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一個移民的劄記
奇事一則

車隊的馭手們紛紛跑上前來,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無法向他們或自己解釋是什麼使野狗大群而來,奇態驚人。土著則將這一現象視作凶兆——戰爭的凶兆,因為野狗專食屍體腐肉。事後,他們中間也沒有太多的議論,不像旅途中其他遭遇那樣,常成為他們的話題。
我在馬賽依保護區為政府運送物資那一陣,曾有一回奇遇,凡我認識的人都從沒遇到過。事情發生在一天中午,我們正在草原上行進。
我們在這炙熱、變幻不定的空氣包裹之中跋涉。我一反自己的習慣,領著法拉赫、獵犬達斯克,還有照管達斯克的小僕hetubook.com.com人走在前頭,把車隊拉下長長一段距離。我們默默地走著,天太熱了,熱得人懶得說話。驀然間,地平線上的草原開始移動、奔馳。一大群野生動物遠遠地從右斜方向我們逼近。
我叫法拉赫:「瞧,那些角馬!」但是過一會兒,我又拿不準牠們是否真是角馬。我舉起望遠鏡向前望去,可是在正午,望遠鏡也看不清楚。我問法拉赫:「你說呢,牠們是角馬麼?」
野狗離我們近了,稍稍改變走向。牠們好像仍然沒有見到我們,以原來的速度行進著。漸漸地,牠們距我們只和_圖_書有五十碼之遙了。牠們列成縱隊跑著,兩三隻或三、四隻併排而行,好一會兒,整個隊伍才在我們跟前走完。這期間,法拉赫曾說:「這些野狗太累了,牠們趕了很長路了。」
在草原上很難估測距離。震顫的空氣、單調的景色,又怎能叫你雙目清明呢?還有,散布在草原上的荊棘樹,那造型酷似原始森林的巨木,可實際上才十二英呎高,長頸鹿的腦袋與脖子時時從樹頂伸出來。遠處的動物常使你辨不清大小,受騙上當。過了一會兒,法拉赫才說:「姆沙布,牠們是野狗。」
這時,我發現達斯克警覺起來,全神貫注盯和*圖*書著前方的動物。牠的耳朵聳起,銳利的目光追蹤著動物。我常放達斯克去追逐草原上的大小羚羊,可今天,我想,奔跑起來太熱了,就叫小僕人繫牢牠頸項上的帶子。然而,說時遲,那時快,達斯克發狂地大叫一聲,猛地向前竄起,小僕人一下被掀翻在地。我接過帶子,全力拉著。我望著動物群,又問法拉赫:「牠們到底是什麼?」
野狗遠去了,消失了。我們看看後面的車隊,想著還有一段路要趕。剛才那一陣心緒激動,焦慮弄得我們精疲力竭,我們就地坐下來,直至車隊趕上我們。達斯克煩躁極了,一個勁竄跳,要追趕野狗m•hetubook•com.com群。我抓著牠的項圈,要不是我及時繫上帶子,我想牠此刻早就餵了野狗了。
更前方該有五百隻野狗,牠們慢慢地向我們跑來,也不左顧右盼,那架勢十分古怪,彷彿被什麼驚嚇住了,或者是朝著固定的目標匆匆趕路。
在非洲,大氣層對於大地景觀的影響遠甚於歐洲。大氣中充滿影影綽綽的形象與海市蜃樓。在某種意義上,大氣成為變幻無窮的真正的舞臺。正午時分,炙熱異常,空氣恍若小提琴的琴弦,隱隱振蕩、顫動。荊棘樹叢生的草原,草原上起伏的山巒,所有的層次彷彿都升高了。乾枯的草地變幻成一片片閃著銀光的汪https://m.hetubook.com.com洋。
我對許多人講過這一奇事,沒人相信。可這畢竟千真萬確,有我的僕人們為證。
可通常見到的野狗,往往是三、五成群,這回遇到的卻足足有一打之多。土著怕野狗,會提醒你野狗凶得很,要吃人的。有一次我在莊園附近的保護區騎馬,遇上了四隻野狗,牠們在後面十五碼處跟著我。我隨身帶著的兩隻小狗嚇得緊跟著我,確切說是躲在馬腹下。就這樣,我們過了河朝莊園走去,才甩掉了野狗。野狗不如鬣狗大,牠們與法國種的鬈毛大狗差不多。野狗的皮毛是黑色的,尾巴尖上、耳朵角上,都有撮細毛,牠的皮毛低劣,粗而不勻,並有一股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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