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尹正倫略一躊躇,答道:
「那真是楊思娟自己說的話,你偏偏相信她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正倫,如果說你們要到上海去辦私事,那你最重要的私事還是和美儂兩個人中間的,你說是不是?」
「你現在還是心心念念的想著她,每天夜裏做夢的時候也叫著她的名字。」
「學校裏要你去的?」
「目前上海的情況非常糟,替共產黨出力的人專門集中在那些大地方從事暴動。據說某著名大學不久以前實施一次宿舍突擊檢查,十幾個男女學生寢室裏被搜出數十支手槍來。這些學生由校務會議決定開除,據說都是平素在學校裏愛出鋒頭的角色。全校同學被若干別有用心的學生一番慫恿和鼓動,大家罷課抗議那十幾個同學的受開除的處分。他們甚至公然在大禮堂裏集會、演講、喊口號,還利用週會的時候把大禮堂的進出口全部把守住,搗亂份子跳上講壇長篇大論的喊話一番,校長和教授們氣得臉孔發青,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有一次還大打出手,把到學校來參觀的政府首長圍了起來,如果不是出動了警察來解圍,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其實事情是簡單得很的,我說過我們要辦的事是有時間性的,我去了一個短時間就回來,什麼也不受影響,我不知道美儂為什麼覺得不好。」
「我不知道你哥哥和楊思娟他們到上海去到底為了什麼,但我可以猜測得到一定不是正當的事,前兩天他倒是對我提了一句,說莊依威希望他去的,他考慮的也是和美儂訂婚的事。我當時就勸他不要去,他又認為我對莊依威有偏見,說我根本毫無道理的打心底討厭莊依威。」
「但是鄉裏小路的地方必須步行,那些路不好走,可得當心著點,以後你心裏有這種意思,告訴我,我們一塊兒去。」
「哦?我不知道你還有這項本領哩。」我笑著。
「你說正倫已經上了莊依威他們的鈎?」
「我不知道,我們希望一切還來得及挽救。」
「別傷心,美儂,什麼事情都可以好好的商量。」
「再過一個禮拜左右的樣子。」
「嗯?」
「阿喜伯也告訴我了,他說我一定沒有好好的對待你,你看起來滿腹心事的樣子。」
「這是祖傳的秘法,不能夠隨便告訴你。」她說著,像煞有介事的省視著我的手掌,橫一眼,豎一眼,這兒捏捏,那兒點點的研究了好半晌:「是的,很清楚,一點兒也沒差錯,你生命裏有四個女人。」
尹正倫微微一笑,不回答。
「我先和美儂談談,然後再和正倫詳細的商量。」
「兩三個月?我們正在商量下個月安排你和美儂兩個人訂婚的事哩!」
「那些搗亂份子的做法太可怕了,你哥哥和你在同樣的環境裏,所見所聞也不應該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你看得清楚,他就反認為他們的做法是對的?」
尹月倫笑了,這模樣兒,下山的夕陽兒見到了將會為她再事逗留。一向我不曾注意,現在和她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從她身上發現了新的令人心折的一些什麼。她的纖長的手在我手裏,我不會看手相,但我細心的端詳著她的手掌手背,她的指甲光潔齊整,泛著玫瑰色的白玉雕琢出來樣的合在尖尖的指端上。我捧了起來湊近鼻子聞了聞,一股淡雅的沁人心脾的香味www.hetubook.com.com
「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媛?」祖父詫異的問姑母。
「你說,你們辦的是私事?」
「你說他那麼沒有腦筋?」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我的性格、思想、興趣等等都不太容易被他們那一套所吸引。還有,世上的事情道理總是分做兩面,他有一番說法,你有一番說法,怎樣明智的取捨完全靠你自己。我不是說正倫不明智,那些人存心吸收他,自然花費一番工夫。他們如果花了工夫,總是設計得非常的周密,投你所好,你一時也不會看出他們的馬腳來的。」
「你說,表哥,正倫和楊思娟在一起,目的並不是和她談戀愛?」
「我在替你看手相。」
「但是他決定了一件事多半不容易動搖,這是他的好處,如果真的受了人的誘惑走錯了路,他的好處也就變成他的缺點了。」
「為什麼?」
「我們要辦的事,不一定完全是私事。」
「哦?!這樣說來,我也不了解你的意思了。」
「你們年輕人腦子裏的古怪想法真是教人想不通,各人有各人的怪脾氣,我這個老太婆給你們鬧得頭昏腦脹,沒有地方可以訴苦。」
尹正倫又不出聲了。
「你不必從我的手掌上面看出這些來的。」
「月倫,阿喜伯告訴我,你不久以前到鄉裏看他,還給他和小金買了好些東西,他開心得不得了,滿口的稱讚你,你知道嗎,他現在愛你勝過愛我哩。」
「從嚴處分?!什麼處分都還沒有開始實行,那些搗亂份子就到處散播謠言,說政府怎樣對付某些學生,把他們捕捉下獄,用了什麼樣的苛刑,然後把他們暗殺了。為了證實這些話,他們不惜利用苦肉計,安排好讓某些人被捕,命令他們自殺,裝出被殺的模樣。一面大事叫囂和抗議,使得老百姓全都相信他們的話,心裏面憤憤不平,認為全是政府的不對了。」
「呃……是的。」
「什麼?!」
尹月倫嘴一抿,頰上露出了一對酒渦兒,想說什麼又打住了。濃密的睫毛向上掀,清澄澄的眸子望著我,我迎著她的目光,她又把眼皮垂了,尖尖的指頭畫得我的掌心怪癢癢的,我趁勢握住她的手,說:
進了房間,我走入盥洗室,放了一面盆冷水洗了手臉,走到起居室裏面來。打開一扇落地窗,坐在橫置在窗口附近的烏木匟床上。麗珠端來了一杯冰鎮的香茗,尹月倫也出來了。天氣熱,看情形她這個有潔癖的人又洗了一回澡。烏油油的長髮鬆鬆的披垂著,身上換了一套薄綢子的藕絲色衫褲,褲腳管又寬又長,隨著輕盈的步履飄呀飄的。意態從容,風姿綽約,真彷彿不食人問煙火的仙子。我看了她一眼,接著她的溫柔而又有股潛力的目光,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茶,說道:
「你對美儂解釋過?」
祖父這一說,錢美儂的眼淚可就滾下來了,放下了碗筷,轉身跑離了飯廳。
「留著下一次吧,我該到姑姑房間裏去了,她心裏很煩惱,我去看看有些什麼事情我可以做的。」
「你從那裏看出來我生命裏有四個女人?」
「哦?你們商量的是什麼事?」祖父問了。
「那麼你就說些給我聽聽吧。」
「我現在總算證實了一件事,尹正倫和楊思娟兩個人正在談戀愛。」
「你生命裏的第二個女人,https://m.hetubook.com.com她愛你,你不愛她。我不知道為什麼你不愛她她還是那麼愛你,也許,老祖母她們所說的話,前生欠了你一筆債務吧。」
「是的,這情形我都知道,我剛才也對美儂說了,她懷疑的是正倫正在和楊思娟談戀愛。」
這一日,晚飯的時候一家人聚在一起,一道道菜餚上了桌,儘管電風扇的風不停地吹著,仍舊趕不散飯廳裏的燠熱空氣。錢美儂的臉色很不正常,不言不語的,平素愛吃的東西她也並不舉筷。祖父看在眼裏,問道:
「我不相信,正倫是個愛國的人,他不會做對國家有害的事。」
「正倫天天晚上跑去找楊思娟,有兩次她來找他,坐在一輛吉普車裏,鬼鬼祟祟的,被我瞧見了。」
「共產黨有什麼不好?我們不是說國共攜手,一齊抵抗日本鬼子嗎?我們都是三家人,只不過字號上面不一樣,好像你姓王我姓錢,但是我們都是自己人呀」
「你們這件私事比你和美儂訂婚的事情更要緊?!」
「您放心,姑姑,正倫是一個講理的人,如果他發覺自己走錯了路,他會立刻糾正過來的。」
「我給他看了,也把一切說給他聽,他卻不相信我的話,說我遇見的一群人是胡亂湊熱鬧的,不相干。」
「你……生命裏有四個女人。」尹月倫一本正經的說。
「什麼事情不開心?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這一副嘴臉不好看哪。」
「我們一共四個人,一個是楊思娟,另外還有兩個男的。」
「還是一樣的,沒有錯,你生命裏有四個女人。第一個女人你愛她,她愛你,很可惜,你們不能結合。」
「天川,正倫要到上海去這一回事我覺得有點兒奇怪,他常常和莊依威混在一起,自從有人向祖父報告莊依威的種種不正常的行徑以後,祖父和我便十分擔憂。那時候莊依威要你祖父把農場附近那一列房子借給他,說是一群學習園藝的學生沒有地方住,祖父不明白就裏,也就答應了。莊依威一天到晚無事生非,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勾當來。我不知道正倫看上莊依威的那一點,居然不顧一切的和他走在同一條路上,正倫這個人是正直而且死心塌地得很的,如果糊裏糊塗的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我想,你和他感情好,兩個人也可以隨便的說話,你想法子打聽一些詳細的情形,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趕快勸勸他。」
我沉吟著,心裏想,照錢美儂所說的情形來判斷,尹正倫真是被莊依威和楊思娟他們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而加入祖父和老師所說的什麼職業學生的組織了,莊依威和楊思娟的性格我都清楚。他們都是從小被父母慣養,驕縱成性,長大了不肯好好讀書求上進的人。他們拿手的本領是搗亂,使得人人得不到安甯。於是他們被人利用了,做他們的爪牙,做他們的工真。而誠懇、單純、對現實不滿的尹正倫,卻成了第三級的犧牲者了。
「不一定,大約兩三個月的時間。」
我不覺笑了,因為看錢美儂一副認真的模樣,邊說:
「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去上海嗎?」
「這是你說的,楊思娟這個人應付男人最有辦法,一個男人有本領不理她三次,第四次也就理了。正倫有時候說吃她不消,但又常常說她的好話www•hetubook•com.com。楊思娟對我說過,不管那一個男的,只要她肯伸出手去,就一定抓得著他;他會在她的掌心裏面變得軟軟的,隨便她愛揉愛捏,不高興的時候一扔,把他摔個半死。」
祖父嗯了一聲,不說什麼了。
「也許因為我剛才和她商量的一件事。美儂她……不願意,不贊成。」
「我也知道他不會,他只是受了騙,把一些人的花言巧語當做真的,自己被利用了還不知道。」
尹月倫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
「我難得出門,既然看了陳華珍,阿喜伯住的地方同一個方向,所以順便去看看他老人家。」
「那些路平坦得很,我後來還一直走到江邊,在蕙亭裏坐了好一會兒。我喜歡那兒的景致。」
「哦?我這麼不當心?夢話都被你聽見了?」
「正倫,你想到上海去多少時候?」姑母問他。
尹月倫舉手掠了一下長髮,眉心蹙著說:
姑母想說什麼,又打住了,我想我們的心意都一樣,她想問尹正倫他所說的突然發生的事情是什麼,但知道尹正倫還是不會坦白的說給我們聽,問了只不過白費口舌而已。大家默默的過了一會兒,祖父又開口問道:
「我想,只怕莊依威和楊思娟已經當了共產黨。」
「他不是沒有腦筋,卻是想得太多,把自己趕進牛角尖裏面去。在學校裏受了老吳那些人的嫉妒和排擠,心裏氣得很,連帶的對一切都看不上眼,有人在他耳旁多說一些話,他就立刻動了心。一個人在意氣用事的時候往往沒有辦法把事理分析得很清楚,一旦上了別人家的鈎,要想脫身可就困難了。」
我不出聲,把玻璃杯裏冰冷的茉莉花茶,一口氣的喝光了,尹月倫依我身旁坐下來,一手執起我的一隻手,看我濕淋淋的掌心,手指頭在上面順著我的掌紋畫著。一面說道:
「我哥哥的性格你一定很清楚,他自己向來不說謊,也不相信別人會說謊;莊依威他們對他說了一番話,他也就完全相信了。在學校裏那些同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和他意氣相投的人都和他一樣的一天到晚不滿現實,胡思亂想。和他過不去的人又老在尋找機會和他鬧彆扭。所以他整日耳根不清淨,心裏不舒服。一個人心裏有個化不開的結,就最容易受人蠱惑被人利用。」
「你不是誠心誠意的想聽,我也不想多說自己,還是替你看手相好。」
「這是我的左手嗎?」
「有時間性的。」
「他們也想吸收你,上次一舉行的那個遊藝會,不是希望你去伴奏,彈那些共產黨的曲子嗎?」
我唔了一聲,不說什麼了。
「你為什麼不把那封信給正倫看,同時告訴他這些事情?」
大家離開了飯廳,尹月倫隨著尹正倫去,我隨著姑母走,直向她的住處來。
「我們怎樣挽救?」
我答應著,想起前些時阿喜伯來說我們鄉裏常常發生不見了雞鴨豬羊等等家禽家畜的事,後來有人發覺是國軍偷走了;又說也見到共產黨部隊經過鄉間,對鄉民禮貌和氣,循規蹈矩。我熟悉我們鄉村附近一帶的地理,除了我們農場那一列可容百餘人的平房以外,並沒有別的可以駐軍的地方;那些經常在清晨或是夜半時分出沒鄉裏的國軍和共產黨部隊,難道從空中下降的嗎?!那時候我對阿喜伯提到這一點,阿喜伯也認為我的話有道理,和*圖*書但是當時我並沒有聯想到是不是莊依威「奉令」搗鬼,現在可不由的懷疑起來了。
「我是不懂得手相這一類高深的學問,但是據說看手相的時候應該『男左女右』,不知道你的祖傳祕法是不是也一樣?」
「我也不知道,上午在我房間裏有說有笑的。」姑母放下了筷子,拿起小毛巾抹一抹臉孔,眼睛望著尹正倫,問道:「正倫,你知道她為什麼心裏不高興嗎?」
錢美儂轉動著眼珠子看了我一眼,對我的話還是懷疑得很的神情。隔了一會兒,又把她認為尹正倫和楊思娟戀愛的話提出來,好像我和她所說的道理距離她太遠,她想不到,也就拒絕承認那些道理的存在。我想我沒有別的話好說了,別了她,直向西院尹正倫的住處來。姑母希望我向尹正倫打聽些實在的情形同時想法子勸勸他,我知道這也不是我能夠做到的事,但我必須盡力量,盡人事。我到了尹正倫房門口,門是關著的,裏邊黑漆漆的沒有燈光,知道他出去了,便就回到自己住處來。
我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凝著眸子望著她,她抽去在我掌中的手,從我身旁立起來。
「正倫那裏看得上楊思娟,她即使想和正倫談戀愛,正倫也不會和她談戀愛。」
「你們一共幾個人,我們認識他們嗎?」
「不是,我們……一些人,有一些私事。」
「他是下定了決心的,只怕誰也沒辦法勸阻,剛才我跟在他身邊問了一些話,他一句也不好好的回答我,說他還有要緊的事,匆匆忙忙的撇下我就走。」
「說了,但是她完全不了解,甚至……有些兒誤會。」
「哥哥這種想法實在很錯誤,如果你不顧道理,你只會毫無道理的打從心底喜愛莊依威。」
「好,你去看看美儂吧,她現在一定趴在床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著哩。」
我走進錢美儂臥室裏來,果然,她趴在床上傷心的啜泣著。我走近去,拖把椅子坐在她床旁,叫了她一聲,她用手帕抹著眼淚,歪斜的坐起身子,紅腫的眼睛望著我。
錢美儂搖搖頭,用來答覆祖父的問話。
「在你心裏認為談戀愛是最主要的事,正倫的看法和你不一樣,他情願讓你誤會,不能夠把他現在所做的事情真相透露出來。」
我搖搖頭。
「你怎麼會這樣想,美儂?」
「美儂,你怎麼樣,身體不舒服嗎?」
「很要緊?」
「月倫。」
「你別走,我的手相你還沒有給我看完哩。」
祖父和姑母商量著安排錢美儂和尹正倫的婚事,錢美儂最近和尹正倫益發愛鬧彆扭,兩個人吵了和,和了吵,真所謂「歡喜冤家」。祖父為時局擔憂,姑母認為這是時候了,該把錢美儂和尹正倫所搭的一艘「船」,從旱地上推到水裏去。
日子「平順」的過,這表面上看起來平順的時光中,我心中思潮起伏,無法平靜。回想過去,一連串艱難苦痛的經歷,我的想法和感受卻反而單純。是因為年齡增長了的緣故,還是因為人在比較安閒的環境裏卻更思索得多,抑或我本身的際遇和心境特別使我不能安然?!我想到個人的意念和決心,個人的思想和行為。處身這不是你一個人單獨存在的世界,什麼時候你該為著他人而改變自己的決定,什麼時候你該堅定自己的意念而不被環境所動搖。什麼樣的情懷方是不會因時因景而變遷的www•hetubook.com.com情懷,什麼樣的行為方是通脫曠達而不失本心的行為。我越想越覺自己所知道的非常少,感悟的也有限,實行的更加可笑。我為自己嘆息,我這個愚昧的凡夫俗子!
尹月倫注意的一看,自己也笑了,放了我的右手,執起我的左手,又那麼仔細的省視一番,
「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著哩。」
「那他為什麼不明說?只要他不和別人談戀愛,我是什麼事都會原諒他的。」
「我想想看,也許,第一步,我要把我知道的統統告訴他。但是姑姑說得對,正倫決定了一件事以後便不容易動搖,除非給他看到一些使他大不以為然的事實,不然的話,單靠一些言語,恐怕他不會那麼容易聽進去的。」
「哼,每一次尹正倫和楊思娟相會,總沒辦法對我解釋出一番道理,我問他,他總是吞吞吐吐的,支吾的,什麼開會啦,商量事情啦,幫那些被開除的學生的忙啦;開什麼會,商量什麼事情,為什麼,怎樣幫那些學生的忙,他都沒有仔細的交代。我問得緊,他就不耐煩的說,我什麼也不懂,還是不要嚕囌,不要多管閒事的好。情形很顯明,他那裏搞些什麼正經的事,只是願意和楊思娟在一起。他……他也不看重我們訂婚的事,一心的只想和楊思娟一道到上海玩耍去。」
「我……我知道的,我事先沒想到事情突然的發生了,呃……後來我想,趁這機會替美儂在上海買些東西也好。」
「當然,當然『男左女右』嘛」
「那些搗亂份子應該從嚴處分;否則這樣子的下去怎麼得了!」
「姑姑要我和正倫說些話,我剛才離開美儂那兒到西院找他,他又出去了。」
「欠債不欠債我不知道,有一點我也不十分明白,為什麼她那個樣樣都好的人,會愛上我這個樣樣都和她沒得比的人。」
錢美儂搖搖頭,說:
「是呀,美儂,我起先也這麼想,爺爺和我的老師花了很多時間解釋給我聽,國民黨認為共產黨也是一家人,大家一齊抵抗日本鬼子,接下來希望共同謀國家的福利和繁榮。但是共產黨的想法卻不一樣,他們的目的在消滅國民黨然後獨霸天下。他們利用卑鄙的手段,製造許多問題,使全國人民反對國民黨的政府。如果拿國民黨的政府比做一棵大樹,共產黨的做法是故意在樹根裏放進無數大螞蟻,讓那些螞蟻把樹根咬得稀爛,使得大樹搖動、倒垮,他們才甘心。」
我大略的對錢美儂分析了這些情形,她把眼睛睜得很大,很驚奇,也無法相信的樣子。
「那是他們要陳華珍找上我的,他們知道陳華珍和我要好,她的話我不會不聽。陳華珍告訴我的只是一群大學生要舉行一個遊藝會,缺少一個彈鋼琴的人。那天陳華珍陪我去排練,一大群人在那大廳裏,有的人在糊著顏色紙的帽子,有的人寫標語,一個人在鋼琴前用一個手指頭按著琴鍵,大家伴和著唱『延水濁、延水清、情郎哥哥去當兵,……』後來還唱了一首更加荒唐的,我記不清那些歌詞,只記得他們把莫斯科當作我們的國土歌頌了一番。我頭也不回的拉著陳華珍的手就跑,告訴她我不能擔負鋼琴伴奏的任務;後來我不是還收到了一封恐嚇信,他們說我是三民主義青年團的團員,要我從速『改邪歸正』,否則生命便有危險嗎?」
「我想和幾個朋友一齊到上海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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