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這樣說來,難道我們眼睜睜的看莊依威為非作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嗎?」
我自然也不清楚,但我想起那一天莊依威在六角亭裏對錢美儂「說故事」,又唱了那首輓歌給她聽,他不是蓄意勾引錢美儂是什麼。便說:
「我還覺得,我們也許應該向治安機關檢舉他。」
「拿信要莊依威來接她?莊依威把信帶來給她不就好了嗎?或者只要吩咐李升去取,美儂自己去取信到了夜半以後才回來?」
「你以為莊依威真是一個共產黨?」
「我也曾經提出這問題向林老師討教,他說就是因為政府注重人權,沒得到確實證據不肯任意逮捕人,所以共產黨才有機會這樣猖獗。政府這種措施固然對本身不利,但卻是應該有的一種態度,否則和共產黨又有什麼不同。」
「姑姑知道嗎?」www.hetubook•com.com
這一日,尹月倫對我說:
「正倫的信怎麼會到了莊依威手裏我也很奇怪。」
尹月倫笑起來了,笑我的「癡傻」的想法,我知道。我也曾經把我心裏所想的說給尹正倫聽,他也笑著把我奚落了一番,他認為我的想法幼稚得像一個小孩子的,他告訴我不要說莊依威絕對不會這樣的「無聊」,即使他們要做一些「無聊」的事,也不會採用這樣淺陋的手法。尹月倫並不說莊依威不做無聊的事,但她顯明的也覺得如果他要做,一定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來。現在她看我很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對我說:
尹月倫看了我一眼,她的眼色我清楚,因為我提到了陳華輝的名字。尹月倫和我結婚,陳華輝傷心得很,病了一場,隔了許久沒來我們家裏和*圖*書。後來寫了好幾首詩,刊登在雜誌和報紙副刊上,敘述他對「月亮」的慕情,使我讀了心裏十分為他難過。錢美儂笑我不懂得「吃醋」,居然對我的「情敵」同情一番。我一向沒把陳華輝看做我的情敵,他成為一個如此可憐的角色,只怕只好埋怨他自己。我一直看他是尹正倫的好朋友而禮貌的款待他,不管什麼時候,這份意思沒有改變過。
「你難道不知道共產黨份子無孔不入,從最上層到最下級都有他們的人,彼此間的掩護工作都做得非常周密,如果每個人不把檢舉的責任看做自己的,只怕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我點點頭,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我們也得拿到確鑿的證據呀,我腦子裏向來沒想到檢舉這回事,第一我怕冤枉好人,有時候越看他像個共產黨,也hetubook.com•com許他又不是。檢舉的事做對了是好的,做錯了可要一生一世心裏不安了。而且我們也只是聽人家說了加以推想,推測的有沒有什麼差錯也不敢確定。也許莊依威他們只是無心的學時髦,那一個年輕人不是拉著喉嚨唱著什麼進行曲,你分得出誰是真正的共產黨?」
「我想,莊依威現在常常藉故和美儂接近,一定有他的用意,美儂的性格很天真,如果他想把她抓住,美儂想逃也沒有辦法的。」
上海玉佛寺裏那一場集會真是驚天動地的,共產黨釀製暴動,促成死傷,把結果的責任推給政府。一面大事宣傳、渲染、誇張和煽動,使青年人群情憤慨,聯合起來向政府抗議。那一日,上海各大專學校的學生齊集在玉佛寺的大廣場間,左傾人士在台上發表演說,台下學生高呼口號,和_圖_書淚流滿面的唱著那一首調子悽涼的輓歌。玉佛寺周遭水洩不通,交通因此堵塞了一整天。
「你難道不知道如果莊依威是共產黨,你檢舉了他,他即使被捕,他的埋伏在各機關裏的『同志』,也會立刻把他釋放了,糟的也許反而是那些不是共產黨的人,共產黨最技巧的手腕就是拖拉替死鬼。」
「我想,那更是一項證明,一切事情都是莊依威從中策劃的。」
「知道的,姑姑問了她,她說去拿信,我哥哥寫給她的信。」
「天川,最近美儂常常出去哩,莊依威來接她,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都是夜半以後才回來。」
「如果莊依威他們真是那樣做,我們也得拿著確鑿的證據呀,目前到處混亂到這種地步,治機關應該早有戒備了,如果莊依威有什麼軌外行動,難道治安當局會視若無睹嗎?」
「自然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一些藉口,姑姑很生氣,但是美儂固執起來姑姑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想他對美儂有什麼企圖?」
「不知道怎麼的,莊依威的一舉一動,我硬是看了不對勁,前些時林老師說,共產黨經常冒充國軍出來偏僻地區奸淫擄掠,再搖身一變恢復原狀替他們自己在民眾面前製造好印象。阿喜伯告訴我鄉裏受到騷擾的事情,我聽了就想到莊依威領導著一群人在搗鬼,他借了我們家農場邊上的房屋,一定便是做這些勾當用的。」
「也許他也想把美儂引到上海去參加像玉佛寺裏那一場集會一樣的搗蛋會,他已經把那首輓歌教給她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
「姑姑要我找著陳華輝向他打聽一些情形,當時把莊依威和楊思娟介紹到我們家來的是陳華輝,他一定知道一些內情,但是我找他三次都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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