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鳳孤湖海芳心苦 力盡滄波敵恨消

這一下連唐紫瓊也大為錯愕,徐元盛那邊的人紛紛站起來,打算追趕。但洞庭幫的人卻誤會了意思,由毒蛟林源髯龍勞拱為首直至各舵舵主,都紛紛拔出兵刃,打算他們要是動手,便混殺一場。另一角的荊楚派諸人,全都端坐不動,以免介入這場仇殺糾紛。
兩個人一齊動手,各自同時猛蹬船邊,一面用手抓住另一邊。身形倏然飛起,那船已翻了個身,兩人又落在船背上。
陰無垢剛一挪動身軀,朱玲趁站身動盪之際,倏地把力量放鬆,那船猛烈地向前潛沉一下,船頭底拍在水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陰無垢剛剛哼一聲,朱玲忽地頹然道:「咳,我著急幹麼?橫豎是這個下場……」
朱玲見水花直冒,也自驚駭,鑽出船尾。
船後那舟子大聲道:「啊喲,是碰著什麼東西……」
「啊,原來是這樣。」她一眼瞥見德貝勒身後人影閃綽,便急急道:「你不必去了,那石軒中是假冒的,你最好離開姓梁的,我……不跟你比劍啦!」
朱玲眼珠一轉,又道:「陰姑娘啊!其實我並沒有怎樣開罪你,你何必要我性命?倘若你肯答應從此以後不再向我尋仇,大約還有生路,否則只好同赴黃泉……」
陰無垢道:「你此去武昌,恐怕所想之事,相當辣手!我也原本想……」她沒有說出來,卻改轉話題道:「不如這樣吧!我們結伴同行,屆時我撇開個人恩怨,非得助你一臂不可!」
德貝勒錯愕一下,但隨即又微笑起來,忖道:「女人總是難以猜測捉摸,比天氣的變幻還要快。看來她不會騙我,既是如此,我不如中止武昌之行……」當下抱拳道:「承蒙姑娘指點,並且息釋干戈,金某感激不盡,即晚便偕同敝友改道北行,但有一事請託姑娘,便是金某等承梁公子以朋友之禮相待,如今又抱病在床,萬望姑娘勸說貴幫幫主,等到了武昌再行動手,庶幾不失江湖豪俠行徑……」
白鳳朱玲一直站在艙外,等到船已離岸,估量即使有人追趕,也不能飛上船來,當下放心地吁一口氣,轉頭向艙中鑽進。
舟子應一聲,連忙加緊搖櫓,咿咿唔唔之聲,響徹湖面。
「算了,你以為姑娘怕你用寶劍麼?快走,別拖延時間。」她口中說得兇狠,但其實心中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那是因為德貝勒那種不卑不亢,始終彬彬有禮的溫文態度,使她覺得自己若是說粗了,便變成野丫頭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雖則她仍是倔強地兇狠說話,其實內心真不想說出口來。她不明何以一個在六扇門中服役的武人,會具有這種雍容和使人尊敬的氣度。
陰無垢攔住她,道:「讓我去瞧吧,你乖乖地待在這兒!」朱玲沒做聲,眼看她爬出艙去,立刻迅捷如風地揭開近船頭的一塊艙板,纖指在船底不規則地劃一圈,然後放回艙板,回到原先位置蹲坐不動。
這幾句話,分明是要她準備後事,朱玲臉上顏色變了一下,差點要衝口罵她一句「女魔頭」。
「姑娘誤會了,金某並非梁公子的保鏢。金某不過打算到武昌去見識石軒中,偶然機緣湊巧,和他同船罷了。」
陰無垢哼一聲,心中道:「你有什麼可以得意的?若我施展出姹女迷魂大法,怕你不手到擒來?不過,即使擒住你,又有何用處?」
朱玲心中大喜,忖道和*圖*書:「這刻要是和她動手,雖未必贏她,但絕對不至於落敗!再過一忽兒,她便成了我俎上之肉了!」心中一高興,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來。
她輕輕地啜泣著,把頭埋在自己臂彎裏。
她收回火摺,退後幾尺,盤膝坐好。朱玲卻是抱住膝頭,定睛瞧著她。
船頭有多大地方,陰無垢避無可避,也自舉掌相迎,朱玲目光到處,心中大駭,原來陰無垢雙掌其紅似血,忙不迭以內家懸崖勒馬的功夫,將勢子陡地收回,猝然墜在艙頂。
朱玲又閉上眼睛,暗中吸一口真氣,用千斤墜的功夫,把船尾壓得下沉了三四寸。
朱玲「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徐徐閉上眼睛。
陰無垢微笑一下,道:「算你夠眼力,不曾暗算害我,可是我仍然不能饒過你……」
朱玲雖然聽見了,但不願意開口回答。
湖光波蕩中,雖是個沒有月亮的沉沉黑夜,但陰無垢仍然可以瞧見她綣縮埋首的景象。抽咽之聲,繼續傳來。於是,她長長嘆口氣,輕輕地溫柔地道:「朱姑娘,我現在明白了你的心事,我很抱歉方才對你的冒犯……」
德貝勒走出酒樓,已見唐紫瓊按劍站在門外等他。她一見他手中的劍,便哼了一聲,德貝勒警覺地望望那劍,記得這劍是柄寶劍,便微笑一下,道:「金某一時忘記這劍是把寶劍,並非有心佔兵刃上便宜,請姑娘稍等一下,金某上去另換一把……」
德貝勒和屈軍走過去,向徐元盛等人行了一禮,說出立即北返的決定。徐元盛那些人全是老江湖,雖然不知其故,但決不追問,於是仍然慇勤請他們一同回醉仙樓去,吃完後再分手。當下眾人回到醉仙樓。鄭敖見他們不去武昌,便辭別先走,約定將來進京時再拜晤。
陰無垢玉手虛虛一推,發出一股掌力,抵住破洞,立刻沒有湖水灌進來。
這時船已沉沒了大半,她雙腳一踏實在艙篷頂,立地雙掌平推而出,就和方才在艙中一樣,純然發出內家真力,撞擊敵人。
陰無垢有如全不知道,點了老大一會工夫,還沒有燃亮那燈。如蘭如麝的氣香,一直撲入朱玲鼻中。朱玲斜眼瞧著她的側面,眉頭漸漸舒開,終於沒有動手。
在這人天一線之間,但覺心中空空蕩蕩,未來和過去,固然是那麼模糊飄渺,便是「現在」,也有點不大真實……她忽然深深後悔起來,以致流出兩滴珠淚。她彷彿看見石軒中俊俏的面龐,在眼前晃動,不過他面上沒有憐惜之色,相反地卻是一種嘲笑揶揄的樣子,緊緊地瞅著她。
且說朱玲當時匆匆下樓,立刻展開腳程,一徑回到湖邊。可是一時之間,找那兩舟子不著,芳心發急,便大聲叫了幾聲,隔了片刻,兩個舟子聞聲來到,朱玲便命他們立刻開船。那兩人雖然奇怪,只因奉過幫主嚴令,不得不聽從,便立刻解纜揮槳,劃離湖岸。
猛然聽見嬌喝一聲「打」字,跟著疾風急拂,朱玲手揮腳踢,把襲向自己的暗器打落,旁邊的舟子叫一聲,「撲通」掉下湖去,敢情已中了陰無垢的暗器。
陰無垢是何等人也,這時一眼瞧見她的神情,頓時大悟,驀地一撒手,罵道:「你這小妖精,原來使詭計害我!」話聲中,驀地一掌推出,掌風呼的一響。朱玲早已準備好,也自睜眼雙掌齊出,「蓬hetubook.com.com」的響處,陰無垢被震得退了兩三步,把快船弄得大大搖晃。
「到處流浪,到處流浪,命運叫我奔向遠方,奔向遠方……到處流浪,我沒有約會也沒有人等我前往!孤苦伶仃,飄流四方,這世界生像是沙漠,四處空曠沒人煙……我和任何人都沒來往,都沒來往!活在人間,舉目無親,任何人都沒來往!好比星辰迷惘在那黑夜當中一到處流浪!命運是如此悽慘,但我並沒有一點悲傷,我一點也不知道悲傷!我忍受心中的痛苦,幸福地來歌唱,有誰能禁止我來歌唱?命啊……我的命運,天上星辰,請回答為什麼這樣殘酷地捉弄我?」
德貝勒一手接過,邁步下樓而去,樓上的人靜默了一會,雙方都躊躇著要不要跟去。小閻羅屈軍到底放心不過,首先走向樓梯,這回林源沒有攔阻,由他走過去。
陰無垢禁不住沉吟地打量著她,忖道:「我素以美豔穠麗自負,可確也比不上她。」在她心裏最隱秘之處,嫉妒像毒蛇般在攻齧著,心情忽地暴躁起來,但面上卻泛起笑容,正好和她的心意相反。
其實白鳳朱玲,乃是鬼母座下高弟,所練的功夫,不同凡響,並不怕什麼毒掌。以當日九指神魔褚莫邪馳名天下的白骨掌,也不能令她受到侵害,只因內力稍遜一點,以致震動內臟,加上落水受寒,方始生病,並非因白骨掌力而致。這刻她本不怕陰無垢血紅的手掌,只是一日叫蛇咬,十年怕草繩,唯恐又受傷,於是變式換招。這一來,倒讓陰無垢佔了便宜,否則這一下全力撲擊,她也許會讓朱玲推下湖去!
朱玲把滿腔幽怨收拾起來,迅速地思忖一下,立刻覺得前途大不相同,因為她原是偷跑出來,鬼母得知之後,不用說一定會派人擒她回去,而內三堂香主這時都跟隨著鬼母,只要派出其中一人,她就應付維艱了。但若有陰無垢幫忙,情勢便大不相同,況且陰無垢本人必定另有淵源,不似自己簡直遍天下是仇人,這樣自己不是已得到好靠山?當下連忙稱謝,面上神情頓然改變。
陰無垢哪能受她要挾,怒哼一聲,忽然記起丈夫和女兒,不禁心頭一軟,脫口道:「你有什麼法子?」
她一向是如此高傲,故此極少在人前流露出心事,這次偷走出來,在江湖上,更加深深把受傷的心,隱藏起來!
德貝勒見事情擠到這兒,沒奈何只好站起身,抱拳道:「既然姑娘一定要金某獻醜,金某只好從命,可是這裏地方太小,而且做買賣的也有苦衷,不如請姑娘移玉足到外面,另行找個地方,若是姑娘相信金某的話,最好是找個僻靜地點,只由我們兩人較量,不必帶人同去,未知……」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噫」一聲,住口不言。
朱玲沒有做聲,慢慢垂下眼皮,微微嘆口氣。
陰無垢大吃一驚,只因她雖以一掌之力,抵不住對方雙掌全力猛撞,可是也自察覺,即使自個兒雙掌齊出,至多也扯個平手。
她既後悔又灰心地緊閉眼睛,動也不動。陰無垢笑一聲,駢指如戟,倏然向她喉嚨下點去。可是在同時之間,船身一晃,有人探頭進艙。
「我也是個女人,」陰無垢又道,聲音更為溫柔:「女兒也有你這麼大了,我可見過不少這種遭遇!但是,人生便hetubook.com.com是這麼一回事,心中所愛的偏偏不能得到……啊,你別哭,讓我也替你分擔一點兒吧!」
快船驀地一側,差點沒翻過去,艙內那破洞處,水花噴起尺許高,轉眼便要沉沒。
她順從地伸手除下帽子,烏亮的秀髮滑垂下來,這小小的船艙中宛如閃過一片光華,使得陰無垢有點眼眩。敢情朱玲太美麗了,比起當初遇到石軒中之時,顯得成熟和多了一種含愁脈脈的幽意。好比極美麗的花朵,籠隔著一層薄霧,多了一種超俗的美態。
過了好一會,她用孤單的聲調,低低地唱起歌來,歌聲淒清地飄散在湖上。
上章說到唐紫瓊拔劍出來,堅持著要鬥德貝勒,正在這時,白鳳朱玲已經吃喝夠了,見德貝勒沒法下台,也不知他何以不敢動手,但為了自己著想便猝然站起來,道:「小弟有事要先走一步,請兩位兄台原諒……」不等德貝勒孫懷玉有所表示,舉步便走,一面還叫道:「鄭兄你不妨幫金兄一臂之力,小弟先走啦……」
要知她全憑一口真氣,由掌上發出奧妙無匹的內家真力,才能把這破洞封住。但這樣呆呆封住破洞,可比動手時一招一式發出真力的情形,大不相同。其吃力處相差何止十倍?加之力量又不能過重,否則旁邊的船板也得穿裂,在這調節力量之中,又費去好些精神。是以一頓飯工夫,也就額上見汗真力消耗極巨。
那人已叫道:「大爺不好了,我那伙伴忽然中風暈倒啦……」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的女兒也是和你的情形差不多呢!然而我做母親的,卻沒有半點措手之處……」
「那位姑娘姓陰,看身法是峨嵋派的人。」德貝勒大聲答:「這事情真耐人尋味……」
又過了一會,陰無垢微微喘息幾下。
唐紫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收劍入鞘,當先走下樓去。德貝勒作手勢止住眾人,百忙中對孫懷玉道:「方才跟著褚兄下樓而去的那位姑娘,使的是峨嵋家數,而且她的樣子又極像珠兒,莫不成是她的什麼人?噯,我去去就回,你們不必擔心……」
陰無垢叫聲苦,忖道:「我真是四十老娘,繃倒在孩兒手上,這番眼看逃不了水淹之危……」
一會工夫,陰無垢鑽回艙來,咕噥道:「那廝平日酒喝多了,中風還不是活該,人都死了,還大驚小怪的!」
「金大哥,你沒有兵器,用我的劍吧!」鄭敖這時已改口叫他大哥,透著親熱的味道,一面將自己的劍解下給德貝勒。在解劍這一頃間,忽然心中有點不好過,覺得朱玲這樣沒頭沒尾地撇下他,好像有點那個。
兩人掌一撞,各無勝負。朱玲冷笑道:「陰姑娘,我們一起葬身在洞庭湖中,不是很有趣麼?」
唐紫瓊心不在焉地向左右眺望,最後,她的眼光定在洞庭湖心,雖然這時湖面已被夜幕垂鎖住,但她彷彿看見什麼和聽到什麼地凝思起來。
陰無垢輕描淡寫地道:「你長得很美,不知我下得手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我可以替你傳話,一定能交代個清楚!」
朱玲悄悄瞧她一眼,心中暗暗得意,卻故意別轉臉,不理睬她。
陰無垢向艙外瞧一眼,道:「葬身在這著名的洞庭湖中倒也蠻有意思!你說是麼?」
陰無垢大聲道:「船家,快搖到岸去,你們的船太糟啦!快點……」
舟子連忙探頭和圖書進來,瞧了一眼便道:「咦,這個洞真不小,定是方才給什麼硬東西,撞穿了船底。姑娘請你暫時堵住吧,船上有的棉絮破布都派不了用場!」
「把帽子除下來,讓我瞧瞧你的模樣兒!」
朱玲很快便忘掉船頭的人,沉迷在自己的回憶中,雖然,她的回憶中,不過只有一段短促之極的溫馨時光,並且跟著的卻是悲慘的下場。可是她仍然沉醉在這回憶裏!
那舟子訝異道:「大爺,不,姑娘,你們幹什麼?這船快沉啦!」
陰無垢如響斯應,驀地把手指鬆開,變作用手掌替她揩拭淚痕。
「我為什麼當日不死在他的面前呢?」她痛苦地想,那天石軒中出現在碧雞山主壇時的景象,一幕幕閃過心頭:「那樣他不至於懷恨我,在他心中的玲妹妹,永遠是多情多義的人,那時候的死,多麼有意義啊!如今一不過是死了隻螞蟻似的,若果石哥哥真的在世,或許會頷首稱快……」
她沒有做聲,心中極快地忖想一下,便料定這黑影必定是陰無垢,因為除了她,可沒有旁的女人,而她上船的時候,應是當她叫喚舟子那時,悄悄潛入艙中。錯非是她,別人也沒這本領能使她毫無覺察。
朱玲怒叱一聲,飛身急撲,雙掌運足力量,凌空急擊而下。
這句話不啻答應她的條件,白鳳朱玲喜道:「這就成了,我可只有個笨主意,便是我們合力把這船翻個身,這船是木頭造的想必不致沉下去,然後我們分站好位置,以免傾覆……」
這時綽亂的人影已經看得清楚,敢情全都到齊,而且還加多個荊楚派的飛猿羅章。德貝勒作了一揖,施施然回身,小閻羅屈軍搶步過來,正想詢問。德貝勒撫肩笑道:「屈兄太關心了,如今已經沒事,我們回去吧!」
陰無垢不禁搖搖頭,知道自己又被誆了一次。敢情自己不懂水性,心中發慌,竟然忘了木船不會沉下湖底,只要挨到天明,必定有船經過瞧見,豈不是沒事了麼?不過隨即回心一想,假如對方拚著兩敗俱傷,一齊滾落水中,那就糟透了,於是只好籲口氣,不再做聲。
朱玲抬起眼睛,看到她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寬,想道:「我是萬萬不能和這女魔頭動強,自我曉事以來,除了師父之外,未曾遇過這麼好功夫的人,現在四面是水,又是在夜間,若是動起手來,必定逃不過她毒手,可幸她……」她忽然和她的眼光相觸,心中一凜,但覺那對美麗的眼睛中,射出其寒徹骨的光芒,尤其是襯起那美麗的笑臉,更覺得令人不寒而慄。
這首歌是這樣吻合她的身世和遭遇,尤其是末後那句「我沒有約會,也沒有人等我前往」的歌詞,心頭像是颼地中了一支冷箭……
淒涼怨訴的歌聲,又把第一段重複唱一遍,然後戛然而止。
德貝勒、孫懷玉和屈軍三人,因為曾與鍾靈約過,要賀他新婚大禮,在江陵地方會合了隨行的家人之後,便緩緩向萬柳莊進發,為了鍾靈婚期尚早,沿途便遊山玩水,耽擱時候。他們這時都知道那俊俏書生褚齡原來是鬼母座下一鳳三鬼中的一鳳,便常常以此為話題,並且推測陰無垢與她的恩怨,當然他們的猜忖不會有什麼結果。
陰無垢忽然驚叫一聲,身形微動,已挪到艙前,伸手揭開兩塊板,只見一股水花,直冒上來。
德貝勒沒有催促她,只奇怪地注視著她https://m•hetubook•com.com一切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她忽然開口,像問他又像是自語地道:「他們到什麼地方去?她又是誰呢?」
唐紫瓊擺手截斷他的話,道:「我不是洞庭幫的人,可是我答允盡力勸阻便了。」
忽然一陣蘭麝香味傳入鼻中,禁不住怔了一下,知道必有古怪,猛聽那邊角落中「噗哧」地輕笑一聲,那聲音十分嬌婉柔媚,眼光到處,但見一團黑影,蠕蠕而動,看不出個究竟來。
「噫!你們是……?」那人一瞧清艙中忽然變出兩個絕色豔姝,驚噫一聲,話也說不下去。
朱玲不暇回答,舉目四瞥,只見四面黑沉沉的,離岸還不知多遠,不覺也慌了手腳。
朱玲悄聲道:「謝謝你……」一聲嘆息,把話結束了。
她的暗器不過是折碎的竹片,但由她這等一流高手發出,比之尋常暗器更厲害,那舟子連中了四五片,都打在穴道上,如何受得住,這一掉下湖,已經是死定了。
這時因為放舟湖心,離岸甚遠,少說也得個把時辰,才能靠岸。大約一頓飯工夫過去,陰無垢的額上,開始沁出汗珠兒。
正是:風月債常新,古今情不盡。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朱玲一下子躍回船尾,高聲道:「動手吧!」
朱玲故意驚叫道:「哎呀!怎麼船也破了,喂,掌舵的你倒是拿些什麼來堵住呀!……」
朱玲得理不饒人,「呼」地又是雙掌猛擊而出。陰無垢腳下未穩,玉腕一翻,拚力抵住這一下,卻又被衝退三尺,已出了艙外。
唐紫瓊吃驚地回眼看看他,生像被人看穿心事而害羞起來,紅暈一直由頰邊蔓延到耳根。但在這剎那間,她覺得德貝勒好像已不是敵人,生出一種朋友的親切感。她道:「你真奇怪,我從來未曾見過你這樣的人。但你為什麼會當起姓梁的保鏢?」
兩人一直向湖邊走去,折入一條岔道,來到湖邊一塊曠地上。德貝勒沒有回頭,卻不悅地道:「那些人真多事,竟然跟來了!」
「嚓」地微響,火光閃處,那黑影已打著火摺子,這時看得清楚,正是陰無垢。她舉著火摺,找尋油燈,先點著後面那盞,然後緩緩地爬過來,去點亮朱玲旁邊那盞。
一眾人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回事,驚疑地望著他們。唐紫瓊擦過德貝勒身邊,回頭微笑一下,便和洞庭幫的人一同去了。
她們彼此之間,都不願意開口,於是各自蹲在一頭,任由靜寂統治了整個空間。
陰無垢舉手道:「各位別忙,我自個兒追她便了。」話聲並不響亮,卻清楚地傳入樓上每一個人的耳中。話聲一歇,她盈盈站起來,晃眼間已到了樓梯口,攔在中間的洞庭幫諸人,竟不知她是怎樣走過的。除了幾個洞庭幫的舵主與及荊楚派兩個弟子之外,全都知道這是內家上乘的移形換位功夫,不覺瞠目驚愕。這當中只有德貝勒是崑崙隱士顧先生的高弟和飛猿羅章乃衡山派猿長老垂青傳技的弟子,認得是峨嵋身法之外,其餘的人,可都不知是什麼來歷,連唐紫瓊也分辨不出。
他們彼此相隔得那麼近,幾乎軀體相貼。朱玲皺皺眉頭,忖道:「她背面向我,只要我動一下,她便落在我手中啦,可是我手肘的部位,只夠得著她的『外曹穴』,這穴打著了,非死不可,我……」
朱玲心中一動,倏地睜眼起身,卻不禁伸手摸摸咽喉,一面道:「中風?讓我瞧瞧……」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