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長慈,我……我不能接受……我……我……我不能!你……你說……你說我怎麼能夠……怎麼能夠……接受……」他泣不成聲了。
她不答。兩對眼睛膠凝著一會兒,她舉手掠髮,說:
「聽泉居」好花開透,轉眼,夏季來臨了。
「醫生說不出半個月你就要生產了,如果在那兒半夜裏肚子痛了,可該怎麼辦?」
黃洛天推開飯碗,立起身來,走進盥洗室去,把自己關閉在裏面。
「記住:『談談』,『如果』,『坦白』!」
「長慈,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你知道的,長慈……」他跪在她面前,臉孔埋伏她的膝蓋上。
「我何嘗願意離開你,洛天。」她的眼淚串串向下流:「但是總該有一個人先走,你離開我,或是我離開你。如果我先走,留著你痛苦,我的確很自私。但這不是能夠由我們作主,我們只有接受。」
黃洛天不答話。
黃洛天不再夾食什麼了,默默無言,望著穆長慈。
穆長慈低了頭,好半晌抬起來,暗透辛酸的笑笑。說:
王者香不曾回答,王立洲立刻說:
「我們談談,我從來沒問你有關葛麗絲。如果我永遠不問,你應該以為我並不正常。我說,當時你和葛麗絲在一起,不是一份真愛嗎?」
「呃……也許。」
「那麼『也許』兩個字打那兒來的?」
黃洛天默默不作答,放了穆長慈的籐椅靠背,繼續作著他的悠閒的散步。
「我想,」穆長慈沉吟著說:「『聽泉居』有的是足夠的房間,者香走了你和立山搬到我們這兒來,我們彼此都有伴。」
「你偷懶不得的,長慈,記得嗎?你答應我不久再生一對雙胞胎。」
帶著老鄭,黃洛天和穆長慈回到海濱小屋。
「給我一些醬油,」她伸出湯匙:「愛,是多麼可憐的。我知道你對我好,但總無法忘記王者香。尤其是,當她和你在一起研究哲學和文學,你們可能結合,如果我那時候不打擾的話。我總以為她和你更相配,而我是個多餘的人。」
天依舊,水蔚藍,白雲無心,浪濤無意。來者去,去者來。和風拂面,海鷗低徊。斜雨,落日,薄霧,彩虹。堆積的岩塊,無垠的沙灘,幾時見旭日再升,明月團圞?……
「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同學,僑生,父母定居在西貢,和我父親有經濟上的往來。他父母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自小寵愛慣了。送回國來讀書,希望我父親多多照顧。」
「我有理由那麼情癡?八歲的憶念,和一些你好我好的寒暄?我們的愛茁長在重逢,我心中有個陰影,你恰如一盞燈。我蓋起情感的新居,在鞏固的基礎上。我還觀望你一陣子,在我真正了解如何慎用情感的時候。」
王者香答不出話,怕的是流淚的聲音。
他又惱怒了,緊閉著嘴瞪著她。
「我的地位原來還在化學工程之下。」
「也許……」
「沒……沒什麼,起來得太猛了。」和_圖_書她平穩了氣息,斜倚在黃洛天身上。清晨涼爽,她額臉上豆粒般顆顆汗珠。
「唔。」
黃洛天望了她一眼,說道:
「如果根本沒有我,你想你會接受她的愛嗎?」
「我……我該走了。」她立起身來。
「好,好吧,讓我略作安排,兩三天內我們就去吧。」
「她嗎?總是女博士然後再說吧。她說早晚一定回來的,我可沒有她那麼有信心。這年頭女孩子到了美國『香酥脆』,不管你惹不惹男的,陽盛陰衰的局面,人家對你垂涎三尺。醜八怪也是美人兒,何況我們的王者香。到時候給哥哥寄一份喜帖,她決定嫁給美籍中國人。我們只有在『聽泉居』替她祝賀白頭偕老,永結向心的份兒了。」說到這裏,他想到回國後妹妹的照料,和兼任他的國文教師,不覺心中酸辣苦澀起來了。
黃洛天凝望著穆長慈,她眼裏有份神色,使他驚恐起來。穆長慈仰臉笑了,綻開了萬紫千紅。黃洛天又慰又惱,緊抓住她白皙纖纖的一雙手:
他們坐在沙發上,兩盃清茶,已經失去熱氣了。他握著她的手,白皙,纖纖,柔軟而且冰冷的手。
「我豈不也是同一樣,自從……我……我說……我那樣的懷念和你在海邊小屋裏面的日子。你和我,愉快的在一起,什麼也不必顧慮,所以……」
「長慈,你真的這樣懷疑嗎?所以你一向以退為進,多次製造機會,都是你狡狐樣的試探我嗎?」
「記住,海風等不得我們的,風冷了,要等來年來生了。」
「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別讓我提心吊膽的。」
「不要說謝,王小姐太客氣了。」
「洛天,上天製造奇蹟,還是製造意外,都有祂的特權的。」
客廳裏,不曾亮燈,那隻鹿頭憑藉著月光,椅角投在粉牆上。叉形的暗影,形如鬼魔的指爪。
「你可曾想過葛麗絲?」
「你等著,我進去和長慈說一聲,我送你回去。」
「者香,你應該回來的,到外國看看增廣見聞的確有益,但台灣是你的家,你國文好,文章寫得那麼好,難道你要用英文寫你的心聲給外國人聽?這一點黃大哥首先不贊成,洛天你說是不是?」
「我可以請假,隨時陪你去。」
「我不嫉妒的,黃太太,我也算她的哥哥,我的心意應該和立洲同一樣。」
「海風吹吹,你的胃口總該好一點。」黃洛天說。
「洛天。」
海潮聲響,亙古之音。來復去,去復來。
明月果然團圓,高掛藍天,星辰輔佐,華輝映人。黃洛天始終緘默,聆聽她微喘地敘述海龍王嫁了海龍公主,和波瀾下悅心醉人的樂音。夜風涼了,她緘默了,偎依他的懷抱裏。
「兩三天,你和我,我們安靜的在一起。你說過,我們度的是七個人的蜜月,現在我們兩個人補度真正的蜜月,好嗎?」
「也許你接受的,你沒有理由不接受,像王者香那樣的一個女孩子!」
「洛天,我常常想到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母親,你可曾想到她和你父親中間的事?用的是什麼眼光?同情呢?責罵呢?我告訴你從始至終我不知道我母親的戀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那份感覺只存在她和你父親心中。那是純真高潔的情懷。世人的看法如何,他們並不在乎。我母親付出的代價夠大,她毫不畏縮,最後犧牲了生命。我也知道是什麼使她勇敢的面對人生,平靜的,她盡了應盡的一切,結果怎樣,不必計較,也並不重要。」
「牛正碩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而且文質彬彬的,就是這樣了,我知道的不更多。常常,他來我們家,不一定十分追逐我,我在他眼中是冷型。他愛的是李小翠那一流,但李小翠愛他的又是他的錢。這是我日後方才知道的。」她一咽口水,歇了一口氣:「父親在我們當中操縱拉攏,打斷我那個研讀化學工程的同學和你。趁正碩的父母到瑞士旅行飛機失事罹難,牛正碩承繼了財產,建議他和我結婚。我大學剛剛畢業,二十二歲。」
「王小姐,早點回來啊。」招弟說。
「好,那就讓我研究自己給你聽,我當時嫁給牛正碩,不能說我閉著眼睛把自己商品樣的送給他。」
「洛天,我們回到海濱小屋去住幾天好嗎?我懷念那地方。藍天、海水、彩虹、潮聲,總是纏繞著我。」
「我不知道,也不管,更不注意,她自然不會說。」
「招弟,以後我哥哥和弟弟來這裏,可真要打擾你和老鄭了。」
他抽走在她頸下的胳臂。
「不要再這樣的惡作劇好嗎?這是我們的日子,為什麼扯七扯八的?!」
「你會好起來的,當時你對我的病體那樣的具足信心,你的情形比我好多了,為什麼缺乏自信?!」
「我知道的,我也想向房主人購買下這幢小屋,但據說一位黃先生捷足先登了。後來知道是你,我想你不告訴我,一定是移情別戀作金屋藏嬌的用途,你猜我想你愛上的女子是誰呢?﹒」
「洛天,我知道你一向堅強,對人生的看法透徹。人間不可躲避的苦難,你會幫同我應付。我試著說服自己死是一件平常的事,花費了很大的力量。我希望你幫助我安靜的度過這凡是有生命的都不能或免的一個關頭,死亡本身並不可怕,只要我們有堅強的信念,洛天,請你答應幫助我!」
「長慈,你的計劃總是對的,我們早就該到這兒來住住。你知道嗎?我買下了這幢小屋,這小屋,永遠是我們甜蜜的小巢穴。」
「我並不缺乏自信,我求生的意志也強,這都是我所擁有的。其餘一切不是我的力量所能及,只有聽憑自然的安排了。」
「太陽正在上升吧。」一翻身子坐起來,眼前一陣烏黑,雙手摀在面孔上。
「我不知道怎麼樣,長慈,自從有了你,從來沒有這樣的患得患失。」
「我要盡自己的力量,但是醫生的話是對的,我本來身體很虛弱。」
「現在是葛麗絲?你答應我的好蜜月!」
「長慈,進去吧,海風太涼了。」
「哦?!」
「你擅長研究,還請慢些研究我!」
王者香去了,王立洲和王立山遷進「聽泉居」。華潔人忙裏偷閒利用假期到台北來和_圖_書,黃洛天夫婦也把她接了住在一起,一連串和樂熱鬧的日子。華潔人回去,王立洲送著去,半途中又賭氣折了回來,兩個人時熱時冷像一對歡喜冤家。人間事誰知道結果呢?人事和責任是應該盡的。然後,迎接和風般的自然,吹罷,任憑吹到那兒去。
黃洛天臉一沉,筷子敲放飯桌上。
「我永遠是健康而且安全的,你何必胡思亂想?但是,你自己說過,什麼事可以預測預料?例如一個人上街,汽車衝過來壓死了。一塊磚頭掉下來,不偏不斜的擊中腦門,人人機會均等,人人有遇上這類不幸的可能性,怎麼應付?該怎麼辦?怨誰呢?!虧你讀爛了萬卷哲學,胸襟裏面欠缺哲理哩!」
她還是堅持著看太陽上升,黃洛天無法違拗。她的眼望著旭日,他的眼凝在她臉上。
「再見,黃大哥。」她伸出去的手握著他的好一會兒不能放。既放了,迅速的回轉身,閃入小門內。
「我在學校裏本來有個志趣相投的男同學,還來不及談戀愛,就讓我父親打斷了。就像他打斷你和我,十八歲的我們。」
黃洛天不答應。
「那……只怕太打擾。」王立洲說。
「看你生氣時候的模樣兒多有趣。」她眨眨眼,低了頭,喝了口冬菇湯:「不要以為我嫉妒,像你這樣的一個人,誰也無法獨佔的。你永遠不會孤獨,多少女子魂夢也願意和你在一起。我是你的妻子,我感激,但是不能自私。」
「你真討厭!什麼意思嘛!」
黃洛天的步伐立刻折回來,說道:
「那麼告訴我,王者香愛你嗎?」
黃洛天立起來就是相送的表情,王者香下唇輕咬,他覺得我早就坐得太久了。無論如何,黃洛天禮貌的送王者香到大門口。哦,對了,他記起來,這麼晚了,他理應駕車送她回去的。
這一夜,「聽泉居」相會作最後的一次聚晤。夜飯後大家坐在草地上,月色皎潔,薰風送爽。王立山抱著黃洛天的吉他,黃次莉偎依著他,低低唱和。驪歌聲中,王者香低頭斜歪著身子。暗夜,淚沿腮旁淌,好在沒人看得見。抓起幾根草,又是幾根草。拉了扯,扯了拉,就像撕裂她的心。黃洛天立起身來,草地上來往徘徊。現在,停在特別為穆長慈安排的籐椅後,雙手按在椅手上。
「你這個人缺乏面對現實的研究精神。」
「你怪敏感的嘛,臉都紅了,我可真的得當心一些。別的人我不必顧慮,但是王者香,我看得出,她愛你的,她出國,是逃避情感的負擔。那夜我們和她餞別,從始至終,她努力的保衛著隨時都將崩潰的堤防。」
「不必唔,直截了當的,我在探索一項真理。」
「記得嗎?那一天我們坐在這兒,談的是你受傷的事。我在醫院裏守在你的身旁,醫生護士們看著你。他們雖然盡力的施救,但就像眼對著一個死人。你活了,你的腿保留住了,然後你完全康復,上天製造了一連串的奇蹟。我們談著時笑得多麼開心,就是那時候老鄭來了,告訴說阿雄的兒子和三個漁人翻船葬身汪洋。那天早上那孩子還來過,坐在我們小屋前,眼睛閃亮,滿臉帶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告訴我他怎樣渴望有機會求學。我答應了,說要幫他完成志願,他高興得跳了起來。他離去,頻頻回頭向我揮手。活潑、快樂,對生命前途懷著無窮的希望,但他就那樣的去了,就那樣的離開了人間。為什麼?為什麼上天這樣的安排?!」
夜,夫妻倆相對坐在飯桌上,鮮魚,肥大的鮮魚。
穆長慈眼一瞇,式樣巧妙的嘴角那麼一鈎,俏皮淘氣得惱人。現在她卻又笑了,一串清脆的笑聲:
「你呢?」
「太好了,姊姊,太好了!」黃次莉叫了起來。
王者香的行期是禮拜天,星期六晚上她獨自到「聽泉居」來辭行。黃次莉和王力山一同看電影去,客廳裏坐著黃洛天和穆長慈。三個人讓了坐,招弟端來了茶。王者香對招弟和老鄭也惜別依依,長睫毛閃了閃。
「不會的,王小姐,你們是大少爺大小姐的好朋友,老鄭和招弟理應小心伺候的。」招弟本省人,國語可說得遠比老鄭好。
「者香,什麼時候回來呢?」穆長慈問話了。
藍天,海水。白雲凝輝,浪濤舞姿。黃洛天和老鄭在屋裏忙碌著,穆長慈獨立岸濱。
「我對你什麼時候不坦白?」
「虛心假意?」
「也許?!什麼叫做『也許』?這算是坦白的話嗎?」
「進去吧。」他陪她站在大門口。
「你怎麼了?長慈?」
次晨,他們醒得早,一開眼便不想再睡。
「長慈,你來人間的任務就是折磨我,好吧,那一件事我能夠違抗你?唯一我不贊成的,我不能不為你的健康和安全著想。」
海水擊拍著岸,海潮音響,那麼熟悉,那麼親切。他吻她,特異髮香的髮,寬闊的額,閉著的詭譎萬般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到了小巧的嘴唇。哲學,她邀他到這兒來純粹為了「哲學」,即使在這到處唯惰的好地方。這就是她,多變化而且永遠有股神祕和支配人的力量的。也許就這樣他死心塌地的愛她,好看的形表那兒找不到。好吧,哲學,他噓了一口氣,把她放鬆了。
「孩子生下來我得休息一段時期,暑假也完了。」
招弟退去,穆長慈和王者香說了一會兒的話,不外是關懷和叮囑。王者香則是一再的稱謝和感激,謝既往,謝將來。黃大哥的指導,穆姊姊的款待;這些情義,永遠難忘。約莫過了半個鐘頭,穆長慈藉故退去,留下黃洛天和王者香。黃洛天不說話,王者香更是說不出來,呆坐了十來分鐘,她想她應該識相的走了。
學校裏忙著考試。黃洛天忙。黃次莉忙。王家三兄妹另加一項忙,王者香畢業了準備到美國去。這年頭年輕人輸向美國是時尚的事,有辦法的人們去美國,沒辦法的更要去美國。美國,偌大的國家,富有、自由、包羅萬象、協和萬邦……張開寬大的懷抱,歡迎嚮往自由的人們。我們,有份蝸居感覺的自由中國的人們,更急著去那地區多呼吸幾口清新香甜的空氣。美國朋友不拒絕,只要你自己撇得開浮萍的感傷,你也照樣的青翠無邊。王者香的去另有用意,留在台灣,耐不了情感的折磨。包攏著吧,去那遙遠的地方。吸收新知,增廣見聞和-圖-書,解脫的方法靠自己。
穆長慈的手被牽引著在他那鬚樁滿佈的頰上輕觸著。緘默的,他向她貼就著來。她閉了眼,依著他。潮聲,亙古之音,來復去,去復來,她依附著潮聲。
「睡得好嗎?」她問他。
黃洛天抓著她的一隻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我不管,我心裏只有一個你。」
「洛天,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有你這樣的一個好父親,我就不妨偷懶了。」
「洛天,告訴我,你一定得答覆我的問題,王者香愛你嗎?」
「也許……也許她的神情,呃……眼色。」
「者香聽見了沒有?黃大哥的口吻是非常的諷刺而且嫉妒的了。」穆長慈笑著說。
「我知道,但我們都知道感情。我們誠懇的談談,我相信我們彼此間應該坦白的。」
「想我們兄妹三個人,真是會少離多。」王立洲感喟一聲:「小時候在父母身邊,爭吵打架。離開了父母,三個人不相親相愛誰來疼愛我們?我好不容易從英國回來,現在者香要走,立山大學畢業後也是走,我又是孤鬼一個了。」
現在,穆長慈分挽的時期近了。
「唔……」
午飯的時候,穆長慈幾乎點滴不能下咽,黃洛天提議回去「聽泉居」,她笑著拒絕,說要看明月團圓。她眼圈暗黑,唇呈淺紫,蒼白瘦削,一對眼睛,卻仍然烱烱有神。
「是的,好多了,魚又這麼新鮮。」
八九點鐘左右的時候,下起大雨來了,破壞了穆長慈觀海看潮的計畫。黃洛天早就不贊成,挺著圓鼓鼓的肚子,難道當初那麼沙灘上偎依著坐,才算是情調纏綿?!穆長慈總有一股蠻勁,黃洛天奈何不了她。雨勢滂沱,感謝老天爺撮成,兩個人躺在那張具足歷史價值的床上。他讓她躺在他的臂彎裏,她的特異的髮香,和時時拂觸他臉面的柔髮。美夢重溫,又是一番滋味。
黃次莉連忙暗裏擰王立山一把,因為立山答應她,畢業後要留著陪伴她,要深造兩人一道走,現在她算是提醒王立山,王立山簡直痛死了,無可奈何的回頭睨了她一眼。
「嗯?!」
「為什麼不答話呀?」
「立洲,長慈的主意好,我們大家在一起,者香來日和她的美國籍新郎一同回國觀光,我們也竭誠的歡迎他們。」
「你父親把他照顧得很徹底。」
很快的黃洛天出來了,汽車間開出車子,王者香坐了進來。一路上默默的,他送她到了家。
「告訴我,洛天,王者香愛你嗎?」
搭貼著丈夫,穆長慈步履困難。但她笑得很愉快,遍踏曾經陪伴黃洛天走過的地方,一草一木,每一段故事,每一片回憶。
黃洛天目光深沉的望著她。
石窟去,他們看望了阿雄夫婦。阿雄的妻子今年四十九歲,手抱著初生兩天的男嬰。奇蹟嗎?穆長慈抱起那個小男嬰,看他暗紅色的小臉孔扭動著,新生可愛的小生命。什麼是他來日的道路?這幽暗的小洞窟,殘破的漁綱和霉臭的漁船?她摸摸他的小腳,軟嫩嫩的,但已經懂得踹踢了。把他交還她,四十九歲,凋弱衰老,但眼露喜悅神色的母親。
「謝謝你,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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