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金剛趺坐 峨嵋降妖原一脈 羊角長驅 苗漢傳功第幾人

她縱身落在赤陽子面前,跪倒在地上,驚惶答道:「後輩陰無垢謁見,請老禪師慈悲……」
赤陽子朗誦一聲佛號,眾人同時聽到隱隱地升起梵唄經聲,好像在各處飄浮著,瞬息之間,全都覺得心中舒服,一如平時。同一時候,堡外不遠的黑暗中,一聲長嗥劃空而起,仍舊是那麼淒厲可怖,餘音搖曳在群山中,眾人雖然聽這一聲尖銳的嗥叫,但卻泯掉方才驚怖感覺,心中泰然地傾聽著。
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也無,粉面金剛見敵人一舉手,先劃脈門,復指上盤穴道,毒辣老練,暗吃一驚,退馬收掌。火狐崔偉立刻乘機一長身,一式「擒拿進步」,掌抓肘撞,搶佔主動。
陰無垢掩面哀啼,指縫間涔出鮮血來,赤陽子搖首道:「善哉!我有金剛護體,卻讓這點血的余沫飛濺,毀你花容,老衲心不能安!」
三個人正當那人去路,那人首先走到老和尚面前。這時所有的苗人都躲起來,他們生怕開罪這位羊角神的使者,故此趕緊躲起來,若他們不是深信陰棠是法力高強的仙娘,此刻早就走散了!
這天晚上火狐崔偉但覺渾身不舒服,不停地在小石室中踱步。對於這不生不死的囚犯生活,真個比死還難過,自己正在煩躁,忽然砉然大響,石室的門隆隆張開,目光到處,一個老僧人慈眉善目地望著他。
赤陽子微喟道:「你實在不必再悲傷,此事已落圓法算中,也許另有深意!」
火狐崔偉向赤陽子詢問地望了一眼,口中卻沒有說出來,赤陽子微笑道:「崔檀越苦心,老衲已經知悉,總還你一個如願,不必擔心事!」崔偉連忙長揖道謝。
無垢插嘴道:「圓法老禪師說過為我再留人間十五年,難道是說這件事?哎呀!十五年這麼悠長的歲月……」
赤陽子佛相莊嚴地摩挲著手中的小金牌,微笑道:「孽由己生,與人何尤?而且她已代你受那陰魔附體之厄,否則我也無法解救,只能眼看你自焚而死,細算起來,你還要感謝她呢!當年江南烏木老禪師授我佛門降魔心法之後,曾將此面金牌賜我觀看,微言異日再見這面金牌之時,便是我功德圓滿之時。老禪師不久便圓寂了,我有時奇怪地想起這面金牌,不知怎樣一個下落,豈知會到了圓法手上,又輾轉由無垢帶來,老禪師佛法深微廣大,使人有仰止之嘆。」
那面金牌摔滑在赤陽子面前,他「哦」了一聲,心神稍分,側顧陰無垢,那樣子似是要問他什麼話。卻聽榴花厲嘯一聲,本來已經隨著夜色降臨而暗淡的廳堂內,忽然變成漆黑一片,風聲呼嘯而起,宛如千萬惡鬼摧山裂岳地擁來。
她卻在陰棠耳邊說了好些話,眼淚又流將下來。陰棠微微嘆口氣,向赤陽子道:「弟子本來以為帶小女去拜求圓法禪師,請他為小女改容易面,哪知小女日前和一位少年相戀,這樣事情便難兩全了!」
老和尚道:「有人急匆匆趕來,老衲料此人必定是來報告什麼事,我們且摸清楚底細再說。你們先躲在房子裏,老衲出去應付!」
他又對崔偉道:「檀越所有心願俱已達到,老衲祝你壯志得成,稍留人間正氣!二十年後,少存忠厚之心,明辨是非,至要至要!」話聲略頓,掉首對蒼背狼關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隨我返回峨嵋,我佛慈悲,不念舊惡。如若不願,老衲毀去你此身武功,任你自便,你可仔細思量著!」
他將堡中的苗人大部遣散,堡中空下的房屋,便任由黑甸砦的苗家居住,只不准人到那高樓以後的地方。自己在整頓完之後,囑付崔念明父子好生看顧這石堡,便動身到猛家寨去。
赤陽子閉關多年,這四人雖是著名巨寇,卻不曾聞過姓名,只好點點頭,還未曾搭話,忽然風聲颯然一響,崔偉已縱身出來,向老禪師赤陽子道:「老禪師,此四人俱是西南巨盜,作惡無數,留他不得!」
碉樓上的苗人已看到下面打鬥,有幾個燃著火炬下來,照得這兒十分明亮,在周圍埋伏戒備的苗人也看到了,只因蒼背狼關平站在一旁看著,並不相助或傳令他們出手,故也同作觀眾。
石堡外忽然傳來幾聲可怖的嘯聲,那些苗人的面上都禁不住露出惶恐神色,可是堡牆內的平場中,兩個人依然拳來腳往,酣鬥未休。
在堡門外,一個高大的人,抗著一面白色長幡,咻咻哼哼地打著圈子,偶然短嗥一聲,刺耳可怖。他見堡門打開,放步便闖,口中含糊地用苗語叫著一些話!
赤陽子將陰無垢和陰棠放在地上,唸一聲「阿彌陀佛」,低首顧視身上道:「老衲昔年結習,未能盡除,殺心偶現,便遭一劫了!」敢情他寬大的僧袍上,已染有一點拳頭大的血印。
他一走進猛家寨,許多人都認得他,俱都鼓噪歡迎,另有人飛報與猛祿。司弟加和土加夫婦率先飛奔出來,大喜若狂地和他相見,猛祿也率伏泰迎接出來。
她只見廳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些人,一時看不見陰棠倒在哪兒,也不知究竟是怎樣弄成這情景。她只記得一聲雷震,兩股紅藍火光衝起,之後便變成這樣子了!
蒼背狼關平眼睛一轉,心中暗叫一聲不妙,撥頭便走,火狐崔偉腳頓處,身形如巨鳥疾衝,跟蹤便追,眼角忽瞥見灰影急閃,跟著前面蒼背狼關平呀地驚叫一聲,一條黑影竟迎面撲來。他此刻前衝之勢甚急,立地真力貫注雙臂,向那人影當胸擊去。
崔偉這時從她口中得知,自己所以日復一日仍然無事之故,乃崔念明認出了他的火器,從陰棠口中查出崔偉已然被擒之事,便向陰棠央求放他出來,因為火狐是他的叔父,這次入黑甸砦,必定為了自己緣故。陰棠當時卻不過情,便答https://m•hetubook.com•com應不殺死崔偉,但因火狐崔偉知道底蘊,怕見面時將崔念明一家遭遇說出來,便不肯讓他們見面。
原來火狐崔偉既已動念在此間打下基業,好收容反清的同道志士,自然不想有深知底細的江湖大盜,一如蒼背狼關平四人等存在,這時怕老禪師不知底細,輕放此人,留下心病,便急不迭飛縱出來,指出蒼背狼關平等底細。
赤陽子忽然發出一聲禪唱,梵唄經聲四下浮起,他手中托著一件東西,大放光明。廳堂內立刻看個纖毫畢現,只見榴花已變成光禿禿的尼姑,滿頭雲霧也似的烏絲,不知何去!陰無垢在一明一暗,異聲梵唄交迭湧現之時,抬起眼來,這時看得真切,知道榴花是用魔雲網妖法,將自己滿頭青絲自行卸下,化為遮天蓋地的魔網,欲將這廳中一切生物都置諸死地,哪知赤陽子一聲禪唱,已破去這妖法,手中托著發出無量光明的東西,正是自己摔掉的小金牌。她還未來得及訝異,赤陽子已朗聲道:「佛門無不渡之人,天意如此,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火狐崔偉微笑一下,忖道:「那廝不服更好,免得另找藉口誅他。」
粉面金剛張均冷笑一聲,聳一聳闊大的肩膊,凝目打量崔偉兩眼,斷定自己從未見過,便道:「有這等事?仙娘本人怎不交代一聲?倒教人難解了!」
火狐崔偉此時聽出老和尚話中含意,不便答這碴兒,同時又覺老和尚衣袖拂處,已有一股力量,恰到好處地將自己吸住,不能跪倒。他識得此是內家絕頂功夫「三陽功」。力量本是從三指發出,不論敵人用多大力景和從什麼方向,他只要三指虛虛一引,便能借力生力,把敵人制住,身形不能移動分毫。進一步能在力量激盪之時,反震斷敵人六脈,絕無挽救餘地。如今這老和尚能夠用衣袖發出這種力量,那和道家的罡氣已有異曲同工之妙,任是千軍萬馬馳突之中,也能夠兀立如山,逼退敵人了!這老和尚已練到這種地步,真是他半生江湖聞所未聞之事,連忙拱手見禮,請問法號來歷。
蒼背狼關平沉吟一會,終於不捨得毀掉武功,情願隨赤陽子回峨嵋。
後面的蒼背狼關平應聲道:「這兩人是本堡的武師夜貓彭三和鐵頭盧勝,奇怪他們怎會被妖巫碰上害死?啊!大約是他們今晚趕回堡來,路上遇見妖巫啦!」
陰無垢聽榴花說陰棠在血泊中,掃眼看時,果然在赤陽子身左兩丈許外,陰棠躺在地上,鮮血滿身。她縱身撲去,只見陰棠雙臂盡斷,昏倒地上。不由得淚下如雨,抱著陰棠哭起來,口中含糊地念叨道:「娘啊!我千辛萬苦求得爹爹答應替你討情,饒你一命,哪知萬里奔波,仍然徒勞,教我心中好苦,這個勞什子……」她從小囊中取出一面六角形的小金牌,兩面都刻著梵文,隨手一摔,道:「這勞什子有什麼用處啊!」
陰棠嘆道:「真想不到榴花這孽徒,我這些年來,視如己出,認作唯一傳人,但她卻會使用火狐崔偉的霹靂追魂彈,包藏禍心,連我也反噬一口,唉……」
赤陽子合十道:「檀越好精的綿掌,盛名之下,果然不虛!」
火狐崔偉所說的前輩,其實是指峨嵋三老的赤陽子,可是讓敵人誤會了。當下見敵掌劈來,不暇再說,斜跨一步,騰出一點空間,左掌一穿,使出「上分手」之式,疾地駢指急劃。
翌日,崔偉向猛祿說明收司弟加土加兩人為徒,要攜他們到黑甸堡居住傳藝。猛祿正是求之不得,當下便將司弟加出身來歷暗中告知火狐崔偉,這一來司弟加報仇復位的責任,已轉移到崔偉身上。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
蒼背狼關平唯唯,轉面向碉樓叫道:「張師傅請下來說話!」
赤陽子隨口答道:「老衲打峨嵋金頂來的!你找陰棠何事?」
一直到晚上,他才能夠清靜下來,在他房間中,還有司弟加和土加夫婦三人。司弟加個把月來,雖學會不少漢語,但仍不能表達較長的意思,只好眼巴巴地坐在一旁,一個勁兒瞅著師父,那樣子顯然有滿腔子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蒼背狼關平聽過火狐崔偉之名,知道又是個極硬對頭,只好點頭從命。火狐崔偉道:「老禪師,適才他提起的羊角神,乃是苗峒一種古老神秘的邪派,真個有點妖法……」當下把自己當日僥倖誅滅石洞兩妖巫之事說出來。
他等關平大聲翻譯之後,這才口誦真言,手挽佛家心印,緩緩一揚,旃檀香風過處,那人打個寒噤,扛在肩頭的長幡也丟在地上,神色和肌肉都一齊鬆弛,像在夢中醒來般打個呵欠,定神一看,猛然發覺處身在陌生的地方,不禁驚異地「呀」一聲叫出來!
堡外黑暗中短嗥一聲,像給誰迎頭打一下似地那種發怒的聲音,驀見兩條人影,直奔進堡來。火光之下,照得分明,那兩個人都是漢人裝束,雙目半開,臉無人色,動作極為僵硬,一紮一紮地跳進來。手中分持著一支短短白色的幡旗,一把苗刀,活像兩具殭屍,直衝進來。
粉面金剛張均怒哼一聲,道:「你是誰的前輩……」斜目一看,見蒼背狼關平奸狡地微笑,氣往上衝,大喝道:「姓崔的吃我一掌!」身形一伏,掌隨聲出,驀然搶撲過來,豎掌一劈。
土加便對火狐崔偉詳細地描繪出陰無垢來此,先後一切情形,火狐崔偉這才明白了來龍去脈。
陰無垢驚呼半聲,縱身出來,赤陽子忽然睜開眼睛,道:「陰無垢,你趕來了!」
赤陽子唸一聲佛,道:「檀越手下自有分寸,老衲不便置喙!關平你現在可傳告眾苗人,如今已是崔檀越為堡主!」
赤陽子慧眼倏然開合,誦和-圖-書一聲佛號之後,道:「這兩個不知是誰人,被妖巫弄死了,變成殭屍來殺人!」
「崔檀越以火器獨步江湖,為武林有數人物,請勿太謙,彼此素無淵源,還望以朋友論交。令侄及令侄孫俱在外面院中,可同往相見。」
赤陽子衣袖一拂,那人在他面前半丈處站定,進退不得。他問關平道:「此人說個不停,究竟說些什麼?」
陰無垢抽嚥著抹眼淚,陰棠在地上向赤陽子稽首道:「老師叔,多蒙你法下超生,存我蟻命,大恩大德,永誌不忘!」
他們一徑走到堡門,門上有個碉樓,粉面金剛張均便在這兒。赤陽子命他傳呼粉面金剛張均下來,告知一切情形。關平道:「他與小的素來面和心不和,小的怕他聽了不相信時,激使苗人譁變,請老前輩和崔堡主三思!」
崔偉走出來,迷迷糊糊向老僧人拜倒,老和尚大袖輕拂,合十當胸,道:「檀越休得多禮,佛門廣大,能盡庇眾生!」
赤陽子道:「老衲焉能居功,你女兒千里跋陟,去求圓法救你一命,雖然天數難逃,但一片孝心,冥冥中已解你死劫,她方是救你命的人。」
赤陽子不肯再事逗留,飄然而去,火狐崔偉留他不住,只好罷了!當晚檢點禁院藏著的財物,為數甚巨,火狐崔偉無意間得此資本,心中甚喜,仍然藏好。
赤陽子哪知苗峒什麼羊角神,含糊地「哦」一聲,問道:「堡中只剩你和那粉面金剛張均麼?」
榴花站在一旁,沒有參加這個陣法,只見她望望天色,焦躁地等待著什麼。一刻工夫,樂聲已由淫|盪綺靡變為淒厲悲哀,無垢更為吃驚,唸道:「大陣已發動多時,何以此刻才到這十三界中的幽冥界,不過這是最具威力的一關,啊!赤陽子老前輩也閉目入定,抵抗幽冥諸般魔相了!」
那兩個殭屍衝到老和尚前面,赤陽子睜目喝一聲「咄」!只見這兩名殭屍同時翻身栽倒,聲息全無,剎時陰風頓住,火炬復明。
這時老和尚雖是問得有點不對碴兒,他也不得不恭敬地回答道:「在仙娘手下效力的武師除了小可和張均兩人之外,尚有夜貓彭三和鐵頭盧勝,共是四人,夜貓彭三和鐵頭盧勝奉命外出,明日便可以回來!」
陰無垢倏覺心神搖盪,好像自家也要參加這群魔女之中似的,不覺吃一驚,忖道:「連我修持過姹女迷魂大法的人,都會心旌搖盪,這大陣的威力可知!」
大廳堂中倒下一片,幾個在赤陽子身邊一丈方圓以內的美女,都炸成幾截,血肉狼籍,斷肢橫飛。其餘距離得遠的,也暈倒地上,動也不動!
赤陽子微喟一聲,過了片刻,陰棠哼嘆幾聲,張開眼來。她歇了好久,才把發生的情形弄清楚,抬起手來,想撫慰伏在身上哭的女兒時,發現自個兒已沒有了手掌,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腕。她難過地用手臂圍繞住女兒的脖子,溫聲道:「孩子別難過,娘會替你想辦法,快別哭了,把娘的心都哭亂啦!」
土加如言翻譯,司弟加面上掠過一絲陰影,但立刻恢復原狀,滿有信心地點頭表示明白。眾人見他這樣,都放心了!
火狐崔偉脾氣率直,類乎暴躁,這刻墊步躍到粉面金剛面前,戳指道:「你這武林敗類,還敢在前輩之前嘵嘵,容你不得!」
當下他又命人將此幡用火焚燬,另外著人在土場四周插滿火炬,大約二十多支火炬,照得四處通明。最後才安閒地趺坐在地上,雙手合十,闔目不動。歇了好一刻,眾苗人漸漸散開,各自躲回碉樓中或屋中,在暗裏窺看外面情形,場中只剩下火狐崔偉和蒼背狼兀立在赤陽子背後。
「原來是赤陽子老前輩,無怪具有超凡入聖的神通!晚輩久仰前輩令名,幸得瞻仰法顏,平生之幸!又蒙賜手相救,感激不已!」
老和尚說完話,當先走出去,越過一道石梯,便到了一處通天院落。崔念明和崔敏都在那兒,見了火狐崔偉,連忙趕來相見,火狐崔偉為難地對崔念明提起處置此堡和財產之事,商議一番,決定由崔念明和崔敏久居於此,不再返川,反正要逃開滿清統治勢力,此處最好不過,以後還可以招納一些同道中人,作用甚大!但崔偉暫時便不能離開,因為陰棠撒手一走,剩下這堡中的苗人,也是可慮,未知他們服從與否,所以暫時不能走。對於這一點赤陽子也認為是大問題,當時提議趁這個時候,召集全堡的人,曉諭這件事,倘有什麼意外,他是陰棠的長輩,比較好講話。
片刻,一個人影飛墜下來,正是粉面金剛張均,他訝異地盯著關平身後兩個人,問道:「關師傅,仙娘有什麼命令?那兩位是誰?」
老和尚道:「老衲峨嵋赤陽子,此番為著了結敝門中一件公案,故而來此南荒,能與檀越相遇,總是前緣!」
他向崔偉招手,叫他過來一道視看,說道:「這教的繭法也忒不中用,你看他們殺了這麼多的人,才祭煉成這樣一面唬嚇人的妖幡。」他數數幡上的骷髏頭,一共是九個,繼續道:「這九個無辜陰魂,已在老衲方才用佛家心光破法時,脫離妖法禁制,各自飄散!善哉,此教不除,不知還要殘殺多少生靈,老衲似乎不能袖手了!」
堡中眾人如入叢林古剎,心頭湧起安詳靜謐之感。赤陽子緩緩起立道:「妖巫已受我佛法禁制,無足為慮,明日如在山林間發現屍體,可以用火焚掉。」
老和尚大聲誦一句佛號,那聲音和婉悅耳,就像實體的東西般,向堡外一直響去,由近而遠,一直響徹群山,激起一片極悅耳的和諧回聲。
赤陽子道:「你能先遇到老衲,算是有緣,若你聽老衲說話,可饒你一命,若敢故鬧玄虛,便老衲饒你,這位崔檀越也不肯!和-圖-書
只見那支沉重的三棱鏢一直打在赤陽子身上,當鏢尖快要沾到他灰白的僧袍上時,就像碰上極堅硬的東西一樣,倏然跌在地上。
那人恍然地「哦」一聲,躬身行禮,道:「原來老禪師是仙娘前輩,小的蒼背狼關平,奉命為本夜總巡,適才有個漢子,狀似瘋癲,持一面長幡,口中反覆地說要見仙娘。有些苗人認得那人是受苗峒羊角神法力差遣來,不知要見仙娘何故!這堡中七八十個苗勇雖是猛勇狠鬥,但見了這人的形狀,都害怕得不得了,連面也不敢露。小的和粉面金剛張均兩人不敢作主,只好閉住堡門,進來請示!」
兩股火焰眨眼間熄滅,赤陽子依舊趺坐不動,嘴唇微微掀動,低聲地宣唸佛號,旃檀香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廳堂。這原不過眨眼間之事,榴花見再襲無功,顧不得廳中被炸死的人是誰,縱身便退,只聽赤陽子大聲朗誦幾句真言,榴花立覺身重如山,移動不了分毫。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倒些藥末在掌中,溫柔地移開陰無垢的手,「噗」的一口氣,把藥末吹在無垢面上。當下陰無垢疼痛立止,赤陽子道:「這是圓法贈我的靈藥,立刻能夠止血生肌,你且抹淨面上血跡,我替你救回你母!」
赤陽子道:「這個不妨,你傳呼他下來,其餘的事老衲自會處理!」
火狐崔偉掌吐連環,風也似地連翻拍擊,粉面金剛張均探手支地,雙腿一踢一勾,俟火狐崔偉騰空躍起之時,躥起來使出花拳,立地拳影縱橫,堪堪抵擋住崔偉連環攻勢。崔偉識得此人乃用少林精妙拳法「花拳」應敵,只因鍛鍊日久,不但招式極為純熟,而且力量甚強,暫時不能冒險搶攻,便也使出綿掌,邀鬥起來,霎時間走了二十多招。
關平道:「小的只聽出他說及仙娘的名字,啊!還有報仇的話……但此人說得十分顛倒,不知是要來報仇?抑是要仙娘替他報仇!」
火狐崔偉對無垢敘述來此的遭遇,提起司弟加,不覺說出司弟加的根骨極佳,心地光明義勇。無垢便因此而去猛家寨。
這先後天姹女迷魂大陣,乃是陰棠最厲害的一著,由十八個美豔少女,各各手持紅紗,盤旋歌舞,另外陰棠自家也得親身主持。她們手中紅紗幻化成的天魔豔女加上她們本身便是先後天姹女。
陰無垢舉袖拭去面上血跡,低頭見赤陽子已替陰棠止住雙臂斷折處的血,並且迅速地撕下僧袍,替她裹紮好,一面又放一粒丹藥在她口中。
陰無垢眼光從一群天魔豔女中,卻見一個老僧人盤膝坐在地上,方面長眉,耳輪垂肩,雙眼並沒有閉上,凝視著諸般妙景。但覺寶相莊嚴,完全不為魔相所動。
且說火狐崔偉自從被陰棠妖法迷昏,醒來後身在石牢中。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並無半點消息,不知陰棠到底要將自己怎樣,直到一天晚上,忽然有女人的聲音,把他驚醒,起來一看,那女人乃是在石室近頂處的隙穴向他說話。這女人便是陰無垢,只因開這石室門的樞紐乃在榴花外房,所以她便沒有冒險去開門。
陰棠大喜跪謝,又當空拜謝青大師宏恩。起來便將自己心事說出來,赤陽子考慮一番,認為主意不錯,便應承了。
蒼背狼關平立刻迫問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信我的話?亦即不服崔堡主的管束?」
那十八個豔美女郎,在陣法催動之後,都昏迷無覺,竟不知是施法迷人,抑是自己被天魔豔女所迷?
火狐崔偉也大聲道:「這位老禪師便是峨嵋三老的赤陽子前輩,諒你也曾聽過峨嵋三老的威名!」
崔偉忙躬身道:「後輩斗膽在老禪師之前擅開殺戒,但此人惡名久播,實是死有餘辜!還請老禪師慈悲包涵!」
赤陽子微笑一下,在蒼背狼關平脅下摸一下,鬆開手道:「這些麼魔小丑,有老衲在此,並不妨事!關平你已受老衲七煞手禁制,記著好好聽從老衲之命!」赤陽子是峨嵋三老之一,當年在江湖是頂尖好手,豈有不知這些巨寇大盜,反覆無常,故此用這一手鎮住他的反心。
一條人影出現在禁院門外,揚聲道:「裏面是哪一位,請轉告仙娘或榴花姑娘,有人前來投書!」
崔家三人服從地退回屋子中,只剩下老和尚僧袍飄飄地站在院中。
陰無垢忽然又流下淚來,陰棠起身來,勸慰她道:「垢兒別傷心,娘說替你想辦法,總能還你原來皮相!」
火狐崔偉全神貫注,務必要用毒手將敵人擊斃,等到此刻,忽見敵人一式「扭步劈拳」招式用老了一點兒,哪肯放過這機會,左手勾處,正好搭著敵人拳頭,粉面金剛張均奮力一掙,左拳搗出想補救敗局。火狐崔偉矮身一衝,人影閃處,已從敵人身畔掠過,口中同時說道:「正要你如此!」他的聲音未歇,粉面金剛張均已慘叫一聲,屍身橫撲在地上,敢情胸口已被崔偉在這小小破綻中,印了一掌。他的掌力鍛鍊了數十年,非同小可,這一掌印處,雖然粉面金剛張均外面看不見傷痕,但內臟都打爛了。
「嘻,嘻!我粉面金剛張均生平除仙娘一家外,未曾服過誰來,除非仙娘親自下令,我決不讓你們霸佔此堡!」
榴花忽然舉手向赤陽子比了幾下,無垢一眼瞥見她手掌中托著一支五寸長的三棱毒藥鏢,心中一震,想道:「這種三棱鏢十分沉重鋒利,能破金鐘罩等外功,榴花乘他不能分心之時,欲行暗算……」
陰無垢失聲哭道:「天啊!我的面……我的面儘是瘢痕,這如何是好……」
蒼背狼關平不敢違拗,高聲用苗語說了好些話,站在場中的苗人便跪倒拜見。赤陽子又命他傳語守門苗人,開放堡門,讓那替羊角神下書的人進來,他呱啦地轉說了這命令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是那些苗人俱都面面相覷,趑趄不前,卒之由關平指定兩人,那兩人硬著頭皮,去開那扇極厚重的大木門。
「崔檀越枷鎖已除,還不急登彼岸?」這老僧人雖然相貌慈善,但聲音宏大響亮,有如當頭棒喝。
赤陽子微笑道:「老衲不打誑語,實是陰棠師叔……」
蒼背狼關平一聽口氣不對,退開兩步,厲聲斥道:「你們究竟是誰人,敢來此處矇混?」
他惋惜地瞧著司弟加道:「好事多磨!我怕有個消息,給他的打擊不小!不過事情總得說個明白,土加你轉告他,陰無垢姑娘暫時不能來找他,因為她容顏受毀,要醫治一個時期……」
蒼背狼關平此人本是滇川邊境獨行大盜,閱歷豐富,武藝高強。他知道陰棠出身峨嵋,故此當老和尚顯了那一手移形換位的功夫,他連人家幾時動彈也鬧不清楚,忖測連陰棠也遠未能夠做到這地步,便相信老和尚是陰棠師叔無疑。他也鬧不清到底陰棠與峨嵋的關係究竟變成怎樣,因為上一次榴花帶了他們幾個人,遇見峨嵋的萬通鏢局的鏢貨,一時貪玩地劫下,回來給陰棠叱責一番,立刻命令他們送回。他們幾個人被榴花美色所迷,甘作鷹犬,雖能和榴花作那顛倒纏綿樂事,但根本榴花也不知陰棠實在的經歷事故,所以他們不曾從榴花處得知底細。
砦外群山中,野獸嗥嘯之中,此起彼落,再等了半盞茶時光,倏然一聲極為尖銳慘厲的長嗥,從遠處隱隱傳來,立時群山獸聲都靜寂了,只有強風颳過山林的嘯聲。堡中所有的人,聽到那一下奇異悽慘的長嗥,不覺全都毛骨悚然,頭髮倒豎,而且心裏十分難過。歇了片刻,又是一聲同樣尖銳慘厲的長嗥,發聲之處,顯然離石堡不遠了!一眾苗人,大部分毛顫股慄,渾身發抖,直欲魂魄出竅而飛,難過異常,連赤陽子身後站著的火狐崔偉和蒼背狼關平,也都牙關打戰,快要熬不住。
陰棠妙舞正急,媚相畢呈,此時像給人大力敲了一下似的,蹌踉幾步,再舞時已顯見身形大為遲鈍!
她急忙探手小囊中,摸出自己擅用的棗核釘,但榴花在她探手之際,驀然一振手腕,那枝三棱毒藥鏢已電射而出,她已來不及出手相救,禁不住輕輕驚噫一聲。
在赤陽子說話之時,榴花睜眼突睛,如有陰魔附體般,嘿然一叫,忽然一聲暴響,榴花已倒在塵埃,但血光激射,雷聲隱隱。她竟使用同歸於盡的最狠妖法,「屍光血雨」大法,那血光分作兩路,一向赤陽子,一向陰無垢激射覆蓋而來。
她的動作原是一氣呵成,作者正是一枝禿筆,難分兩處描述。赤陽子本已心神微分,藉著那面小金牌,用佛門降魔大法發出一聲禪唱和無量光明,破掉榴花的魔雲網妖法,在他說話未畢,榴花已使出最後殺手,當下便顯出他面壁閉關的上乘造詣,他一心兩用地使出內家最上乘的輕功心法,「移形換位」,驀然灰影閃處,已挾起兩丈外的陰無垢和陰棠退開丈許,同時之間,左手法訣一揚,香風過處,旃檀撲鼻,那兩股漫天飛灑的血雨,金光閃爍跳騰,晃眼無影無蹤。
堡外嗥叫一聲,那兩人同時一揚手中短幡,驀然四面捲起陣陣陰風,把火炬吹得搖搖欲滅,光線頓暗。跟著鬼哭之聲,啾啾四起,堡外更傳來連續的勾魂攝魄的嚎啕哭聲。
蒼背狼關平狡猾地笑道:「仙娘已經歸返峨嵋師門,此堡傳讓與這位崔堡主,故此特地請你相見!」他故意不說出赤陽子來歷,甚至連火狐崔偉的來歷也不提,含糊交代兩句。
老和尚在院中因天色昏暗,那人看不清楚,這時灰影閃處,那老和尚已經站定那人影前面,連風聲也沒有。那人斗的一驚,道:「老和尚是何處來的?」
赤陽子忽然低叫一聲道:「噤聲,快退!」人隨聲起,兩手分持著崔念明和崔敏的胳臂,如驚電一閃,已經飛退在禁院內,動作神速已極。火狐崔偉應變迅速,也自足尖急點,飛退回來。
粉面金剛張均喝一聲「好」!扭身斜避,雙手已捏拳如錘,往崔偉腰脅打去!這一招原是「回拳」的變式,火狐崔偉見他出手變招甚快,而且以攻為守,微嘿一聲,口中喝道:「打得好一手花拳!」橫掌一封,底下已一腿踢出。兩人拳掌觸處,粉面金剛張均驀感敵人掌力剛中帶柔,恰到好處地封粘住自己猛力一拳,識得是綿掌功夫,這當兒崔偉鐵腿已起,忙不迭往側跨步轉身,避過底下一踢。火狐崔偉掌力一吐,他已站身不穩,差點摔倒地上。
赤陽子道:「若請圓法施展易容大法,需要浸淫多年,雖然有永駐仙顏,在無垢這情形之下,卻難等待這麼久。而且圓法能不能為她再留人間多年,也是個問題。善哉!我執一除,革囊臭穢,又何足留戀?她不悟此理,徒多磨難!」
當下四個人一道走出禁院,這時四下已掌起燈火,尤其那座高樓,燈火輝煌。四人都不知道往日陰棠要召集堡中人時,用什麼方法,赤陽子道:「我們到樓上看看,也許上面有銅鑼鐘鼓之類,可以召集眾人。」
赤陽子道:「老衲師侄陰棠,已經改邪歸正,返回峨嵋,可是去得匆忙,不曾向堡中眾苗人宣佈,老衲欲借你口,向眾苗人宣佈此事,此後此堡屬這位檀越火狐崔偉所有,你可肯為老衲辦妥此事?」
赤陽子吩咐關平著手下帶那人去休息,自己去拾起那面長幡細看,幡桿乃是用兩根脛骨接成,那幡則似麻非麻,上面用鮮血畫著好些骷髏和奇怪的符錄。
赤陽子垂下眼簾,戟指向著榴花道:「此女惡孽甚深,留她不得!」榴花驀然尖叫一聲,手足俱能動彈,她尖聲叫道:「原來這老禿驢是你這婊子勾來的!哼,為和_圖_書了個男人,竟不惜背叛師父,你看師父已在血泊之中,是你勾人害死她的!」
赤陽子宏聲叱道:「咄!妖女住口,你明知陰棠在我身側,還使用那種火彈,老衲若無金剛護體,豈不早受你暗算?分明你居心歹毒,要乘機自立為一派宗主,使用這種歹毒下流手段。老衲無憂無嗔,卻不容你信心誣衊!」他莊嚴地注視著榴花,又道:「你好像還有些伎倆,不服老衲的金剛降魔趺坐,井底之蛙,原不足怪。老衲雖入佛門多年,卻未除殺戒,待你使盡伎倆之後,方為世除害便了!現在你不必試圖逃走,老衲決不能讓你遺毒人間!」
榴花已看出不妙,因為她曾修煉過這個大陣,這時急叫一聲,揚手打出一物,赤陽子宛如不覺,閉目趺坐如故。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石破天驚地大震一聲,赤陽子身上發出紅藍兩種火焰,裹住他全身焚燒。
那人愣住一下,不會做聲,赤陽子道:「陰棠是我師侄,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蒼背狼關平大聲地盤問那人來歷,果然那人是離此百里外的人,因為打獵遠入深山,遇見了一個赤身露體的妖巫,那妖巫嗥叫一聲,他便茫然失去知覺,一直到此刻醒來,也不知經歷了什麼事!眾苗人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立刻對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信服起來,大驚小怪地談論著。
這時因有羊角神派人傳出這回事,暫時不能召集全堡苗人,赤陽子吩咐崔偉著崔念明和崔敏暫時不要出來,三人便一道走出外面去。蒼背狼關平解釋樓上鐘聲和紅燈的信號,原來那口鐘便是調派眾人的信號,若要召集全堡,只須連敲十下便是,紅燈乃是表示有警,著堡中眾人戒備。剛才三下鐘聲,乃是向禁院告急,往常陰棠和榴花都深居在禁院,等閒不會離開,他們手下人又不能進內,只好用鐘聲告急。
當下陰棠心口相商,便對赤陽子道:「老師叔,弟子有些不情之托,請老師叔幫忙則個……」
話猶未歇,忽見樓上冉冉升起一盞大紅燈,跟著鐘聲敲了三響,聲音清越悠揚,遠近皆聞。
原來當日陰無垢誅戮羊角妖巫之後,曾在石洞中留下陰家表記,這樣如有羊角妖巫發現時,冤有頭,債有主,自會尋到黑甸砦來。她當時估量羊角妖巫得悉陰家法力高強,必不敢來惹事。哪知近年羊角教中,出了個十分出色的妖巫,把本來已經衰微快滅的羊角教振興,調|教了兩個徒弟,專一代他四處巡視,密切聯絡全教,漸具組織規模。這為首的妖巫,名喚必甲,非是不知陰家威名,但倚恃自己已經煉成「呼魂大法」,妄想與陰棠爭一日之短長,故此當他得悉陰家的人誅殺了教中妖巫,便動了復仇之念!赤陽子慧眼凝神一看,那人眼神迷惘散亂,臉部的肌肉,痙攣收縮得十分難看。便慈悲地微笑一下,向蒼背狼關平道:「你替我傳語眾人,這個使者乃是普通凡人,受妖法禁制而變成這樣子,老衲立刻替他救醒,著眾人不必害怕!」
忽聽樓上鐘聲響了三下,赤陽子心念一動,叫道:「檀越手下留情……」語聲中已飄然落在蒼背狼的身側,袍袖拂處,一股力量橫裏發出,擋住火狐崔偉的跟蹤急襲。一面伸手去搭蒼背狼關平的肩膀。
這次蒼背狼關平看得清楚,不知這老和尚的手有什麼古怪,腳下如風地斜踩七星步,努力一避。哪知老和尚的手已不徐不疾地搭在他肩頭,竟無法躲開。
崔偉不勝之喜,正欲舉步,赤陽子道:「尚有一事,要請崔檀越轉致,此處堡主陰棠已皈歸沙門,此堡托請檀越處置,據稱屢年積聚,富堪敵國,除一部分留作佈施救濟之用外,其餘悉歸崔檀越處分,想是與令侄一段香火之情而出此計。另外其女無垢,與令徒司弟加結下不解情緣,她因受榴花妖女暗算,毀去花顏,不欲即時往見令徒,今已隨母返峨嵋,請另一高僧設法醫治,可轉告令徒謂彼終必歸來相見。」
無垢不知赤陽子已施展佛家降魔大法,只宣誦一聲佛號,便將陰棠元神反禁制住,使她如覺魔功奏效,敵人漸漸忍受不住,於是更加急施法。其實她的身形已逐漸緩慢,剎那間先天魔女已減少了許多。
赤陽子雙目微睜,口中宣誦一聲佛號,雖然並不大聲,但在繁弦急鼓,鬼聲啾啁的喧聲中,仍然十分清澈悅耳,那聲音在大堂中迴旋返響著,久久還未消歇。
兩個殭屍倒地之時,堡外暗影中跟著負痛似地短嗥一聲,赤陽子朗聲道:「無知妖孽還想逃遁麼?」左手法訣一揚,倏然發出一聲禪唱,四山飄揚起梵唄經聲……
赤陽子點點頭,道:「老衲因青大師所托,故此開關後便來此地,你化解去陰魔羈絆之難,幡然悟道,老衲如今代你青大師收回逐出門牆之命,今後你是峨嵋苦庵的傳人,你有什麼事,不妨告我!」
蒼背狼關平對赤陽子的不測武功,心服已極,自知決無法脫逃,只好服輸應承。火狐崔偉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則聲。
原來那人正是蒼背狼關平,他撥頭走時,身形如急矢電射,迅疾無比,哪知驟然眼前一花,自個兒撞在一件東西上,軟綿綿的並不疼痛,定睛看時,竟是老和尚微笑站在前面,自己方才正是撞上他的身上。要知蒼背狼關平,曾是一方巨盜,武功自有不凡之處,通常交手之時,對方出手攻來,夾有幾個變化,還能夠看出應付,可是老和尚這麼大的一個人,打背後追來,站在眼前還迷糊地撞著才發覺,單這一手他就是練到老死那一天,也無法學到。這教他焉能不驚,轉頭又走。剛好火狐崔偉迎面飛撲,霎間便撞上了。他聽風辨位,兩掌急封,「噗」地響處,四掌相交,火狐崔偉穩穩落地,他卻禁不住蹌踉幾步,雙掌痠軟。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