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沒有那回事。」向宇歌裝出一個笑臉。「那……為什麼你們兩個人不說話，也都沒有笑？」

「哦？你們曾經回到臺灣來嗎？」

「媽……」

孩子緘默了幾秒鐘，哽咽的說：

「我知道的，向叔叔，媽媽常常告訴我，我爸爸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您，您對他非常好，爸爸車禍受了重傷，您自己手臂也在流血，但是您揹著他走了許多路，要帶他去看醫生……」

「為什麼，媽？你不是常常告訴我不要生氣，愛生氣的人是個笨蛋嗎？」

「爸爸媽媽沒有什麼事……」

「有……」向宇歌連忙點頭。

「我也好，謝謝您，向叔叔。」

「什麼？他……他……」向宇歌頓時緊張起來。

「雨安，你一直住在美國，國語能說得這麼好，真是不容易呀。」

「你不肯原諒爸爸，是不是，唔？」女兒眼中露著憂慮的神情。

「你原諒爸爸嗎？」向欣一手抓著母親的手，半蹲半跪的靠在床旁。

「謝謝你，雨安，呃……謝謝你……」向宇歌抑壓著心中的激動：「我想，m.hetubook.com.com我們今天算是好朋友說了一些話了。我們……我們以後再談，唔？我們以後再談……」

「朵紅，告訴女兒，告訴她你相信我從此以後不再惹你生氣。告訴她……我們兩個人一定不會鬧離婚。」向宇歌懇求的。

「我……我有好幾個同學他們的爸爸媽媽都離婚了。他們的爸爸媽媽和你們一樣的，起先是吵架，把東西亂丟亂摔。後來兩個人在飯桌上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不說話，也都不會笑。後來……後來他們就……就離婚了。我……我那些同學好可憐。爸爸，如果你們也離婚，我……我……我就……我就……」向欣放聲哭了起來。

「媽，爸爸說的是不是真的話？你贊成他說的話嗎？」

「你……你……你是陳雨安呀，你……謝謝你，我很好，你也好嗎？」

「爸爸，你是說真的。唔？」

「那麼媽媽一定已經原諒你了。媽媽說：別人家如果請你原諒，你就應該原諒他，媽，我的話說對了嗎？」

向宇歌以一通越洋電和圖書話聯絡得沈又玉，告訴她他覺得萬分抱歉，不能把孩子接到身邊來。他愛他的妻子，舉凡會傷害她的事，他都不願意做。當初和沈一珠的事他沒有話好說。孩子雖然無辜，但為了他的緣故將使他的妻子傷心，他只好忍心放棄他。好在，孩子一直相信他是陳寒山的兒子，無父的事實早在他誕生之際便已接受。目前他跟隨阿姨過日子，一定不至於受虧待。希望沈又玉看在她亡姊面上撫養甥兒，物質上如有困難，他願作全力的協助和支持。他的痛苦和不能不那麼做的決定，希望她能原諒。

「你……現在乖乖的和阿姨住在一起。唔？如果有什麼事情要我做的，告訴我，唔？我……我和你爸爸媽媽是最好的朋友。我和你爸爸，就像親兄弟一樣……」

萬朵紅睜開眼睛。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要回房間去。」

「媽！媽！你回答我嘛。」

「雨安，這回你母親、繼父和弟弟妹妹的事，我聽了十分難過。」

「向叔叔，您好嗎？」

「爸爸，媽媽是不是想和你離婚了？」向欣癟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嘴巴，眼淚像斷線珠子一般的掉下來。

「不，欣欣你放心，我們家裏沒有這種事。」向宇歌忍著眼淚，手裏一塊手帕在女兒臉上不停的揩抹著：「我雖然做了對不起你媽媽的事，但是我心裏非常愛她。所以，我會請她原諒我，她如果今天不肯原諒我，我就等明天。我想，只要我是真心的，你媽媽早晚一定會了解，也就一定會原諒我。你應該相信我的話，不要難過，爸爸媽媽一定不會離婚的，一定永遠和你在一起，知道嗎？」

「回房間去，向欣，回你的房間睡覺去。」

「向先生，現在孩子就在我身邊，你願意和他說幾句話嗎？」

「你還小，什麼也不懂，媽不知道要對你怎麼說，因為……」萬朵紅閉上眼，淚水又幾乎湧上來。她不願意在女兒面前流眼淚，咬著唇，舉起臂膀遮在額角上。

「這件事……如果說給你聽你也不懂，等到你大了，爸爸可以告訴你。爸爸……現在心裏很懊悔，可是已經太晚了。」

向欣抽抽噎噎地，把頭枕在父親肩膀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向欣趴在萬朵紅身邊，雙手抓著她的一隻手：

「好吧，我說話。」萬朵紅疲乏已極的微睜著眼睛看著女兒：「但是，我的話並不好聽，因為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不是我不願意，也不是我不愛你。欣欣……只因為我……我……我現在需要休息，你和爸爸走開，讓我一個人安靜的休息一會兒。」

向宇歌看了妻子一眼。她眨著眼睛看女兒，一手沿著女兒的額頭，把她的碎髮掠到頭上去。

「你們兩個人在生氣，是不是？」

「媽，爸爸，你們兩個人怎麼了？」

「媽！你說話嘛！」向欣一手把母親擋在臉上的手臂拉下來。

「我五歲那一年回去過一次，去年夏天是第二次。我說要去看您，但是媽媽說您忙，我們也沒有時間。我想，如果我以後回到臺灣去，我會想辦法去看您的。」

「謝謝您，向叔叔。」

「是的，爸爸說的是真話，爸爸向來沒有騙過你。不是嗎？」

「你有沒有請媽媽原諒你？」

「我……」萬朵紅一咬嘴唇：「欣欣，你回房間睡覺去，媽很累，也想睡覺了httｐs://ｗww.hｅtubｏｏk.com•cｏm。」

「你在學校裏喜歡的是什麼功課？嗯？」

萬朵紅的鼻子堵塞的：

沈又玉在電話那邊沉寂了好半晌，說：

「我喜歡的是數學。還有，我愛踢足球。媽媽說您在學校的時候足球踢得好極了，她還給我看過您踢足球的照片。去年我們回到臺灣去……」

「我是在生氣。」萬朵紅聲調沉沉地：「所以我不想說話，也不想笑。」

萬朵紅吸了一口氣，不出聲。

向宇歌吞咽了一口口水：

萬朵紅噓了一口氣，一手在女兒的臉頰上摸了摸，身子一歪就著枕頭躺下去。

電話那邊換了一個口齒清晰的男童的嗓音：

夜，向宇歌和萬朵紅在臥房中。房門被推開，向欣進來了。她圓睜著一雙眼，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說：

「媽媽說我是一個中國人，一定要學好自己的國語。」

「不會的，沒有那回事。你……欣欣，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向宇歌心如刀割，一手拉著女兒把她擁進懷抱中。

「你做錯了一件什麼事，爸爸？」

「不能怪你媽媽，因為你爸爸是個笨蛋，爸爸做錯了一件事，害你媽媽生氣。」向宇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