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草原

他重新出發,走了很久卻一點也不累,而且心情輕鬆。「我的驢——兒,我的驢——兒,他的小蹄子在痛啊!」他哼起歌來。這時他突然感覺有人跟在他身後。他轉身一看,確實有隻小牛小跑步跟在他後面。他才揉了揉眼睛,小牛就消失了;另一件事發生了:托梅克的頭髮一下子長了,垂到大腿。他趕緊抓了一把剪刀,那是一隻穿著西裝、走在他身旁的高大母雞好心遞給他的,然後他開始剪頭髮。可是他越剪,頭髮越長。
她的雙眼閃爍著淚光,但並沒有哭泣。
皮特的墳墓非常簡單,只是一座微微隆起的土丘,瑪莉在上面用兩根榛樹樹枝做成一個十字架。白色的花朵逕自在墳上生長,讓這座墳變成人們見過最迷人的小墳地,應該就像皮特在世時那樣愉快。托梅克與瑪莉在墓前靜靜默思了一會兒,然後瑪莉柔聲說道:
這讓托梅克稍微清醒了些,然後馬上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他坐了下來,不過還不夠,最後便貼著草地躺下,枕在一團像抱枕般的藍紫色花叢上,花香讓他想起自己的羽毛枕頭。香味?既然他在鼻孔裡塞了小布團,不是應該什麼都聞不到嗎?他伸手摸摸鼻子,發現小布團已經不見了。一定是在不注意時掉落了……他心想得趕緊再做兩團,可是太遲了,他已經滑入夢鄉。三隻穿著白色罩衫,戴著圓眼鏡的田鼠走過來,坐在一張離他的臉只有幾公分的長凳上。牠們先是瞇著眼,專注地觀察他,然後第一和*圖*書隻田鼠說話了:
她跑過來,拍了托梅克的手腕,迫使他鬆手讓花掉落。
「再見了,瑪莉!再見了,嘉帝雄!」他邊走邊喊。
抹布!
「當然要啦,拜託!」第三隻田鼠說:「有什麼比疲倦時好好打個盹兒更棒呢?給他拿個枕頭!」

托梅克覺得有人抬起他的頭,在下面塞了一個羽毛枕。他的眼皮合著,可是依然看得見那三隻田鼠在對他微笑。
火雞
剪剪
羊也沒有
「沒問題,」第二隻田鼠說:「要好好睡覺一定要有枕頭。」
剪剪

「我想,」托梅克回答:「我要試著穿過草原。塞住鼻子就沒問題吧!」
剪剪
剪剪
他們並沒有回應,最後那位甚至還瞪了他一眼,像在說:「看什麼看?要我的簽名照啊?」

「一定一定。」第三隻田鼠說。
最後,道別的時刻終於降臨。
托梅克無時無刻不斷發現新的花種。他一種也不認得。這會兒他走在一片黃色的花海中,在一大片巨大的鬱金香之間,花萼裡裝滿了金色花粉,一陣最輕微的風便讓花粉四處飛散;下一刻又進入交織成一片紅色的小花群,花兒和_圖_書小到分不出一朵朵,全混成一張猩紅色苔蘚般的地毯,走在上面都不會發出一點聲響。最驚人的是那些巨大的藍色花朵,花瓣像床單一樣大,如海草般飄盪。
「瑪莉,瑪莉,來看啊!妳看我的手套!我找到以前冬天戴的連指手套!就是小時候的那雙!」
「我就知道!」瑪莉說:「自從那次我見到你準備獨自穿越森林,我就知道你什麼都辦得到!」
「晚安,瑪莉。」托梅克咕噥著,墜入平靜的夢鄉。
草原的美麗遠遠超越托梅克見過的一切。你們可以想像一座種了各色花朵的花園:粉紫、雪白、艷紅、鮮黃,夜一般的黑……一種比一種耀眼。
然後托梅克覺得自己向下滑落,什麼都抓不住地向下滑落。他陷入了深淵。他原本還有些話要說,可是言語再也沒法穿透他的嘴唇,反而像鐘聲般在腦袋裡迴響。之後連鐘聲也自動停止喧鬧,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需要一個枕頭!拿個枕頭給他吧!」
「不……一點也不好……」托梅克用僅存的力氣回答:「你們……你們是……是田鼠……田鼠……不會說……不會說話。我想……我想回……回家……」
一群大腹便便的小矮人開始合唱,手放在肥大的肚子上。托梅克大笑。然後所有人——那隻小牛(牠又回來了)、大肚子合唱團和穿西裝的母雞,大家齊步走,美好地唱起歌來:

豬也沒有!
「要是你和圖書改變主意,或者什麼事不對勁,」瑪莉告訴他:「今晚前你都可以半途折返,回頭來這裡找我。現在你走吧!我不喜歡說再見,嘉帝雄也一樣!」
小布團相當管用,托梅克一整天幾乎都在行走,並沒有因花香而感到不適。他走得很快。在森林裡,那個買麥芽糖的女孩並沒有比他們超前許多,他想。她只比他們早幾個鐘頭走出森林,而且就算那女孩沒像他們那樣好好睡上一整夜,應該也還沒走遠。不過話說回來,森林那麼大,也許她是從幾公里遠之處穿過森林的。誰知道呢?
「好啦,」第一隻田鼠說:「現在他可舒服啦。」
那麼,在托梅克眼前延展的,是一百萬座像那樣的花園,一望無垠。

她並沒有勸他不要那麼做。她為他準備了一個小包袱,讓他連鋪蓋一起背在肩上,裡面裝滿了食物:麵包是一定要有的,還有乳酪、乾果、餅乾。最後,托梅克在水壺裡裝了些乾淨的涼水,然後在鼻孔裡塞入兩個先前準備好的布團。為了試試布團的功效,他先嗅了嗅喝剩的咖啡,然後又聞了一朵綠色的花,這麼做讓他得到一個決定性的結論:氣味傳不過去,而且仍能自由呼吸。
「稍息,隊長……」
「嗨,哥兒們!」托梅克興高采烈地喊道。
接近傍晚,托梅克停下來休息片刻。他驚訝地發現肩上除了鋪蓋外,還背了個包袱。他把包袱打開,發現裡面有些食物:一些麵包,當然啦,不過還有乳酪,乾m.hetubook•com.com果和餅乾。他不記得帶了這些東西。所以只有一個原因:給他這些食物的人現在一定在遺忘森林中。這就是為什麼他記不起這個人。是個男人?還是女人?是好幾個人、還是只有一人?他一點也不清楚。總之,他邊咬乳酪邊想,一定是個很喜歡我的人,不然不會給我這些東西……
沒啥特別意思可我們就是喜歡

不久大家都得停下來,因為實在笑得太厲害,而且也為了讓路給從右邊走來的一隊迷你駱駝旅隊。經過的是六個孿生兄弟,他們提著一個帆布袋,裝著他們的第七個兄弟,一同向西邊走去。
剪剪
他們互相擁抱,然後,心頭揪得緊緊的托梅克便走入草原。
「再見了,托梅克!」瑪莉回答,由衷地笑著。「還有別忘了:我整整一年之後會回到這裡。我們也許真的可以再見喔!」
抹布
領帶
托梅克笑到沒辦法站直。不過因為大家唱得那麼起勁,他也跟他們一起越來越大聲地唱:
接著他們走入森林,找來一些乾燥的木材。他們從林子裡出來時,嘉帝雄發出令人心碎的叫聲。有幾分鐘,這可憐的傢伙以為自己孤立於世。再次看到兩位朋友,讓他高興地跳起來,放出一串歡樂的連珠屁,以示歡迎。他們生了火,瑪莉煮了一鍋美味的燻肉燉馬鈴薯,接著愉快地用餐,hetubook.com.com一邊欣賞草原上的日落美景。最後,夜晚降臨,他們在馬車上張羅了兩個臨特床鋪,並肩睡下。「晚安,托梅克,」瑪莉說:「很高興遇到你。很高興能跟你談到皮特。」
「不用了……謝謝……我……我不需要……枕……」托梅克口齒不清地說,強烈的昏沉感侵襲他。「我……我不想睡覺……那……那太危險……不可……不可以……」
領帶
然後她把他拖到森林邊緣,嘉帝雄乖乖在那裡等他們。
「也許吧!」托梅克回答,然後再也沒有回頭。
「不要碰那些花,托梅克!我不准你再摘另一朵!」
「當然當然。」第二隻田鼠說。
第二天早上,在他們吃早餐的時候,瑪莉告訴托梅克,她會在皮特身邊度過一天,當晚就回去。那他呢?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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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沒有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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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梅克,這些花品種不明。最好小心一點。」
他往草原裡走了幾步,彎身俯視最先看到的花朵。這些花有絲絨般的花瓣,有點像三色堇,只是顏色綠得像剛漆上去一樣。他摘了一朵嗅著,發現這花聞起來有胡椒與巧克力的味道。挺令人愉快的香味。他又一次深深聞了那朵花,突然看見自己手上戴著冬天的厚重連指手套,正是小時候擁有的那一雙。有天他把手套|弄丟了,就再也沒有找回來。這讓他爆出笑聲,想給瑪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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