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唔?」
「愛尼我只是為你著想,我知道你基本上十分愛他,現在你想離開他,你要十分冷靜的多多考慮,如果只憑一時的衝動或者錯覺,有朝一日你會後悔來不及的。」
「如果怎麼樣你還擔心自己不能夠應付?你難道忘了,你早已經打了一場勝仗啦。」
「兩次,一次他到我家來看我,一次我到他家去看他。」
三天過後楚愛尼被通知化驗的結果不是惡性的,當天下午她回到家裏。這個星期一她恢復上班。下了班和謝羽光兩個人一齊在河畔散步,黃昏的霞彩映在河面上,這個世界的景色真是美極了。
「我認為這是表示他對你的愛心和關懷。」
「謝羽光你現在變得像我的父親或者賀午南的母親了。」
「我是一個病人,如果我和一個怕病人的人在一起,豈不是自討苦吃?」
「這就是這種毛病的可怕,一旦惹上它,你就像惡獸爪牙下的獵物,由牠……糟蹋,由牠折磨,……到了……那一天……」
「我說賀午南。」
謝羽光挪過來一把椅子床沿旁坐下,關懷的眼色望著楚愛尼:
「你別忘了我身上的定時炸彈啊。」
「不,羽光,事實上我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堅強,我的www•hetubook.com.com堅強只是表面的,我嘴裏說強硬的話,心裏實在脆弱得可笑。你不知道我那天在醫院裏和賀午南說話時候的心情,他說佩服我敘述自己可怕的病情好像在敘述別人的,他不知道當時我心裏害怕和沮喪到了什麼程度。」
「不是聽說他沒有什麼毛病嗎?」
楚愛尼睜開眼睛,看著她父親。
「愛尼」
「如果……」
「很奇怪,這是我第一次沒話對他說。」
「你以後……」
「現在雖然還不知道化驗的結果……但是……」
醫院裏全身檢查的結果,賀午南什麼毛病也沒有,他高興之餘信心大增,身上好幾種「病徵」不知不覺全都消失了。
「我知道的,但是,情況……」她也打住了。
「我剛才去看了醫生,問了你的情況。醫生說單憑眼睛觀察,開刀取出來的東西沒有什麼不好,為了慎重起見,所以送去化驗。他說:不是惡性的可能性很大。」
「你說他並不了解的只是疾病這一回事嗎?」
「我可以打賭,小姐,你不會比我早一步翹辮子的。這次你全身檢查什麼毛病都沒有,……」
「我不擔心,爸爸,這種病……反正就是這樣m.hetubook.com.com子的,我心理上已經有了準備了。」
「是呀,但是這樣的愛心和關心的結果是他被嚇倒,我也站不起來了。」
吃晚飯的時分賀午南來,他皺著眉,青著臉,可憐的他,又趕上我這一場,楚愛尼心裏想。
「你以為我直到今天還只是像一隻又瞎又跛的貓樣的活著嗎?」
「唔,你的話聽起來好像我沒得反駁,但是……」
「還不知道哩,爸爸,化驗的結果還要等幾天。」楚荷尼的臉孔看來更小更白了,滿眼憂愁的目光。
「愛尼,……我真……這該怎麼說呢?」楚愛尼記得,她第一次開刀,離開手術室被送回病房,賀午南來看她,劈面說的也是這句話。
「當他知道這次你的瘤塊是良性的,心裏很高興吧?」
「你真倒楣,愛尼,真……真可憐……我……」
「真的嗎?愛尼,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嗨。」楚愛尼眼眶裏熱辣辣的湧起淚水了。
「大概又被我的毛病嚇倒了。」
賀午南逗留在病房裏不及一個鐘頭便離開去,他走了沒一會兒,謝羽光手裏捧著一束美麗芬芳的淺紅色的玫瑰走進來。
「你是說你不準備跟他走了?」
楚愛尼進了醫院,第二天https://m•hetubook.com•com一大早便被送進手術室。前一次割去的右乳即因癌症,醫生對她的情況不敢表示樂觀,取下的腫瘤送去化驗,半昏迷狀態下的病人被送回病房。
「我……我自己倒不覺得怎樣,因為,……」
「人身上誰敢擔保沒有定時炸彈?你如果說癌症是定時炸彈,你的炸彈已被發現,已被移走,現在你的情況可以說和我們這些人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你擔心你的癌症會復發,那一個人能夠說他不必擔心癌症的侵襲呢?」
「真的,如果是不好的,有經驗的醫生多半眼睛也看得出。……現在送去化驗,好消息一定起碼佔了百分之七八十。」
「嗨。」
賀午南沒有再到醫院來探望楚愛尼,醫院的氣氛太使他「不舒適」,他無法勉強自己。
「哦?他呢?」
楚愛尼抬起頭來望著謝羽光,彩霞的光輝在她瞳眸間閃爍著。顧不了我們中國人不在人前親熱的習慣,……唔,還是眼梢一瞥注意四下裏可有人,他擁抱著她,兩片溫熱的唇吻在她的紅而柔潤的唇上。
「愛尼,我本來還想回去的時候和你一起去歐洲玩兒些時候,這下子……」
「愛尼,我知道他很愛你,他所以表現得這麼窩囊,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因為他並不了解……」
「還好,爸爸,我覺得還好,……」
「你出院以後和他見過幾次面?」
賀午南不喜歡她用「你」字來對他打比方,好像她那麼一說,那種毛病也將到他頭上來了:
「我是說……」
「兩個人說了些什麼話?我可以問這個問題嗎?」
「唔?」
「愛尼,……」楚雨恩走近床旁握著楚愛尼的手。
楚愛尼不說話,閉上了眼睛。
但也就在這時候,楚愛尼發現她左乳當中有一硬塊,「老天,我到底逃不開這個關,癌細胞在我身上已經擴散了。」
「愛尼,你說這些話……好像你……說的是別人的事一樣。」
「唉……真……真會到這地步嗎?」
「現在還等著化驗,你也不必一定認為……」
夜裏楚荷尼留在醫院裏陪伴楚愛尼,謝羽光也留著,直到八點多鐘的時候護士小姐來說應該讓病人休息,他才別了姊妹離開去。
「愛尼,這就是你的錯覺,誰說你是一個病人嘛!」
「別擔心,一切……」楚雨恩打住了。
「我不知道,他只是問我一句話:你相信化驗的結果不會是錯誤的嗎?」
「我以為你應該好了,我是說……」
「他說了很多話,說幸虧我這次的瘤腫不是惡性的,www.hetubook.com•com否則對他和我來說都是『負擔太大了』。說尤其是在外國,『真是生病不得的』。他又提去歐洲的事,我好像覺得他在說夢話,我也在夢裏聽。他說下個月我們就可以動身,我心裏惦掛的是辦公室裏我還有一篇研究報告必須寫,……」
「他真的這樣說?」
「癌細胞既然擴散了,就表示第一次開刀沒有把有毛病的地方割乾淨,或者治療晚了一步。所以,這以後,不知道那天病毒又會轉移到那裏了。」
「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唉……」
「在他自己家裏休養。」
「我是早就了解的,那時候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也……就自己認了。現實的情況只有面對著它,沒得逃。怕不但沒有用,也使自己變得更倒楣、更可憐。」
「愛尼,你一向很堅強,這一次開刀又讓你受了打擊了?」
「羽光,你說我還會活多久?」楚愛尼半開玩笑的問謝羽光。
楚愛尼有氣沒力的笑了笑:
「醫生怎麼說?」午後楚雨恩又趕到醫院來。進了病房便低聲地問在醫院裏陪伴她姊姊的楚荷尼。
「只有你才沒有把我看做一個病人,我也只有在你眼裏不管任何情況下都是健康的活著。羽光,這一點,現在對我是非常重要的。」
「你……人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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