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默的旅人

把手伸向前,掌心朝天:拿來!(若加上抖動手指:快點拿來!)
問了:「你們知道班巴伊坦嗎?」點頭。「那麼托普卡呢?」瞪大眼睛驚訝貌。他們不知道這個地方。
第九天
我想不大起來接下來幾天是怎麼過的。不用說,我的思緒自然是在別處:還在想著我另一個人生的喧鬧紛雜,我在小沙丘上的幾秒之間經歷的那段人生。我走了又走,不然還能做什麼?晚上,我蜷縮在被子裡,靠著我生起的細弱營火,寂寞得不得了,於是自出發後,我第一次把行囊中的筆記本與鉛筆拿出來。我開始寫東西,接下來幾天也持續地寫。這些文字是我的祕密,不過托梅克,你有權知道我的祕密。總之你可以知道大部分祕密……聽好,這就是我的沙漠日誌。
第一個教訓:問某個正往南方走的人是不是要往南走,是件很笨的事!
第八天
第十天
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們不是啞巴!我重複他說的話,期望能開始一段對話:「鹽啊?」我不該這麼做。兩手張開,手心朝天。「可惜www•hetubook•com.com啊,」那雙手在說:「妳剛剛終於提出一個真正的問題,我回答了,然後妳又重複一次,把一切都搞砸了……」
第四天
很奇怪,我開始喜歡他們的沉默。在沉默中感覺滿好的。畢竟,非說不可的話其實比我們想像得少。我突然興起一個笨念頭:說話讓人口渴,而且我們沒多少水……唾液是很珍貴的。在沙漠裡什麼都很珍貴。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嗎?輕輕晃一晃頭。翻譯:如果妳要來,就來啊。
我想我昨晚沒說對。沙漠其實沒想像中荒涼。還有別的螞蟻在趕路呢!下午,一個小型的駱駝旅隊趕上我:有五個男人跟五隻駱駝,駱駝背上背著令牠們氣喘吁吁的袋子。他們話不多。人跟駱駝一樣不說話!你們往南方走嗎?至少有四個都比出同樣的手勢:手肘張開,手心朝天。意思很清楚:妳看到啦。
我在駱駝身旁找到慰藉。我好喜歡走在駱駝旁邊。牠們體型好大,卻懂得像大貓那樣輕柔地把腳放在沙地上,不出一點聲音。讓人覺得駱駝好像可以永遠向前走,不用停下來。
第六天和*圖*書
第二天
今晚我睡在……一張床上!解釋如下:我與那五位沉默的旅人走完了沙漠,也就是說,我們到達沙漠盡頭!這裡是座商業大城,吵雜又人群熙攘。真是一團混亂!我心頭揪了一下,因為這讓我想起托普卡……就要跟我的旅伴分手之際,他們其中一人在胸前豎起手的小牆:等等。我便坐在一塊石頭上等。四個鐘頭後他們回來了,(在穿過沙漠之後,四個鐘頭又算得了什麼?)其中一人攤開他的手帕,拿出鈔票遞給我。「為什麼?」我問。他的手回答:「拿去啊!」而他的眼睛在說:「不要問問題!」我弄懂原來他們把鹽賣掉,想分紅給我。我熱淚盈眶,把那條長長的白布還給他們。他們兩手合在胸前,微微欠身,向我道別,接著便消失在人群中。我難過極了。我好想給他們什麼做為交換,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真的一無所有。於是我突然想起,我們越過沙漠這段旅程中,我還沒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我跑過去:「等一等!等一等!」遠處,他們回過頭來,我對他們喊道:「我的名字叫漢娜!」然後我就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當成禮物一樣送給別人……
手伸得直直的,像一面小牆壁般一動也不動:等等!
第一天
這些人,話真是不多啊!一點也不多話!今天早上他們閉嘴閉得讓我快瘋了。我故意讓自己落在後面,隨意說話,大聲自言自語。胡說八道,說些蠢話。最後高聲怪叫著九九乘法表!然後我又加入他們,心情好多了。
昨晚吃過飯後,因為無聊,我在筆記本上畫下了那位有鷹勾鼻先生的畫像,然後拿給他看。完全沒任何反應……其他人過來看了之後開始笑,笑得挺誇張的!他們笑到透不過氣來。夜裡他們其中一個又笑了起來。不用說,一定是想到那幅畫。笑聲把其他人吵醒,他們又開始笑起來。今晚,最老的那個來請我幫他畫像。他缺了一顆門牙。我畫下他微笑的樣子:又是個新笑點。
太陽很毒辣。他們用一塊聞起來有怪味的寬大白布幫我包頭。不過用來抵擋炎熱與沙塵倒挺舒服的。總之,比我的手帕好用。現在我跟他們一樣了:別人只看得到我的眼睛。
他們沒什麼東西,卻分享一切。他們還要給我菸呢。https://m•hetubook.com.com噁!
第十一、十二、十三天
一早就開始走,很少停下來。覺得自己什麼都被奪走了,只剩下伊歐林送的一只羅盤和我的兩條腿。羅盤說往哪兒走,腿就往哪兒走……試過唱歌,可是我一下子就氣喘吁吁。我生的火沒辦法讓我暖和。真想把全綠洲的乾樹枝都丟進去,生一把熾熱的大火,讓人在幾百公里外就看得見我;還想大叫: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來找我吧!不過不該這麼做。在我之後還會有別人來,他們會需要樹枝生火取暖。每一根小樹枝都很重要。
我耐心等了兩個多鐘頭後,才敢提出一個新問題:你們袋子裡裝的是什麼?「鹽。」走在旁邊、最靠近我的那人回答。
至少還有一百種手勢,各自有不同的意思;不過倒也有很多沒用的手勢,只是為了舞弄手指的樂趣而存在。
手舉在臉部的高度,像扇子般快速擺動:這樣行不通!
柔軟而放鬆的手做出搖籃般擺動的動作:味道真好,不是嗎?(最常在晚飯時做。)
迅速把手舉到胸前:早安!
第三天
第五天
於是,用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些沉默旅人給的錢,我才能在客棧過夜,而且是睡在……床上!我都忘了床是那麼柔軟。說真的,簡直太軟了。醒來後,我全身痠痛。
我搭了一班往南方的驛馬車。這讓我好想念燕子號、克列果、伊歐林……
第七天
於是我閉上嘴,直到晚上。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也沒發生!啊,有件事,我看到一隻小沙漠羚羊,沙漠羚羊可是從來不喝水……從早上開始總共說了五句話:起床時說「早安!」下午說了兩次「謝謝!」今晚說了「晚安!」……
他們穿著寬大的白色長衫,看起來都一個樣。我搞不清誰是誰,只看得到他們的眼睛。
我越來越了解他們的手語:
食指與中指非常輕快地做出小剪刀般的動作:這樣很好!(最常在黃昏時做這個動作,意思是:我們在這裡停下來吧!)
景色迅速改變:犁過的田地,還有樹,對,長了真正葉子的真正的樹!今早甚至還出現一條河!穿越了好多好多和善好客的小村莊。不過還是有點兒累。我應該多吃點東西。我想我瘦了不少。很想吃甜甜軟軟的東西。好吧,一顆麥芽糖!到了下個村子,就算逛遍全村的商店,也要犒賞自己一顆麥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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