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不甘休,他只希望沈勝衣的身形也有一慢的時候。
這個人雖然沒有動,但人劍都已呼之欲出!
他也懂得隨機應變。
兩旁十個青衣少年聞聲齊皆動容,目光閃亮。
「和尚就不怕下地獄?」
這雙眼並無絲毫老態。
「沈勝衣!」
「我不好利!」
——青衣人標槍也似直立扁舟!
「果然不錯!果然不錯!」他連連點頭,眼瞳中竟是一片興奮!
只落得一縷相思萬縷愁……
笑裡藏刀豈非就更令人防不勝防?
沈勝衣冷笑。
沈勝衣就在這個人面前。
沈勝衣足看了好一會才分辨得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只可惜沈勝衣的出手還不是他能夠看得出來的。
「這句話最少已有百人對我說過!」
「我是活著在跟你說話!」
沈勝衣總算明白。
「還有?」
沈勝衣只是冷笑。
高歡連半口氣都已吐盡。
叮叮噹噹的一陣金鐵聲響,十劍隨著無腸君輕拂的雙手上下跳動!
「不早了。」不了微喟,手中的杏花已飄落地上。
劍!十支劍!
「和尚只是老實。」
「只為殺你!」
只要高歡還有一口氣,就能說出這十三殺手的最後一人。
殺高歡的一定是這最後一人!
這個人榻上盤膝而坐,氣勢已迫人!
「不重,不大,誰找到來,誰就得準備接受這種教訓,誰就得準備付出這種代價,誰也不能例外!」無腸君眼中寒芒暴射,迫視沈勝衣道:「所以你最好還是別教我失望!」
「人本來就絕不簡單。」
「想不到你也是一個妙人。」不了大笑。
青衣人似在回頭。
他逐漸覺得眼睛開始發酸、刺痛。
「知道我就來找你!」
「我知道!」高歡木立當場,也根本無從後退,道:「但我劍若是在手……」
水煙陡合,人舟剎那俱杳!
他的嘴角在抽搐,勁透右腕,拔劍!
一支長五尺的利劍!
「結果那些人都令你失望!」
小名兒牽掛在心頭,
「你找我又能怎樣?」無腸君眼中已經十分懊惱。
沒有人知道他在樹後吃了什麼苦頭。
可怕的只是人。
「百歲宮只有一個和尚。」
一直他都以為還是十五年前的他,到如今他才知道已不一樣。
好重的殺氣!
沈勝衣的說話正擊中他的要害!
高歡的面色蒼白如死,嘴唇緊緊地抿起,不作聲。
沈勝衣!
再沒有說話。
沒有錯的方法當然可以用下去。
「你這也探出來了。」
出道十年,殺人十年,到今時今日他依然活著。
高歡又怎麼笑得下去?
劍也的確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人!
人卻已不再年輕。
「這儘管放心,一顆人頭並不重,和尚一定給你送到去。」
樹後立即傳出高歡淒厲已極的兩聲慘叫!
怪不得不了聽說就笑,笑得那麼的神秘!
風中突然傳來了冷笑聲,還有人的說話聲道:「我本以為和尚只有唸經,原來和尚還會唱歌,還會鬧相思。」
「我就想不出高僧也有理由要拼命賺錢。」
「放不下也要放得下。」
這棵柳樹不過五六尺距離,沈勝衣身形如電,眼看就要撞上去,電光石火之間,他的右手突然翻出,搶先拍在柳幹之上,身形借力就勢從旁飛了出去!
歌聲尚在曉霧中留連,這唱歌的男人已下了小小樓臺。
他練的劍法並不複雜,也不巧妙,更不奇詭,只是快,只是狠,只是準!
「時間不早了。」
他步步緊迫!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他一步跨前!
這已經足夠!
一團血,再分開,有眼,有爪,居然好像還有一對鉗子。
「只等你站起身來!」
不了笑,笑的好神秘。
「不了!」高歡給這一喝就喝出了話來。
「也差不多了!」
劍從高歡後背釘入,前心穿出,尺五已經足夠有餘!
「無腸君?」不了一怔。
「和尚一些也不急,你喜歡的話,就是等上三天三夜,和尚也一樣奉陪。」
高歡不和圖書由得當場怔住!
這十個青衣少年右手始終不離劍柄。
劍未出鞘,鋒芒也盡掩在鞘內。
高歡囁嚅著,似乎還要考慮。
「步煙飛!」
民安鴆毒,這未嘗沒有道理。
他的人連隨像乾蝦一樣曲著身子,掩著胸腹,踉蹌著轉了出來。
沈勝衣也收住了勢子,一面的笑容。
一棵樹在他看來有時竟會變成兩棵。
這三劍之中最低限度有一劍可以再刺入半尺,洞穿他的胸膛!
兩棵柳樹之間竟還有第三棵柳樹。
他這才大吃一驚,看準了劍勢,跳、躍、騰、挪、閃避的功夫一口氣全用上。
只可惜這一次他遇到的是沈勝衣!
「我知道你很英雄!」沈勝衣的語聲比箭還利,比冰還冷。
沈勝衣一怔道:「和尚不簡單!」
他的心意絕對不比沈勝衣緩慢。
對著一個這樣可怕、連天時地利也為之所用的敵人,他實在只有服輸。
叭的一聲,矮几四分五裂!
「還有曹金虎,殷開山,放天龍,常三風……」
一個青衣人手操長竿,標槍也似直立在扁舟之上!
沈勝衣看得出來,他怎肯錯過,他怎會放鬆。
這十三殺手之一,意志氣力這下子都似已完全崩潰。
他只是要對手死亡!
「我若是趕程前往,十五日必到洛陽,無腸君最好未去!」
高歡也是人。
沈勝衣極目遠望,腦海中一下子閃過了七八個念頭。
高歡慘笑,唇間突然露出一截舌尖!
無腸君的雙腳赫然已齊膝斷去!
頭髮並不長,鬍鬚也很短,風穿窗而過,這個人鬚髮俱張,簡直就像是怒獅一樣。
無腸君一怔,突然放聲大笑道:「你來就是要殺我?」
裂帛聲暴響,斷衣與劍光齊飛!
「和尚有九房妻妾,和尚不在的時候很多,和尚實在放心不下。」
「不好又怎能破斷金手、流雲袖、六尺劍?」
「不一樣!」沈勝衣面寒如鐵,左掌緩緩按在劍柄上。
這一劍即使他能避開,沈勝衣的第十二劍出手,一樣可以致他於死地!
劍只是普通的劍。
這十支劍還不如這一個人來得可怕!
只可惜他不能不獻醜。
劍本就蓄勢待發,這下子立時如箭離弦,一發不可收拾!
「這裡只有一個和尚?」
「我已有名!」
「蝙蝠先生!」
「和尚全都知道?」
英雄?他哪裡還有一分英雄的模樣?一絲英雄的氣概?
一下子他連換十四種身法,但沈勝衣的十一劍還是將他迫退了六尺,在他的白衣之上刺了三個洞!
「你我不識,定然亦無仇怨,不為利名,你來,莫非就是……」無腸君雙眉齊飛道:「只為殺我?」
劍柄齊沒入!
「我一掌拍下,人跟木頭都一樣!」
「和尚剛收到飛鴿傳書,本待這就前去蝙蝠那裡,大夥兒好好的商量一下,看怎樣子來接待你才是辦法,沒想到你這就找到來,和尚也只好就這裡奉陪了!」
高歡的面色不由更白。
怪不得他一直盤膝坐在榻上!
沈勝衣的身形幾乎同時飛起,越過高歡頭頂,射向不遠處濱水的一枝柳樹!
這個人一面的疤痕,一面的皺紋。
「和尚原來並不謙虛。」
一個人學會了享受又怎還會虧待自己?又怎能不珍惜生命?
「他有九房妻妾,比我還多五房。」
但毫無疑問,這種苦頭一定不是容易吃的。
四更已過,五更將近。
「你找我?」
「足夠做一個高僧有餘。」不了冷笑道:「但一劍在手,我就只懂得一件事!」
霧濕,霧濃。
殺字出口,劍已刺出,人字出口,濃重的血腥味就直迫沈勝衣的咽喉!
「生死之間,別無選擇!」無腸君語聲更冷酷道:「這是一種教訓,也是一種代價!」
「你早已這樣說過。」
無腸君右手劍一指沈勝衣道:「你還等什麼?」
情未足,夜如梭,
和尚莫非認識了一個叫做杏花的女孩子和圖書?
不了的血!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變換。
「這也就是說……」
他只望高歡氣還未絕。
「我當然用劍,我這十把劍本來就不是用來裝飾的!」無腸君雙臂陡振,嗆啷的兩聲,右手已一劍在手!
沈勝衣沒有在意,只問道:「和尚還有什麼話要說?」
「為名?」無腸君笑聲忽斂。
第三步!
高歡懷中的白巾又已在手。
春雖盡,院子裡的花還未落遍。
他還未走近,高歡已跳開幾步,嘶狂叫道:「我說,我說——」
劍是人用的!
「這又算是什麼?」無腸君一軒眉,眼中五分疑惑,五分煩惱。
沈勝衣的肺腑在抽搐,一聲呻|吟道:「你的雙腳……」
「只可惜高僧也是人。」
沈勝衣苦笑,飄下柳梢,趕回。
沈勝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道:「第三個又是……」
「找我何事?」
「知也好,不知也好,明也好,不明也好,對於存心殺我的人,我一向都歡迎得很,歡迎得很!」無腸君鳥爪也似的雙手又拂在胸前十劍之上。
「還不到一年!」無腸君的笑聲更響亮,更狂放!
「只剩一個了,這一個小心!」
「百歲宮的不了?」
「這兒到蝙蝠那裡,總要二十日路程的……」
十支劍交搭斜掛在這個人的胸前!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沈勝衣的笑容只有令他難受。
大廳兩旁還有八個衣飾一樣的配劍青衣少年。
原來白巾上的血不是抹上去,而是他用指頭留下來的。
第三個,這只是第三個,還有十個!
遠處的群山已有了青蔥之色。
飛虹閃逝,血激濺在半空!
「這種教訓未免太重,這種代價未免太大!」
無腸君眼內也閃過了一絲驚異之色。
「何況我根本不如……」高歡長嘆。
「高僧?」
「那些人卻都已是死人!」沈勝衣冷眼一瞟無腸君道:「我不是死人!」
這十個青衣少年目光如隼如鷹,如火如焰!
「溫八,風林,張鳳!」
風仍在吹,風中好像有血腥味。
不了一沉腕,劍插在地上道:「我沒有做錯!」
這笑容看在高歡眼中卻不是滋味,好比給人狠狠地砍了一刀。
血比淚更難嚐。
高歡一張口,一頭栽向沈勝衣!
一句話才說完,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沒有這麼快。」
幸好這歌聲還不難聽。
好旖旎的一曲紅繡鞋。
高歡想不到沈勝衣會用拳頭,到他想得到的時候,沈勝衣的一拳已打在他的面頰上。
要命的他還是逆風使劍。
「說!」第七步,沈勝衣突然一拳!
迎客的兩個青衣配劍少年,這下子已退到大廳兩旁。
「站起身來?」無腸君面色一變,慘笑中右腕一沉,一劍把長衫的下襬劃落!
他的確沒有做錯,要說錯,只是他不應該遇上沈勝衣。
「再問你,其他的十一殺手是誰?」
每一道皺紋都象徵著一段魄動心驚的歲月,每一條疤痕都留下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我可以將你身上的骨頭一根根扳下來,再一根根放回去,而要你不死!」沈勝衣口裡說著,人又欺上。
劍還未出鞘,這殺氣莫非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好一個沈勝衣!」
沈勝衣似乎並無感覺。
扁舟已在七丈開外的水面!
這根本不是問題,這根本無須回答。
「第二個?」
能夠立即將這支劍收回的更就完全沒有了!
「他的九房妻妾之中佔了六房是懂得享受的名妓。」
「在你未來之前,我已徹底清楚瞭解這附近的環境,天時地利,盡在我心,盡為我用,算你功力、劍術與我相等,我還是穩操勝券!」
渾如吞卻線和鉤,
百歲宮霧中迷離縹緲,簡直就像是天上的宮闕。
這和尚總算是死在花下。
「沒有走。」
沈勝衣的面色在變動。
快、狠、準,加起來的意思已經等於死亡!
「大夥兒這下都在蝙蝠那兒?」沈勝衣hetubook•com.com眼瞳突然一亮。
「一會兒,你就會覺得我實在無趣得很了。」
霧中居然還有歌聲!
第四步,沈勝衣語氣一片肅殺!
「不好也不會到來!」
白巾上一隻鮮血染成的螃蟹!
沈勝衣半空一聲長嘯,雙臂後擺,身形更急!
「你這又何苦來呢,你本來連第一種也無需嚐試的。」沈勝衣收住腳步,一笑道:「先說第一個!」
他眼望高歡,面上依然還帶著笑容。
這證明他用劍的方法並沒有錯。
呱呱的兩隻棲鴉驚起!
總欲丟時怎便丟,
這個人的眼睛卻比燈還要輝煌,比火還要明亮!
九十九種!高歡的心在收縮。
「你就是沈勝衣?」
這十個青衣少年的目光加起來竟似乎還比不上當中盤膝榻上的這一個青衣老人來得凌厲!
「你知!」
這個人非比尋常!
「沈勝衣不是木頭!」
人還在半空,一隻扁舟已箭也似的自柳蔭底射出,橫破水面,沖破曉霧!
「你放心!」
劍雖普通,卻曾殺名人,高歡!
這掌力可真不弱。
「本來就不錯!」沈勝衣左掌劍柄上一緊道:「除非你劍遜於掌,否則我勸你最好還是用劍!」
只可惜高歡並不是在例外之內。
無腸君一連三聲好,青筋畢露,鳥爪也似的雙手,斜掃在交搭胸前的十劍之上道:「四十年來,存心殺我的不下千人,完全沒有動機的卻只你一個!」
第六步,夠近了!
「只不過,這種人最好不要令我失望!」無腸君語聲一頓,倏變得冷酷非常道:「我失望之餘,心情總是特別惡劣,我心情惡劣之下,總是特別喜歡殺人!」
「高僧,名妓本來就是絕對,這其中……」高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失笑。
這男人竟然還是一個和尚。
「蟹!」他聳然動容道:「無腸君!」
水煙淒迷,人在何方?
「廟後卻有九十九處新墳。」
在劍他也算得天才,在畫他實在應該藏拙。
天哪,天閏一更兒妨什麼?
一面叫天閏一更兒,一面卻已溜出了院子,這和尚似乎並不老實。
試問又有幾多個年輕人的眼睛能夠這樣輝煌?能夠這樣明亮?
「其他的和尚只好走了?」
這舞樂未免驚人。
高歡一頭冷汗,後背的衣衫更已冷汗濕透。
沈勝衣笑中並沒有藏刀。
無腸君又怎會是那青衣人?
沈勝衣這一聲小心實在不能算慢,只不過高歡身後突閃而來的一道飛虹實在太快。
好快的一劍!
「這是第一種!」沈勝衣相繼自樹後轉出道:「第二種嘛——」
「放得下?」
沈勝衣苦笑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第五步:「你還年輕,你賺的錢尚多餘,你也未享受得夠,你怎捨得死!」
「請教……」
「說!」
沒有血,高歡的面上更無血色!
「我沒人忘記你就是沈勝衣,我亦聽說過沈勝衣不比普通!」無腸君說著猛一翻右掌,拍在榻旁的矮几上!
「和尚好辣的手段!」
高歡張嘴一口鮮血,整個身子猛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丈外的一枝柳樹下。
「也是一樣,敗你殺你,不外遲早問題!」沈勝衣的語聲中,充滿了自信,第二步跨出,道:「我喜歡選擇簡單而有效的方法!」
「我的雙腳已斷!」無腸君大笑道:「燕雲十六寇,橫江一窩蜂,青城三把刀,聯手伏擊我於殺虎口,硬要以六十四條人命,換我頸上一顆頭顱,我只用雙腳就接下了這一宗交易,你說值不值,算不算吃虧!」
「我只希望你能夠多接我幾劍,好像那些人,有的連我一劍都不能接下,實在不是滋味!」無腸君長嘆,眼瞳中湧現落寞之色。
沈勝衣落在柳樹梢頭!
這支劍的確已飲了不少血,這和尚實在已殺了不少人。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了也要了?」
只可惜沈勝衣的身形始終如一!
「我倒懷疑對於這門子m•hetubook.com.com學問,你到底懂得多少。」
他已退到了水邊,他已不能再閃避!
哧的一劍穿樹而入!
「你比我還要著急?」
沈勝衣知道高歡在笑什麼,他到底也是男人。
「我可不識你!」無腸君的語聲更峻冷,更穩定。
不了突然一聲悶哼,頭一仰,手一顫,刺出的一劍就失了準頭!
這一劍不單快,而且狠,而且準!
一朵杏花搖曳在風中,霧中。
沈勝衣皺了皺鼻子道:「我看你連和尚都不像,但有人居然說你是高僧。」
「千中無一,這未嘗不是一種榮耀,只可惜還落不到我的身上。」沈勝衣冷笑,道:「我此來目的何在,動機何在,你豈非早已心知肚明?」
水煙中似有笑聲回應。
不疼不癢常拋逗,
他的目光卻比刀還要凌厲!
「蝙蝠在翼城?」
「你要死,盡可自斷心脈,用不著在舌頭上下功夫,斷舌自盡只不過女孩子的玩意!」沈勝衣眼中閃著揶揄之色。
沈勝衣劍仍在鞘。
自己的血更不是滋味。
山中的曉霧濃於柳堤。
不了的手中已多了一支劍,劍一出鞘,血腥味就來。
沈勝衣默不作聲。
六尺青鋒竟穿過了五尺有餘!
十五年前的他,簡直不知道有所謂恐懼,但如今,他不單止知道,而且深切地感覺得到。
還不到一年,記憶正猶新。
「你不問,和尚根本就無話可說。」
「為利?」
「杏花!」和尚驚喜地走近去,將杏花折在手中,又唱起歌來。
殺字入耳,沈勝衣的劍亦出鞘,人字未到,沈勝衣的劍就刺向不了的咽喉!
劍一出鞘,不了就連半分也不像和尚了。
「我找你!」
沈勝衣嘴角含笑,眼中卻連一點笑意也沒有。
能夠使出這一劍的只怕沒有幾人!
「好一個和尚!」
和尚應聲回頭。
這一拳的力道真還不小。
舟在何處?
「未去又如何?」
「翼城之役,我便可少戰一人!」
沈勝衣還能夠嘴角含笑已經是很難得了。這種笑只是無聲的在訴說:他有信心,他並不怕!
他的左手就好像是完全沒有骨頭似的,靈活到了極點,一劍刺出,第二劍就蓄勢以待,變招換式盡在剎那之間完成,幾乎就無需挫腕抽臂!
他掙扎著站起了身,隨即就發覺沈勝衣又已到了身前。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三天三夜?我現在巴不得人在洛陽,人在翼城!」
也只有這最後一人,還需要殺人滅口!
左右十個青衣少年的氣息逐漸變粗,殺氣已迫人!
無腸君似乎也感覺到這殺氣的存在,神情亦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一人獨立在海棠花下,白衣如雪。
恐懼之色比憤怒更濃。
可惜竟是男人的歌聲。
「年輕人怎能不多情?」和尚一長身,忽然問道:「沈勝衣?」
一下子他飛上了柳樹梢頭,驚起了漫天宿鳥,一下子他又掠到了水邊樹下,連棲息在附近的青蛙也給嚇出來了。
無腸君恍惚又回到了當日殺虎口!
高歡緊接追來,他也看到了這第三棵柳樹。
不幸的是他用的劍實在太長,他心意才動,劍尖已碰到柳幹!
沈勝衣冷笑。
他並沒有笑。
沈勝衣可是自己找到來的。
劍身只是尺五,不是長劍。
「這個人沒有說錯。」
再一閃,他的人就從兩棵柳樹之間穿過。
「所以他不是和尚,是高僧。」
血從咽喉上噴出!
高歡貼著樹幹縮向樹後。
劍的確並不可怕。
這方白巾第二次抹的果然是血,是高歡自己的血。
偎著抱著月枕雙歌,
「還要等多久。」
挨著靠著雲窗同坐,
十一劍刺過,劍便已收回,劍便已入鞘。
「只有這一個不了。」
「殺人!」
莫非這就是歡迎的舞樂?
高歡忽然有一種想笑的感覺。
一個人若是知道在自己的面前等候著十個可怕的殺手和*圖*書,十支鋒利的長劍,又怎能由心裡笑出來?
「第三個!」沈勝衣一抖腕,劍尖上的鮮血飛灑在不了的月白袈裟之上,濺開一朵朵的血花。
對他來說,一慢就已足夠。
沈勝衣的第十二劍並沒有出手。
「住得下一百個和尚,原來也有九十九個和尚,只可惜和尚不是太監。」
四更過,情未足,
例外當然會有的。
「和尚所以就一定是不了。」沈勝衣目光一轉道:「這裡地方不少。」
「我不是那些人,我只是沈勝衣!」
曉霧迷離,青衣人也迷離在霧中!
「一會兒?還要等一會兒?」
「你若是和盤託出,你若是立誓從此洗手不幹,倒楣的只是十一殺手,否則一定是十二個!」
「放心?」無腸君落寞的眼瞳中再添了幾分揶揄道:「那些人也曾叫我放心!」
「不了?」沈勝衣反問。
燈火照耀下,這個人面上的每一道皺紋,每一條疤都在發著光。
「蝙蝠的名氣向來就大得很,這並非難事。」沈勝衣沉吟道:「此去翼城,必經洛陽,無腸君家在洛陽?」
「好,英雄出少年!」
劍不準,快也沒有用,狠也沒有用!
傷在背後,傷在前胸,奇怪高歡的右手也滿是鮮血。
只要有一葉輕舟,他深信就能追上!
他向來主張速戰速決。
他這只是輕輕的一動,一股無形的殺氣便已充斥廳堂!
無腸君眼中七分懊惱道:「知道了又如何?」
可惜他只有失望。
劍就從這裡飛來!
這一次也不例外。
無腸君一笑道:「這種木頭聽說也是不比普通,怎的一拍就碎了?」
他怎敢怠慢。
沈勝衣不答,一揚手,尺五長短的一支利劍穿著一方白巾飛出,釘在無腸君坐榻前的地上。
「殺你!」
他眼中恐懼之色更濃。
這一劍更狠,更準!
「說!」霹靂一聲在樹後響起!
這凌厲的目光正落在沈勝衣面上!
人的眼睛,總是比其他地方,來得敏感。
「和尚未免多情。」
沈勝衣面上竟無懼色!
「只告訴你,什麼我都已知道!」
不單只滿面皺紋,這個人就連鬚髮都已根根發白。
和尚一身月白袈裟,風華絕代,年紀好像還不過三十左右。
笑有時也是一種武器。
「還有?」
「這和尚聽說文武雙全。」
「哦?」沈勝衣抬眼遠望。
沈勝衣想不到也是一個得勢不饒人的人,緊迫著高歡,連隨就是十一劍!
後面是樹幹。
「做了太監當然就不用再做和尚。」
這一劍當真可以開碑裂石!
高歡眼中是時盡是恐懼之色,身子不期而往後退縮。
聽著數著愁著怕著四更過,
高歡才一怔,飛虹已擊在他身上!
「我知什麼?」
「只可惜我對付英雄最少也有一百種方法!」沈勝衣跟著補充了這一句。
高歡向來自誇快劍如閃電,到如今他才知道劍快如電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勝衣只有苦笑。
這目光之中充滿了羨慕,也充滿了妒忌。
他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沈勝衣幾乎就等於承認。
高歡面上的肌肉在扭曲,眼中充滿了憤怒,也充滿了恐懼。
一剎那,兩道飛虹半路交錯閃過,眼看就要互擊雙方的咽喉之上!
這才是快劍!
「好,好,好!」
這只是沈勝衣一百種方法之中的一種,還有九十九種。
沈勝衣目光及處,不由得怔在當場!
逆風刀一樣迎向他的眼睛!
一向他以為只有鐵青著臉才能使人害怕,沒想到一面笑容同樣也能教人魄動心驚。
一個人只要有信心,別說是十支,就算面臨一百支鋒利已極的長劍,也不會恐懼。
劍只是普通的劍!
「無腸君?」沈勝衣的語聲也始終是那樣子峻冷,穩定!
和尚拈花微笑道:「和尚也是人,和尚還年輕,年輕人,豈非總喜歡鬧相思?」
懂得享樂,能夠享樂,實在不算是一件壞事,只不過,切莫忘了舒適的生活最容易消磨一個人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