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果陳雅麗真的只是欺騙他,有一天許老伯知道了真相呢?」
「我還是為了那筆錢的事想向許老伯請教,他不在家,我就不打擾了。」
雖然一向許德蔚父女把我當作自己人般的看待,任何事對我都不隱瞞,現在許望仙提起這樣的一樁事情,我可不方便發表什麼意見。
「哦?」
「哦?」
我們又說了一些話,許望仙看出我心不在焉的神情,關切地問道:
「如果真是那樣,我相信他們還是會寫信告訴你,他們知道不聲不響使你心裏猜疑,結果一定更不好。」
「不知道怎麼樣,這一次居然隔了這麼久,我一連寫了七、八封信回去,都沒有回音。」
「我已經使許老伯和你花了不少時間了。」
她的話很有道理,我覺得心裏輕鬆了些。我們再談了一些瑣事,約莫又過了半個鐘頭,我便起身告辭。
「你還沒有收到家裏https://m.hetubook.com.com來信嗎?」
「問題是:一件虛假的事是不是能夠永遠被人當作真實的。許老伯難道會永遠被蒙在鼓裏?或者他真的覺得只要陳雅麗懂得瞞騙他,他也就十分滿意了嗎?」
「是的,我前天和父親談到這件事,他的看法也和你一樣。」
「許老伯出去了?」
許望仙深邃的眸子望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說:
「也許她身體不舒服,家裏人不願意寫信告訴我。」
「你不忙著走吧?」
「我想你是過份的關懷,所以心裏不安。」
「可不是,但是祖父對時局的了解徹底得很,現在他還沒有動身,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他知道不離開福州共產黨馬上就要赤化福州城,那麼不管在任何情形下他都會立刻來的,他對事情的輕重一向劃分得非常清楚。」
「她以前是一個很有名m.hetubook.com.com的交際花,現在退休了。坐吧。」
「我……我還是擔心不知道月倫的身體怎麼樣。」
「也許他們因為目前時局緊張忙著處理一切,認為反正馬上來了也就不急著給你寫信;也許寫了信卻遺失了,我的好幾個朋友告訴我最近從大陸上寄來的信常常遺失,這邊寄去的有時也傳遞不到。」
「你忙吧?」
「可不是,這些的確都是問題哩!」
「朋友們都勸我應該注意這件事,因為我對陳雅麗的性格沒有很深的了解,所以不能夠閉著眼睛隨便下斷語。一向我所了解的情形是這樣的;我父親一心的愛著陳雅麗,她幾乎成為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一部份。也有不少人直言不諱的告訴我父親陳雅麗對他不忠,但是他不相信。他離不開陳雅麗,甚至覺得只要她懂得瞞騙他,使他相信她愛他,他也就十分滿意了。有人教我暗裏偵www.hetubook.com.com察陳雅麗的行為,找些證據讓我父親覺醒過來,我不想那麼做,我認為一個人難得有一場美麗的夢,讓這個夢使他快樂。我父親是一個多情的人,母親逝世的時候他受了很深的刺|激,如果再遇一場打擊,我擔心他沒有辦法承受。」
「你花費的只是我父親陪伴陳雅麗小姐的時間,她早上給我父親打電話,等於給他一份哀的美敦書。」許望仙爽朗的笑著:「我父親是一個很有人情味的人,他和陳雅麗認識很久了,不敢讓我知道,為的是怕我傷心。你想想看,我母親過世了二十多年,我難道要我父親為她終身孤獨的過日子?不要說他目前不過五十來歲,就是已經七、八十歲,如果他想找異性的伴侶,也是正常的而且應該,不好的是許多人都告訴我陳雅麗找著他為的是錢,她生了一個小孩子,說是我父親的,但是知道的人都說那是hetubook.com•com她的詭計,拿她和別人生的孩子來欺騙我父親。」
「那我是沒有辦法的,我只能做到不用我的手來撕破我父親的美夢,何況我父親要求的只是陳雅麗能使他相信她愛他。本來是的,如果一個人一直相信一件事,這件事即使虛假,也變成真的了。」
每隔兩三天我便寫信給祖父和尹月倫,報告這邊的情形同時詢問他們的行程。尹月倫病好了,接著小元宏身上發紅疹,然後祖父患上重傷風。老人家痊癒了,又值錢美儂分娩的日期。尹月倫對錢美儂和莊依威的動態並沒有多提,只說錢美儂回家等待生產,姑母很不放心,一定要在她身旁親自照料一切。
轉眼,我來台灣已經一個半月了。這些日子裏,我一直受著許德蔚父女的款待,他們為我介紹許多朋友,帶領我到全省各名勝地區遊覽,品嘗每一家有名飯館的菜。陪我參觀他們的紡織工廠和辦公大樓,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談論我們在台時期的計劃。正如祖父所告訴我的,許德蔚不但精明能幹,而且待人接物非常率真和誠懇,我初來此地人地生疏,能有這樣的人處處協助,實在十分幸運。
「沒事,今天週末嘛。」
「他們不應該隔了半個月沒給我寫信。」
「今天是他的日子,」許望仙神祕的笑一笑:「因為你來,他好久了沒去看他的女朋友。」
這一日,我為著帶來的現款如何處理的事來找許德蔚。他不在家,許望仙在著,我走進客廳裏,看見她正捧著一盆插得雅緻的鮮花放在茶几上。
「時局這樣不安定,他們還是早點兒來比較妥當。」
「不,當她得了傷寒後醫生就說過,她身體十分衰弱,病好以後還得十分當心,十多天前我接的家信是姑母寫的。她說月倫又得了貧血的毛病,但她說很輕微,教我不要惦掛,月倫自己沒給我寫信,除非她不舒服,否則家信多半由她執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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