邊有個洞，她一定會立刻爬進去。這一刻跳崖自盡也像是個明智之舉。

「只有在索林那瑞的月光底下才能捉到鷸鳥。」坦尼斯這樣說。

「我老啦！」佛林特嘆口氣：「獵鷸的日子過去了，現在要靠你去維護這個索拉斯的傳統啦。」

「被捉到的鷸鳥都是這樣叫。」雷斯林差點也忍不住笑出來：「告訴我們昨天晚上的故事吧，哥哥。」

奇蒂拉爬回巨岩下方的陰影縮了起來，混身打顫，額頭一直冒冷汗。胸口好悶，心臟狂跳，連呼吸都好難過。但她的眼睛離不開那頭龍，牠是多麼壯觀、美麗、懾人的生物。這頭龍少說也有四十呎長，如果完全伸展開來，之前那片操練場還不夠大，牠可以連神殿都蓋住。

她睡不著，終於掀開毯子，在火堆旁邊踱步，喝了一些水之後覺得又煩躁又無聊，便坐下來拿了根木棒挑動燒紅的木柴。幾m.hetubook.com.com道火星飄上夜空，但她不小心將原本就不旺的火給打滅了。奇蒂拉回想起獵鷸的事情，也想起大家怎樣捉弄單純好騙的卡拉蒙。

「哇！」卡拉蒙又是訝異又是氣餒，畢竟他都十八歲了，居然是第一次聽說鷸鳥這種生物。他抬起頭說：「嗯，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在淒涼的山峰上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空蕩的天際好像近在眼前。太陽從半空滑下，好像墜到了比自己還低的地方，她好像遠遠高於地平線。山上空氣一下子就變冷了，奇蒂拉發起抖，縱使身上套了緊身鎖鍊甲，裡面也加了件高級羊毛衣，手臂上還是冷出了雞皮疙瘩。她還多準備了一件綴有毛料的羊皮斗篷，不過她懶得拿出來。

峭壁下面忽然冒出一個巨大的影子，那影子攤開翅膀——好大的翅膀，相比之下，黑鷹實在微不足道——那怪物飛了起來，衝上半空。紅色鱗片反射出夕陽餘暉，許多火花盤旋飛舞，彷彿是柴火冒出的星點，又像貴族收藏的紅寶石受到陽光照射或者是沾了鮮血。接著是一個巨大的頭，然後是尾巴，又長又彎。龍的身體巨大壯碩，看上去真不明白那雙翅膀怎麼承受得了。頸上豎起的硬鬃像針一樣，黑色|色澤與耀眼的紅光是強烈對比。龍的四條腿都孔武有力，前端有銳利修長的爪子，還有那對眼睛像是著了火。

「這鳥幹嘛笑個不停啊？」卡拉蒙瞄瞄自己手上的麻布袋。

「好像在獵鷸……」她大聲罵了起來，說到那個詞心裡就有氣：「還真的跟獵鷸一樣！」

艾瑞阿卡斯跟她說要去見一頭龍的時候，奇蒂拉笑了出來。

「我看我也應該拿著個袋子，在這片荒山野嶺大叫：『紅龍紅龍快過來！我有東西給你吃！』」她沒好氣地罵完，踹了餘燼一腳，然後想著自從離開聖克仙以來，整整七天都一直思索的事情：艾瑞阿卡斯將軍為什麼要派她進行這麼可笑的任務。對奇蒂拉來說，龍跟鷸是一樣程度的東西。

「鷸鳥有多大？」卡拉蒙看上去有點畏縮。

「說不定到了最後你是對的，卡拉蒙。」她有點懊惱，在陽光底下瞇起眼睛將周圍看個清楚。

「說謊、騙人、偷東西——這世界可以容忍一些小缺陷。」她父親以前這樣說過：「但是這個世界看不起膽小鬼。」這次也許是她最後一戰，不過奇蒂拉下定決心要讓此戰轟轟烈烈。她轉身背對太陽，朝前方瞭望，看向越來越重的黑暗。奇蒂拉心裡沒什麼計劃，因為什麼計劃都不會有用，除了光明正大走進去也沒什麼好辦法。手搭上劍鞘後，她咬緊牙關帶著決心跨出第一步。

巨龍越來越靠近，牠的身影比夜色還黑，張開的雙翼遮住了所有星光。但光線越暗，眼睛的紅光就越顯著。無助、無奈、無法動彈，也無力拔劍的奇蒂拉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