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不是承認那是問題,我只是完全了解自己的……錯誤,使得本來不應該是問題的事成為問題。還有,那時候我總以為你看不起我,」
「告訴你,綠恆,他……昨天來看我們啦。」
「你……」楚黛尼眼梢看著他:「你說這句話,向你的母親大人請示過了嗎?」
「她的介入,其實也並不是我們兩個人中間的致命傷。」
江叩白面有愧色的低著頭,好一會兒,聲調沉緩地開口:
「楚雨恩第一眼看見孩子的時候呢?」
「說不過我你也可以把門砰的一關自己到研究室去啦!」
「有這樣的事嗎?我的感覺只是你的金披風變得越大、越厚、越光芒四射,壓迫得我伸不直身子,睜不開眼睛哩。」
「他說他是你的好朋友,你要他來看看我們,我一時還以為真的是你要他來看我們的,……」
「他……他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
「他也很正常呀,但是的確有非常喜歡孩子的樣子。也許……也沒有什麼特別,你不是說他一向對人熱誠而且喜歡年輕人嗎?」
「我知道,我們有自己最基本、最致命的一些問題。」
「唉,也別提這些啦,綠恆,這是長途電話呀。」
「他說他猜疑了?」
「沒有,我沒看出來什麼特別的地方,他就像見到我們普通朋友的時候一樣。就是後來楚雨恩走了,效聖告訴我他覺得他很好,說他看起來是一個『特別好』的好人。」
「我站著也可以聽呀。」
「你愛我?愛?老天,你說你愛我?你這個人知道什麼叫做|愛?知道世界上什麼是真正可愛的?知道……這樣謙虛自抑的說出你愛我?」
「沒有呀,他一句話也沒說。我只和_圖_書知道他這一次開會的地點在東部,昨天我知道他到了華府,心裏也正有那麼一種感覺,沒想到,……」
「我也看得出來呀。」
「姊姊,你可注意效聖見了他表情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這……也許已經不可能了。」
「但是這件事……」
「綠恆,我還是勸你……」
「今天早上他就已經又來了,說要陪我和效聖出去走走,我說沒有空,他把效聖帶走了,說回頭再來接我出去吃晚飯。」
「綠恆,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件事無論如何早晚應該……而且我想……」
「如果你覺得那樣,那就是我的錯誤所在。黛尼,我十分懊悔我……那些愚蠢……不必要的自尊心。還有……我……我以為……唉,……現在我沒得好說,我……三年來的婚姻生活,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
「姊姊,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想求證一件他心裏有點兒猜疑的事。」
「只是我父親過分周到,結婚的時候差點兒沒替你把結婚戒指也買了。」
「姊姊,一切……沒……沒怎麼樣吧?」朱綠恆感覺自己的心加速的跳起來了。
「你因為不能讓他失望……」
「難道這是真的,黛尼?你始終不能夠容忍或者諒解一個年老、沒受過多少教育、也沒有什麼思想見地的,我的母親?!」
「你……你要非常小心,說話啦,行動啦,表情啦,……」
「黛尼,請……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不可能,姊姊,你想我怎麼會呢?」
「姊姊,請你不要再提你心裏怎麼想,一切我早已經……」
「昨天晚上我們吃過了晚飯,他來了,效聖也在家,兩個人見了面和*圖*書,……」
「你說楚雨恩?」
「我以為你覺得我們家裏窮,我父親在街頭擺過攤子,……我母親……」
「你們現在幾點鐘?」
「我當然知道,姊姊,一向多虧你疼愛我,否則……」朱綠恆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黛尼,我……我說,我說不過你,……」
「當然,不能讓他失望也只是另一回事。主要的,他自從第一天看到我便對我非常好,他對我的好可說是無微不至的,而你對我卻是無微不至的挑剔和盛勢凌人。那段日子中我一面痛苦,一面想到那是我勢利眼所應得的報應,我因為羨慕輝煌的學位和你結婚,不知道一個真心愛我的人才是最可貴的。」
「你知道嗎?江印白,我想我實在是相當對得起你,除了『市儈的博物館』,還有『暴發戶垃圾場』,我沒記錯吧?我父親自我第一天告訴他我和你『意見不合』,便站在你那邊對我不遺餘力的譴責,我也還沒有讓他知道你這一個過去式的他最心愛的『東床快婿』,曾經怎麼樣用別出心裁的形容詞對他譏笑和諷刺。」
「好,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姊姊,不要在長途電話裏勸我。……你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注意當你回答他問你問題的時候,從前我告訴你的那些話,……我們兩個人的答案應該一致,……」
「印白,你這麼一說,我……」
「黛尼,不……不要這樣子的使我傷心,你不知道我多麼愛你。」
「我口才好有什麼用?你總共聽進去幾句我的『好口才』的話?我的比你刮鬍子用的刀片還要銳利的話又怎麼樣?那裏比得上你這個滿腦子都是成見的人說出來的話有……有……https://m.hetubook.com.com教死了躺在棺材裏的人也會氣得直跳起來的力量?!」
「我回來以後,還沒有和你好好兒的談過,我想……」
「是呀,就因為……唉……,姊姊,所以我說……」
「但是他很相信人,他不是那種愛拿小人心腹忖度別人的,也從來不多思多想以為別人正在瞞騙他什麼,……」
「姊姊,他說過還會來看你們嗎?」
「她壓根兒不願意看到我和你一齊生活在同一個屋簷底下。」
「但是話應該說個明白,說得清清楚楚的然後分手也好,免得操刀在手的屠夫,還以為自己是刀俎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想去別的女人身旁嗎?那是天底下再好也沒有的一件事,請便呀!」
「黛尼,你想想看,你口才這麼好,說出來的話比我刮鬍子用的刀片還要銳利千萬倍。」
這日一大早,朱綠恆接到她姊姊朱紅恆從美國掛來的長途電話。
「算了,我又說漏了嘴了。黛尼,那也都已經是過去了的,我也早已經不再計較了。」
「也難說,因為我……不讓他猜疑。」
「這些……你也不必擔心了,……他……我說楚雨恩,帶來好些禮物給我和效聖,……」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我明裏暗裏的提醒你什麼?!」
「他怎麼對你們介紹他自己,姊姊?」
「黛尼,請你稍候幾分鐘,讓我和你說幾句話好嗎?」江印白坐在楚家客廳的一隅,見楚黛尼準備尾隨著楚愛尼離開客廳,他便這麼要求。
「可憐的你,事實上她完全不了解你的心。」
「好吧,我不想在長途電話裏和你爭辯這些,……但是你要記住一點,我只是為你的好處著想的。」
「你知m.hetubook.com.com道嗎?印白,直到現在,我的父親和兩個妹妹都還認為你非常好,一切都是我不應該,都是我在使大小姐脾氣。你知道原因在那裏,印白?因為……因為我直到現在都還不願意把你性格上的弱點告訴他們。你說我看不起你,你認為我會因為你『金披風』掩蔽不到的那些『醜陋』而看不起你?!你……你自己想想看,你……你……三年婚姻生活中對我的猜疑和誤解,如果我這次不回到娘家來,我想我應該被送進瘋人院去了。」
「你放心,那些我都記得,……只是……喲,我聽見汽車開到院子裏面來的聲音了。」
「我不敢這麼說,要說的話應該說我自己,我只合嫁給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做妻子,對你這位國際聞名的大學者,我是沒有希望了。」
「我心裏面一直是這樣的,只是我嘴裏……不會說,現在說出來,希望你……希望你再不要和我鬧彆扭,我這次回來是……是誠心的接你一齊回到美國去的。」
「我是不是相信你是另外一回事,主要的,現在我答應了王在德,我使他失望過一次,不能再讓他失望了。」
「我去的是研究室,不是別的女人身旁!」
「她誤解我,你難道沒有嗎?」
「這點我也了解。但是我覺得一切就像我的奮鬥結果使我得到一件金披風,它大得足夠掩蔽我的許多醜點。一旦結了婚,金披風消失了魔力,我醜陋的底子你看起來越醜越陋了。」
「印白,如果我介意那些,你說我還會和你結婚嗎?」
「你……坐下來吧。」
「黛尼,我……我得說……那時候……我真是……唉……」
「她不是不願意,她只是擔心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高過她的。和_圖_書
「那……黛尼……」江印白吞嚥了一下口水:「你說……我……我是沒有希望了?」
「你想說什麼?」
「不……我那裏那樣不知道感謝,……如果……你並不是那樣明裏暗裏的提醒我要記住你們家的恩情的話。」
「事實上我並沒有那種心意,只是……」
「說呀!」
「姊姊,謝謝你,一切的一切都謝謝你。還得特別謝謝你一件事:當初你的確選了一個姓朱的人做我的姊夫。」
「黛尼,不要以為我自覺了不起,事實上我什麼也沒有。這次你離開家,我開始切實的感覺到沒了你我空無一物。我……我……」
「綠恆!」
「姊姊!」
「你現在到底也承認了。」
「你不能原諒我?你……已經……不相信我了?黛尼?」
「你不讓他他就不猜疑了?」
「那麼你快去吧,姊姊。」
「是呀,他事先和你說過了是嗎?」
「印白,你可知道離開你我實在是萬不得已的?我……我何嘗不……關心你?但是我覺得自己多關心你一分便多一分痛苦。……我流產,你居然說我是有意的,因為我不要你『貧賤的種』,流產後我聽醫生的吩咐一段時間不能和你同床,你也誤會我的意思,你以為……」
「我……黛尼……我現在不知道應該對你怎麼說,……一切……我……只希望你能夠再給我一個機會。」
「就是快要吃晚飯的時候啦。」
「好吧,看在大駕屢次光臨我們『市儈的博物館』所賜給我們的光榮分上,我實在應該遵命坐下來洗耳恭聽你還要給我一些什麼樣兒的指點和訓示。」
「我看不起你?!你說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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