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是我說的話沒有用，她不肯聽。」

「我……我知道，」常寧凡吸了一口氣：「所以耶雲的事，我不但傷害了她，也傷害了你。只是……」

池意雲噓了一口氣：

「很感激你對我有這等了解，古太太。我可以拿出良心來說話，我向來沒有蓄意欺負誰，我……」

「感情是……極自然的發自最內心的東西。發生了，便是一股很大的力量，驅使或是導引著一個人向前走、向前衝，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反過來……」

「你想協助我嗎？」池意雲凝注地看他。

池意雲又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皮看著杯子。這個人外貌如此，才華如此，內心的通曉又如此，女孩子們見了他，一顆顆心有如鐵片觸上磁石，誰說不是必然的呢？

「古太太，我可否打岔請問你一聲，你可有愛過一個人，到了忘了自己的經驗呢？」

「這支玉如意太珍貴，絕對不是我可以用那八百萬元買得到的。」

「多謝你給我時間和我見面，古太太。我幾乎不敢相信你願意見我，更不敢相信你會投資讓我拍片子。」

「我很困難，要她不擔任你電影中的女主角，就像對她宣布了死刑一樣。」

「的確沒有，不然我便不至於認為你是值得羨慕的了。」

池意雲沒料到他居然和_圖_書來這一著，急切地說：

「你貧乏？不是吝嗇？」

「當然。」

「我不能反駁你所說愛是奉獻這句話，但奉獻必須有所奉獻。」

「你也從來沒有愛上誰。是嗎？」

「那麼你認為即使是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當時耶雲認為你愛她，她愛你的心，則也到了忘記自己的地步。你難道沒有這種感覺嗎？」

池意雲答應讓常寧凡次日上午九點鐘到她的意恆公司的辦公室來和她相見。常寧凡準時到達，二人握了手，坐好。工友端了茶進來，退去，把室門反手關上。

常寧凡嘆了一口氣：

「古太太，這是我心愛的一件東西，現在我想放在你這兒當抵押品。八百萬元每月利息多少請你告訴我，片子完成後我收回成本，便到你這兒付本金以及利息，把這東西贖回來。」

「我想尚雲已經告訴你，那是她給我的一道等於命令的要求。」

池意雲不答話，噓了一口氣。常寧凡遲疑了一下子：

常寧凡咬著下唇，頭一傾，一副頑皮童子又是含羞少女的表情：

「你也向來不知道愛是什麼東西。是嗎？」

池意雲微微一笑：

「昨兒晚上令妹掛電話給我告訴我你的心意，不瞞你，你這一筆款子對我來說就像及時雨，但我不能平白接受ｍ.h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ｏm你這等恩惠，所以我仔細的想過，早上來看你，就把這支玉如意帶了來。」

一支香菸拿在手中，常寧凡又坐回沙發裏，貼近嘴巴的手取開，噴了一口煙霧，說：

「只是你見過的女孩子太多，愛你的女孩子也太多。而你對那些暴風雨一樣向你淋著打來的愛情，如果不想法子躲避已經很好，那裏還會認為那是可稀罕、可珍惜的呢？」

池意雲搖搖頭：

「你沒有這種經驗嗎？」

「我只要告訴她：我不願意接受你的資助，同時你也決定請習爾安當導演，由她出來擔任女主角。」

「她也知道你目前需要一筆款子，否則你不會浪費時間來這兒和我見面。結果你拒絕我的投資，她一定相信岔子出在我這一邊，比方說我誠意不夠，措詞失當，要求過多等等的。」

常寧凡想問池意雲是誰告訴她這件事，但是再想一想，沒有問。

「需要我的協助嗎？」

「每個人心中有他的感覺。也就是他的理想，他的世界，他的慾求。這也了都因人而異，……」

池意雲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常寧凡笑了笑：「我只是放在你這兒作個抵押品用，並不是八百萬元賣給你的呀。」

常寧凡從沙發中起立，走到窗畔視若和*圖*書無睹的望著窗外的景物。回轉身來又望著儼若審判長的美麗嚴肅的池意雲，說：

「那麼我的猜測也許離紅心不遠，你因為坳不過妹妹，同時認為我可能因此多少有份飲水思源的念頭。」

「或者你對我拍片子有信心，盼望如池尚雲所說有一日你會名利雙收？或者你只是丟下這筆錢讓我耍弄一番，條件是讓池尚雲擔任《怒潮》的女主角？」

「你不必擔心，古太太，這是我的意思，同時是一件很公平的事。尚雲是個聰明的孩子，她了解你，也了解我，這種安排她一定不難了解。反過來，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抵押品，我也不敢收下你那一筆錢，你選擇那一條路走呢？」

「我知道情況一定是這樣的。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姊姊，相信天下做父母的也不見得個個都能像你這麼樣。」

「這好像是很不妥當的，常導演，我很擔心當尚雲聽到這種情況，她會怎樣批評我。」

「她早知道我是一個最倔強，沒有一件事可以由別人左右或者支使的人。」

池意雲緘默地。常寧凡先開口：

「常導演，你為什麼……這麼做？你不必這麼做呀。」

「你準備了一大筆款子交給池尚雲，只為了安撫妹妹的心？」

「而你是無可奉獻的？」

常寧凡又吸了一口菸，又把留下ｈｅｔuｂｏｏｋ.com•com的大半截給熄滅了：

「我老實的說，我第一以工作為重，我的工作就是我的電影作品。我在其中投以全部心力，常常到了廢寢忘餐，甚至忘記自己的地步。」

「不，當池尚雲向我要求那筆錢的時候，我腦子裏沒留下分寸空隙，可以容納我的為自己或者為妹妹的一著算盤。」

常寧凡舉起他那一雙冷漠，但卻常教女孩子一見傾心的魅力十足的眼睛，向著池意雲望了望，不則聲。

「那麼我今天下午就沒有面目好和我的小妹相見了。」

「我知道，你曾經吩咐池尚雲不要跟著我。」常寧凡也喝了一口茶。

「你不必用『欺負』兩個字，相信你的本意也不是想欺負什麼人。你說對嗎？」

「這是你無法了解我的地方。如果我有所奉獻，我一定不至於不慷慨。」

「你認為呢？」池意雲又凝注地望著他。

「你不認為愛同時也是一種奉獻嗎？」

「你建議我應該怎麼做？」

「曾經有一個女孩子為了你的緣故自殺，她的家屬不敢控告你，因為她咎由自取，她不該一廂情願的愛你。是嗎？」

「當然？那……我得說你是非常幸福的，這種幸福，非常令人羨慕。」

「請吧。」

池意雲立刻往下接：

「古太太，你的好意和苦衷我了解，如果我說事實上我不能接和-圖-書受你那八百萬元的投資，你認為如何呢？」

「愛？我……」他打住了。

「你的意思……你的理想、世界、慾求，都和別人不一樣？」

池意雲神色淒楚的一笑：

池意雲想了想，點點頭：

「可以讓我抽一支香菸嗎？」

「古太太，你是擔心池尚雲將步上池耶雲後塵，被我……呃……欺負了嗎？」

常寧凡略事沉吟，拎起帶在身旁的一隻手提箱，打開來，取出一個錦緞的長方形盒子，裏面是一支長約七、八公分，厚一公分有餘，高四、五公分的碧綠晶瑩的玉如意。那是好漂亮的一件東西，池意雲有一枚上好的翡翠戒指，顏色和質地和這支玉如意可說不相上下。

「也許，我正是那樣的貧乏。」

「我我們三姊妹從小失去父親，母親後來也去世了，我們相依為命。我……我愛我的兩個妹妹，總……總希望她們能夠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人如果想向前走，也跨不開腳步？」

「我也的確那麼計劃過，但是她反對我那樣的安排。」

「由你導演的片子中的女孩子們，幾乎沒有一個不是死心塌地的愛你，有的你也和她們『共鳴』一番。事後你都是兩袖清風的揮揮手走了，沒留下些微痕跡。所以，像池耶雲，也就是那些女孩子當中的一個。是嗎？」

池意雲的眼圈見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