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生私生子？因為你生不出私生子，世人抓不著你的把柄，所以你逍遙自在？我今天來和你商量循的是人情，並不是無賴強橫的做法。如果大家都耍手段，我不必多說什麼，你心裏有數。雙方面開誠佈公的抖開來，不見得你佔的是上風好地位。」
「我來和你商量，我們都是人，彼此都有缺點。長慈對我最初是不忍見死不救，現在我們船到江中，還望你順風一陣。」
「那麼結論是：我的妹妹確被捏殺了。」
「𡂿！夠了，老天，我受不了，頭昏，肋骨也要斷了！」
「我的母親，當她知道我懷了身孕。」
「不，我一直不知道，我不能問，當然，母親不會告訴我。」
「我知道我的父母本想在大陸上辦理離婚手續，但是來不及。」
「母親臨產，生下了一個女嬰，但被父親捏殺了。過了兩三天，抱來了次莉，留在穆家當作母親所生，直到現在。」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名列第三十，升級了。」
「唷，大名鼎鼎的哲學博士，光臨寒舍，有什麼指示呀！」牛正碩嘴裏叼著雪茄。
「我也會仔細想過，除非在一種情況下：我父親不曾捏死那嬰兒。我不願意世上有一個人知道我父親手上沾著血腥臭。你想，即使是李小翠，她也不願意讓人知道她的父母是和-圖-書異母姊弟。」
「牛正碩，我不否認自己很現實，如果不是對你有所求，我要你封閉瘋子樣的訴訴念念！」
「榮辱我不在乎，為了孩子。」
小颱風過去，大颱風來；大颱風轉向，小颱風醞釀。晴和了，又見天邊虹彩弄色。
雨雨風風，不曾使他們想到應當離開海濱，不必說日見凜冽的氣候。新聞記者前來訪問，也不過平添沙灘上若干足跡。但是這一日，穆長慈告訴黃洛天，她身上懷著他的胎兒了。
「你當然應該現實，哲學家的高論現在不管用了。哲學家，你睡了一夜醒過來搖身一變成個人人敬仰的哲學家，現在應該聽聽瘋子的話，穆長慈對你幫忙太大了，她使你一夜成名，接著你和她又睡了幾夜？撈著楣運了，現在，你在我手裏，我一翻掌，人眾的唾液夠你今生應用不盡的洗澡水！」
「後來呢？」
黃洛天沉默了，默默的離開書齋，回到臥房，這間重新佈置過，他們的有了內容，沒有形表的新房。
「牛正碩，我以為你是個人，我以人的身分向一個人商談，看來我對你估量太高了。」
「這是當時母親帶來的你父親心愛的古董。還有，他和我母親分佩著一串白金項鍊。」
「讓他姓牛，你的種，我的種，上面可沒有什麼記號！」
「聽泉ｍ.hetｕbooｋ•ｃｏm.com居」景物依舊，淺紅、嫩白，曼陀羅茶花開放；一朵朵細瓣重疊，嬌艷欲滴。素心蘭箭箭發苞，滿庭芬芳。流泉更清澈，青草翡翠綠。金絲雀唱了起來。拳師狗別來無恙，斜著餘憤末消的眼，跳蹦著，不停的打著噴嚏。
「次莉是我的妹妹，沒得可疑的了。」
狂風、豪雨，早來的颱風徵象。
黃洛天找著了牛正碩。
「哼。」穆次莉佯怒，點點穆長慈的鼻尖，說：「我也要引用爸爸的一句話了：『那一對野人，到底也得爬著回來了！』姊姊你知道嗎？那天報紙上刊載你們再也不離開海濱，說那是黃大哥尋覓靈感最好的地方。又把你們的房子和四周景緻描寫得世外桃源一般的，黃大哥的照片那麼漂亮，我不嫉妒，但還是嫉妒起你來了。」
他們倆默默的，不，沒什麼可以後悔。但只是，沉靜相依，脈脈相對。
「長慈，我們回去『聽泉居』吧。」
穆次莉回去的時候很晚了，送走她，兩個人返回屋裏。穆長慈把黃洛天領到書房來，那兒，她從鎖著的抽屜中取出一幀照片。黃洛天接著細看，是的，他已經猜測懷疑很久了。
「你不是一個人，黃洛天，我要等你的私生子到世上來向世人證明https://m.hetubook.com.com你不是一個人！」
「次莉，」黃洛天叫：「你最近功課怎麼樣？」
「真的嗎？」他雙臂一交把她抱起，高舉著旋轉了兩三圈。
黃洛天立起身，走近安置案頭的烏油油發亮的和合神。祂們笑嘻嘻的一個持荷，一個捧盒，伸手撫了撫，似曾相識，現在記起來了。也記得他父親說的一句話：他半生驚濤駭浪，希望得半生平靜和合。這兒，就是他的「和合」了。
「我們不能等待，長慈有了孩子了。」
上了床，他仰躺著，她也仰躺著。兩對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風引吭，林木呼嘯，浪濤唱和。窗帷飛飄，誰家新娘子的曳地長裙？！
「他們倆，是相愛的一對。」
「誰告訴你這件事？」
「是的。」
「正碩，穆長慈從開頭就不蓄意和你計較，我和她相愛到現在她有了身孕，一切都是真誠而且自然的。我們心安理得，萬般阻礙和逆境也都能心甘情願的接受。但是當我們看到對你我雙方都算方便的一條途徑，自然想首先朝這方向走。如果此路堵塞，我們還有別的辦法來貫通。你知道我們永遠不言放棄，那時候煩你相陪繞圈子，是你自己的選擇。」
「這筆款目後來由你償還。」
「說得好，我也願意聽，我想我不是專事刁難的人。但為了面子的緣故，https://m.hetubook.com.com我答應長慈一年的期限。再過兩三個月，我準備環遊世界一周，我可能到處多逗留。你們在那時候辦理結婚手續，走一趟法院夠了，不能聲張。隨著你的名氣，我牛正碩眼看『棄婦』出名。如果我再忍氣吞聲，我的祖宗三代怪我孽子。」
「那，」黃洛天驚奇了：「我的妹妹在那裏？」
「洛天，你想我母親會嗎？」
「她沒有辦法，既然我父親那麼說。」
「我一向不知道母親的苦衷，我想現在不能不把真相告訴你，你知道你父母當時準備來台灣，他們和我的父母都要在這兒辦理離婚手續嗎？」
「我母親寫信告訴我，你母親扣留了他們托你父親代請的入境證。」
「你有本領，黃洛天，我問你那來的一副本領！」
「不，她也不是。」
「好，我考慮接受你的要求，算你本領高強，黃洛天。」
「穆長慈有了孩子，嘿嘿，沙漠裏開了花了。」牛正碩自言自語：「是的，黃洛天，你有本領。」
「正碩，我的來意非常坦誠的。」
「她為什麼也說李小翠是我的妹妹？」
「我母親購置『聽泉居』預備婚後的新宅第，你父親準備寄來的錢款沒寄到，母親變賣自己的首飾，李小翠的母親侵吞了鑽石，還向我父親告密，父親取去我母親全部財物，使我母親不得不向朋友借債。」
「你早就知ｈｔtｐs://ｍ•heｔｕboｏｋ•ｃoｍ.ｃom道了？」
穆長慈點點頭。
「哦。你們兩條情蟲扭在一起還不夠勁，忙著結婚？！」
牛正碩齒牙暗挫靜思片刻，說：
牛正碩拋了雪茄，椅子裏立起身來，火燄熊熊的眼睛盯著黃洛天。
他把她摟在懷中，保護稀世奇珍般生怕碰壞了一些兒。鎮靜了動盪的心情，音調凝重的說：
他想起潮聲，她也在懷念；清脆的，賞心的，一陣來，跟上一陣，他們夢回海濱小白屋。
「正碩，原諒我，讓穆長慈和我現在就結婚。」
「我父親的一串項鍊在他臨終前託人轉給我，你母親的一串次莉佩著，我看到次莉的項鍊，益發相信她就是我的妹妹。」黃洛天想了想，接下說：「長慈，如果次莉不是我的妹妹，為什麼你母親要把項鍊交給她？如果我的妹妹已經被你父親捏死，為什麼你母親寫信告訴我父親的時候不乾脆說一聲嬰兒夭折了？」
「這不是意外的事，也不致另添一項罪名。」
穆次莉躡手躡足，從後面蒙住穆長慈的眼睛。長慈笑著回轉身子，姊妹倆擁抱在一起。
牛正碩默默的，不再接腔了。
這是第三天，他們逗留在小屋裏。
「我母親身上懷著你父親的孩子來台灣，等待你父親來，和他趁孩子不曾出生補行合法的婚禮，但是左等右等，等不著他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