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時候我父親覺得一切都很好。剛好從美國回來了兩三位好朋友,說要看看台灣的風景,他們便到中南去。一連五天的旅行。到了第四天,父親覺得不舒服,坐直昇機趕到台中的醫院,已經急救來不及了。」
「我父親認識唐小姐的母親,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據說唐小姐都還沒生出來。」雷予靖答。
「我這一對已經養了三年了,人家規規矩矩的,三年前來的是那一對兒,直到今天也還是那麼兩隻。」
「昨兒晚上鳥兒在陽台上差點兒給惡貓抓了去,好在我聽見牠們慘叫的聲音趕了出去,否則這時候牠們早已經稀稀爛爛的在貓兒肚子裏了。」
「雷大夫,說些你出國開會觀光的有趣事兒我們聽吧。」
「『新娘手冊』,唷,她是準備當新娘子啦。」
簡若仙連忙說:
唐羽思笑著走到那籠鳥兒近旁:
黎安雙眉一揚,肩一聳,眼睛向上看了一眼牆上貓頭鷹形的時鐘,說:
「你說這是一對愛情鳥?」
「你可不了解她的性格,她很假惺惺,明明心裏要,卻愛說她不希罕。尤其是對她那個未婚夫,心裏面只怕失去他,嘴裏卻沒把他當棵葱。當初是她追人家的,卻反過來說人家追她追得多辛苦。現在八九成在做當新娘子的準備,又怕別人看出她的心事。」
大家走向客廳,簡若仙訝異地:
「若仙條件好?是的,她好在皮囊實在好,別的我可就無法恭維了。我一直覺得男方的條件才真是叫做好。不但我旁觀的人清清楚楚,若仙自己心裏何嘗不明白,她如果不把握住這個機會,今後可休想再找到這樣的一個人選。」
「你明天一大早有一百零九個討論和圖書會得參加,對不對?」
簡若仙立刻接下去:
「我替你們介紹,這是我們的新室友唐羽思。羽思,這是雷予靖,我的未婚夫。」
「那你替唐老伯醫病,是你父親介紹的嗎?」
「買這一類書沒有什麼不對,訂了婚的人下一步自然是結婚。婚前各方面有個了解和準備是非常正確的事,她何必不說老實話呢?」
唐羽思不答話,沙發上坐下,噓了一口氣。問:
唐羽思又連忙說:
唐羽思未回答。簡若仙注意地看了二人一眼,說:
黎安面有得色的笑著:
「是呀,你不認識牠們嗎?」黎安也走到鳥兒近旁來。
「羽思,你什麼時候回到台灣來的?」
「哦?雷大夫病人的女兒和雷大夫的父親也認識嗎?」
這日,唐羽思應石謙謙的邀約到她家裏吃晚飯,九點鐘左右回到公寓。見黎安一個人在客廳中看電視。黎安見了她,說:
「沒到歐洲去?」
簡若仙說:
「若仙呢?」
「談戀愛是兩情相悅的事,如果說自己被別人如何苦追才追上手,不見得是項光榮。」
「我想若仙就快回來了,她的未婚夫是隻工蜂,工作第一。常常清晨六七點鐘便出發到醫院去,開會、研究、討論什麼的。我們若仙小姐則是吃喝玩兒樂第一,常常埋怨一場約會她花在打扮上的時間,要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多得多。」
「若仙要我替她買的,我走了好幾家書店,才算找到了。」
「我認識唐小姐。」雷予靖吞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接著唐羽思向他伸來的手握了一下:「唐小姐和我可以說是老朋友了。」
唐羽思從手提袋中取出一本書,說:
和圖書雷予靖點點頭,又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手錶,說:
唐羽思停頓了一下子:
「和未婚夫約會去,她的未婚夫昨兒晚上回來了。」
「時候不早,我得走了,我明天……」
「哦?你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嗎?」
「一個多月了。」
唐羽思哈哈哈地笑起來,黎安跟著也哈哈哈哈地笑了。
唐羽思笑著搖搖頭。
黎安笑了笑:
「若仙自己條件那麼好,不必那樣苦心孤詣的推銷自己吧?」
「但是你父親後來死了,雷予靖給醫死了嗎?」
「哦?你們是老朋友,真的嗎?」
「沒有。」
「既然好了,怎麼又死了呢?」
「你不知道,他們間的情況和一般人不一樣。那男的是位醫生,平素只忙著看病人,可就沒有空看女人。他父親抱孫心切,見人就託的請人做媒。不知道在那裏給他看到若仙,簡直驚為天人。他和我公司裏同事金蘭志的父親認識,知道若仙從前在我們公司裏工作過,便要金父命令女兒,把若仙介紹給他兒子。沒想到做兒子的還是不肯正眼看女人。但是他既被若仙看到,小姐可就不肯輕易放過他啦。她不是身為光明雜誌社的記者嗎?剛好那雜誌有醫藥的一欄,於是藉著訪問的名義,一次又一次的訪問醫生。不知道訪問稿寫到第幾篇,醫生便成為簡小姐囊中之物。加上老頭子萬千火急的要兒子娶媳婦,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說服兒子,做兒子的也就乖乖聽命,和若仙認識半年左右,便和她訂婚了。」
雷予靖吸了一口氣,不則聲。黎安說:
「得了,你聽得懂他開會的事兒才怪哩。觀光?他有時間觀光?有趣的事兒?如果他講得www.hetubook.com.com出有趣的事兒給你聽,你真可以到和尚寺裏買梳子去啦。」
「我承認我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尤其不喜歡像她那樣假正經不說老實話的女人。她的未婚夫待人寬厚、誠懇,就憑這兩點,就夠別人欣賞。但是話說回來,我實在不怎麼懂,以他那樣學養和品德,為什麼會看上若仙那種花蝴蝶一般的女人。八九成若仙又大大發揮她的偽裝本領,一件隱身衣把自己包在裏面,使得別人有看沒有見,像個瞎子一般。」黎安說著也把頭搖了搖。
「我父親說你到歐洲去了。」
「哦?是真的嗎?」唐羽思笑著:「若仙說,你隨便看一個男生,都覺得他比隨便那一個女生好,她是誤解你呢?還是你真有這種偏見呀?」
「喲,我差點兒忘了一件事兒,晚上我得把我的大寶、二寶帶進屋裏來了。」黎安說著從沙發上起立,推開了紗窗走到陽台上,把一籠愛情鳥插|進廳裏來。
「當然不是。」唐羽思連忙搖搖頭:「我父親從美國回來的時候身體就不好,看了雷大夫,病情一天天的好轉。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的腸胃病可以說完全調理好了。」
雷予靖走了。簡若仙和黎安各回臥房,唐羽思也走向她的房間。鎖上門,熄了燈,黑漆漆中把頭蒙在被窩裏面痛哭了一場。雷予靖居然已經是她新認識的這位室友簡若仙的未婚夫了!唐羽思委實承受不了這迎面而來千萬丈高的巨浪。她不知道雷予靖內心的驚訝和痛苦和她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他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問他父親那裏得來唐羽思和麥幼漢結婚,然後雙雙到歐洲去的消息。父子倆展開從未有過的一場大爭吵。和*圖*書……
「唐老伯的老毛病是胃腸方面的,去世是因為突發性的心臟病。」雷予靖說。
「聽人家說愛情鳥繁殖力非常強,要不了多久的時候,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
「那麼是玩死的。呃?」簡若仙說著笑起來。
轉眼,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唔,你是胃腸科的醫生,唐老伯是胃腸病的病人,對不對?」
雷予靖彷彿沒在聽簡若仙說話,眼看著唐羽思:
「你相信她的話?她那個人說話你要以打折扣的方式聽,最擅長的是聲東擊西的手法。你如果相信,可就上當啦。」
「羽思,八點鐘左右的時候,有人從英國掛個電話給你。一個男生,聲調好有魅力。說他姓麥,名幼漢。問你那裏去,什麼時候回來。他是你大姑領養的兒子,我又猜對了吧?」
「不,那並不是。唐老伯到我們醫院來看病,剛好我是他的主治醫師。」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的尺度不一樣,而且,人家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呀。」
黎安把那冊書拿在手裏:
「方法很簡單,兩隻都是公的。但是兩隻公的放在一起也不是好辦法。牠們你討厭我,我討厭你的看對方不順眼;在籠子裏你咬我、我咬你的咬得你死我活。到了兩鳥頭頂上都光禿禿的了,才覺悟長此作對下去毫無道理,於是勉為其難的鳴金收兵。但是要兩隻公鳥真心相好也沒那回事兒,你注意過沒有?牠們向來不交談,總是你的屁股朝著我,我的尾巴朝著你的誰不理誰哩。」
「我搬進來的時候若仙頭一件反對的事,是我這兩隻鳥兒。她的理由是愛情鳥毫無經濟價值,要養我也得養一對金絲雀才顯得氣派。我和她爭辯一番,最後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許我的大寶、二寶踏進客廳一步。昨兒晚上發生了惡貓來襲的事,我現在打定主意和鳥兒共存亡,她如果再有意見,便準備和她斡旋到底。」
「我父親是雷大夫的病人,回國一年餘的時間,都多虧雷大夫照顧。」唐羽思壓著聲調,只望沒人發覺她微顫的嗓音。
這時候,公寓的大門開了,進來的是簡若仙,她笑嘻嘻地偎依在一個男子身旁。唐羽思定睛一看,她能相信嗎?他是簡若仙的未婚夫?他是她一心愛著的雷予靖呀!她簡直如遭雷擊。雷予靖見了她,也大為驚訝。但二人都立時把握住自己,沒讓別人看出心中的激盪。黎安上前握著雷予靖的手,嘴裏說著寒暄的話,眼睛凝注的看他。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便服,除了西裝褲是淺灰色調,上身的夾克和腳上的鞋子也還是白色的。他還真是對白色由衷的喜愛哩,黎安心中想。膚色黝黑了些兒,比在國內時多曬了些太陽?濃密而長的睫毛間的眸子深幽幽的,這時看著唐羽思。
「她說是她的一位同事要她代買的。」
「若仙最氣我提起她的未婚夫比她可愛,她說我見不得男人,又說我有『花癡』的性格。花癡,她說我是花癡。你說有多難聽,你認為我真是花癡一個嗎?」
窗外一陣風,吹得薄紗窗簾兒飛揚了起來,一陣鳥兒的吱吱喳喳聲。
她把鳥籠掛在客廳的一角,那想必是前人用以搭掛花籃之類的鐵鉤子上。對著籠子尖起嘴巴吹出聲音逗弄了鳥見一會兒,又在水槽中給添了一些水,回身又在唐羽思近旁的沙發上坐下來:
「突發性的心臟病?你沒看出來他的心臟會發生突發性的問題嗎?」簡若仙一副有意駕凌雷予靖之上的神情問。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