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把她形容得太好了。」
「月倫姐姐身體好點兒了沒有,王先生?」
「今天出太陽,所以特別熱,如果下了雨,你可得注意添衣服了。空氣裏的濕度的確很大,從大陸來的人常常抱怨好像衣服和被臥都無法晾乾,不習慣的也許覺得不大舒服,習慣了可就好了。還有,我覺得台灣的氣候對女人的皮膚特別好,去年我到歐洲走了一趟,到雅典住了旅館,第二天起床照鏡子,發覺自己皮膚又乾又皺,彷彿老了十來歲,一路上我一直像個老女人,到我回來台灣,才又嬌嫩起來了。」
「你指的什麼樣子的一張照片?」
「太好了,許小姐,我相信祖父也一定十分滿意,這次我們真給許老伯和你添了太多麻煩了。」我說的是由衷的話。
「望仙在替她自己說話,她最相信遺傳學,所以我一定是一個美男子,她自己做一個美女才有希望。」
「孩子很可愛吧?」
「爸爸,你別引得王先生也傷心起來吧」
「這個阿好忠實可靠,非常乾淨也非常能幹,一向在我們家裏工作的,父親看她好得很,吩咐她到這邊來。還有一個男工再過兩三天才來,父親要我們的老李先來幫著整理一切。」她停頓了一下子,笑了笑:「王公公來的時候會把家裏的人帶出來,那時候再作調動。」
別墅到了,這是一幢日式木造的房子,我們脫了鞋子踏上去,一個男工模樣的人迎出來。許德蔚對他吩咐幾句話,把我領進客廳裏,一個小姑娘端了熱茶出來,我接過一杯,邊向四面瀏覽著,這別墅地勢很高,窗外長天無際,一片靄青。
車子在這幢整潔雅致的樓房前面停住了,我們下了車。許望仙又說起這麼「小」的房子怕我住不習慣的話,我笑著回答了幾句,她倒也坦然的笑了,說那只是她父親心裏一直擔憂的事,她既然今天代表他迎接我,自應代表得徹底一些。她也了解我一定不會嫌什麼,而能愉快的適應目前的環境。
晚上六點鐘還差十分鐘,許德蔚和許望仙一齊來了。許老伯進了門廳就大聲的呼喚我,我連忙從樓上下來,他向前一步和我面對面,雙手抓住我的一雙手。一對誠摯的眼睛在眼鏡片後向我上下打量著:
「你怎麼不說我的句子太長了,不夠簡潔?你的文章寫得好,我父親和我都拜讀過好幾篇你刊登在雜誌上面的文章。尤其是那一篇〈憶蓮〉,真使人感動極了。」
「大陸來的人個個看見香蕉就高興,也差不多每個人來了就趕快吃香蕉,一天吃上十幾根,然後膩了,再也不想吃。」許望仙笑著說。
「哈哈哈!」
「日本菜怎麼樣?日本鬼子可惡,希望晚上的菜還馬馬虎虎的可以吃,我只是覺得,你們家裏廚子那麼好,這兒的菜只怕不夠好,吃日本菜讓你換換口味。」
「一切還合適嗎?有什麼不滿意的千萬告訴我,千萬不要見外!」他嘴裏唸著也那麼乾淨俐落的把我推進車子裏。
「請問您是王天川先生嗎?」
「事實上我覺得這幢房子更好,給人一份溫https://www•hetubook•com.com暖和安全的感覺,我們家鄉的老房子實在大而無當。」
「喝這杯熱茶吧,爸爸,喝了我們到那邊坐。」
「今天我看到天川,心裏特別高興,自然應該多喝兩杯,來,天川,來,男人嘛,怎麼可以不喝酒?!」
「這裏的一切佈置都是我擅自出主意替你安排的,不滿意的話可以立刻改變,或者等王公公他們來的時候。」
「真有這回事?!你怎麼會讀到那些東西?」
「如果你真的認為一切都理想,我就放心了。月倫身體怎麼樣?就快好了吧。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動身呢?」許德蔚一手撫摸著他那一撮小鬍子。
「不瞞你說,我也這樣想,房子那麼大,尤其是對一個當家人來說可真是太苦了,一顆心要在那麼大的地方到處飄,什麼角落裏會出什麼岔子隨時都得注意。」
「我該走了,王先生,阿好在給你準備熱水,你洗個澡,休息一會兒,想吃些什麼吩咐阿好給你預備,晚上我父親從南部回來,他說好要邀請你到外面小吃。」她看了一眼手錶:「我想,我們六點鐘左右的時候來接你。」
「吵得很,一夜的哭。」
「月倫姐姐告訴你沒有,她和我以前就認識的哩。就是那時候,我在你們家做客,尹家老伯也常常帶著月倫和她的哥哥到你們家裏。月倫姐姐給我的印象最深,她梳著兩根辮子,水汪汪的一對眼睛好像會說話,紅潤的嘴唇抿著,不笑也帶笑意,從頭到腳都那麼整齊而且乾淨,不管什麼顏色的衣服她穿在身上都好看,每回我看見她就忍不住直著眼睛朝她瞧,她給我看得不好意思了,面孔也紅了起來。說真的,她那模樣兒和氣質……」她笑吟吟的瞇著眼睛在回憶:「如果我會寫文章,我就準備這樣的形容:她彷彿就是一顆晶瑩透亮的被放在揉合著蘭花和梅花的香味的清泉裏面的夜明珠。」
許德蔚臉孔紅紅的,又乾了一杯酒。
「王公公寄給我們的,老人家對你所做的事情都感到十分驕傲,常常在信裏說給我父親聽。」
許望仙對我述說許老伯為我們購置新居的情形。
「就快好了,就是需要休息,大約再過一兩個禮拜的樣子。」
「哈哈哈!」
「真的這樣嗎?那麼寫作的路有多麼長多麼廣你一定很清楚,你應該不會看人寫了十來篇短文就忙著拍手叫好吧。」
時鐘敲過了十一下,許德蔚還是滔滔不絕的向我說這個提那個,許望仙默默的坐在一旁聽我們所談的話。接連好幾天的忙碌,我有些疲倦的意思,吞忍下一個不由自己的呵欠,自以為遮掩得很技巧,卻讓許望仙一眼看到了,她從沙發裏立起來,說:
「我不累,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們這兒的一切太理想了。」
「我也早就聽到祖父和姑母提到你,他們說你聰明能幹極了。」
「這是鐵路的平交道,火車將要從這兒經過了。」
我總算也乾了三、四杯酒,生魚也吃了好幾塊,好幾色菜肴也都可口,許德蔚開始有點兒酒https://m.hetubook.com.com意,話也越說越多了。
「爸爸,時候不早了,改日再談,該送王先生回去休息了。」
我覺得很奇怪,火車居然橫著馬路駛過去。鈴聲止住,橫欄升起,我們的車子繼續前進,不多遠,那邊來了若干輛黃包車,拉車的兩條腿一起一落,跑得十分有勁,和我們家鄉的比較,這兒的黃包車輪子特別大,乘車的人坐在上面和地面的距離也高,看起來威風十足,不小心跌下來也一定很夠受。
我們坐在客廳裏,許德蔚又提到好些往事,從稱讚尹月倫連帶的提到尹正倫,他也喜歡錢美儂,聽我把所發生的事簡單的說給他聽,他面容嚴肅的露著惋惜的神色:
剛才出來應門的中年女工端了熱茶進來,許望仙便對我說起關於男女傭工如何安排的事。祖父和姑母對這件事多少留著舊習慣和舊觀念,我雖然認為略嫌鋪張,但也不能違背他們的意思。
「許老伯和我父親同胞手足一樣的,所以祖父才照他心裏所盼望的把我誇了一番,如果對別人他真不好意思這樣子了。」
「天氣很熱,也很潮濕,呃?」我掏著手帕抹汗珠。
「正倫是個有腦子有見解的人,沒想到一時那樣的糊塗,幸虧覺醒得早,不然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出了機場,許望仙舉手一招,廣場那邊停著的一輛簇新的黑色轎車駛過來了。行李搬進車子的尾部,許望仙請我上車,她隨後上來,司機關好車門,車子發動了。和風一陣陣的從車窗外面吹進來,我欣賞著窗外的景物,心裏面思潮起伏;明知道祖父和尹月倫他們即將來台,卻仍有一份遙遠相隔依依懸念的心情。田野裏有兩頭耕牛,更想阿喜伯、小黑、阿三和林林,那一次阿喜伯和我一齊追趕一頭大水牛,小黑、阿三和……
「家父有要緊的事情到南部去,他本來不肯去,硬要留在台北接你,他擔心我認不得你,我和他賭東道,他一向都十分相信我,但這回臨上火車還在擔心我會輸給他。」
「來,這兒來,這邊看出去可以看到台北市夜景。」
是的,當她那樣坦率而又充滿了自信的握住我的手的時候我也猜想到她是誰了。許德蔚的妻子逝世已久,膝下只有這麼一個獨養女兒,博學多才,精通好幾國文字和語言,據說因為本身的條件太好,理想過高,到現在還沒有結婚。父女倆合力經營兩三家工廠,產品優良,生意興隆,甚得人們的讚譽。
「我的祖父是個農夫,一天到晚在田裏辛苦的耕種著。我的祖母一共生了十一個孩子,從懷孕到了分娩,什麼事情都不要別人幫忙,家務事還都是她自己一手料理哩;懷了孩子,還是天天持著便當送到田裏給我的祖父,西瓜一樣的大肚子,走起路來風樣的又輕又快,那天早上,她肚子痛了,自己躲在房間裏,把孩子生下來。午飯的時候又持著便當到田裏去,她的大肚皮平下去,我的祖父還沒有注意到,回家聽見嬰兒啼哭的聲音,才知道他又做了爸爸了。第五胎我祖母生了www.hetubook•com.com雙胞胎的,她生下了一個,站起身來,覺得不大對,彷彿肚子裏還有一團什麼在扭呀動的,連忙又蹲下身子,雙手搭在床沿上,把另外一個也生下來了。」
「他離開我們家以後一直沒跟我們聯絡,最近我們才從他的一個朋友那兒知道一些情形,他跑到上海後在一所中學裏當教員。他並沒有加入共產黨,起先他受了一些朋友的影響,還以為共產主義是很了不起的,他差不多決定入黨了,卻看出共產黨的狐狸尾巴來。據說他在上海那段時間整天躲在家裏看書,那些誘惑他的朋友來找他,他一概不見,他和他們捉迷藏樣的也煞費一番苦心。」
我們笑著說了幾句話,她向我問起祖父和姑母,我回答了,並且說:
「我看過許老伯和父親站在祖父身旁的一幀照片,就是那時候拍的嗎?」
「父親說,你們在福州的房子那麼大,這邊給你們買的房子住進去一定不習慣。好在一切只是暫時的,將來你們回大陸去,在這兒購置產業也沒有什麼用處。」
「好了,爸爸,蛤蜊湯不錯,趁熱喝吧。」許望仙在一旁打岔了。
許德蔚閉著眼,忍抑了好半天,睜開眼,朝我望著,勉強扮一個笑臉,噓了一口氣,雙手搓了搓,說:
「說什麼麻煩,真是太見外了,還有,王家和許家一家人一樣的,千萬不要客套,你比我年長,叫我望仙才是道理。」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庭院也十分理想。草色碧綠,點綴著好幾種美麗的花。回到門廳,我又欣賞了一回這株形狀巧奇的天然木,許望仙說許德蔚知道祖父一定喜愛,費了不少工夫把它從阿里山上搬運了下來。進了客廳,行李也已經一一的搬進屋裏堆放在地面上了。許多由輪船運輸的祖父心愛的古玩家具等等還得等候一些日子,但是許德蔚父女已經為我們把新居佈置得一應俱全了。
「這回這邊的一切多虧許老伯幫忙,祖父心裏感激極了。」
車子循著山道行駛著,山路迂迴盤旋,暮色裏層巒疊嶂,峰外有峰。這一帶綠葉蔽天,一片綠影。耳聽潺潺流水的聲音,一股衝鼻的硫礦氣味送過來。
一些最繁瑣的事情也都提到了,許望仙起身離了客廳,一會兒回來了,對我說:
「那裏,他們對我有份偏愛倒是真的,那一年父親帶著我到你們那邊玩兒,本來想最少待上一年半載,可惜只過了一個多月,戰爭就發生了,我父親是本省人,我們只好聽從命令回來台灣。」
「正倫那孩子到那兒去了?他不是一個共產黨吧?」
「我們不是沒有腦袋和眼睛的讀者呀。」
晚餐準備好了,一方烏木的矮案桌,我們三個人盤膝坐在榻榻米上,第一道菜是生魚,許德蔚說:
「把這杯酒乾了,趁熱喝。」
我略一遲疑,她已經向我伸出手來,靈活的眸子似乎早就看透了我,笑著自我介紹道:
飛機著陸,我的腳踩上寶島的土地,心裏湧起一份不可名狀的興奮和感觸。陽光和麗,我把上衣脫和*圖*書了搭在臂膀上,一手持著個小型的手提箱子,裏面裝著重要的物品和證件。入境的手續辦理完畢,領了行李,跟隨著十來個同機乘客步出這軒敞明亮的大廳。看一眼手裏的一禎許德蔚的照片,他身材矮胖,臉圓髮禿,戴著寬邊的眼鏡,唇間還有一撮小鬍子,這是很容易辨認的,我向周圍迎接客人的人們當中尋找著,找不到,我向前幾步再向四面觀望著,看見一個二十七、八歲模樣的女子滿面笑容的向我走過來。
「我是許望仙,許德蔚的女兒,代表家父到機場來迎接您。」
「哦,那時候早哩,我父親在你們那邊學校裏讀書,住在你們家裏,你祖父和祖母都對他好極了,我父親心裏念念不忘。這回你們一家人要來台灣,父親好高興,說真要好好的款待你們,來報答你們從前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於是我們談到共產黨在大陸的滲透和搗亂的情形。許望仙甚感痛心的發表一些意見,沒想到,居然那樣的精闢和有見解。車子進了熱鬧的地帶,她詳細的告訴我這是某某街道,日據時代叫做什麼阿目什麼番地,又是什麼區域,那時候的高尚住宅區都是日本人的特權,中國人和他們絕不可能相提並論。
許望仙笑了,凝著看起來有份大將神色的眸子望著我,我想這大約和她當年凝望著尹月倫的眼色相彷彿,我被她看得也感覺臉頰發燒起來。她也覺察到了,笑著把臉轉開去。我想著她剛才形容尹月倫的話,那句子的確嫌冗長,但卻形容得十分得當。我……天知道,我是這樣的懷念著我的「夜明珠」,她昨晚上睡得並不好,她裝作睡得很好,不曾翻轉身,也努力的使鼻息聽起來非常均勻。我也同樣的不敢驚擾她。……這時候,她該在做些什麼呢?!護士來替她注射過?她的胃口增加了一些嗎?!她還在怪我不了解她,認為不管那一個人來彌補王家媳婦的空位子都是一樣的嗎?!月倫,你應該知道的,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夠和莊依蓮媲美,今生今世,我心目中也只有莊依蓮和你兩個人,……噹啷噹啷……我的思潮被一陣鈴聲打斷了。
許望仙笑了,隔了一會兒,說道:
「爸爸別客氣了,你自己到現在還是一個有名的美男子嘛。」許望仙笑著說。
「爸爸,慢一點兒喝,別這麼一喝就是一杯,回頭過量了。」
「比前些時候好多了,但是醫生說還需要靜養一些時候。」
許德蔚喝著蛤蜊湯,一面傷感的點點頭,嘆了一口氣,一手伸過來搭在我的肩膀上,帶著微顫的聲音,說:
「天川,你……你長得真像你父親,真像,差不多就像同一個模子裏倒出來般的。那時候你父親在學校裏是一個有名的美男子,我和他在一塊的時候很吃虧,什麼都給他比下去了。」
「……我說,『英雄不怕出身低』,像我許家的人,從我曾祖父開始,都過盡苦日子,都知道自己奮鬥。我的曾祖父那時候靠販賣糕餅度日子,窮小子嘛,沒有好的女子願意嫁給他,就娶了一個瞎子做太太,那就是我的曾祖母和_圖_書。每天晚上我的曾祖父回家,把賣餅所得的錢交給曾祖母,她接了錢,在手裏摸摸數數,一面問曾祖父道:『今天偷看了街上的女人沒有?』曾祖父一本正經的回答說:『沒有呀!』其實我的曾祖父最愛看街上漂亮的女人,你想嘛,那一個男人生了眼睛不是用來看女人的?!嘿嘿嘿!我的曾祖母何嘗不知道她丈夫愛看街上的女人,聽了他那樣的回答,也就滿意了。」
「好得很,我吃了不少,許老伯。」
許德蔚的酒量顯然很好,一杯一杯的仰著脖子喝乾了。
我點點頭,台灣光復,豈但本省同胞心裏歡喜,那一個身為中國公民的人不是欣喜若狂?!經過一家賣水果的店舖,我的視線給那些水果吸住了,尤其是香蕉,一根根又肥又長,顏色黃得好看。
「那裏的話,我們有機會效勞,是我們的榮幸哩。」
「這兒的溫泉好得很,洗了對風濕疼和皮膚病都有好處。」許德蔚說。
「生魚好得很,吃不慣的人也許覺得不好吃,吃吃可就好吃了,你試試看,吃生魚可得喝點兒熱酒,來,我們乾一杯。」
「這些年來沒見你祖父,我真想念他,你父親……唉,真可惜,唉。」
「我父親是我祖父的小兒子,種田、打鐵、小夥計,什麼都幹過,辛辛苦苦的積蓄了一些錢,開了一家小布店,子女有五個,我也是老么,我一心嚮往的是有機會讀書,台灣在日本鬼子手裏,我千方百計的安排一條路線到大陸去,在福州考進一所學校讀高中,不過半年,我的父親過世了,禍不單行,我自己又罹了一場重病,醫藥費也沒有著落,你父親和我是同學,知道我的情形,堅持把我接到你們家裏,替我找醫生醫病,病好了讓我回到學校繼續讀書,我就那樣的住在你們家裏,吃你們的,用你們的,到了大學畢業。」他停住了,眨眨眼,拿起一塊濕毛巾嘴旁抹一抹:「現在我成家立業,心裏沒有一個時刻忘記我的恩人。抗戰勝利,我才知道你父親被日本鬼子殺害的消息,我……」
「不坐了吧,我們上草山去,到我們別墅裏洗個溫泉澡,吃些日本菜換換口味怎麼樣?」許德蔚說著一手挽著我的臂膀,把我帶出屋來。
「是的,共產黨一肅清,我們就要回到家鄉去的。」
台北市燈火閃爍,夜色裏安謐的延展著像一座璀璨的鑽石城。我呼吸著清涼的空氣,心裏真有一份安全舒適的感覺。
「可不是,真正羨慕我們住大房子的只是來我們家做客的外人。」
「哦?!」我笑了。
「剛才休息了一會兒嗎?」許望仙問我,她身上換了一襲淡黃色的洋裝,顯得輕鬆而且自然。
「好像那一天正是我祖父過生日。」
「台灣光復,我們好像從黑牢裏面走出來,重新見到了陽光,那一日我們得到消息,父親和我情不自禁的高興得哭了出來。」
「我們就快到了,前面的一幢樓房就是,這幢樓房新蓋了沒多久,父親說你們住慣了天花板高的房間,日本式的房子一定不習慣,我們現在還有不少日式的木造房屋,相信慢慢會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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