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想沒有誰故意這樣的折磨你。」
「我不回去媽媽不放心,她身體不好,我不能離開她的。」
「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你在百忙中抽空和我見面。我應該感激不盡。」
「爸爸,人家都十七歲了,還聽什麼故事嘛!」穆次莉噸噘嘴了。
「要死的,你這死老鄭,什麼好樣子沒有,挖你的死臭腳鴨子要死喲!」
「聽泉居,聽得見泉聲,泉水在那裏?」
太陽在天邊準備下山,柔紅輕紫,金銀交輝。
「你認識李小翠?」
穆長慈來了,好幾色小菜已上日式烏木的矮桌,一列紅蠟燭,映照得她那細白的肌膚泛紅。
「說起千金雞,我和鄭媽還吵了一場架。」老鄭面孔紅紅的,大約三四杯清酒下了肚:「穆太太那時候懷了孕,她愛吃千金雞,我就一天燒一隻。次莉小姐生出來,鄭媽就怪我,天天千金雞,就生出個千金來。我說不能怪我,她偏說是我的錯,我在氣頭上就說:『瞧你還想奶大少爺樣的奶次莉小姐哩,你的一對乾癟的奶|子,切下來扔到垃圾箱裏也沒有人要撿。』這句話稍微重了些,她足足哭了一夜天,眼睛全腫了。」
「你臉紅?她要我替她安排,把你介紹給她哩。」說著她把蘋果心隨手一拋,不偏不倚的擊中進房來的穆立強的臉孔。「哎喲!」穆次莉掩口叫了起來。
「好舒服,姊姊送吃的,黃大哥講故事,是嗎?」
「你隱瞞什麼,怕人懷疑穆長慈是不是一個女人?」
老鄭進來了,一大盤香噴噴的千金雞。
「自然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不成!媽媽吩咐我別常常跑到你書房去和你一道寫大楷。她說,訂了婚的男人比結了婚的男人更可怕。其實她過分擔心了,你近來常常不在家,大約又是到什麼白貓、黑貓、花貓那些地方的。如果我是葛麗絲,半夜三更也要飛來把你持拎著回到英國去。」
老鄭把一壺茉莉花茶放在茶几上,滿心歡喜,斟了一杯茶。黃洛天執著他的手,褐色帶著斑點的枯乾的手。這雙手曾經為他糊風箏、修木馬、紮花燈;牽著他看遊行,把他高高的頂在肩胛上。
「大小姐,嚐嚐看,還咬得動不。」
黃洛天不知道穆太太眼中看出一些未被人看出的事,她心裏抑鬱萬般。也不知道穆長慈和牛正碩紅臉一場,穆長慈因此離開家。所以,他以為至少能在一旁看看穆長慈,或是問她幾句話,都不可能辦到。
「好的,我等著,你自己好好保重,為我問候伯母,長慈。」
「你已經知道有關我妹妹的事嗎?」
招弟出來了,端著一盤落花生,她就是剛才開門的女人,年紀很大了,但是一身潔淨,一派善良的神情。黃洛天想著鄭媽,他離家出國時她抱著他哭,他答應她大了送她金耳環和金鐲子。現在,如果他預備好鐲子和耳環,卻只能送到泥土底下去。
「長慈。」
「大少爺!」一個年老傭工驚喜的叫聲。
「是呀,黃和-圖-書大哥在外國很久,最知道怎樣體貼女孩子的。」說著穆立強對穆長慈說:「長慈,你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你談談。次莉好好休息,乖,嗯?黃大哥留在這兒陪陪你。」
「唷,真的,爸爸錯了,十七歲的女孩子早就是個大人了呀!」說著穆立強非常關心的走近穆次莉床旁,試她的額角,摸她的手腳,再撫摸她的頭髮,說:「很好,沒事,燒退了。明天又可以蹦呀跳呀的跳舞看電影了。」
飯後,穆次莉拉著姊姊在客廳裏看電視,《靈馬愛德》惡作劇,逗引得她更是哈哈笑。穆立強只要看平劇,馬兒會說話,荒天下之大唐!煙斗舉著鼻子裏哼了一聲,一搖一擺的回他房間去。
「姊姊,我告訴你一句話,昨天姊夫來看爸爸,晚飯的時候黃大哥溜了,我說:『黃大哥,牛頭馬面等著你哩。』猜他怎麼回答,他說:『牛頭馬面嗎?我等著和他陰間裏相見也不遲!』」
晚飯的時候,穆長慈留在娘家吃。穆次莉穿著睡衣下樓參加。穆元德又是不在家,空著他的座位。穆長慈臉上有份憂忿,昔才的明朗神情添到穆次莉臉上去。穆次莉喋喋不休,時時哈哈嘻嘻的笑,穆立強跟著說笑,就像和穆次莉合作無間的雙簧。
「他們何必到這兒來打擾我母親。」
「我不了解,回來這些日子,好幾件事,不管主觀客觀的分析,都令人困惑得很。」
「看別人呢?來生來世嗎?」
寶島九月天裏氣候千變萬化,這一天悶熱,空氣裏的水蒸氣好像抓一把可以摔出水分來。皮膚燙著了一樣的灼燒。熱氣又包在身子裏。黃洛天房間裏待不住,陽台上散不開心,庭院裏走走,聽見汽車聲響,穆長慈來了。她來為的是穆次莉,次莉著了涼、發燒、病倒了。穆長慈帶著一大籃香噴噴的蘋果,穆次莉圓臉孔蘋果般紅,姊姊來總是帶給她無限喜樂,現在黃洛天也到她的臥房來,穆長慈坐在她的床沿上,她坐在床上背靠著枕頭,嘴裏邊說邊啃著蘋果。
黃洛天笑,穆長慈也笑了。穆次莉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垂著眼皮咬蘋果。忽然,尖尖指頭那麼一點,向著黃洛天:
「謝謝你,洛天。」
「那一個荒唐才子唐伯虎呀,」這是開場白,一手指天,一手挖胸趾頭,翻翻眼皮,聞一聞挖腳的手。
穆長慈笑著點點頭,落落大方的。如果說穆次莉像一朵紅牡丹,她的姊姊是枝素心蘭。
「她到黑貓當歌女,元德常常去捧場。」
「次莉,你在姊姊面前也左一句右一句的牛頭馬面嗎?」黃洛天無可奈何。
「可是,明天考試,找不到同學陪呀,姊姊你有空嗎?﹒」
「為什麼這樣神秘,連穆老伯和牛正碩也沒來過。」
「但是,」穆次莉望了一眼黃洛天:「媽媽吩咐我別和黃大哥一道看電影。」
「長慈,我想和你談談,什www.hetubook•com•com麼時候給我一個機會?」
「『感激不盡』,不盡的多餘。」
「老鄭,」招弟在廚房裏喊:「來呀,牛肉湯好啦!」
「那麼談談你的新任務,是翻譯?還是抄寫?可惜我沒有仔細的聽。」
「說吧。」
黃洛天笑,穆長慈笑著鼻子貼在掌心中,表情就像八歲時候的她那麼樣。
「老鄭,是你呀!」
「請黃大哥帶你去好了,姊夫說以後姊姊得天天為他做些翻譯的工作,忙得很的。」穆立強說著盯了黃洛天一眼。
天黑,沒有燈,也沒有月亮。但一路草坪平坦,穆長慈一支手電筒光圈飄忽,泉聲更近了。腳下也感到吃力,愈上愈高,雜陳歪斜的石塊,黃洛天攙扶著她,看得見泉流了,亮晶晶一帶倒瀉,仍舊是無燈無月,閃爍著萬點銀光。
黃洛天駕駛車子送穆長慈回家,一路上誰也沒有話。大鐵門在望了,兩邊門柱上燈光逼人,像一對巨獸的眼睛。
「還好,我不必一個人吃晚飯。」
「神聖就夠了,什麼『為什麼?』問得多餘了。」
「我……我一向以為自己很堅定,沒想到估計錯誤。」
「這地方好得很。」
「她死了,大少爺,那婆子沒福氣,原說她來了可以幫忙穆家太太照應次莉小姐,誰知道次莉小姐生出來不過幾個月,她就中風了。幸虧這些年來,穆太太和長慈小姐待我好,給我一口飯吃,還給我娶了一個家小,不然老鄭也活不了。」說著他放大喉嚨喊:「招弟,招弟,出來呀!出來見見大少爺呀!」
「你有什麼任務,戶口調查嗎?」
「聽泉居是母親和我的庵堂。」穆長慈吐了一口氣:「她來了坐在搖椅上,我來了雙腳泡在泉水裏。」
一陣和風,星星眨眼。
「爸爸,黃大哥送給我的,多好看。」
說到母親穆次莉就要流眼淚,說要流眼淚就流下眼淚來。
「洛天,父親告訴我李小翠是你的妹妹,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母親。」
「仔細的看清自己,也許花費你一生的時間。」
「好得很,老鄭,又嫩又香。」
「請姊姊講些她在日本的事情我們聽。」
小兔子,沒有耳朵聽不見,也不會傳話。如果傳話,向誰,傳達些什麼!二十九支蠟燭代表的是變?是領悟?小兔子,沒有耳朵的,他把它放在掌心中。滑稽的小東西,握了拳,它傳得他的體溫。握得那麼緊,手心痛了。痛給他一些感覺,也許,只有痛,是份真實的感覺。
「神聖的問題不該問?」他拾起手電筒,拿在手裏捏|弄著。
「她和穆元德中間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姊,晚上不要走,在家裏過一夜,陪陪我好嗎?」穆次莉央求著。
「真的嗎?」黃洛天笑著反問她。
「媽媽告訴我的,她說你認識葛麗絲的時候只有十九歲,你們訂了婚,不久你就要回到英國和她結婚了。」
「洛天,我說的是實話,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無法和你爭辯,和圖書如果你今天約我相見的目的是調查、諷刺和責問,我想你找錯對象了。」
她笑了,仰臥在草地上。周遭寂靜,草息花香,唧唧蟲鳴,潺潺泉聲。他也一仰身子躺在地面上,雙手墊在腦後,望著天上的疏星。小時候他們常常這樣躺著,面孔扭過來就可以對罵,兩雙腳相距九十度。
「我沒有方法證實些什麼,我的結論得自眼睛觀察,鼻子嗅味。」
太陽下山了,暗紫和殘紅還在流連。老鄭盤膝坐在地板上,指手畫腳的開話匣子,和從前講《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時候同一樣。老鄭一肚子的「歷史」,唯一記得的只有點秋香。小洛天聽膩了點秋香,他便來個《李白點紅拂》,或者《秦始皇點楊貴妃》。
是了,青山綠水,古老但是不損尊嚴的木門。吱呀一聲的門開了,應門的是個矮小的女傭人。林木夾道,曲徑通幽,好一幢雅致的日式木屋。
「是的。」
「姊姊在日本和牛頭馬面在一起有什麼好聽的?我想聽聽你的葛麗絲,聽說她長得很好看。」
「你媽知道你的脾氣,擔心你過分打擾黃大哥,我自然也不允許你給黃大哥添麻煩。但是,只要不是天天去,黃大哥也需要娛樂消遣的。」
「他知道不必擔憂。但如果有一天我有個決定,萬馬千軍也阻擋不了我的前程。」
「是呀,爸爸。」穆次莉嬌憨地笑了。
唉,老鄭活得好好的,鄭媽卻死了。
「大少爺,嚐幾顆落花生,招弟自己種的。這兒,安安靜靜的,以前穆太太和長慈小姐常常來。現在穆太太身體不好,一兩個月也難得來一次。招弟悶得慌,種一些番茄、甘薯,和落花生。上月裏落花生挖出一擔子,煮的煮,炒的炒,怎麼吃也吃不完。這是晒乾的,蘸些西螺醬油下蓬萊米稀飯,好吃得舌頭也會一道吞下去哩。」
「要看你研究的對象是誰,如果是我,我是最簡單不過的。」
「我晚了。」她歉意的笑,深遠的眸子燭光裏面閃爍著。
老鄭到廚房去幫忙他的招弟準備夜膳。黃洛天閒著走走看看,臥室、客廳、飯廳、浴室,多麼完備的家庭住宅。室內佈置,庭園整理,顯然經過一番高明的安排,一間書房鎖著的,老鄭說過,只有穆太太手裏有鑰匙。她來「聽泉居」的時候最愛坐在書房裏,那書房由她親自打掃,就是穆長慈也不曾走到裏面去。
客廳裏坐著,黃洛天端相著一對似曾相識的堅木精雕的和合仙。茉莉花茶在手,喝兩口,說:
「黃洛天你說得太多了。」
「誰告訴你我認識葛麗絲?」
「是的,我也有鼻子和眼睛,我也該仔細的觀察,耐心的嗅味。」
「嗯?」
「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好嗎?」
黃洛天拿了一顆落花生,輕輕一捏,卜的一聲脆殼裂開個小尖口。記起小時候把花生夾在穆長慈耳朵上說是耳墜子,上唇一顆,下唇也一顆,小長慈苦著臉,一副可憐的滑稽相。花生仁放入口m.hetubook.com.com中,黃洛天看看手錶。
「你說的是實話,我也有我的苦衷。這些時來,我被夾擠在你雙親大人中間,看他們完全不同的神色,聽他們完全不同的話語。一個拖我向東,一個要我朝西,我頭昏腦脹,心亂神迷,比小蟲投進蜘蛛網裏還要艱苦和難堪。」
「有什麼要緊?」穆次莉大眼睛一溜轉:「我都是那麼叫,姊姊從來不生我的氣,是不是姊姊?」
「我母親的傑作。」
她笑笑,隱入門內去。
「有段路,你想看看嗎?」
「黃大哥,說些你在英國的事情我們聽。」
「好呀!」穆次莉在床上拍手了。
這個人面善,記不清那兒見過。
「用什麼證實你的話呢?」
「牛頭馬面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趕著回家做寡婦,何苦來!姊,這兒才是你的家,你就在娘家住住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不跟你再談這些了。」
「長慈,為什麼要和牛正碩結婚?我知道你並不愛錢。」
「一年一支的蠟燭不能自由加添進去的。」
穆立強在室中巡邏般走來走去,停在一小盆盛開的紫羅蘭前。
「她有什麼意見嗎?」
「她沒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最少,她……她不願意說李小翠是你的妹妹。」
「鄭媽呢?老鄭,她來台灣嗎?」
「大少爺,您不認識老鄭了?」
小洛天學會挖臭腳,鄭媽指著老鄭咒罵:
「這是句超越『修養』的話。」
「多餘,我在你眼裏左右都是多餘的。」
「好啦,聽見啦!」老鄭口答腳忙,三步併兩步的去了。
「當然可以,只要你喜歡,什麼都可以。」
「元德不知道她是我父親的私生女兒?」
「次莉,別這麼說,我的臉孔可紅起來了。」
「我們分手的時候八歲,我們斷絕通信的時候十八歲,接下來真空樣的十一年,我相信你三餐所吃都是滿碗的『修養』。」
「是的,回去吧,牛正碩以為你私奔去了。」
「黃大哥,昨天我一個同學來,在院子裏遇著你,後來向我問長問短的,問你是我的什麼人,說你漂亮,又是一身的男性魅力,她對你一見鍾情哩。」
藍月咖啡館後的第二天,黃洛天來到陽明山牛寓探望穆太太,沒見著穆長慈。穆太太還是很衰弱,疲乏的笑,喘息著有氣沒力的說話。他沒有提及李小翠,不能,也不想啟口。
脫了鞋,進了玄關,擡頭一看:「聽泉居」。聽泉居?他記起父親在杭州有座別墅「聽泉居」,連接著「觀瀑樓」,聽泉居,那麼是有泉可聽了!果然,到了內室,步上迴廊,滿眼蒼翠,便聽見涼涼濃濃的響聲。他吸了吸清新的空氣,看看手錶,坐在一把搖椅上。
「告訴我,牛正碩有幾個比你號碼小的牛太太?」
黃洛天手電筒照著天空,照著泉流,照那一叢不知名目的盛開的花,暗黃色的光圈照在穆長慈的臉孔上:
穆立強臉孔泛黑,閃電般眼裏掠過一道兇光。隨即笑了笑,說:「好呀,次莉,和_圖_書蘋果心丟得這麼準,你父親的鼻子差些沒給撞癟了。熱度該全退了,頭也不痛了吧!」
「好不容易,萬分之一的小潑婦本色的口氣!」
「好呀,爸爸,我要看《相思曲》,可以嗎?」
傍晚,黃洛天來到和穆長慈相約見面的地方,他來得早,花費好一番時刻尋找頂北投這地方。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黃老伯有個私生的女兒。」
「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父親在遺書裏告訴我的話。他吩咐我請示穆伯母,但她第一眼看見我就告訴我不必尋妹,更沒有見她一面的必要。她說我妹妹如果活著,她還是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死了,我不能使她復生。穆老伯告訴我李小翠是我的妹妹,那就證明我的妹妹既不曾死,也不曾好好的活,穆伯母是我父親尊敬信託的人,不知道她對自己所說的話如何下註腳?!」
兩人相對坐好,拿起了筷子,他想問她為什麼晚,但是不曾問。她想告訴他遲來的原因,但也不曾說。唱機裏播送著貝多芬的〈給愛莉思〉,空谷清音,高山流水,淡淡的哀愁和著了一份人生的無可奈何。黃洛天舉起小杯子裏省產白色葡萄酒,穆長慈的杯子和他的對映,啜了一小口。
「不行的,次莉。」
黃洛天想接一句,但是打住了。茶杯放在玻璃几上,立起身來走了幾步,停在門檻旁,迴廊外夜色無邊。
穆長慈把手電筒扔在草地上,跟著坐下去。黃洛天對面的站著,等候她的答案,看情形得不到答案,他也向草地上坐著,坐在她對面。
「長慈。」
「父親前天告訴我,他告訴我你已經找著她,我也覺得奇怪,你的妹妹就是李小翠。」
「你已經聽得過分仔細了。」
老鄭!黃洛天幼時乳娘鄭媽的丈夫老鄭!
「別曲解『修養』兩個字的真義,親愛的哲學家博士。」
穆長慈吃了一塊,說:
「嫩了就好,從前,你家穆太太就最愛吃千金雞,咱們老爺常常吩咐我做了給送過去。大小姐那時候你還小,梳根小辮子,淘氣得就像一個男孩子,和咱們大少爺成一對。那一次我帶你們上街看遊行,『捉龜走鼈』,我老鄭手拉著你,找不見咱大少爺。大少爺爬到人家汽車上面去,汽車要開了,我老鄭沒命的追,追著大少爺,你小姐又溜了。大少爺一把木頭寶劍指著我老鄭脖子上,說他的新娘子如果找不到,就要老鄭的狗命上西天。你小姐坐在一個陌生人肩胛上看獅子耍球,我老鄭的棉褲子教大少爺的寶劍最少戳穿了七八個洞,回家又差些沒讓鄭媽扯下耳朵來。」
「不願意?!這就非常有趣了!根據她的心意,誰是我的妹妹?!誰才是你母親願意說她是我的父親的私生女兒?!」
「關於你的妹妹是其中之一?」
「那……那你晚點兒走,多陪陪我,媽知道我病也要你陪我的,是嗎?晚一點,你回去路上不要怕,黃大哥會送你,好不好黃大哥?」穆次莉抹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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